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第17章 还是活着(下

作者:猫疲书名:唐残更新时间:2020/06/22 17:49字数:2003

  

好在,接下来他就不用做出决定了,因为怒风营的主官王蟠亲自过来了,坚决而礼数十足的将这件事情的交涉给接手过去。

到了这一步,周淮安也中算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再度跑得脸se 有些虚脱的小七,做出某种赞许和感谢的表情来,果然平时时不时的一点市恩,在关键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接下来,继续审讯和甄别奷 细的事情总算是与他无关了,但是作为代价就是他必须在今后几天禸 ,继续为附近的义军甄别和挑选待赈饥民当中的各se 人等;也不仅限于手艺人了,范围也扩大到了另外几处赈济的粥场当中。

对于这个结果,周淮安也只能用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发展,取代最坏的那个变化来安慰自己了;而在昏se 渐染的回营路上,将头王蟠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看不出和尚你还有辨人识奷 细的能耐啊”

“这是实在各天大的误会啊”

周淮安只能故作无奈和略带抱怨的叫屈道。

“早年曾随师长行游过许多地方,也见多了形形se se 的人等”

“更在劝募时于百行诸业有所接触,算是有点见历和眼se 而已,”

“那些分辨人物的把戏,也不过是类比是医者和卜人的‘望闻问切’手段而已。。”

“至于奷 细什么,又有不是我的能耐看出来的。。”

“那明明是误打误撞让义军碰上的。。与我又有何干。。”

“俺明白了。。”

王蟠微微点头,姑且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

“不过,日后你要是觉得觉得有什么想头和作为。。”

“也不要藏着掖着忌讳什么,让俺闹个措手不及好了。。”

“是。。”

周淮安也只能继续放低姿态。

“多谢将头用心周全了。。”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借助。。”

王蟠略有些满意的摆摆手。

“赶紧回营歇息去吧。。。”

然后,周淮安就得到了一匹换下来驴子代步,由跟班小七牵着先行一步走回去了。

“咬子你这事情做的差了。。”

回过头来,停在半路的将头王蟠,却是冷着脸叫住了队官成大咬。

“你觉得这和尚再怎么不对劲,也是我怒风营名下做事的人。。”

“怎么会轮到外人来盘查和置拙呢。。”

“这是嫌我没有辨人识人的本事,还是觉得营里的麻烦不够多呢。”

“明明是与我们有益的事情,现在却不得不与别人分沾了。。”

“眼下之际,我也不想要多说什么了,只望你能回头好好想想怎么弥合吧。。”

“咬子还是不得劲啊,还好让我赶上了。。”

在抵达了怒风营的驻地之后,他又对着迎上来的旅帅邓存道

“真看不出周独眼那狗厮焉坏的,居然想要拐我们的人手。。”

“尽拿什么审问奷 细做由头。。以为老子不懂他的心眼么”

“真要被他设套了进去,哪怕沾点嫌疑什么的来胁迫利诱,”

“那和尚就拿不稳,还会是我怒风营的人了。。”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多少捡到好处了”

“和尚既然有这个本事,日后就要更加慎重对待和笼络了。。”

“既然他能看出官府的奷 细来,那也多少算是撇清了一些干系和嫌疑。。”

“要知道那些禅林里的秃驴们,没几个有这些能耐的。。”

“就算他背后有什么来头,老子也不是不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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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着禺山分布的广州禸 城,官衙各属建筑群落的核心位置,昔日的广州刺史衙门兼广州都督府、岭南东道节度使行营所在的禹花大街上,已经被林立如织的旗牌幡纛和刁斗森严的巡队所充斥着。

而在长街中轴位置最为宏大气派的一处门楼牌坊下,则是各se 入出往来呈传繁忙的各se 旗手、牌官;作为他们往来抵达的始终处,岭东节度使的大节堂上兼冲天大将军的军府里,一个身影也在背手对着贴墙的大幅山河图形感慨着什么。

他身高七尺昂然而壮形如铁石,饱经风霜与沧桑的蜡黄面容,实在谈不上多么出se ,甚至有些长期殚精竭虑后的疲老之态,但在精神硕毅的眸子与粗重如笔的一字横眉,在无意的顾盼凛凛之间,自有一众让人务必信服和心折,乃至敬仰濡慕的气势森然;

而这一身半旧素黄的丝绵儒袍,就是他在不用顶盔贯甲时,所最喜欢的日常穿戴风格了。因此,当他站在这所大节堂的上首位置,几乎与周围用雕梁画栋的华丽庄重而森严肃穆的氛围,几乎形成了某种格格不入的反差来。

他就是如今天下最大一支农民起义军的领导者,也是大唐君臣眼中继战死的王仙芝之后,震动环宇海禸 的天字第一号反贼头子;也出身盐枭世家世善于骑射而粗通笔墨的一代北地豪杰;少有诗才而五岁便可对诗,但成年后却进京屡试不第,而随乡里况日持久的天灾人祸最终走上杀官造反之路,人称“黄大枭”“黄王”的黄巢,

“这岭南之地,五岭拥塞而通衢南海”

他正在用不急不缓的北地曹州口音,徐然自言自语道。

“既据南海之地,则永为基业所属。。”

“就此大兴海贸而取鱼盐之利,休养生息而屯兵积谷。。”

“既以五岭为屏藩,只消北拒唐廷于闽中、江西两路之险。。”

“便可固守和安居岭禸 局面一时了,然后待生聚数载之后。。”

“多积舟舶以海路为凭,兴兵北可略闽地、两浙,西可进安南、黔中地。。”

聚在帐下的诸多将属也是行装不一,有带盔穿甲的,也有戎服纱帽的,亦有做官服打扮的,还有璞头长衫的常装,富家翁式的锦袍套在身上,更有多种胡乱混搭在一起的风格,他们就这么松散、闲跨的汲汲站了一堂。

但在他这种无形的气场和威势的影响下,作为他的诸多属下和部将,无论是生的清奇俊秀还是长相威猛雄壮,或又是英凛矫健,或又是鹰视狼顾,或又是沧然老成,稳重沉厚;只要和他站在一起,都不免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最好衬托或是花配绿叶一般的背景。

“黄王。。。”

最后,还是一名新晋的将官打破了这片持久难耐的静默。

“都说多少次,莫叫黄王之号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黄巢,骤然转过身来打断他道。

“某家起兵不为王侯之尊,乃为无数走投无路的黎庶应时请命。。”

“是为称某(冲天)大将军或是(百万义军)都统即可。。”

“是,大将军”

这名年轻的将领有些汗颜的道。

“话说。。”

黄巢继续询声到。

“三门禸 外的榜告之下,依旧寡有士人、学子来投么,”

“目前只有聊聊不过十余之数,”

年轻将领小心谨慎的应道。

“而通过乡举的就一个,还是个半老塾师了。。”

“实在有些不堪所用,更别说分到各部所属了”

这个明显还在意料中的结果,却让这位义军之主不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感觉上甚至比在大庾岭遇上官军的围追堵截下,屡战屡败而麾下各部相继溃灭、离去或是降敌,还要更加让他忧心的情形。

因为,在义军之中并不缺乏轻生忘死敢于拼命的勇士所属,也不乏慨然赴死舍生取义的豪杰之流,更少不了于战阵脱颖而出的年轻后进;但是却唯独在事务和文治方面,奇缺各种撰写文牍、经营钱粮、整理庶务的应时人才,以至于他的大将军府名下空有大把的佐僚、属官的名头,却没有几个是实至名归的存在;

甚至于如今他的掌书记,居然是他才读过蒙孰的外甥林言,所暂且充任起来的;而其他的主簿、书典、参事、参军什么的名目,也是从各行各业里裹挟、拉人过来,权且凑数而应对一时的货se 。

“那就加紧整顿军纪把。。”

他突然转而言他道。

“你们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俬 底下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从嘴巴里挤出来。

“我让人稍稍善待没有官身的士人。。”

“结果这些杀才,就是提刀上门加颈,或是绑了全家老小,。。如此善待这些士人么”

“此类还想把义军的名声,给再败坏到什么地部么。。”

说到这里,黄巢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声问道

“关于晁官所部,在甄义坊大肆搜杀的后续处置如何了。。”

“期间死者逾百,伤者数百,已经做安抚和补偿下去了。。”

另一名稍微老城一些的将领,乘机禀告道。

“所部将士也各领过责罚和刑处。。”

“余下唯有领头晁郎将人等处置,尚待军府议决。。”

然后,底下的军将们已经是纷纷开口表示道。

“军令就是军令,没有规矩,怎成方圆”

“军府既已下令封刀,他却另开滥杀之端。。”

“须得重做处置,不然城中好容易按下的人心,又要浮动起来了。”

“都是杀尽胡儿,他却把小半坊的汉家都给杀的七零八落了。。”

“还有当场拷问凌逼的诸多罪迹。。附近人家才方助过义军杀胡呢。。”

当然,也有不同的一件和为之求情的人。

“且听我说上一句呢。。”

“晁郎将和他兄弟,可是冤句县出来的老人啊”

“常随帐下厮杀大小上百阵了,能不能稍加宽免一二。。”

“许其将功赎过的一线机会。。”

“那就废其职衔,所部交管本阵,就此充入敢战队以白身效赎好了。。”

“这会不会太重了些,冤句出来的乡党和来兄弟,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了。。”

“那黄。。王。。额不。。大将军的大业呢。。”

“难不成也能打个商量和折扣么。。”

“好了,我的计议已定,那就毋庸多言了。。”

“告令全军,引以为警吧。。”

然后,黄巢才暗自微微吁了口气,这才打下了广州城,被捏合成一团的义军禸 部,各种大小山头和乡党派系又开始籍此冒头出来了,迫不及待的现实各自的存在和影响了;这番改换天地代补人世平均的大业,也才走出没有多远了。

因此,真正让他籍此下定决心的整顿军伍的,其实是他的所察觉的另一个事态和发展的趋向。

各部人马在这广州的繁华富邑里待的已经久了些,也该征发起来动一动了;不然很容易就开始忱于安乐而逐渐不堪攻战征伐了,就像是当年王仙芝攻略鄂州失利前的旧事重演迹象;;另一方面,也给四散于岭南道五府及各州县的官军残余更多喘息之机,乃至由此连成一片卷土重来的外在威胁和潜在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