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为你雕刻 第38章 罗丹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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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箫似乎没听见我的话，依旧拿着笔勾画着。

我定定看着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仔细斟酌着说：“我……我也写过剧本的。《雕刻时光》后半段的剧本就是我写的啊！呃……那个结尾……你不是说很好吗？”

我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画面——陈子箫站在雕刻时光的门口，在夕阳的余晖中轻轻转身。他像一帧逆光的剪影，似不经意说了句：“那个结尾，你处理得很好……”我对他的好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

陈子箫停下笔，却没有转过脸看我，只是平静地说了句：“你说说看。”

“嗯，”我望着天花板，“这个电影情节有些俗套，很难拍出新意。如果只是按照原来的剧本拍就是一部爆米花电影，观众看过了也不会记得。”

陈子箫转过脸看着我，眸se 渐深。

“继续。”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我似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莫名的情愫，又接着说：“要想让这部《沙滩恋曲》成为经典之作，我觉得应该再把主题深化一下。不要只停留在小情小爱上。可以探讨一下人生，比如男主角在事业与爱情之间艰难的抉择……”

陈子箫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石雕般精致的薄唇又轻轻吐出两个字：“继续……”

谈到电影，我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之前因为陈子箫态度转变而充盈在心中的失落与伤感竟暂时被我抛在了一边。

我继续侃侃而谈：“在拍摄手法上也可以改变一下。嗯……可以再加一条主线，是男主角的现实生活。他虽然功成名就，但情感生活却十分荒凉。于是他来到三亚回想起和女主角邂逅的美好时光。现实这条线和回忆的线交叉出现。”

陈子箫听得很仔细，眼睛里闪着光。

“在画面的se 彩上也可以创新，”我眉飞se 舞，已经完全沉浸在电影的创作之中，“以往的电影中，现实的画面是彩se 的，而回忆的画面都是黑白的或者昏黄的。我们可以颠倒一下。因为对于男主角而言，那段回忆是他生命中唯一的se 彩，而空虚的现实生活才是黑白的……”

我说完之后，陈子箫就一直盯着我，表情很复杂。

“子箫……我，我是不是说错了？”我从电影的憧憬中回到现实，心中一阵忐忑。

良久，他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缓缓低下头：“不，你说的……触动了我……”

触动？我的心一颤。我说的什么触动了他？

忽然，我明白了——事业与爱情的抉择、空虚的现实与美好的回忆，这些正是陈子箫与蓝叶的经历啊！我竟然无意中说出了陈子箫心底尘封的痛楚……

想到蓝叶，我再一次恍然大悟——陈子箫前后两天对我的态度判若两人，会不会也是因为蓝叶呢？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对自己的情不自禁感到自责呢？他那么爱蓝叶，却吻了我。他应该是觉得自己背叛了对蓝叶的感情，才转而对我冷淡的吧？

“子箫……”我小心翼翼喊着他的名字，“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过来。”陈子箫抬起头冲我招招手。他的眼神比之前柔和了很多。

我心头一暖，缓缓走到他面前。他拉起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身边。他的指尖冰凉，让我不由得想握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告诉我，这些你都是什么时候想的？”陈子箫握住我的手，目光灼灼。

我一怔：“就是，就是刚刚想的啊？”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我。他不是刚刚问的吗？他如果不问我，我又怎么会想这些呢？

陈子箫眯起狭长深邃的眼眸，久久凝视着我。

“子箫……干嘛这样看我啊？”我被他看得脸孔发烫，不自然地低下头。

接着我感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温柔地穿过我的发。我抬起头，迎上陈子箫幽深的目光。

“艾希，你真的……很有灵气。”陈子箫的唇角浮上一抹浅笑，语气柔和。

我的心瞬间开出了花。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的肯定是件多么欢欣的事啊！而且，他说的是“你很有灵气。”灵气，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它比漂亮、可爱、聪明等其他一切的形容词都好。

“子箫……我就是想帮你。看见你不高兴，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我瞎说的那些能不能帮上点儿小忙。”

陈子箫将我轻轻抱在怀里。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在他的怀里，今天所有的委屈与伤心，瞬间荡然无存。

我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柔声说：“子箫，你……你能不能别像今天这样了，我……我好难受……”

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声叹息。

我直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的顾虑，我都明白。”

陈子箫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明白什么？”

我低下头，心中隐隐作痛：“我知道你爱的是蓝叶。尽管她已经不在了，可你仍然是深爱着她的。所以你会因为亲了我而自责，对不对？”

陈子箫定定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我也是一样的。”我接着说，“一想到我竟然喜欢上蓝叶的男朋友，我就觉得我是天底下最无耻的人。蓝叶对我那么好，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这样做呢？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喜欢你……”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好了，别哭了。”陈子箫伸出手将我的眼泪抹去，“是我不好，对不起。”

我心头一紧，忙追问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为了亲我而道歉吗？你后悔了吗？不想再理我了吗？”

我瞪大了朦胧的泪眼，生怕看见陈子箫点头。

陈子箫的唇角渐渐扬起，目光柔和。他再一次将我抱在怀里，力道比上一次更大一些。

他紧紧抱着我，很久很久，才轻声说了句：“艾希，你以后都跟着我吧。”

我的心瞬间被喜悦填满。陈子箫，他这是让我跟他在一起的意思吗？虽然这句话有些奇怪，但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那时的我一心想着陈子箫和在一起，所以对他说的话也都根据自己的主观臆断。其实，只要小学语文及格的人都会明白，“在一起”和“跟着”本质上完全不一样。“在一起”，两个人是平等的。而“跟着”，是一方从属于另一方。只要前面的那个人反悔了，“跟着”的那个人便不能再继续这段关系。

第二天，陈子箫宣布停拍。原因是剧本需要重新修改。他的决定遭到大家的一致反对。但他仍然坚持，还说因为他的原因造成的损失全部由他来负责。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听到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再反对，反正也停工也是可以拿到钱的，倒乐得在三亚玩几天呢。

可我却为陈子箫捏了一把汗。别人的误工费倒还好说，可金钟镐和蔡晶晶这种大腕级别的，可都是按分钟算钱的啊。

我曾小心问过他：“这样会不会赔很多钱？”

可他似乎不那么关心钱的事，只是说：“没关系，公司会负责的。我们只需要好好拍电影就行了。”

我当时还感叹了一下，华天集团可真是良心老板。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呆在陈子箫的房间里和他一起改剧本。虽然很辛苦，经常要熬到半夜，但我的心却是欢喜的。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着喜欢的事，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

而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也让我和陈子箫的感情更进一步。他对我的意见和想法十分尊重，大多数都采纳了。他还说，《沙滩恋曲》是我们合作的第二部作品。

上午，带着咸味的清新的海风温柔地掀起淡绿se 的薄纱窗帘。我坐在陈子箫房间的单人沙发上，手中的新改好的剧本也在海风的轻抚下沙沙作响。

我一手举着剧本，深情地看着对面正埋头在茶几上奋笔疾书的陈子箫，轻声吟诵：“如果你要离开，请不要亲口告诉我。你可以托一只海鸥，在我的窗前扇动洁白的翅膀；你也可以让海风吹起我白se 的窗帘。我听不懂海鸥的鸣叫，也听不懂海风的呢喃，所以在我的心中，你从未离开……”

陈子箫的笔停滞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柔声说：“我不会离开你。”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子箫，我是在念台词。”

陈子箫抬起头，目光温柔：“我也是在说台词啊。”

我将手中改好的剧本递给他，调皮地说：“大导演，小助理的作业写完了，要不要检查一下？”

他笑着接了过来，很仔细地翻看着。看完，他将剧本放在茶几上，只说了句：“还行。”

我撅起嘴：“就只是‘还行’啊？”

陈子箫笑了起来，左边脸颊上又浮现了那个可爱的酒窝：“嗯，想听更好的赞美？”

我用力点点头。

他伸出手隔着茶几捧起我的脸，深情地凝视我的眼睛，柔声说：“你是我的，缪斯女神。”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飞上了天。

缪斯女神——希腊神话中艺术与灵感的象征。“你是我的缪斯女神”，陈子箫说的这句话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吧？

许多年后，我回忆起这件事，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希腊神话，而是一部叫做《罗丹的情人》的电影。卡蜜尔——一个雕塑天才，无药可救地爱上了她的老师，雕塑大师罗丹。而罗丹却利用爱情霸占了她的作品，限制了她的发展，最终将她逼近疯狂……

后来我才知道，对于陈子箫，我不是什么缪斯女神，我只是他的卡蜜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