大唐不良人 第二十七章 顺势而为

作者:庚新书名:大唐不良人更新时间:2021/04/27 16:40字数:2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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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现在看苏大为有些不爽,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自己已经极尽可能的放低姿态了,但阿舅显然还是把自己当小孩,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来诳自己。

比如那些诗,他也曾多番打听过。

苏大为在军中也屡有诗篇,都是令人惊艳绝伦,可传后世的名篇。

但阿舅却一直推说是小时候什么和尚道士路过化缘留下的。

骗鬼呢。

和尚道士会作诗?

好吧,或许是有。

可能作出这么应景的诗来吗?

在军中,便有“浑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治过蜀中大疫后,在含元殿上便有“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受群臣构陷弹劾,他便有“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等才思敏捷,首首都是经典,遍观大唐朝廷,又有几人?

恐怕真只有之前那位王勃还勉强能比一下。

但王勃太重书生意气,比起布篇谋局,攻城灭国,又远不及苏大为。

若自己能得苏大为之助,何愁大事不成?

但这些话,都只能在李贤心里藏着。

相处的时日太短,最忌交浅言深。

他今日抓住机会见苏大为,主要还是做一番试探。

看看能否有拉进关系,彼此深入的可能性。

如今看,苏大为似乎并不太热衷与他这位皇子结交。

或者说,苏大为根本就瞧不上,淡定得一塌糊涂。

李贤喊他阿舅,让他以甥视之,苏大为就真的敢按住他的肩膀,告诫他不要陷入诗词小道,也不要太玩鸡丧志。

一想起此事,李贤就感觉头顶的青筋直跳。

恶贼!

从小到大,宮中何人敢如此对孤说话!

气归气,但脸上还不敢露出分毫。

苏大为在含元殿上,被文官先后诘难弹劾,不但不损分毫,反而斗倒了侍郎古谷德,还有郑待诏。

连右相李敬玄对此人,又恨又嫉,却也无可奈何。

父皇母后甚至扬言苏大为与大唐一体,与国同休。

这种信任,这种庇护,大唐还有谁?

没有了,仅苏大为一人!

而李贤更知道,只要苏大为抗疫之法成功,父皇与母后会有更隆重的赏赐,甚至在含元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封苏大为做县公!

这特么的,一跃三级,还有地方说理吗?

这种存在,岂是自己能得罪的?

小心巴结还来不及。

被苏大为连番落了面子,他也只能打落牙和血咽。

脸上拚命挤出微笑,听说苏大为要走,又是鞠躬又是亲自送,极尽谦卑的姿态。

只求给苏大为留个好印象,日后还有拉拢的机会。

临走,苏大为眼神瞥了一眼方才的竹椅竹桌,李贤立刻会意,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主动表示要送阿舅一套。

毕竟是宮中的能工巧匠制的,其制作精细程度,比苏大为自己找的西市木匠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一句话,这是皇家质感。

“贤儿,这……有些不好意思吧,毕竟是你特意做的。”

“阿舅说的哪里话,贤儿与阿舅是自家人,贤儿的便是阿舅的,阿舅尽管拿去使,若有不够,再同贤儿说。”

李贤拍着胸脯,一脸豪爽。

实则心头滴血。

这工匠,还是当时匠作大监阎立本找的,听说是给父皇建大明宮的一等大匠。

满大唐,能评上一等大匠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这等高级匠人,平日里做的都是皇宮园林设计,手下徒子徒孙数以万计。

那身份何等超然,高高在上。

就算是李贤等闲也使不动。

还是厚着脸皮,趁着武媚娘心情不错,几番撒娇央求,才得武后发话,让阎立本召一等大匠,为李贤做了三套。

一套送了李治高兴,另两套自己收用。

平时也舍不得拿出来示人。

这次还是为了讨好苏大为,才特意取了一套来。

大唐兴建大明宮的一等大匠,亲手制的桌椅。

杀鸡用牛刀啊!

纵使肯花费万金,只怕也再找不到一位一等大匠,愿意做这等桌椅手艺了。

如今一开口就要给苏大为一套。

说不心疼是假的。

“贤儿果然有孝心。”

苏大为叹了一句:“我家中老母正好可用一套,不过如果再多一套就好了,这样我和我阿娘都可以用上。”

李贤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阿舅你这有些贪得无厌了吧?

一等大匠亲手制的,拢共就三套,一套送给了父皇,一套我自用,一套珍藏。

现在把我自用的送予你,还不肯罢休?

“怎么,有为难处吗?”

苏大为看了一眼李贤的脸se :“若是为难就算了。”

“不!”

李贤两眼一瞪,大声道:“阿舅开口了,莫说一两套桌椅,就算要贤儿府上的珍藏,贤儿也应该孝敬阿舅。”

他扭头向不远处的太监招招手:“找几个人,将孤宮中那套藏椅也取出,和这一套一起打包送我阿舅府上。”

“喏!”

太监慌忙叉手应命。

心里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说潞王怎地这般恶狠狠的瞪着我?

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将人挫骨扬灰一般。

莫非我不小心恶了潞王?

这一想,太监差点当场哭出来。

“贤儿,真的不为难吗?”苏大为一脸关切的问。

“不为难,不为难,能为阿舅出点力,贤儿特别高兴。”

李贤心头飙血,脸上还不得不挤出笑容。

“真的?我怎么看你脸se 有点不好?”

“哈哈,阿舅我这是热的,热的,一会歇息一下就好了。”

“年轻人,身体还是重要的,要节制啊。”

苏大为语重心长的拍拍李贤的肩膀:“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若府上有多的丫环使女,也可以送阿舅府上,阿舅府上正缺些使唤下人。”

李贤整个人都懵逼了。

“回头我再送点佛经给你,都是当年玄奘法师在时,传给我的,我送你一些,反复诵读,必能增福添寿。”

苏大为又在人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看着大脑当机,嘴角抽搐,一副快抽了的李贤,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阿舅这就走了,下次入宮再来看你。”

下次?

还下次?

还是别见了吧!

李贤脸上在笑,心中已经掀了不知多少回桌子。

一直目送着苏大为背影远去,他的一张脸瞬间隂 沉下来。

“潞王……”

一旁的太监带着哭腔,小心翼翼的挨上来,哑着嗓子道:“给开国伯送的桌椅已经打包好了,差人送去府上了。”

李贤转身,狠狠一脚踹在太监的胸膛上。

将对方踹成滚地葫芦,犹不罢休,追上去用脚乱踩。

“叫你送!叫你送!孤叫你送!!”

太监疼痛难忍,发出一阵阵杀猪叫声。

等李贤踹累了,站在一旁扶着赶上来的使女喘气,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

又听着李贤恶狠狠的道:“把孤王府中的女婢,挑一批送开国伯府上。”

太监捂着肿成包子的脸颊,颤抖着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喏!”

……

苏大为背着手,悠然自得的自宮中向外走。

此时没了引路太监,更觉得逍遥自在。

沿路的执守的金吾卫和千牛卫们,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羡慕之se 。

宮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含元殿里关于苏大为两首送瘟神,一首定风波的诗,早已传开。

特别是轮流执守的金吾卫,和宮中太监消息最是灵通。

此时看苏大为,再也没有看普通官员的轻慢,反而在心中无比艳羡。

这位就是开国伯苏大为了。

听闻在殿上与陛下说,有了治疫之法。

从泰山封禅陛下与武后并称二圣,称为天皇天后,这大唐的风雨就没有顺过。

不是旱涝,便是蝗灾,大疫,还有数处地裂。

闹得人心惶惶。

连陛下都怕了上朝,把三日一大朝会,改成五日。

为的是啥,明眼人都知道。

如今这苏大为,居然能解决了陛下心中难题,那还不得当宝贝一般供着。

听闻开国伯兵法师承苏定方。

也是战功赫赫。

最难得的是,这开国伯正当盛年。

如果没有意外,以他的圣眷之隆,只怕一世富贵,位极人臣只若等闲。

别说眼下兵部尚书,就是日后封公拜相,也是翻掌之间。

“听说了吗?之前朝会上,圣人有意让开国伯任兵部尚书,但是开国伯居然拒绝了。”

“居然还有这等事!还有人放着尚书不要?”

“嘘,闭嘴,开国伯这等人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猜透的。”

“若是换别人,如此不给圣人面子,只怕早已问罪,你看开国伯……圣人和天后还要哄着他,据说赏下房宅田产,那田产,还是从圣人皇庄中分出来的,还说要封开国伯的母亲为徐国夫人,据说治疫之法若成,还要封开国伯为开国县公。”

“嘶~县公啊,那真是我大唐初立时,那一帮打天下的功臣才有的封赏吧!”

“这苏大为,居然得陛下如此看重!”

“我大唐立国至现在,如此恩宠,只怕独一份了!”

“你们别往外传,我听说,陛下有意让开国伯入太子府,日后太子登基……只怕开国伯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啊呀,如此人物……要是有法子可以结识一下就好了。”

“呸,你这狗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结识开国伯?若有机会,能做开国伯门下走狗,吾死也甘心了。”

“什么开国伯,那是我主公!”

“贼你妈!骚还是你最骚!”

远处的窃窃俬 语声虽轻,但苏大为身为异人,耳目何等灵便,还是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不过他也不以为意。

不招人嫉是庸才,他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说了。

而他现在无论是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朝堂上下分外关注。

甚至影响千万人生死。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默默为大唐耕芸,却收敛着光芒的不良帅了。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呢?

苏大为一边走,一边想着。

对了,刚来到大唐时,那时初想的是,要稳住这个身份,不能出任何纰漏,被人看出是假冒的,那就麻烦大了。

所以极力收敛自己。

待到发现武媚娘后,更努力与之结交,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

当时还是有不成熟处。

在寺中救李治时,因为初得异人的能力,心中还是有些膨胀了。

居然没把堂堂的大唐皇帝放在眼里。

以致于后来留下无数手尾。

只得老老实实,继续做自己的不良人,把尾巴藏好。

这一路艰辛,只有自己才知道。

李治可是个狠人,其手段也不比太宗李世民差多少。

扳倒长孙无忌干脆利落。

那时候的苏大为开始有危机感,感觉如果被李治盯上,说不准在大唐就混不下去了。

虽然也有开心之事。

比如他的发明,他的生意在大唐渐渐铺开,再也不用为钱财发愁。

还结识了安文生等一帮好兄弟。

但是在大唐帝都长安,如果没有权,始终坐不安稳。

这才有之后借着倭人间谍之事,向李治提议创立都察寺。

只有自己才知道,那时的禸 心缺乏安全感。

了解大唐越深,也才越能体会,大唐的强大。

哪性身为异人,一个人也无法对抗整个大唐。

哪怕真的一怒杀了李治,那家人怎么般?

日后亡命天涯吗?

再说以大唐成熟的政治制度,哪怕死掉一个皇帝,也会有新皇帝接上,绝不可能因此而妥协屈服。

后世明朝土木堡之变,瓦刺太师也先抓了明英宗以后,开始以为奇货可居,最后屁也没捞着,只能乖乖放人。

强如长安诡异,荧惑星君也只能在大唐之下隐忍蛰伏。

若是不想去山中当个野人,还是得混体制的。

正如孙猴子大闹天宮之后,还不是得被招安。

混一个斗战胜佛的名头,加入体制禸 。

大概这就是人生吧。

最凶险的时候,其实是他在征倭国那一段时间。

那时的他,真的萌生替自己留一条后路的打算。

想过要将倭国当做自己的基地。

不过……

后来终究还是放弃了。

这里是大唐,不是元明时代,所谓“不征之国”。

大唐水师还是很猛的。

跨海击倭国几乎没有太大难度。

特别是征服了辽东高句丽、百济,又令新罗老实臣服后。

只要大唐水师沿半岛,从釜山港出对马岛,旦夕可至倭国列岛。

而以现今大唐的国力,又有一帮异人,还是死了在倭国当倭王的心吧。

各种可能性被一一掐断后。

似乎,也只有做大唐忠臣这一条路可走。

而且越往后,这路,好像越顺畅了。

老一辈那些名将凋零。

不知不觉中,苏大为环顾四周,发现身边能站在同一位置的,几乎没人了。

他被李治重视,开始委以重任和信任,成为留给太子的重要辅臣。

再也没人能将他打压和掩藏。

他的地位,也变得无法撼动。

哪怕满朝文武群起而攻之,李治与武媚娘都要出面保下。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苏大为摇摇头,略有些自嘲,心头却也有一丝得意之情。

这大唐,自己除了给天皇天后一些面子,再没人敢惹自己了。

这种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辛苦给李唐打工这些年,终于从996福报的打工人,混到了创业干股,得了李治一声与国同休。

以后,这大唐的权力,也有自己一份了。

权力的蜕变,是从量变到质变。

正如一夜之间,绿竹破土而出。

他的锋芒,也终于到了藏不住的时候。

脑海中,突然涌起一首记不太全的诗,口中吟道:“当时年少青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人生能几何,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忆君君不知。”

忆君君不知。

怎么会想到这一句的?

哦,大概是之前在蜀中,思念小苏而不可得。

犹记那时还写过李商隐的一首《巴山夜雨》给小苏。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想起此事,心中竟略微一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然而细思,却又一闪而过。

正要再想想,忽然见前方有一位锦袍少年大步走来。

少年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宮女,还有弘文馆待诏学士等文臣若干。

更有一身甲胄的千牛卫。

还不等走到近前,那少年郎便向苏大为躬身行礼,极为恭敬的道:“阿舅!”

这一声阿舅,将苏大为从神游中拉回了现实。

仔细一看,正是太子李弘。

“太子怎么会在此?”

苏大为微微一笑,心说这不是巧了么。

刚才见过潞王李贤。

接着太子李弘也找上自己。

不过,自己与李弘的交情,自非李贤可比。

还是有些书生意气的。

想着能稍稍改变大唐的历史走向。

比如先设个小目标,灭了吐蕃。

令大唐再无大非川之败。

也再不会有与大唐纠缠百年的吐蕃帝国。

顺手将天竺三哥也给伺候舒服了。

想必,后世三哥也没脸在边境线上摩擦了。

大唐直接在天竺设都督府了。

然后,便是太子李弘这里。

苏大为希望他能健康长寿,未来能继任大唐皇帝位。

免得中间皇权更迭许多波折,也免得骨肉相残之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