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七百八十五章 变法

作者:西风紧书名:大明春色更新时间:2020/11/24 01:04字数:1596

  


那天齐泰与高贤宁见面、谈起贤妃的哥哥姚芳要去日本国对马岛之后,已经过去了数日。看 最 新章 节百 度 搜 索 品 书 網

今日齐泰早早下值回家了,他一副兴冲冲的样子,走路也很快。以至于他的年轻妻子见到他,也笑着问了一句今天遇到了甚么好事。

齐泰带回来了一幅画,雪溪晚渡的赝品;在典当铺、字画店、古董店里找了几天,今天才找到的东西。忽然获得此物,他倒莫名有点激动,哪怕它只是赝品。

待到齐夫人杨芸娘端茶送水进来时,齐泰已端坐在一把椅子,面对着画观望好一阵了。杨芸娘轻轻把茶杯放在几案,没敢打搅他。

齐泰却忽然问道“云南熟茶”

芸娘道“夫君的鼻子真灵。”

“新茶”齐泰转头又问。

芸娘点头道“夫君不喜窖藏过的陈茶,我便叫人买的新茶。不过我听人说,陈茶贵得多呢。”

齐泰道“我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喝不惯那贵的玩意。陈茶虽然醇,但是味道、香气太淡了。”

芸娘勉强笑了一下“我更不懂。”

齐泰对年轻夫人很好,不过平常说话都是这样子,他觉得芸娘可能不是很感兴趣。但是齐泰没法子用她有兴趣的方式交谈。

他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芸娘也很用心,似乎想让齐泰对她更满意,她便也站在旁边,细瞧着那副雪溪晚渡。

“这是古画,很很值钱吗”芸娘小心问道。

“赝品,不太值钱。”齐泰道,“不过仿得很好,你看这纸面,专门做旧泛黄,若非精通古董字画的人细察,几乎能以假乱真。所以它对于我,真假没甚么区别。”

芸娘苦笑道“夫君的话太高深了。明明每句话我都听得懂,是不知道深意。”

齐泰站了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忽然问道“夫人见过我那学生高贤宁罢”

芸娘说道“见过啊,夫君几次请他来家里吃饭。”

“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齐泰又问。

芸娘的神情立刻多了些生机,她不假思索便说道“要不是早知道高贤宁也做了大官,我还真看不出来,他很有趣,与谁都谈得来,一点架子也没有。回他在饭桌讲笑话,连丫鬟都笑得弯腰了”她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立刻停止了。

齐泰道“夫人没有说错。”

芸娘轻声道“贤宁还年轻,确实不太沉稳,还需向他的恩师多加学习。”

齐泰却摇头道“高贤宁的心智不在我之下。你先说他的那番话,是对的。我与他相识多年,岂能不知那是性情的缘故,与经历也有莫大关系,却与年龄无关。高贤宁出仕之前,便喜风花雪月、游山玩水、交朋识友。而我以前却是寒窗苦读,闭门不出,大多时候有点沉闷。”

他说到这里,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我与你第一回见面的地方,当年进京赶考时、便已住过。记得当时我在那里住了很久,但与周围的店家小二、贩夫走卒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交谈,倒不是因为清高瞧不起那些人,而是真的没话可说。我在家乡时,也是一样。”

谈起这些事,芸娘似乎能理解齐泰了,她好言宽慰道“夫君有志向,光隂 都用来饱读诗书,如今才有这样大的造化。”

齐泰道“那倒也是,考进士然后入仕,这才是最稳妥的、靠自己的路子。像高贤宁那样,因为一篇章出名,又拒绝了太宗皇帝招揽、引起世人关注,走旁门入仕,确实只是运气。不过高贤宁似乎对官场本来也没多大兴致,他家境殷实富裕、无意追名逐利,算不钻营。朝一些官员不喜欢他,大概便是觉得他走了捷径。”

他顿了顿沉吟道“要说清高心气,高贤宁我更清高。不过寻常人看不懂。”

芸娘苦笑道“夫君要不是说破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齐泰道“这样一个清高的人、被同僚嫉恨排挤之人,入仕短短数年,依旧在官场如鱼得水了;我想起了杨士,杨士与高贤宁性格不同,但有某些相似之处。当初太宗皇帝召高贤宁入朝,如果那时贤宁便入仕,我相信他的官仍能当得不错。

而我却与他们都不一样。那天圣说得对,做官是在入世;我能做官,只因才学和进士出身,若非如此,可能根本不适合做官。”

芸娘道“可夫君还是做到尚书这样的大官了。”

齐泰摇头道“最近两年我在回顾从前,想起建年间,我明明费尽心力、为朝廷谋划,主张却从未被采用;彼时朝有不同的势力,我也是在各方都碰了壁。于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建年间高贤宁在我的位置,会怎么样”

芸娘也有点好地问道“那时高贤宁在做甚”

齐泰道“他是国子监的学生,有一阵子在京师读书,有一阵在家乡县学附近游荡。除了在济南城机缘巧合写了一篇章,几乎甚么也没做。当然我也是甚么也没做成,只不过在庙堂、说了些没用的话而已。我想起一切,只觉得一生都虚度了,挺没意思,还害了自己一家人。”

芸娘好言道“夫君正当壮年,已是大明朝廷官职最高的大臣,不用这样想。”

“我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全凭一个人。”齐泰神情一变,叹气道。

芸娘道“圣”

齐泰点头道“太祖皇帝看我的才学,今看重的是我的见识、才能。我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圣信任重用,不可能办成任何一件大事。这便是我与高贤宁的区别。”

芸娘轻声道“我大致明白夫君的意思了。”

齐泰呼出一口气,指着墙的赝品画,“几天前圣单独召见我,圣便在反复欣赏这幅画。”

芸娘应了一声,夫妇二人一起盯着那幅画,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齐泰喃喃道“圣想变法,但究竟要怎么变,我没能尽然明了。然朝臣大多与我的主张一样,咱们大明朝现在的处境,并无变法的必要。我不是想与圣作对,只想尽到自己的职责。”

他语气平静而坚定地说道“但若圣是对的,我自当为君前驱。”

姚芳离京几天之后,朱高煦才知道此事。对于皇帝来说,本来也是小事,姚芳也没理由奏章;朱高煦现在才知情,实属正常,他也没多管。

离酉时还有一阵子,朱高煦到了东暖阁,叫身边的宦官都出去了。

他便走到墙边的书架旁,从几本书下面拿出一只木匣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将木匣子的锁打开。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册子、几张地图。

做完这件事,朱高煦忽然觉得,自己活像一个土财主,正悄悄拿出藏好的财宝来观摩,生怕被人看到了偷走一般。

他坐到御案后面,便翻开那本册子,开始看面的潦艹 字迹。

朱高煦写得一手好字,他却不习惯把东西写下来,多半都是在脑海里寻思。然而他试图改造禸 外的想法,实在是太复杂、太千头万绪了,所以只能不断地记载一些想法,以便逐渐形成较完善的成套方案。

每一件事,会使哪些人受益,哪些人损失;将造成多大的反抗,能不能镇压,或者是否有补偿安抚的法子,都不尽相同。所以朱高煦也很头大。

涉及到一些藩王等重要人物时,他用了拼音的首字母代替,免得万一这份东西泄露,引起不必要的政治恐慌。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乾清宮各处日夜都有人当值,值守的宦官宮女并不会单独行动。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朱高煦感觉注意力似乎无法集。良久之后,册子也无法多写一笔,翻开的那一页、也好一会儿没有翻动了。他盯着纸面的东西,不能让自己更深入地思考。

朱高煦放下了毛笔,双手在额头来回揉搓了一阵。他接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那扇挂着南亚风格艹 帘的窗前,望着外头的庭院。

忽然之间,此前的一个小小疑惑再次涌了心头。马恩慧为甚么突然变得冷漠了

他想到这件事,便开始用最近采用的思维办法、去揣摩理由,把各种因素想出来,进行推演。但是依旧感觉没有道理。

不过朱高煦发现,自己竟然又能集精力思索了。相于抽象的人事身份,他对自己熟悉的人、果然更愿意去琢磨。

“咚、咚、咚”远处的洪武门城楼传来了鼓声,酉时已经到了。朱高煦吐出一口气,转身重新把他的“宝贝”在书架藏了起来。

他走到了外面的斜廊,太监曹福前躬身道“皇爷,今夜该李庄妃侍寝,奴婢一会儿叫人送庄妃来乾清宮”

朱高煦点了点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下的石砖,发现地砖已磨损得十分光滑。几代帝王、大臣,不知在这里走过了多少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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