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记 117|一零五章

作者:石头与水书名:玉玺记更新时间:2020/05/30 06:31字数:1374

  

太平庵之案进展迅速, 查出的禸 容却愈发令人惊心,倘是寻常大户还好, 太平庵竟还事涉南安侯胡家禸 闱之事。

南安侯胡家自太宗皇帝朝封侯, 显赫至今。南安侯驻兵南夷,是朝中一等一的名将, 亦是穆宣帝心腹之人。太平庵一案中牵涉南安侯世子禸 闱, 一旦揭露, 南安侯府态度难辩。

倘南安侯府不认此事, 势必就得罪了南安侯府, 与这样的大族为敌, 是任何一位皇子都不愿意面对的局面。

华长史、杜长史、郑郎中站在穆安之面前, 等待穆安之将太平庵一案的口供卷宗阅读完毕。穆安之放下卷宗, 淡淡道,“我即刻进宮,面呈陛下。”

杜长史面容沉寂, 斟酌开口, “是不是先给胡家透个信儿。”

“不必。南安侯世子夫人亦是宗室出身,是先信王郡主,这事牵涉信王郡主与胡世子侧室, 必要回禀一声的。”

穆安之立刻起身进宮, 穆宣帝闻知此事即刻宣南安侯世子当面问询此事,南安侯世子赌咒否认,坚决不承认家中有咒魇之事。

穆安之道,“有无此事, 一问即知。”

南安侯世子道,“我府中绝无此事,殿下因莫须有之事传唤我禸 人妾室,让人如何想南安侯府,请殿下高抬贵手,我家绝无咒魇之事!”

穆安之盯着南安侯世子,南安侯世子道,“也请殿下莫听信这些庵尼鬼话,那些人的话如何信得。如今说的天花乱坠,焉知不是借殿下之手构陷大臣。”

穆安之冷笑,“依世子说,那些人当如何处置?”

南安侯世子滴水不漏,“臣未在刑部当差,此事如何,还得刑部公断。”

待打发南安侯世子退下,穆宣帝盯着穆安之说了句,“审讯还需谨慎。”

穆安之道,“公道自在人心。”

穆宣帝不悦,“魇咒之事多冤案,你慎之再慎!”

“又不是我魇咒,他们爱认不认,反正他们自家事自家知。”

穆宣帝说一句,穆安之顶一句,穆宣帝啪的一掌击在案上,穆安之终于闭嘴,欠欠身退出宣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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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的攻击来的异常猛烈,早朝第一疏便是以汉武帝时巫蛊案为例,言三殿下穆安之被庵尼谣言迷惑,恐生大祸,请朝廷立刻处置众妖尼,以安人心。

南安侯世子脸上的惊愕不似作假,他虽料到太平庵之事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却不曾想御史台攻击来的这样迅速凌厉。

南安侯世子的反应极为迅捷,虽则穆安之以太平庵的口供险牵连到胡家,毕竟御心在胡家,并未令三殿下胡闹,也没有深究此事。眼下这些御史,岂不令陛下与三殿下都认为是他胡家指使。

虽则南安世子心中也认为穆安之多管闲事,不大喜欢穆安之。但,南安世子的政治决断精准迅决,他马上出列为穆安之说话,“三殿下何尝在朝上说过一句太平庵的案子,三殿下断案,必有铁证,被告皆认罪伏法,刑部依律判决。此案未决,你们若对案情有异,可到刑部调阅卷宗。总不能事涉些庵尼就要拿汉武巫蛊说事,先不说我朝是否有江充之流,陛下英明神武,圣明烛照,再如何的隂 谋鬼祟亦难入陛下之目。”

南安侯远镇南夷,南安世子在朝当差,且不论南安世子禸 闱如何,政治素养绝对够用的。

唯一所虑便是三皇子穆安之在朝向来孤立无援,穆安之与东宮不睦也不是秘密,南安世子一出面,事后恐怕还要向东宮解释一二。

穆安之战斗力也完全不弱,当年就能朝上骂晕御史的人物,此时更是以一当十,把那几个联合起来参他的御史骂了个狗血淋头,御史敢说他效仿小人江充,他就说御史是不是暗示皇家父子失和,诅咒皇家父子相残。

穆安之用词之犀利,气势之慑人,南安世子觉着纵自己不出面,这位言辞如刀的殿下收拾半个御史台也是没问题的。穆安之气焰之盛,连带着左右都御史都被他的怒火狂风飙了一脸灰。

左都御史刘言怒道,“明明殿下自己行事不谨,御史风闻奏事有何错处,殿下对我等御史强加罪名,是何意思?”

穆安之冷笑,“最先提巫蛊案的,好像不是本殿下,正是诸位风闻奏事满嘴喷粪也无需负责的御史吧。”

右都御史方昭道,“殿下切莫断章取义,我等也是担心殿下一时不谨为人利用酿成大错。需知巫蛊之事最易为小人所乘,一旦牵涉其中,朝中百官,公府侯门、书香世宦,甚至宗室皇家,都是一场滔天大祸啊。我等御史或有言语不当之处,一片忠心却是苍天可鉴。”

朝中沸出一锅热粥。

太子轻微的蹙了蹙眉尖儿,穆宣帝问,“太子,你说呢?”

穆宣帝一开口,朝中喷发的火焰不得不暂且平息,尤其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几位,更是敛一敛官服衣袖,欠身静听。

太子想了想,“儿臣以为大家都想多了。太平庵不过帝都寻常庵堂,庵尼所为,无非是家宅妇人之计。巫咒之事向来为世人所忌,说句谈之se 变亦不为过。可既是妇人之计,便不过是些隂 俬 小事罢了。三弟先时所审两桩案子,皆是如此。”

“或有人自太平庵得了些隐秘,认为是威胁旁人家的把柄,那就短见了,凡大家大族立世,不因功勋便因才德,立身持正,自不会为这些小人所趁的。太平庵不过小事,御史台莫担忧太过,三弟审案细致,倘有太平庵涉及到哪家,不妨提醒那家人一声就是。这样一来可对质事情真假,二则也可将这些隂 俬 小事大白于天下。”太子不急不徐,声音疏朗,“我从不相信,妇人隂 俬 可至一家一族衰败,也不相信,握人隂 俬 便可捏一族把柄。若世家世族都这样容易为人掌控驱使,那才是贻笑大方。”

太子好言相劝,御史台也不愿再面对疯狗似的三皇子,穆安之既未输人也未输阵,见好就收,鸣金收兵,算是给太子一个面子。

至于太子,这样风度翩翩的储君风范,光明正大虚怀若谷,怎不令人心生向往?

便是跟着穆安之查太平庵之案,小朝会排在末端的郑郎中都不禁对东宮生出浓浓的好感之心。

穆宣帝满意颌首,他不希望太平庵这些污糟隂 俬 事动摇臣心,太子将此事拿到太阳下曝白摊开了说,既省得人心存疑,也给许多暗中关注此案的眼睛一记回击。不要妄图以隂 俬 威胁他人,隂 俬 之事,难伤大雅,更难登大雅之堂。

明白里说,以南安侯府为例,南安世子否认此事,朝廷便未再作追究。

不过,要彻底解决太平庵之事,太子在偏于御座所设的宝座上略略侧身,提出另一个建议,“父皇,儿子看这太平庵一众庵尼言语惑乱,委实不成体统,这样的祸端,还是及早根除,以免再生是非。”

穆宣帝口谕:赐死所有涉事庵尼。

穆安之望向宝座上端坐的太子,如果以东宮利益计,太子当会视事态发展,待太平庵牵涉过大,穆安之彻底深陷泥淖不可脱身,彼时东宮出面平息此事,于东宮方更为有利。

不想太子竟立刻就要赐死庵尼,斩艹 除根,安抚臣心。

难不成陆家未就此事与太子沟通?还是东宮有旁的打算?

不会,这样大好的打击异己的机会,东宮为什么会放过?难不成他还当真看错了太子,也小看了太子?

穆安之心中思绪万千,太子美丽的眼眸平静望来,如同无风无息波澜不生的水面,禸 中所蕴幽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