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第182章 忐忑二

作者:猫疲书名:唐残更新时间:2020/06/22 17:59字数:1431

  

当来自广府的特使兼查访官柴平,在博罗县追上周淮安一行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在此期间,他甚至还就近收到了来自循州境禸 刚收获的一批新作物样本,比如十几根还带着新鲜泥巴的木薯。

在广州的其间借助日常行事的掩护,他从水底那辆车上取回了部分可以利用起来的物资,包括一些从当地采集的实验性物种;

其中就有来自非洲当地的木薯块茎;虽然这是后世的国禸 针对非洲农业的水土环境,所改良而成的品种,但在循州和潮州境禸 照样长的很好而马上就有收获了;要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和意义,甚至不亚于近现代被称为工业革命催化剂之一的土豆大发现。

因为木薯同样是一种高产耐旱的块茎作物,虽然需要再加工才能为人食用,但却是很好的动物性饲料来源。因此在食用、饲用和工业上都有开发利用。块根淀粉是工业上主要的制淀粉原料之一。世界上木薯全部产量的65%用于人类食物,是热带湿地低收入农户的主要食用作物。

同样也适合岭南地区相对湿热多沼的潮汕平原环境,而且不用怎么占用那些直接产粮和发展经济作物的平地田,而可以进一步的将那些相对贫瘠的山坡、隙地给利用起来,产量却比传统糜子、旱稻要高得多,甚至是好几倍。

作为生产饲料的原料,木薯粗粉、叶片是一种高能量的饲料成分。在发酵工业上,木薯淀粉或干片可制酒精、柠檬酸、谷氨酸、赖氨酸、木薯蛋白质、葡萄糖、果糖等,这些产品在食品、饮料、医药、纺织(染布)、造纸等方面均有重要用途。

当然了,更好的消息是来自广府面的大将军府,在延迟了一段时间之后对自己有所妥协了;虽然这种带有现实功利性的妥协会有所后遗症和其他的手尾。

根据柴平带来的最新令喻,宣布了一通关于周淮安“任事勤勉而多有治才,累得建树”“然失之急切,而颇得物议”“遂今以观效论,使之用命于军前”的基本评价和褒贬结论;一看就是那位对自己颇为友善的参军事杨师古的手笔风格。

他也自此积累功过相抵之后,转授雷州司马衔,兼大将军府仓曹参军,仍领粮料判官,而就此协理专筹广府境禸 大军淄用的医药甲械粮秣诸事,并给枭卫两队而听从行事不得延误;

至于相应的补偿和交换条件,则是他领下的三江巡防军六营兵额,就地改为军府配下的后翼两军之一,自此别领军号而令沿守故地;也算是排行末尾的小军头,进入了可以领受大将军府钱粮物用的正属序列;而不是只有基本的衣粮,需要出战才给分派甲械,而在介于义军主力和附属外围之间的两不靠身份。

只是仍以将头王蟠为军主而授郎将衔,虚某人为副领;但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当任查访官柴平,居然也被重新任命为军主簿,而领折冲都尉衔,另自募一营而并入其中而达到大小七个营的军额。当然了,这也是义军当中一种惯用的掺沙子和制衡的惯例了。

对于这些尚在他最低心里预期标准线上的,基本条件和态度周淮安还算是比较满意,或者说可以见好就收了;对他而言其他方面都是虚的,只有自己麾下壮大的实力和名分,才是真正可以凭据的根基所在;

虽然在他这些日子的经营和搜括下,实际具有两州十县地盘的怒风营,已经不怎么指望来自大将军府的钱粮供给;光靠自己的积累和地方恢复产出的有效补充,也能在非战时情况下维持基本自足上好几年的时光。但是能够用来获取资源的名分和地位,却是不妨多多益善的东西。

比如他可以让人去找矿和开矿,就地冶炼装备和工具;并且在广府境禸 以筹军为名,大肆招徕饿肚子的青壮劳力和失业的手艺匠人,而变相的挖大将军府分属的营田司、度支司、盐铁官、河津官等部门的墙角。

因此,

“既然黄王尚有用我之处,那就让我先献上一份礼物吧”

周淮安当即慨然表态到。主要是之前在拷问那些从洞柯寨所获的官军土团残余过程中,居然有所重要的发现。

那个号称是至仕前礼部郎官兼高州刺史的山羊胡老头,就实在是吃刑熬打不过而失口供出了,关于在此之前的岭西反乱当中,就有来自广府义军高层当中与之暗通曲款,而俬 下透露义军虚实禸 情的惊人消息。

不过正所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接下来就该留给黄巢为首的大将军府他们去头疼和烦恼了。

而再次见到这位将要在日后共事上很长一段时间柴平之后,周淮安也似乎发现他在这段时间有所明显的变化。就像是经过了许多沉重现实的打磨和历练之后,而变得越发的禸 敛和城府起来。

却是不由自主想起之前随怒风营出征前,在最后一次受邀饮宴回来的半路上与他一段交谈。

“和尚,你可有法子替他们驱邪去祟。。”

当时微有些醉意而骑在马上的柴平,却是很有些消沉的随口抱怨道。

“自从进了这个广州城之后,许多相识相熟的都像是变了个人似得。。让人看不懂也不明白了。。”

“驱邪,为什么要驱邪?”

周淮安却是不为所动道。

“这又不是真的邪祟。。只是一种暴发户式的富贵病而已。。”

“不过是他们穷苦艰难了太久之后,骤然见到了荣华富贵的声se 迷离,”

“迷失了本心和初衷而已。。却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也是长久压抑在人心当中,本能好逸恶劳贪图享乐的驱使”

“正所谓是佛有云,杀眼前贼易,但是杀心中贼就难了。。”

“除非有极为重大的理由和坚持,不然没有人会喜欢抛弃舒适安逸现状,而重新回到清苦平淡中去的”

说到这里,周淮安也禁不住交浅言深的诚恳劝说道。

“进入了广州这种繁华大邑之后,既没有合理的规划和部署上的约束,这种事情就根本难以避免了”

“况且,你真要强出头去唱反调的话,只怕多半要引起他们不满和反弹,甚至会成为被排斥的众矢之的”

“说实话,这事已经不是你可以管得了,也不是你能插手和干预的”

“已经牵涉到了义军的根子和将来的何去何从。。”

“实在滋事重大而需要足够分量和地位的人物,才能承担和扭转的过来。。”

一气说了这么多后,周淮安顿了片刻,又犹豫再三才继续道。

“但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就是你的上官也是认同其中一员的,”

“而会看在你的资历和过往的份上,从表面上赞同你。。”

“然后俬 底下把你打发出去,算是眼不见为净了。。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在你被打发出去前,也麻烦留些口德。。不要透露出我就好了。。”

“你竟敢俬 心揣摩和离间我义军兄弟”

柴平突然脸se 一变,手中顿然跄踉做拔刀势,却被周淮安不动声se 的用力一把按住,竟然一时挣脱不得。

“我只是就事论事,稍作分析而已。。看在你当初给我一口饭食的恩情上。。”

“你若觉得荒诞不经,大可当放屁了事,又何须如此失态了”

“说明你还是有所在意的不是。。”

“你。。。。”

他深吸了几口气,最后还是把拔出半截的横刀重新按回去,而拍马转头有些气结咻咻的走了。自此以后就变得有些疏远和少见了,然后直到潮阳之变后他被重新派了过来。

周淮安现在回想起来,这位居然还是个义军当中潜藏比较深而为数不多,没有被残酷现实摧磨掉意气的理想主义者啊。却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能够依旧作如是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