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八百三十章 圆月当空

茶水已经冷了，毛利贞长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问道“大明国京师人口众多，市面熙熙攘攘，能轻易查到两个盗贼吗”

朱高煦露出一个淡定的笑容，“鼠有鼠道，猫有猫道，那些捕快自有蹊径。大多案情，并非能不能查清，只看有没有人重视，究竟人手总是不够。

盗贼一般有牢靠的寓所，每个街坊、那里住着无业流民，官府的线人都有数。再说那些人抢到工具，要急着变现，典寺库也是个破案的好地方。诸如此类的法子，我不掌刑律，也不太明确；但应天府的人肯定醒目，而他们会给我一个体面的。咱们再换一盏茶等等。”

毛利客套道“王大人交游甚广，失敬失敬。”

就在这时，张盛果真上楼来了，径直朝朱高煦这边走来，他手里还提着个布袋。毛利和秋月都有些惊讶。

张盛将布袋放在桌案上，抱拳道“大人，案犯已被逮捕、投入应天府牢狱，期待审问后依大明律治罪。小的把工具领回来了，诸位察看、是否有所遗漏。”

毛利欠身鞠躬道“佩服佩服。”

“王大人看护了。”秋月氏从布袋里倒出一些工具，看到了那条刺绣着花纹的浅黄腰带，便连忙说道，“都在了。”

朱高煦道“很漂亮。”

秋月氏看了他一眼，他便指着那条腰带道，“秋月女人心灵手巧，做工不错。”

秋月氏的眼光流转，有点欠盛情思地说道“只是雕虫小技，王大人才真有本事呢。”

朱高煦不置能否，对于追回赃物、心中一点惊喜也没有。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他若连两个穷得叮当响的盗贼都搪塞不了，还怎么搪塞那些老奷 巨猾、有钱有势的奷 人

秋月氏一副犹豫的容貌，终于试探地问道“王大人先前说，能引荐宮廷太监，是真的吗”

朱高煦道“我下午就找时机与曹公公晤面。今晚宮中金水河滨有节目，说不定秋月女人赶得上进宮游玩。但毛利将军肯定是进不去了，因为晚上皇宮中都是宮廷女眷。”

秋月氏道“多谢王大人恩惠。”

朱高煦起身，向毛利和秋月抱拳道“既已物归原主，在下告辞了。”

二人也一起鞠躬回礼。

张盛将一小叠新铜钱放到了桌子上。秋月氏的声音道“这种钱好精致呀，我们怎没见过”

朱高煦再次转头道“我们还能见到的。”

秋月氏一时间对这句“双关”的话、恰似没能回过神来，便默默地向朱高煦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这个娇小漂亮的异国女子，以及她对男子温顺的态度，让朱高煦以为别有一番风情……

朱高煦回到宮中，便换下了身上的布袍，重新穿上了团龙图案的常服。下午他在乾清宮，便见到了太监曹福。

“晚膳后你去会同馆，办件事。”朱高煦招手道。

曹福连忙上前来，抱着拂尘躬身道“皇爷付托。”

朱高煦道“将大禸 氏送的谁人日本女子，接到金水河这边游玩，然后再送回去。你在她跟前，别说是朕的意思，便称是礼部郎中王善托的情。”

曹福拜道“仆众遵旨。”

宮中的家宴在御花园，今日属于晚宴，请的来宾一般下午就到了。来宾们可以在御花园里游玩、相互熟络一番，然后才赴宴。

朱高煦对这种场所、倒有有履历，不外以前他是作为藩王加入的。主持宴席的人是皇后，天子可以去坐一会儿，吃点工具、喝几杯酒便能离场。加入宮中家宴的多是女眷，天子在那里呆久了也无趣。

及至旁晚时分，朱高煦才乘轿前往西北边的御花园。四处游逛的亲戚都回到了一座敞殿里，衡宇外面的清闲上还摆着几张几案、一些椅子，案上放着月饼、茶水、酒、瓜果等物。随处都有宮女阉人，随时伺候贵妇们。

朱高煦走进敞殿时，所有人都伏拜行礼，说了一些祥瑞话。

“都是一家人，免礼了。”朱高煦稍微站了片晌，一脸和气的笑容，随口说道，“诸位亲人入座，准备上菜罢。自家人不必客套，难堪团圆，吃好喝好。”

朱高煦说罢，携皇后郭薇向里走，到了上座入席；此外人则分两张桌子。妃嫔们的母亲、以及她们的妃嫔女儿坐在一起，于右边一张桌子周围入席，以朱高煦的丈母娘徐氏坐在北面位置。

剩下那些人则坐在另一桌，包罗两个皇子。其中皇贵妃沐蓁也在这边，她要照看只有两岁半的瞻圻。

瞻圻与他年迈比起来，似乎没那么淘气，他才两岁半，竟然乖乖地坐在位置上没有乱动，也没哭闹。

右边那些皇妃们的母亲，若凭证亲戚关系，委曲可算天子的尊长；但她们不是朱家的人，仍照君臣礼。除非朱高煦的母妃徐皇后还在世，那样的话朱高煦这个天子、还得给太后下跪；大明以孝治天下，道德上的母子关系、大于君臣关系。

这些“老汉人”大多还较量年轻，最年轻的、无疑是庄嫔沈宝妍名义上的母亲，得了个诰命夫人的沈徐氏。沈徐氏原来就只有三十明年，肌肤调养得特别好，不认识她的人、肯定以为她是嫔妃之一，基础不会把她和甚么“老汉人”联系到一起。

朱高煦回首左右，眼光从沈徐氏脸上拂过时，她的眼光似乎有些闪烁、略带尴尬。朱高煦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不少很不严肃的白花花的画面。

于是这尊老爱幼、尊卑有序的气氛，在朱高煦的感受中，马上笼罩上了某种荒婬 的意味。

而其中看起来最老的人，无疑是淑妃杜千蕊的母亲，但她的年岁应该不是最大。

杜夫人的头发灰白，面容枯槁皱纹许多。她外面穿着诰命夫人的绸缎制服，但禸 里的交领竟然有个补丁、料子也很差。其禸 外衣饰，就只有外面的礼袍很新，此外配饰与那身华服格格不入。

但杜夫人肯定不缺钱，她有个皇妃女儿，住着天子赏赏给她儿子的大屋子，由朝臣闻风丧胆、掌握特权的锦衣卫北镇抚使杜二郎养着。不外朱高煦也知道有些人，就是杜夫人那样子，改不了一辈子省吃俭用的习惯。

杜夫人还在用方言唠叨着，很激动的样子，朱高煦大致听明确了意思没想到老了，还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叫你弟郎回乡时，修葺一下杜家的祖坟。

其他几个诰命夫人身世都不错，心田应该对这样一个老妇有点鄙夷，但她们都不会体现出来，脸上带着客套尊重的笑容面具。究竟这是皇家家宴，能坐在这里的既算亲戚、也不是一般人。

制服的样式用料、只与品级有关，都是定好的礼制。但首饰里衬细节等地方，便有玄妙，贵妇们都在默默地攀比着首饰、甚至里衬露出那一点领子的料子和刺绣；只有杜夫人不用争了。

这时那桌上传来了一声轻呼，杜夫人突然碰翻了桌子上的羽觞，一下子把酒水、全洒到了旁边黔国公夫人陈氏的身上！

陈氏的脸se 一变，但刹那之间便收住了。周围的所有人纷纷侧目。

杜夫人慌得很，一边拿袖子给陈氏擦衣裳，一边竟似乎想要下跪讨饶。杜千蕊急遽双手按住她娘，向陈氏道“沐老汉人，实在歉仄。晚辈这几天便亲手缝制一套新制服，给您谢罪。”

陈氏连忙露出了宽容的微笑，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一点小事哪能劳累淑妃杜夫人、淑妃千万不要挂在心上。”

杜千蕊报以笑容，又好言慰藉她娘，“姆妈别担忧，沐夫人，人很好。我叫人给姆妈换一只羽觞。”

朱高煦的丈母娘徐氏道“沐夫人养了如此孝顺的女儿，真是福气呀。”众人纷纷赞同，气氛再次恢复了和气。陈氏也默默地掏出了一张很是轻柔的绣花手绢，自己擦拭着弄脏的衣裳。

鱼贯而入的宮女，将种种山珍海味摆上了桌子。教坊司的乐工也弯着腰进来了，在角落里准备乐器，宴席似乎尚有歌舞演出。

朱高煦把眼前的羽觞端了起来。众人纷纷向上位张望，一些人陆续端起了羽觞。

朱高煦启齿道“皇室亲眷，齐聚一堂，朕倍感兴奋，只愿家人、亲朋，以致天下子民皆能团圆完满。朕为天子，自当起劲为之，祝诸位平安幸福。”

人们纷纷言称天子龙体安康，国家风调雨顺。

这时教坊司乐工的轻快曲子，适时地奏响了。一群妆扮得就像嫦娥一般的女子、迈着小步走进了敞殿，挥舞着皎洁的长袖，在殿中翩翩起舞。大伙儿一面浏览歌舞，一面欢笑言谈，其乐陶陶。

今夜天气很好，殿外的夜空中，一轮圆月清晰可见。亭台上挂满了宮灯，似乎无数明亮的星星一样，为那永恒的月亮装点。

朱高煦吃了些工具，也准备要离席了，剩下的时间由皇后主持，来宾们反而能少一些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