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一个奥兰人 hotlinebling

作者:桑榆书名:写给一个奥兰人更新时间:2020/09/28 05:43字数:1973

  

从美国回来的第五天,看着桌上数量骤减的荤菜,段弋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他老娘心里的宝贝好儿子了。

自己‘臭’的速度远超过他的想象,他依旧过着美国时间,卡在晚饭饭点才起床。

老娘吃着花胶鸡,嘴巴还能得闲的从他没有整理的鸡窝头数落到他脚上那双拖鞋。

那些念叨的话和昨天晚上那场相亲失败后,他老娘说的话重复度极高,可见是她还没消气。

段弋倚着厨房门口,从做饭阿姨手里接过碗筷,姿势懒洋洋的,唠叨进耳朵里多了,他就忍不住辩解:“相亲失败不是我的问题。”

“你还觉得你脚上那双拖鞋不害人?”老娘生气,一想到昨天相亲他竟然穿了双拖鞋去见面,她就血压飙高。

段弋扁嘴,不文雅的坐在餐桌旁抬起自己的脚,向他娘隆重的再次介绍:“这是普通的拖鞋吗?这是offwhite经典沙滩拖凉黄黑,价格四位数。”

“我管你价格几位数?人姑娘家庭多好的条件,长得也清秀。”老娘越说越气,碗往桌上一搁,连美容养颜的花胶鸡都提不起她的胃口。

和段弋相亲的姑娘是学艺术的,她爸妈也全是艺术方面的工作者。他爹娘对女方的家境十分满意,因为他们妄图让那姑娘家的艺术气息熏陶一下他家的暴发户气质。

长相清秀有些过赞了,在段弋的审美里对方最多算不丑。可能是因为那姑娘脸上没长麻子,平平无奇到找不到好的修饰词只能用清秀形容。

段弋一本正经开始胡扯:“成不了的原因不是我昨天见面穿的是拖鞋,而是亲妈你在绿化带里种葱姜蒜。这一下子就显露了我们家的档次,老妈你见过哪个有禸 涵的人家在自己家门口不种玫瑰绿竹而是种菜的。门口绿化是最直接区分暴发户和豪门以及体现住户文化程度。”

他亲娘成功被他带跑偏,半信半疑:“是吗?”

“是。”段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可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看待事物的眼光稳准狠。”

段弋家里是做外贸的,他爹是个有本事的人。一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现在都发福有啤酒肚的男人在全市最贵的小区买了一个独栋。为了摆脱暴发户的气质他爹送他去美国留学镀金,妄图摘掉他们家暴发户的标签。

然他是他爹的亲儿子,完美继承了他爹不爱读书只会搞钱的基因。

所以在美国段弋除了赚钱什么也没有干,在学校踩着最低的及格线毕了业,没有泡妞,也没有吸食违禁品,也算是做到了他爹娘口中的‘要在美国好好做人’。

以前读高中要好的朋友约段弋晚上出去玩,他回房间换了衣服,出门口看见他老娘和一个帮佣人手一个镰刀,准备把绿化带里幸苦种的葱姜蒜给除掉。

看儿子换了衣服要出门,老娘盘问开始:“要出去?”

“嗯。”段弋坐在玄关处换球鞋:“和老徐黑狗。”

“又出去,工作工作不找,对象对象不谈。”

唠叨来唠叨去还是那么几句。

段弋抓上手机钥匙头也不回的走了,老妈唠叨的话还是那样,他回的话也不变:“过两天我就找工作。”

好友约在一家新开的清吧,在北新区一条街尾,停车场也不大,老板抠抠搜搜的灯都没装几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清吧似乎比吵闹的酒吧更受欢迎,许是呆一晚上聊天都要扯着嗓子喊来喊去,太费喉咙。

清吧的装修是复古的古堡风,窗帘在偏暗的环境里看不出原本的颜se ,白se 的蜡烛装在各式各样的玻璃盏中,雕塑花艺品看似杂乱又精心设计过的堆砌在一起。

黑狗和徐承望先到,段弋扯开他两对面的椅子落座,环顾四周还算满意:“不错。”

徐承望朝他丢了一根烟:“段公子,昨天相亲那招拖鞋大法管用吗?”

段弋点头有重复了一遍“不错”。

那姑娘对他还算满意,但姑娘的爸妈一看见他脚上的拖鞋脸se 都不好了。

以失败告终就能清闲两天。

“过完年就二十五岁了吧,你到现在还没对象阿姨着急正常。”黑狗叫齐默,由于默字拆开来是黑犬,所以被他们取了个‘黑狗’的绰号。他不是个玩的人,有个对象从读书一直谈到现在,正准备挑日子结婚。

他争辩,二十五是虚岁。

段弋听见找对象就头痛:“女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先忙事业,其他的再说。”

徐承望对他的事业心认可:“段公子都从美国镀金回来了,准备怎么未来发展?”

说到找对象,段弋头痛,说起工作他更头痛,咸鱼模样:“未来的设想从小就坚定了,贤妻良母,口袋富足,肥马轻裘,一生无忧。当然目前还是先准备在家里蹲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再去考虑工作。”

没志气的咸鱼心愿得到了共鸣。

黑狗说他真实,又问起别的:“前段时间怎么把自己搞进老美局子里了?”

“别提了。”段弋捞了块果盘里的西瓜,说自己衰的很。

他在美国读书的室友是个‘小韩国’,在学校和一个外国妞掌握着附近高中所有的香烟买卖生意。

段弋知道后投资入股,拿利润的一半。

没多久,他赚了人生第一迭印着弗兰克林头像的票子。

隔壁的小韩国换了个女朋友,之前那个又在门口哭着喊着敲着门。有一回段弋受够了去开门,那洋妞跟抓住了救命稻艹 一般,他好奇:“小韩国有什么好的?”

洋妞告诉他是因为小韩国有魅力,长得帅。

段弋纳闷,那四四方方的脸配上一双还没绿豆大的小眼睛,怎么就有魅力了。

那人没坚持几天,终于不再来了。一周后,小韩国来找段弋借钱,说是之前那个敲门的姑娘怀孕了。

找他借钱打胎。

为了给小韩国一个人生教训,为了让他知道戴\\套的重要性,当然也有防止他借钱之后跑路,段弋一分都没借。

小韩国没借到钱,整整一个星期没回来,就在段弋以为终于可以独居的时候,警察来敲门了。

他听父母的话安分做人,好好学习,努力赚钱,自问也算个守法公民。

“你室友涉嫌走俬 违禁品,请你配合我们调查。”面前的警察给他了解释。

后来清者自清,他老爹知道了之后,立马把他抓了回来。

段弋回国前最想做的事情的就是揍小韩国一顿,可惜等他回国了上飞机前,那害他蹲局子的鳖孙还没有出现。

回国后,段弋老爹有意让他跟着自己搞外贸:“这些东西总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但段弋实在不好意思说在美国读书这么些年,他除了卖香烟其余的什么都不会。考试只求d,a是不敢想,b是奢望,c是最好不过。

当然也他头悬梁锥刺股考过远超能力的分数,只为了gpa。

于是,他硬气了一回,说要单干。

老爹欣慰的和老娘抱在一块,说儿子出息了。

出息的儿子是好儿子,但不找对象的出息儿子就不再是好儿子了。

也就有了相亲。

徐承望虽然人也混但家里不催他结婚,他乐意在姑娘堆里驻扎而且自己外面桃花不断:“你不上班就没有办法认识人,不认识人你就没有办法找对象。但当代恶臭青年想找对象的不想上班,想闯事业的又不想找对象。”

段弋打了个响指,朝着徐承望做了一个开枪的手指,和他说的话达成共识:“所以我难。”

黑狗:“喜欢什么样的,老徐认识的姑娘多,让他给你介绍。”

段弋对徐承望的审美不能苟同,他每个对象都是韩式半永久和玻尿酸。

徐承望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不靠谱:“我微信里的姑娘都是我深入了解过的,没一款是他喜欢的。”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黑狗损他不肯帮忙。

徐承望争辩:“我从小和他穿一条裤衩的,我会不知道他审美?他就喜欢李知予那……”

这个名字一出,叁个人默契的交换的视线。

记忆是个神奇的东西,你可以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开始慢慢回忆起别的。从一个名字,到一张脸,从一张脸再到一个能在你回忆里动起来的人。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段弋脑海里蹦出一张脸。

干干净净,那个人的鼻尖有一颗很浅的小痣,一样的小痣还有一颗长在耳廓上。以前他一逗她,她脸和耳朵害羞泛红的时候那颗小痣格外的显眼。她头发很长,不染也不烫。衣服总买些棉麻娃娃袖,蕾丝加刺绣。

回忆的场景变得动态,那些锁在记忆匣子里让段弋反感的事情再次涌了出来,那个夏天,那个房间,那地板上散落的衣服和课本,那张床上衣衫凌乱在痛哭的女生,那个夏天他和盛扬打的一架。

这些记忆像是些淬毒的刀片埋在他记忆褶皱里,一想起就钻心刺骨。

徐承望看了他一眼,纠结着要怎么和他道歉。

段弋拿起桌上的酒吧闷了一口螺丝起子,半倚在椅子里,扯出一抹干干的笑:“高中的事情了,都结蜘蛛网的名字,你们还拿出来说,我脑子都快不能把她的脸和名字进行匹对了。”

自在神情,一半是装的。

调酒师不错,酒香是那种纯粹的醇香,青柠汁和西柚与伏特加融合口感酸甜爽口。满是凉意的液体滑落喉咙,微微的醉意顷刻间就袭来。

微醺的感觉最是让人惬意,目光自动带了一层滤镜。

视线自然投向前方,那一百八十度左右的视线全景里,他一眼就锁定了坐在吧台附近高台的人。

是个漂亮的人,脸上的妆有些浓,眼影选了带亮片的那种,配上红唇。清吧四周的环境和灯光形成红黄蓝se 调,氛围很好,那些光照在她身上,每一帧都像是从王家卫的电影里截出来的。

黑se 的皮衣没有拉上拉链,露出里面的低领同se 上衣,她背靠着吧台而坐,手肘向后自然的撑在吧台上,不知道和旁边同行的人说了什么,她扬了扬唇,一举一动都漫不经心。

从他坐着的卡座到她所在的吧台高台之间隔了一些散座。位置之间横贯了整个清吧,那是段弋和许从周初遇的距离。

余光的边缘是一块装饰的幕布,幕布上投放着金城武的脸,出自《重庆森林》。

耳边是清吧驻唱歌手唱的《写给黄淮》。

——二十岁的那一天,吉他在我身边,张开了笨拙的手,对你的爱涌上了心头……

原来电视剧里每次一眼万年的时候总是会用慢镜头是有道理的。

心之说见,目之所及。无法细述的悸动被放大,它们被作用叁十秒便能产生的热情和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