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生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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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这个让田驴儿既渴望又胆怯的字眼，在此时，更加的让他伤感，因为，他早已经没有了家，所以，他在一无所有之后又无处可去了！

想到这里，田驴儿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而是“唰”的一下子流了下来，他想家，他想回家！就在昨天之前，他还在做着回家的美梦，可是，一切，都在梦醒之后破碎了，而老烟枪的一句回家，让他心里的防线彻底的崩溃，他哭了，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起来，让眼泪来填充空荡荡的心，让眼泪来洗刷被骗被偷被坑之后的委屈！这么多年，他已经不记得哭是什么感觉了，他也坚强够了！他早早的混迹社会，谋生活，到处碰壁，学会的，只有坚强，也是凭着那赤躶 躶 的坚强，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但是此时，老天拿走了这么多年铠甲般的坚强，让他的心暴露在这冬日里的城市，让他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田驴儿想到了自己唯一的出路，那就是死！

他不想活了。

钱没了，他觉得活着没有资本了，美梦没了，他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路也没有了，他觉得活着太难了。

所以，死吧，只有死是最简单的，只有死才是终止痛苦的唯一方式，所以，他想死，他想终结自己的生命和痛苦。

电视上也不是经常那么演嘛，那些所谓的想不开的人，其实个个都是被情所困被人所害被钱所累，到最后都一死终结，一了百了！再想想自己这么些年，活着真是艰难啊，先是艰难的来到这个世上，又是艰难的谋生，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死了吧，死了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死了，就可以不用再为谋生奔波了，死了，他的魂也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到家乡了，所以，死是最好的选择了。

此刻，死亡对于他来说，不是一种沉重，而是一种圆满。所以，不管是逃避也好，还是懦夫也罢，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多好！他只要这个结果。

也许，是痛哭过后的轻松吧，恍惚中，田驴儿反而觉得一无所有了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的心情，出奇的平静。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当年田驴儿离开家乡时说过的那些豪言壮语，突然像是失败的证据一样跳出来嘲笑田驴儿，而那些关于家的点点滴滴，也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田驴儿，其实是个孤儿，父母早亡。

在他的老家田庄，父亲田成富不务正业，总喜欢偷鸡摸狗，惹得村里村外的人都特别讨厌他，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只要一听田成富的名字，都恨不得躲上十万八千里，因为田成富不光一把年纪了还是老光棍一条不说，还总喜欢有事没事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嘴巴上占人家的便宜，时间久了，只要是的女的，看见田成富，都必须绕着走，绝不和他共同呼吸百米之禸 的空气！甚至，只要田成富从自家门前经过，那都必须在他身后泼一盆水来净土！再骂上几声晦气才能赶走晦气，要是恰巧家中没有水的话，那也必须朝着他的背影吐上几口唾沫，才算是能躲过田成富这尊瘟神带给他们的晦气。而且，田成富从一个四肢健全游手好闲的家伙变成残疾人，正是因为他的偷鸡摸狗。

据说，那年农忙的时候，刚好下了一场好雨，家家都在抢种庄稼，只有田成富一个人每天游手好闲，整天像个孤魂野鬼一样从村东头游荡到村西头，任凭自家那一亩三分地里的野艹 疯长，就是不去打理它们，不但如此，还跟村里一个富人家请来的帮厨的外地女人，勾搭上了，所以，成天成天的在那家人的大门口晒太阳，赶也赶不走！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外地女人太风骚还是因为田成富光棍太久了寂寞难耐，总之，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勾搭上的，只知道，田成富成了一剂狗皮膏药，粘在了那家人的大门上。

那家人眼看赶不走田成富，那只能撵走外地女人了，可还没等外地女人离开那家，田成富就闹出了事，受了伤。

那天晚上，那家人决定趁着天黑打发走那个帮厨的外地女人，所以，把田里干活的人和几个帮工都早早的喊回家，吃了晚饭，准备让自家的拖拉机送外地女人去县城的汽车站，搭晚上的汽车回家。可是，吃晚饭的时候，那个外地女人忽然说头疼，不想吃，于是独自一人留在了后院西边专门给帮工修的屋子里，收拾自己的包袱。女人身子本身就弱，三天两头的有个头疼脑热也是正常的，所以，那家人听那女人那么说，也就没在意。但是，人多嘴杂的地方，总有那么几个舌头长的人，那家男主人的饭碗还没有放下，就听见有人说看见一个黑影翻进了西边院墙，还被那个外地女人放进了屋，还把屋门从里边给反锁上了。那家男主人听到这话，立马就知道被那个外地女人放进屋子里的人是谁了，除了天天蹲在自家门口的那条公狗田成富之外，就没有别人了！一想到田成富那个瘟神在自己家里干那事，那家的男人简直气炸了，跳起来抄起锄头就往后院跑，一边跑一边骂。

“狗日的骚包田成富，欺负到我家里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也许是前院的动静的惊动了田成富，所以，没等那家的男人兴师动众的捉奷 在床，田成富就逃出了西屋，但是巧的是，后院那天晚上摆了许多木头，所以，当慌不择路的田成富打算顺着原路翻墙头逃走的时候，不巧被脚底下的木头给绊了个狗吃屎，眼看就要被众人活捉，无路可逃的田成富一下子钻进了一旁的鸡圈，而刚刚上架不久的一群公鸡母鸡就被突然闯入的田成富惊扰的嘶鸣起来，并且个个扑棱着翅膀要钻出鸡圈，顿时，那家人的后院鸡飞狗跳起来了。

那家男人本来就对那个天天蹲在自家门口的眼中钉窝着一肚子的火，那天，打算是捉住田成富好好羞辱大骂一顿的，但是被田成富跑了，可是老天有眼，田成富没有逃出那家的院子而是钻进了鸡圈，所以，那家男人心生一计逮住机会好好的收拾了一顿田成富。

那男人喊人立刻围住了鸡圈，然后故意大声的叫嚷起来。

“快，抓贼啊！快抓偷鸡贼啊”

大家伙也都心知肚明，也都大喊着抓偷鸡贼，硬生生把满身鸡粪的田成富从鸡圈里拖了出来，不由分说的一顿暴打。

田成富被打的是哭爹喊娘满地打滚连连求饶。

“别打，别打，是我，我不是偷鸡贼，我是田成富啊”

“田成富？打的就是你！让你偷鸡！让你偷我家的鸡！”

那天晚上，整个田庄都沸腾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将那家人的后院围得是水泄不通，而且，到现在，田庄的男女老少个个都记得那天晚上田成富的狼狈样，亲眼看着田成富是带着满身的鸡粪爬回家，人人似乎都觉得是那样的大快人心。

后来，听说那个外地女人因为引狼入室让主家丢了鸡遭受了损失而被扣下了工钱赶出了村子，而田成富，被打折了一条腿，从此一瘸一拐的落下了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