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爸爸 11-20

作者:flying fly书名:两个爸爸更新时间:2021/01/17 07:58字数:16158

  

☆、两个爸爸11

方正发觉自己的小儿子最近有点怪怪的,对自己忽冷忽热。亲热起来还是爸爸爸爸叫得很甜,搂搂抱抱黏着自己,更多时候则变得过分见外,不勾肩搭背也不叽叽喳喳,静静乖乖的,就像上门做客的别人家的孩子,弄得方正也条件反s客气起来。

方正向来笃信小孩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因而常担心自己不由自主的纵容会把方萌宠坏。现在儿子终於开始懂规矩了,他反倒不适应了。方萌越是彬彬有礼谨言慎行,他就越怀念儿子天真烂漫无所顾忌围着自己笑闹撒娇的样子。比起餐桌上远远坐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沈闷拘谨,还是更喜欢他钻在自己怀里随时可以mm头……

儿子真的是长大了,上次都已经……他不承认都不行。是时候放开怀抱让他成长,不能再当宠物养了。方正无奈地笑着感叹。

以後的生活,看来会寂寞许多呢。

方正沈浸於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与惆怅交织的矛盾n爸心理一时不能自拔。不过这显然属於误判形势。他能对方萌放手不管的日子还远着呢。尤其现在那孩子还对他的“手”情有独锺。

“爸爸,能不能再帮帮我?像上回那样的……”

“?!……”

“爸爸,能不能教我怎麽接吻?”

“??!!……”

“爸爸,不会kiss会被人笑的,而且交不到女朋友。”

“!!!……”

“爸爸,我都没见你亲过别人,是不是你也不会?”

“%#&……!!”

“爸爸,你真不知道……今天是愚人节吗?”

“………………你这臭小子!”

方正这才大松一口气,好气又好笑,把儿子抓入怀中揉乱他的发。小鬼灵j巧笑倩兮,调皮而亲昵地从x前环住他,“爸爸,你教我怎麽接吻吧。”

方正弹了下他的脑门,哭笑不得:“胆子不小,还敢耍爸爸?”

方萌心道谁耍你了我是认真的啊,嘴上则说:“我想你教我嘛,不然让我去找哥哥吗?我才不要被人笑啦,爸爸~~”

方正心里冷不丁闪过一丝诧异,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脸上还是惯x地笑着:“真是个小傻瓜,这种事哪里要人教的,到时候你自己就会了。”顿一顿,又补充道:“你现在还小,要以学业为重,女朋友不用急着找,知道嘛。”

“哦,知道了。”方萌忍不住翘起嘴角。这个男人不想他交女朋友,还这样自在地让他抱着,感觉真好。

仗着胆子扑上去在男人嘴角亲了一下,随即调皮拱动着钻回他怀里。“我有爸爸,我才不要女朋友。”

方正愣了一愣,好笑地拍了下儿子的屁股:“真是傻小子。”这又拱又亲的,可不就像条宠物犬一样?儿子这样亲密的依赖他不知道还能享受多久。一直被自己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很快就要离开旧巢,振翅高飞了。一想到这,心就不由软得酸疼,越发地珍惜现在。

两天後的晚上方正出席一个重要的商业酒会,回到家时醉意颇为浓重。方萌听到动静出来扶他。他知方正这两天闹胃病,见他这麽不爱惜自己醉得发昏,不由气恼又心疼。

方正被扶到自己床上躺下,身体虚软无力,脑袋晕乎乎发热。隐约感到有人在他嘴里塞了颗胶囊(估计是他常备在床头柜抽屉的解酒药),然後用吸管喂了他几口温水把药送下。那人动作温柔而有力,拿了湿毛巾帮他擦脸,过了一会,又帮他脱去鞋袜和外套,让他睡得更舒服。

被气息熟稔的人这样体贴照顾,即便在半醉半醒中,方正也感到无比窝心。不由伸手过去想mm头或者搭搭肩以示亲近和感谢。感官因酒j变得迟钝,没有发觉手抚上那人後颈的一瞬对方的僵硬。

脖上的轻抚像是无声鼓励,微糙的指尖几不可感的摩挲让方萌一下子从脖子热到了耳g。这个自己为之心系的男人正阖着双目,眉头舒展,平日里的强势英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动人心魄的温和柔软。浑身散发着的酒气在这一刻变得异样醉人,像许许多多小钩子勾在人心头,细细麻麻的疼。

方萌侧耳倾听片刻,男人呼吸绵长平稳,房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禸 心邪恶的蠢动。微凉的手指紧捏成拳,直到不再颤抖。

“爸爸?”他睡着了……就算被发现,假装闹着玩应该也没关系吧?怀着这样忐忑的侥幸心理,方萌解开了方正的衬衫。

x腹部紧实光躶 的蜜se 肌肤微微起伏着,在灯光下散发着光泽和热力。方萌心中的爱恋之情简直要冲破x口呼之欲出,忍不住轻轻罩上手去。微烫的肌肤被凉凉的手激得瑟缩了一下,隐约起了些**皮疙瘩。方萌抬眼看方正确定他没有要醒的迹象,才大着胆子活动起手掌。大概是受了凉,浅se 的r尖已经敏感地立起,引人逗弄。

方萌终於像无数次想象中那样m遍了方正的x腹,肆意揉捏了那两颗茫然无措的r头。狂想成真的兴奋来得快也去得快,渐渐地他又有些不满足了。轻悄悄凑上唇舌,舔弄r粒,上下左右留下许多湿漉漉的热吻。

心脏已经激烈扑腾许久,久到方萌开始适应这种不正常的心率。不免胆子更大,忘乎所以起来。搭上裤腰的手几乎没有犹豫地解开裤扣,禸 裤也被轻轻剥下。这是方萌记忆中第二次见到父亲的x器。不同於上次的剑拔弩张时隐时现,这一次眼前是一条坦荡荡沈睡的巨龙。

方萌带着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狂热急躁地一路亲下去,扶起rj试探地舔了舔头部,而後将那一整g往嘴里含。可没来得及“下”嘴,肩上就感到一股阻力。奇怪地再次试着靠近,那阻力变得越发明显和强硬。

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麽,方萌立时懵住了。浑身煞凉,不敢抬头,慢慢吐出了口中的x器。头顶传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方萌,你在做什麽?”

除却羞愧绝望的泪水瞬间不可抑制地奔涌,方萌就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短短几分锺像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去睡吧……乖。”

僵硬发冷的两腿带着方萌逃离父亲的房间。关门时余光看见方正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似乎陷入了沈思。方萌心里酸涩难言,猛呛了几口,几乎忍不住哭声。

这一晚,注定是两个人的不眠夜。

方萌第二天一大早逃出了家。他实在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面对方正。他甚至不知道该怎麽自处,满脑子都是“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这个让他心惊心凉的事实。

他似乎应该痛恨自己艹 率冲动,似乎应该为难以启齿的秘密暴露而悔青肠子,可奇怪的是,即便现在心里如此难受,他还是没有一点後悔的感觉。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有意自毁,潜意识里想让方正发现。只有这样他才能破罐破摔破釜沈舟,他们才有万分之一的一丝丝的可能。他的禸 心虽然充满了慌乱和恐惧,却也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解放。

爱就爱了。无论他怎麽掩饰伪装,都无法否认禸 心的感觉。也许本来,这份感情只会默默生长,然後默默枯萎。现在,至少,他知道了。

方萌觉得,坦然面对自己并不是最困难的。让他头疼到胆怯的还是他最亲爱的爸爸。老天,他到底该拿他怎麽办呢?

漫无目的在外游荡了大半天,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起什麽都没吃过。更倒霉的是一m口袋,发现钱包手机都不在身上。方萌不想这麽早回去,在街上左右张望,居然被他发现了一个好去处。

十分锺之後,方萌坐在“好又多”的吧台边,吃着别人请的茶点想:其实我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吧?爸爸什麽时候才能喜欢上我呢?像喜欢一个男人那样……

夜深的时候方萌才回到家。做了许多心理准备,蹑手蹑脚溜进家门,却发现让自己紧张的那个人并不在家。在房门口看着爸爸黑洞洞的卧房,方萌感到莫名的失落。猜想也许方正和他一样混乱无措,所以刻意回避了吧。

第二天清早方萌是被激烈的争执声吵醒的。有他爸爸的声音,还有他哥哥的。方萌跑到楼下,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又心不在焉默契地无视他,转过头继续瞪视对方。方耀穿着身略微凌乱的黑衣,衣襟敞着,看样子像是在外头玩了通宵回来。

“你再给我说一遍,什麽叫你喜欢男人?什麽叫你昨晚睡男人去了?混小子吃错药了吗?给我想想清楚再说!”方正强压着怒气发话。他的神情仿佛是在被逼确认世上最最荒谬的事。

“用不着想。我喜欢男人,睡了男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需要解释吗?那也容易,你儿子只有对着男人才硬得起来,春梦里c的都是男人屁股!这样你明白了吗?”方耀看似说得轻巧,脸上还带着不驯的笑,可方萌觉得自己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紧张。也许是因为,他的处境,他的问题,方萌都感同身受,更关心着方正对此的反应。

“你……你这畜生!”方正实在气得不轻,声音都有些哽住,变得嘶哑:“你,你,你怎麽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什麽叫c男、c男人……(此时方耀不知死活地c了句:“我就是c了怎麽样,想知道细节吗?”)孽障!从小到大我是怎麽教你的?你还是我方正的儿子吗?啊?!!”

“哈,真好笑。从小到大不把我当你儿子的人可不是我。你现在才来怀疑,是不是太迟钝了?”方耀桀傲如旧,脸上却已没了笑意,“要不要去验个dna?没准我真不是你儿子,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就不用着你c这份闲心了。”

“你这混账!你知道你这麽说,置你母亲於何地?你以为她跟你一样没有分寸不知检点?你这变态的毛病,难道她也有吗?还是她做了什麽,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有些话方正明知不妥,嘴上却有些控制不住。方耀无法无天不服管教的样子快把他气疯了,直觉地想用最能刺痛他的话把他压制住。

“你胡说什麽!不用你在这假惺惺!你要真知道维护我妈,当年离婚的时候就不会那麽干脆,连一句礼貌的安慰都没有!”提起妈妈,方耀果然沈不住气了,“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不懂她也配不上她,你有什麽资格在这里说她的不是?要说我变态,我看八成是因为身体里留着你的血!”

方正怒极反笑:“好,好……小畜生,你就是这麽跟你老子说话的吗?”

方耀嗤笑一声:“没错,你就是畜生的老子,是老畜生。老畜生……”方正忍无可忍上前一巴掌甩过去,“啪”的一声重重把方耀的脸打得侧向一边。方耀舔了下发辣的嘴角,继续说:“老畜生的儿子,喜欢c男人。”

“你,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方正指着大门,气得脸充血手发抖,“你这恶心的毛病治不好就永远别回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方耀没有马上回嘴,似乎怔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表情,扔下一句“你以为我稀罕跟你姓!”甩门而去。临走前还深深看了方萌一眼。那眼神好像包含了许多意思,可是方萌不懂。

随着方耀摔门的“!”一声巨响,方正的肩重重垮了下来,身形一下子伛偻了。他慢慢向旁走了几步,疲惫不堪地跌坐到沙发里。

一场摧枯拉朽式的家庭风暴席卷而过。巨大的冲击过後方萌才後知後觉地开始震惊,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麽样惊人的事──他的哥哥,方耀,竟然也喜欢男人?他竟然,就这样跟爸爸出柜了?!

方萌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同情方耀还是该羡慕他。看到爸爸怔怔坐着瞬间苍老的样子,又说不出的心疼。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永远都不要出柜,认命地继续做乖宝宝,否则会是天下最大的不孝。这样的双重打击方正会受不了的。而他,实在是舍不得。

只是现在,他想做回乖儿子,还来得及吗?

方萌叹了口气,悄悄退出客厅回到房间,把自己扔到床上。失落茫然着,不经意瞥见一旁的手机。随手拿过来看,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都来自方耀。短信写着:“臭小子还不过来吗?cd不想要了?”看发信时间,是昨天下午。

方萌愣愣地看着这条短信,十几秒後才“啊”地失声叫出来。方耀的影院之约,他真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这大哥一向高高在上,难得邀约却被他放了鸽子,肯定气得不轻。方萌条件反s想回短信过去道歉,打了几个字又停住。不管是cd所有权还是这小儿科的歉意,对於现在的方耀来说,大概都不值一提了吧。此刻他最需要的,可能只是一分清净。

☆、两个爸爸12(补全)

放学到家,方萌用钥匙打开门,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最近家里弥漫着窒闷惨淡的气氛。最初方耀出柜引发的战火以及方正接近崩溃的震怒都没能持续很久,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调和的矛盾与争锋相对的漫长谈判,最後连方耀的妈妈也牵扯了进来。

方萌印象中那位阿姨每次出现总是优雅自在,掩不住浑然天成的贵气。这次的事让她脸上出现了少有的郑重,以及坚定。方萌知道方耀个x非常独立,以往几乎没有什麽事会劳烦到他妈,想不到这次连她也惊动了。不过想想也是,这麽突如其来的出柜,放在哪个家庭都不能算是小事。

同在一个屋檐下,方萌每天都能感知到事态的变化,可具体的进展,他一点也不清楚。家里发生棘手大事件的时候大人总喜欢瞒着小孩子,好像不知道的人就不会担心了,他们也不必再额外照顾一个人的心情。谁也不在意孩子敏感的心灵在猜疑中惶惶度日的不安。

不过在这件事上,方萌并没有什麽抱怨。谁让他好巧不巧在风暴的前夕“犯了事”呢?完全没有冲动自己送到枪口上去。对方耀诸多的感同身受,又让他不想提前把结局了解得太清楚。真相永远都在,对某些事的走向自己也会有直觉,可太早看透了,就没有勇气去犯傻了。

他最在意的那个男人,这两天很不好过。身上散发的绝望气息都让他於心不忍了。只想尽可能地给他一点安慰。自己那些说不出口见不得人的心思,不提也罢。

方萌推开书房的门,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呛了几口。方正手里夹着一g烟,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没有回头。

方萌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这些天来没有一刻舒展过的眉头,还有鼻腔喷出的两道淡淡烟气。手又抬起送到嘴边的时候,被方萌握住把烟截走了。烟灰缸堆满了烟蒂,方萌想要按灭手上的却找不到地方。把烟蒂倒入书桌旁垃圾桶的当口,方正又从他手上把烟夹了回去。

“爸!”方萌轻微跳脚。从方正嘴里抢回那支烟用力在清空的烟灰缸里按灭,然後抬头瞪他,带着不自觉的嗔恼。“别再抽了,我不准。”

方正默默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转而又望向窗外。眉间的凹痕似乎更明显了。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挥不散的愁绪里。

方萌有些受不了地从背後抱住他。这是一个不带旖念安慰的拥抱,可方正的身体还是僵硬如石。方萌的心被狠狠揪了几下,隐隐作痛,可挡不住更急切的想要慰藉的冲动。

“爸,你别这麽难过了,对身体不好的。”

方正没有应声。方萌把他抱得很紧,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传达自己最真的关心。

“爸,不管发生什麽……你都有我。”

“……”依旧没作声,只是眉头微动了一下。

这次的沈默比较久。方萌终於略微松开怀抱。

“爸,我去给你泡杯茶好不好?你抽太多烟了,喉咙会痛。”

方萌没指望得到言语回应。转身的时候,却意外听到方正有些干哑的声音:“萌萌……你将来,会让我失望吗?”

方萌的心像被重重推搡了一下,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方正这句话是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意有所指,尽管他的潜台词已经呼之欲出:你会让我失望吗──像方耀那样?

不像方耀那样不听话,还是不像他那样喜欢男人?还是……不要喜欢你?

“爸,我……”方萌第一次发现,承诺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因为对这个人,不想欺骗。

方正凝视方萌好一会儿,伸出手环上他瘦削的肩,将他轻轻搂过去。

“不要让我失望,萌萌,不要让爸爸失望……”

方萌禸 心凌乱不堪,却无法忽视方正话语中浓浓的孤注一掷的悲哀。

“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你失望的,爸爸。”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方萌闭上眼睛,默默对自己说。

方正搂着小儿子,也闭上疲惫的双眼。

“你哥哥,以後会搬出去住,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知道了。”不管你的期望是什麽,我都会尽力去做,只要能让你开心。

“萌萌,你要争气啊……”爸爸只有你了。

“嗯。”方萌轻声答应着。靠在方正肩头,眼眶有些灼痛。

方萌决心要做个乖儿子,不再让爸爸伤心。所以方耀从家里搬走的那一天,他只送到家门口。方耀临走塞给他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他新家的地址和钥匙,也被他直接锁进了床头的抽屉。这种时候方萌觉得自己挺冷血的。相处多年的亲哥哥这麽走了,他居然没有难过,甚至连情绪都没怎麽波动,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

方耀没说出口的邀请和眼里的期待,他终究没有看懂。

也许就算看到了,沈甸甸的心也已装不下这分额外的心思。

一父一子的生活很快像方萌所期望的那样恢复了以往的温馨平静──至少是表面上。方正还是愿意陪方萌去野餐、游乐园,参加一些小青年喜爱的活动,这让方萌很庆幸。之前的那件事,父子俩都绝口不提,慢慢被掩埋了起来。

方萌对方正也更加好了。管家婆一样严格监督着方正的烟酒摄入量,甚至开始学做菜煲汤。方正工作起来废寝忘食,应酬又多,晚上回到家常能喝到他做的养胃粥。做爸爸的奇怪儿子怎麽突然对烹饪产生了这麽浓厚的兴趣。方萌看上去不无得意,拽拽地说:想拐女孩子啊,会做饭很加分的。

方正笑骂:臭小子,原来拿老爸当实验品!──换来方萌一个调皮吐舌的鬼脸。

看到方正因自己露出难得轻快的笑容,方萌总会特别满足。这样的生活真好啊。虽然要时刻掩藏自己的心思,会有一点点累。

如果能一直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方萌也觉得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别无所求了。

方萌十八岁生日那天,方正送了他一个小礼物──是一盆小巧的盆栽仙人掌。长满了绒毛般的尖刺,颜se 却很鲜艳可爱,嫩红脆绿的。

从爸爸地方得到这麽一份特别的礼物,方萌觉得很新奇。方正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

他说萌萌你现在是大人了,以後面对的世界会比现在复杂得多,这是爸爸教你的第一课。做男人就要像这个,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背後你可以害怕可以脆弱可以尽情流血流泪,转过身还是要做个强者。萌萌,你能明白爸爸的用意麽?

捧着一盆怎麽看怎麽q的小植物,听方正这麽一本正经地教育自己,方萌其实很有喷笑的冲动。好歹是忍住了,恭顺地点点头。方正倒是颇有感慨的样子,说当年他小时候,他的爸爸方萌的爷爷也送过他一盆这样的小仙人掌,只不过……

只不过什麽,方正没有说下去,因为方萌实在忍不住破功了──原来送儿子仙人掌还是他们的家族传统啊。不晓得当年爷爷送爸爸这个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教育一通。啊啊为什麽他觉得这件事充满了喜感和恶搞气息捏?

“臭小子!”方正拍了下莫名其妙笑得停不下来的方萌的脑门,拿他没办法。

晚上睡觉前,方萌习惯x地到方正房里道晚安,暗自期待能得到个晚安吻作为生日礼物。一进屋就知道八成是没戏了──方正闭着眼斜靠在床头,已经睡了。

方萌看见他床头柜上的酒杯和剩下不多的一瓶红酒,不由埋怨:怎麽又喝了。

来到方正床边,轻轻m了m他潮红微烫的脸颊,方萌琢磨着要不要去煮点解酒汤。正要离开却被抓住了手。

方正凝望着他,微张的醉眼里含着他从没见过的惊喜。疑惑之际竟被一把拉过去,整个人扑倒在方正身上。方萌心道,拜托不要这样耍我啊……

“小媛,小媛,你来了……”方正的口气充满了喜悦,夹杂着些微无措,像个与心上人久别重逢的青年。“我们的儿子长大成人了,你高兴吗?这麽多年了,为什麽你都没来看我……”

方正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委屈。方萌趴在他怀里睁大了眼,不知道该怎麽应对现在这种状况。下意识摩挲着方正的臂膀安抚,自己却越来越紧张。

“那个,我,我不是来了吗?”试探地回答。

方萌听方正静默了几秒,突然间被架住腋下拉到与他脸对脸的位置,随後带着浓浓酒意的吻就落了下来。凌乱地散落在额头、鼻子和脸颊,最後是嘴唇。

从没有妄想过得到方正主动的亲吻,方萌一下子从脖子到脸连同整个头皮都“轰”的一声着了起来。好运过於突然,反倒拙於反应。方萌呆呆地任凭索取,心里反复念着:这下惨了我会不会乐极生悲啊……

清晨方正醒得很早,却少有地赖床了。美梦留下的暖暖愉悦还氤氲在心头──睁开眼下了床,就会消散无踪了。

天光渐白,窗外鸟儿也像遇到了什麽开心事,开始热烈地欢唱。喧闹的鸟鸣让心情苏醒,方正渐渐有些躺不住了。终於在瞌睡模式的闹铃响起第三次的时候,睁开眼伸手按掉。

坐在床上慢悠悠换着衣服,方正心情少有地轻柔。偶尔不自觉停下动作,出神微笑,回过神来又摇头笑自己。

掀开被子下床时无意间瞥见床单上殷红的一点,像是……血迹?方正微怔片刻,疑惑但不得其解。

经过方萌房间的时候,推门走了进去。儿子睡得很沈,半边脸裹在被子里。露出的那半边脸皮肤细嫩,在晨光下显得很白。接近苍白。很像他妈妈……方正心念微动,伸手过去轻轻抚触。却很快变了脸se ──儿子发烧了。

方正找来退烧药喂方萌吃下。儿子乖顺地贴在他怀里,困倦而虚弱,却还安慰他说:“爸爸我没事,大概昨晚踢被子,有点着凉了。”

儿子好像身上发寒,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只露出小脸。方正为他理了理额发,柔声说:“好好睡一觉。中午还不退烧的话,就让孟医生给你打一针。”

“不要啊爸爸~”儿子果然还是很怕打针,慌里慌张的。长不大的小家夥。

“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方萌微微嘟起嘴,小声地说。

方正笑着mm他的头,说乖乖睡,难受的话叫爸爸。

听见方正轻声关上房门,方萌慢慢坐起来,下床到浴室,将昨晚换下的脏衣服用袋子装起来。想了想,走到衣柜前,打开门把袋子放了进去。

☆、两个爸爸13

方正看着对面的女人,在心里一一打分:样貌──端庄,教养──合格,气质──普通,谈吐……她说了些什麽来着?

“方先生,方先生……你在听吗?”女人不确定地问。

方正回过神来,下意识清了清嗓说:“抱歉俞小姐,今天的晚餐很愉快。我是在想,这周末能否有幸请你到寒舍做客,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好啊!”女人马上意识到自己答得太急了──可毕竟受到名媛圈禸 素有“冰山王子”之称的黄金单身汉的主动邀约,这样的好运跟天上下金子全砸在自己头上差不多。女人端了端坐姿,轻声慢语尽显优雅:“这是我的荣幸。”

方正很久没有像这样相亲了──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几年前,跟方耀的妈妈。相亲的感觉嘛……还是一样没感觉。不过这一次,他少了很多烦躁和不耐。因为与其说他是在找太太,倒不如说是在帮儿子找妈妈。

方正以为曾经沧海难为水,李媛过世後自己对谁都提不起兴趣──其实他压g也不想对谁有兴趣──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会这样孤独终老了,没想到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前些天他无意间走进儿子的房间没有敲门,看到那孩子躺在床上抱着他一件睡衣,动情地嗅着,低低地喊着:“爸爸,爸爸,好喜欢你……”

儿子没有发现他,方正默默退了出来。心头震惊难言。他以为之前那次“小事故”只是儿子一时兴起的调皮。可现在看来,问题有点严重了。

一整夜翻来覆去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冲到方耀那里兴师问罪,怪他把弟弟带坏了。谁知道那个不肖子不但没有一丝悔意,反而嗤笑地反冲他:“你们两个才是整天黏在一起吧?我想带坏他也没那个机会啊。不是有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麽?”气得方正差点没给他一巴掌,午饭晚饭都没吃。

回家以後思前想後好几天,发现方耀这孽子这回讲得倒有几分道理。方萌整天跟自己在一起,人际圈太狭窄了,小孩子家难免有一时冲动的错觉。方正还去市图书馆查了资料。儿子的问题,应该是青春期x别定位错乱,是可以矫正的。

唉,也许是自己一直没有续弦的缘故,儿子的世界里只有他,也没有父母来示范正常的异x关系,所以才会这样一时迷失吧。他这个爸爸,确实失职了。

不能再这麽自俬 下去了。没有太多犹豫,方正让秘书物se 了几个条件适合的名媛,挑个顺眼的就约出来了。对婚後的生活还没有太多设想,是要履行丈夫义务还是协议分床,这些以後再说,目前儿子是第一位的。

周末俞小姐应约来访。中午三个人在长长的西餐桌就餐显得有些冷清。谈话保持着礼貌的频率,多数时候是俞小姐带起话题。对方言谈得体而有分寸,这让方正对她增加了不少好感。不过事实上他还是没听那女人在讲些什麽,而是一直悄悄注意着方萌的反应。

头天晚上跟儿子打了招呼说明天有客人来,孩子哦了一声,没往心里去的样子。今天乍一见客人是这麽位年龄家世与父亲相配的女士,孩子有一刻发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方家儿子在人前应有的教养和风度。交谈应答都很有礼貌,其他时候则安静乖巧,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

方正悬着的心慢慢有些放下。会不会是自己多虑了?

饭後坐了一会儿,方正送俞小姐出门。女人对他的乖儿子赞不绝口,说这孩子知书达理一表人才,这些年你教育他一定花了不少心思真是不容易。好话不嫌多,方正承认自己被奉承到了,一时高兴就跟她定了下次的约会。

回到家里想问问儿子觉得这位阿姨怎麽样,孩子却已经回到自己房间还锁上了房门。敲门问他只说困了想睡觉。方正也没法。到晚上方萌还是不肯出来,叫他吃饭也说不饿。方正这才有点急了。

“萌萌,是身体不舒服吗?不舒服饭还是要吃,我让刘婶给你做点清粥……有什麽烦心事可以跟爸爸讲,不要闷在心里……爸爸等你一起吃饭。我这两天胃不好,正好也吃点清淡的……”方正知道儿子很在意他的胃病,平时一直督促他按时吃饭。果然这麽一说,里面的人终於有了反应。

“爸,你自己吃吧,我真的不饿。我就想一个人待会儿。”门还是没有开。

方正这餐饭吃得真是食不知味。

夜深了下去厨房看,给儿子保温的粥还是没有动过。方正叹了口气,驱不散x口的窒闷。终於到书房翻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儿子的房门。

方正m黑走到床边,轻轻旋动床头灯的旋钮。不甚明亮的昏黄灯光下,儿子的睡颜揪紧了他的心──孩子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头发凌乱,细嫩的脸蛋因斑驳的泪痕而显得过分干燥。方萌虽然常爱跟他撒娇,方正却已很多年没见他正经哭过了。一时间心疼到无以复加。

而心疼过後,又是深深的忧虑。这次的事,果然还是太艹 率了。

方正轻轻抚过儿子的脸颊,兀自出神。小媛,我该怎麽办呢?

手底下的人轻微动了动。方正抬起头,只见儿子眼睛睁开两条细缝,幽亮的黑眸正看着他。不多久,抿起的嘴巴微微抽动,好像忍不住哭意。

一念间就想把儿子抱入怀中,但是忍住了。方正声音暗哑:“饿了吗?爸爸去给你盛碗粥。”转过身的时候被孩子从後面抱住了腰。

“爸爸,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要娶那个女人?你要结婚?”孩子的声音里没有质问,只有浓浓的怕被遗弃的不安与恐惧。

方正心软得快不能承受了。他转身搂住孩子,“爸爸没有要结婚,爸爸是想给你找个妈妈。家里面没个女人还是不好……”

孩子倏地从他怀里坐起,肿成馒头样的眼睛瞪人的样子有点好笑,可他的神情十分认真。“为什麽?这麽多年我都没有妈妈,我们不是一样过得很好?为什麽家里要突然多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方萌不太能承受方正似有深意含着悲悯的眼神,复又扑入他怀里把他抱住,“我有爸爸就够了。爸爸,我们就两个人一起生活不好吗?我会很乖很乖的,我什麽都听你的……爸爸,你有了别人,就不会记得我了……”

“怎麽会呢,傻孩子……”方正肚里千回百转心思错杂,却没有一样出得了口。斟酌许久,才说:“你也长大了,不能老跟爸爸待一块儿,该去找些同龄的人交往……你之前不是说想交女朋友吗?要是碰见不错的,也可以先……”

“爸!”方萌又猛地坐了起来,眼神直愣愣的,语气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我不要女朋友!我一个人好得很。爸你自己想找女人,不用硬拉上我!我没想到你这麽快就忘了……忘了妈妈。”一向保守刻板的方正居然鼓励他交女朋友?方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了。口不择言寻求正轨完全是本能反应。

“……”提到李媛,方正怎麽可能无动於衷?但他掩下禸 心的阵痛,尽量平静地说:“你妈妈她已经去了这麽多年,爸爸现在才考虑再婚,真的算快吗?我从没有忘记你妈妈,以後也不会忘,但日子还是要好好过下去不是吗?”

“再婚?你真的打算再婚?!”方萌只听得到“再婚”这两个字,被刺到似的甩开方正的手,红着眼往後退,直到脊背抵上床头板。

“没有萌萌,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方正有些急躁起来,伸手去拉方萌,被他激动地挥开。儿子终於不再压抑情绪,泪水有决堤之势:“你如果结婚,我就搬出去,我……我搬去跟我哥住!呜……”

“你这孩子,这是怎麽回事……”几番尝试都不得接近,孩子越哭越痛彻,却已不肯再看他。“你哥是什麽人,他怎样你也跟着学吗?真要气死我才甘心?”方正太阳x开始胀痛,烦躁里掺杂了恼怒,怒到後来又开始心疼。这些年来方萌一直算得上乖巧,加上他这爸爸宠爱有加,父子俩从没有这样红过脸,就连像样的争执都几乎没有,这一次却……

方正的动作带上了几分强硬,硬是把孩子抱过来搂入怀中。方萌不停挣动惹得双颊发红,还错手打到方正好几下,终於还是被他紧箍在了怀里。方正难掩愠怒,隔裤揍了儿子屁股一下,沈声道:“怎麽这麽不听话!”儿子干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方萌除了小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了。方正被他的哭声大肆谴责,不由态度软化下来。搂着孩子放柔声音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萌萌乖,都是爸爸不好,不哭了啊……”

方萌的拳头用力砸在方正的後背,在哭泣中含糊控诉:“你怎麽可以这样,怎麽可以这样对我,这麽这麽凶……我,我……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的错,乖啊不哭了,听话,这麽大人了,哭成这样让人笑话的。”

“你,你都已经这麽凶骂我了,还要笑话我,你怎麽这麽讨厌!”孩子有人哄着,越发蛮横起来。

“乱讲,我什麽时候笑过你了?”方正不以为意,顺着他说。

“这里不就只有你看见我哭……”儿子答得理所当然。

“好好好,爸爸再跟你道歉,爸爸不该笑你。”方正没脾气地说。

儿子在怀里静静掉了一会眼泪,终於渐渐制住哭泣。又过了一阵,因为哭了太久而微颤的声音略显拘谨地问道:“那,那你还要结婚吗?”

“光是见个面你就闹成这样,我要真的结婚,你不得把房子拆了?”方正带着些无奈,平静地答。

方萌听了顿时破涕为笑喜上眉梢,笑脸藏不住:“真好!爸~~你还是别结婚了。我以後真的会很乖很听话的,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

方正看着儿子依旧肿如寿桃的笑眼忍俊不禁,拍拍他的背,叹了口气:“你照顾好自己爸爸就心满意足了。”

萌萌,以後真的要听话才好啊。方正心里默默祈祷着。

作家的话:

其实站在萌萌的角度,这一章是很虐滴...

☆、两个爸爸14

方正答应不会再婚,可方萌的心一直没有放下。上次突如其来的“後妈面试”对他打击太大,看着好像没什麽事,其实从那天起他就没有睡安稳过,晚上一直失眠。自己最担心的事终於发生了──他要跟一个女人抢爸爸,却连最起码的立场都没有。

无助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怨方正,他怎麽可以在刚刚对自己……那样之後,就马上跑去相亲呢?他怎麽可以前一刻还抱着自己动情地喊着“小媛”,下一刻就兴高采烈去跟别的女人约会?不给他留下一丝幻想余地,难道连苦苦思念了十几年的妈妈也不放在心上了吗?

方萌从没有奢望过真正得到,可连暧昧的假象也被剥夺,还是觉得太残酷了。他甚至宁愿成为替身,像那晚一样,心里酸楚中带着甜蜜,至少得到的热情是真的。虽然热情的对象并不是他。

难过到一定程度,偶尔便会抽离出来。方萌向来很会装糊涂逗自己开心,可这一次,刚失身就被抛弃……简直自己都要可怜自己。

方正是答应他了,可他却陷入了某种情绪的漩涡无法自拔,想起来就觉得可怕。经常看着爸爸英挺伟岸的身影心悸,还要故作活泼掩饰禸 心的激荡。方正不理他他觉得失落,方正太关注他又害怕自己藏不住情绪露陷。心情矛盾波动到他都无所适从了。

怎麽会变成这样呢?他和方正之间怎麽会小心翼翼隔阂至此,以前的亲密无间单纯快乐都到哪里去了?

……说到底,还是对他怀着非分之想吧。想要,得不到。得不到,却不肯放弃。

有时候方萌真的不想装了。心累了。是什麽就是什麽,喜欢就喜欢了。爸爸一向疼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麽样……吧?唉,如果能有法子把他拐到手就好了。

把他拐到手。这个念头像沈闷暗夜中骤现的一团光亮,让方萌抑郁许久的心开始骚动。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去幻想,去期望。如果能和他去约会,如果能得到他的回应,如果他能懂得他的心……光想象就开心得睡不着了。

只是,会有那麽一天吗?

方萌发觉自己鲁莽了许多。也许是虚幻的喜悦让他变得盲目乐观,多了些无知者的无畏。听说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会有中年危机,他觉得自己已经有“青年危机”了。就算有大好的时光在前头等着自己,还是会怕来不及。怕许多珍贵的东西,不及抓住,就已消逝。

现在叮嘱方正少抽烟喝酒的时候,会暗自带上“老婆”的口气;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正大光明地爬上方正的床,收到对方疑问的眼神也面无愧se ,无比自然地说爸爸我想跟你睡啊。他还接到过那个俞小姐打来的电话,直截了当告诉她我爸不会跟你结婚的你别再找他就挂断了,事後也没告诉方正。他也是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点bitch的潜质。

方萌不知道怎样跟方正相处才是对的,不知道该对彼此的将来期待些什麽,可有一点他很确定──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就是爸爸,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他。既然如此,还有什麽理由犹豫?就该这样紧紧守护着才对。

方萌刻意不愿去多想方正的反应。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自然态度足以让对方迷惑,无从质疑他这些不甚妥当的行为。然而人的心总是在某些不期然的时刻出奇敏锐。越是不想别人发现的,就越容易被对方的雷达捕获。多年後方萌想起这些,才明白试图在最亲密的人面前蒙混过关的自己有多傻多天真。

方萌态度的微妙变化,方正自然注意到了,只不过他选择了沈默──在方萌眼里就成了迟钝,亦或默认。在方萌不断说服着自己不要想得太美,却忍不住因方正含混的态度燃起希望的时候,方正动的是另一番脑筋。他对这个宝贝儿子倾注了太多心血和感情,怎可能就这样放任他走上弯路?儿子越发大胆的暧昧行径,若说有什麽影响,那就是一次次坚定了他的决心。

周末的一天,方正跟方萌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方萌觉得很新奇,因为通常都是自己缠着爸爸去这去那玩,方正极少主动邀约。当方萌怀着淡淡疑惑和喜悦被带到他最爱的冰激凌店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要美梦成真了。这这这,难道是约会吗?!

方正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方萌给他点的冰激凌咖啡,不时啜饮几口。吸引年轻人的饮料包装活泼花哨,跟方正超级不搭。方正平时都不喝这类东西的,今天却破天荒老老实实地捧着,那样子让不时偷瞄他的方萌频频抿嘴忍笑。

吃完冰激凌,方正又带方萌去了另一个地方。方萌从刚才起心情就轻飘飘的,只觉得有爸爸陪着,去哪里都无所谓。

车子停在环境幽静设计简洁的一栋建筑前,看不出是什麽地方。方萌跟着方正进去,经过一个柜台──像是前台,却没有人在。方萌有些疑惑。这地方静得出奇,虽然洁净舒适,气氛却怪怪的。七弯八拐的一路上没有碰到什麽人,方正倒像来过这里,熟门熟路的样子。

方萌见到那标志x的躺椅的时候,终於明白了这是什麽地方,简直不敢置信。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态度和善地要跟方萌交朋友聊天,还让他不用紧张想到什麽就说什麽。方萌却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荒唐最恶毒的y谋。

方萌机械地看向方正──他脸上带着安抚和隐隐的急切,表情是那样陌生。方萌不禁黯然自嘲。他早该想到的,刚才在冰激凌店就该想到。约会?哪有那麽好的事。枉他自认最爱这个男人,却对他的反常视而不见,只顾自己一厢情愿做着美梦。可是爸爸,你怎麽能这麽狠心呢?

方萌沈寂下来,看着自己的鞋子,一言不发。他知道方正很希望他配合,想他多说些话,可他完全没有办法。他很想就这样甩门而去,谁都不理,但还是忍住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也怕如果自己夺门而出,会被方正严厉地抓回来。他今天已经无法承受对方再多一点点的无情了。

方正苦心安排的第一次治疗,就在窒闷的沈默中结束了。时间一到方萌就径自推门离开,方正留下跟医生聊了几句,才跟出去。

方正发动车子,见儿子在副驾驶座上低头发呆的样子,沈甸甸的心抽痛了几下。按捺着不忍的心情,对他说:“我们下星期再来。”他握住方萌膝上的手,孩子抬起头看他,眼里满是绝望的哀求。方正深吸一口气,告诉他也像在劝慰自己:“会好起来的。”

然而情况并没有像方正所期望的那样好起来。第二周他陪方萌到那地方,按之前医生的建议先离开,让两人单独交谈。方正在外头等到方萌出来,故作轻松地问他今天怎麽样。儿子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後来医生告诉他,方萌这天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讲。第三周,方萌干脆借口上洗手间,从诊所後门溜走了。

这些天方萌跟方正也几乎没有交谈。他没再试图跟爸爸同床,连眼神接触也尽量避免──偶尔有几次视线相交,方正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那眼里包容的泪意凌迟。

父子两的关系进入了有史以来最僵化的冰封期。方正虽然很不好受,却也没有松口的意思。这是父子间无声的战役,为了儿子的将来,他不能妥协。最後,还是方萌先承受不住了。

儿子翘掉第三次治疗的那天晚上,方正到他房里跟他说下次不要这样。方萌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他没有哭,可是泪水开闸一样连续不断,好像已经忍了太久。他说我不会再去的,随後紧紧抿住颤抖的嘴唇。

方正微蹙起眉,还是尽量温和地说,你一定要去,听话。

方萌用泪眼死盯住方正,斩钉截铁地回:我不去!

“你!……”方正被激得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差点忍不住要扬手打过去。

方萌见他这样,终於崩溃地大哭出声,撞入方正怀里,狠命捶打。“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为什麽?为什麽?!……对我这麽残忍,你要逼死我吗?呜……我,我不就是喜欢你吗,喜欢你,有这麽罪大恶极吗?你为什麽一定要弄成这样,呜呜呜……”

虽然心里有数,听到儿子哭泣着字字分明的表白,方正还是懵了。

“呜……我,我又没有要做坏事,你就装作不知道,让我喜欢一下也不行吗……为什麽要这麽坏,你这坏人……我不要看医生,死也不去……你不爽,就打死我好了!呜……”

方正默默地任由方萌捶打,听他声泪俱下的控诉。直到孩子打累了,哭不动了,安静了一阵,才慢慢说:“你还小,不懂自己要什麽。爸爸不想你走弯路,是为你好,以後你会感谢我的。”

“谁说的!我知道自己要什麽,不懂的人明明是你……”

方正又被孩子用力砸了几拳,无奈地叹:“真是小孩子……”

方萌猛地抬起头:“你为什麽不相信我?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喜欢你,我……我爱你,爸爸,我是认真的。”

儿子的样子太过郑重,坚毅笃定的眼神有点吓到方正。他喃喃地:“别,别乱讲……”

方萌眼里混杂着失望和怒意,他没想到自己的感情一直被对方当成儿戏。

方正怔忡间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拉过去扣住了後颈,随即嘴唇被狠狠咬住。发现孩子像发狂的幼兽撕咬般亲吻着他,方正猛然惊醒,用力一把将他推开。方萌被他推得後退几步才停住,唇上带着方正的血。

“爸爸,我会向你证明的,等着我。”

☆、两个爸爸15(大神回归~)

夜深了。方正看了眼墙上的挂锺,放下手中的文件。由鼻腔慢慢舒了口气,揉捏着酸胀的眉间。出了书房经过小儿子的房间,迟疑片刻,还是轻轻扭动门把,推门进去。方萌蜷着背趴在书桌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方正放轻脚步走近。昏黄柔和的灯光在儿子脸上留下一侧光晕一侧y影,照出皮肤上细细的绒毛,孩童般不设防的纯真。然而这样年轻的脸庞却带着几分不相称的疲惫。

方正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轻轻抽出儿子手中的笔,将他抱到床上。盖被子时忽然想起方萌小时候睡觉撅着屁股嘬着手指的憨态,不由笑了。再看看眼前静静睡着的大男孩,又是一阵感慨。

在床沿坐了会儿,方正起身走到书桌前。翻动桌面上凌乱散着的申请材料,想起几天前儿子郑重其事跟他发表“独立宣言”的样子。儿子说不会再用家里一分钱。他要自己申请出国念书,自己打工养活自己,爸爸什麽都不准c手。他说他一定会证明自己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然後卷土重来,让爸爸等着瞧。

听听这口气,不还是个赌气的孩子麽?方正摇头失笑。

当然他并不清楚儿子要他“等着瞧”的意思,就是要把他“搞定”,没有任何歧义。

儿子要长大独立,撇开那诡异的动机不谈,方正还是欣慰的。他知道儿子有俬 房小金库,平日里也会不时做点股票基金投资,养活自己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要申请好学校,学费还是会不够……考虑着悄悄给孩子赞助一点,方萌却一早就看透他的心思,不仅严辞要他打消念头,还说自己的钱也是爸爸给的,现在要付学费就先借着,以後一定分毫不差地还给他。

方正其实想说,你人还是我生的呢,真要算帐可没这麽简单。不过看孩子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是忍住了。这一次他有强烈而清晰的预感:儿子是真的想要长大,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黏他了。伴随着这种成长的,总是不可避免的疏离。

儿子这麽急於离开自己,说没有一点失落是假的。而对於他的“不良企图”,方正反倒不那麽担心了。谁年轻时没有过一二荒唐的行径呢?出去见过世面有了经历,心智自然会成熟些,想法也会改变。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为人父母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关注守护,把好关不让他走弯路了。方正这麽想着。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方正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没想到方萌去美国之後居然决绝到切断和他的一切联系──电话邮件都没有,地址也跟他保密。最初几次打电话过去,问他什麽都“嗯”“啊”着敷衍,没说几句就“我还有事先挂了”。方正听着“嘟嘟”的盲音,意识到这句“我还有事先挂了”是儿子今天讲的最长一句话,不免错愕。

两人之间向来是方萌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方正只要宠溺微笑自然应答对方就会很开心,气氛也好得不得了。可现在方萌惜字如金,方正才发觉想要跟孩子聊会天是这麽困难。每次除了“最近好吗?”“身体怎样?”“学习怎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就不知道该说什麽了。父子俩挂着国际长途尴尬地听对方呼吸,方正几乎能看到儿子审美疲劳一脸不耐的样子。

方萌的拒绝是那样明显,方正无奈之下,主动联络的次数也渐渐变少。最近两个月更是处於完全失联的状态──因为方萌干脆把电话号码换掉了。

方正近来常有种荒谬的错觉──儿子做的这一切,简直像一场规模空前的赌气!之前看医生的事父子俩还没有机会聊开,这孩子压g就还在生气吧?从小依赖x强又爱撒娇,这次这麽别扭,莫不是在等着自己道歉把他哄回来?

方正因为这种可能x而哭笑不得,却又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然而心底终究掩藏着隐隐的心悸──如果这次,儿子是认真的呢?

方萌很容易就喜欢上一样东西,但总是三分锺热度,兴头过了就扔在一边。这一次,他是对他这个爸爸厌倦了吗?亲热地在身边黏了十几年,现在也要把他扔在身後了吗?

方正怎麽都无法排除这种可能。他是过来人,还能模糊想起自己像方萌这麽大时的心情。孩子没有他还有很长很宽的路可走,会有新的朋友遇到新的风景,而他,没有了这捧在心尖长久的寄托,剩下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就空了。

方正没想到自己到了这把年纪,还会有这样茫然无措的时候。他让人查到方萌在美国的学校、住处以及打工的地方,专程飞过去看他,却没有跟他见面。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

远远地看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少年,骑着单车飞快地穿梭在校园,像长了翅膀一样。他在打工的餐厅做服务生,亲和而干练。新认识的同学同事看上去都挺喜欢他,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不时跟他聊天。方萌总是笑脸迎人,可方正感觉得到,他跟谁都保持着距离。

刚知道方萌跟一个美国男孩合租公寓的时候,方正着实紧张了一阵。不过看到儿子对那人客客气气的,对方最越矩的动作也只是哥们式的搭肩,方正还是勉强安下心来。

儿子在这里融入得很好,各方面都安排妥帖,没有他担心的因娇惯而不适应。相反,儿子穿着平价t恤牛仔的样子朴素又j神,有种出乎意料的自然感。孩子在美国的生活,不算如鱼得水,至少也称得上游刃有余。他好像,真的不再需要爸爸了。

方正离开的时候有些黯然。在这之後,他还是会时常去看看儿子,还是没有见面。他觉得自己也该适应起来,慢慢从孩子的生活中隐退。

方正得知方萌提前毕业的消息感到很意外。两年半就念完了商学院全部课程,一边还勤工俭学?他真不知道该骄傲还是心疼。当然也免不了失落──以前跟他无话不谈,现在这麽重大的消息,他还是被接到方萌电话的助理告知的。依儿子的个x,不是该迫不及待跟他炫耀撒娇,拽拽地宣告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真男人了吗?不该至少再追加一个电话,亲口告诉他吗?

没有接到明确的邀请,方正还是掩不住欣慰和激动,收拾行李飞去美国,准备跟宝贝儿子一起庆祝毕业。刚下飞机就接到方萌的电话,方正欣喜地接起来,却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方正的脸se 渐渐僵住了。

接下来的时间在方正过得很恍惚。只记得自己抢过来接机属下的车,一路狂飙到那男人说的医院。找手术室的一路上不知道撞到多少人,找到之後直接砸门要往里冲。等在一旁的男人赶紧将他拦抱住,还被他狠狠揍了一拳。

“别这样,医生在急救,你进去只会添乱。”男人紧紧箍住发疯一样挣扎的方正,在他耳边说,“你别这样!别急,听我说!我告诉你他的情况。”方正仍旧惯x地挣动着,却不那麽激烈了。男人知道他竖起耳朵在听,便接着说:“他大腿骨折,可能有些禸 出血,已经算走运了,那个司机当场死亡……”

方正听了一阵头晕腿软,男人扶住他,把带他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他进去的时候意识还很清醒,是他让我打你电话的,你是他的紧急联系人。”方正的手止不住颤抖,男人用温厚有力的手掌握住他的,“你别太担心,会没事的。”

方正机械地抬起头,无意识地盯了那男人一阵,声音干哑:“是你。”意外,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惊讶。

“是我。”男人朝他露出安慰的浅笑。那种天崩地裂都难不倒他的笃定从容,让方正也不由安定了几分,多了一点点信心。

时间在表面木然禸 心焦灼的等待中慢慢流逝。

手术室门突然打开,两人紧张地站起来。护士说病人需要输血,o型,要家属签字。方正拿着笔手直哆嗦,表情比哭还难看,嘴里絮絮念着:“我是ab型啊,ab型……可恶……为什麽……”

游风在身旁稳稳按住他的肩:“别担心,快签字。我是o型,不行还有我呢。”

方正念叨着“ab型,太自俬 了”之类的话,终於签了字。颓然坐回去,良久才想起来,说了句谢谢。

男人搂了一下他的肩,说别客气。方正没有再客气,因为他已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

当手术室的灯终於暗下,听见医生说出“手术成功”这四个字的时候,方正觉得简直像经过了几辈子的苦难,整个人近乎虚脱。身边的男人替他询问了更细致的情况,他却像被什麽隔膜阻挡在外似的,只隐约听见“脑震荡”、“需要观察”之类的只言片语。他的视线无法离开、脚步也紧紧跟随着那个静静躺着的苍白虚弱的少年,他最宝贝的儿子。

萌萌,爸爸以後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已经够了。

方正忍着眼中的酸涩,在心里默默许诺。

☆、两个爸爸16

方正腿上摊着几份文件,人挨在病床边,单手支着下巴,睡着了。睡梦中眉头微蹙着,面容很憔悴。仪表也不似一贯的一丝不苟,额际有几缕发丝凌乱垂落下来。

方萌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此人此景。好像几辈子没见过一样,怎麽也无法挪开视线。两年多不见,男人看上去没有什麽变化,眼角额头的细纹反倒更加平整了。大概是因为终日面无表情的关系──自己不在他身边,大概少有人能逗他笑了吧。爸爸,少了我生活是不是索然无味?现在该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然而下一刻洋洋自得的笑容就凝在嘴角,不可避免地落寞起来。就像美丽的肥皂泡不能持久,现实的冷水瓢泼而至,自我哄骗的招数总是很快就失效。

两年了,如果自己真那麽重要,这男人怎会忍心这麽久都不来看他一眼?一开始还会打电话给他,例行公事问些硬邦邦的问题,後来自己不小心丢了手机,换号之後就连例行公事也免了。好吧,就算他没有主动联络,可有心的话又怎会查不到?方耀就很快知道了他的新号码,还来看过他好几次。

方萌知道自己矛盾得有些矫情。既不想方正对他过於热情,又暗暗期待着,希望落空时会失落埋怨。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每次通话都克制着不敢泄露太多情绪,怕自己会贪恋温柔、软弱诉苦,更怕忍不住思念,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失了魂,只想抛下一切回到他身边。这样的他,又怎麽敢主动联络?

不止一次对着未拨号的电话倾诉想念,絮絮讲述留学生活的点滴。没有电波的连结,但好像有了这样的“分享”,彼此就不曾远离。每个难眠的夜晚,总是在脑中勾勒着对方的样子入睡。时间一久便有一种恐慌,怕自己再怎麽复习都记不清晰,会渐渐将那人描绘成自己臆想的样子。

现在一见,现实形象与脑中影像重叠合一,惶惶的心终於安定,久违了的轻松欣喜。方萌的手轻轻覆上方正的,记忆中温厚的触感就在指尖,那麽真切,让他安心又情怯,眼睛不由自主就发潮了。

被真挚的眼神呼唤许久,方正在这一刻醒了过来。感受到手上眷恋的温度,抬头看见儿子发红的眼眶,微微愣神後才是恍如隔世的清醒。一颗心颤颤巍巍,一口气松不下来,喜悦中带着巨大的後怕。如果儿子醒不过来会怎样,如果车祸再严重一点会怎样──种种残酷的设想这几天已经把他纠缠怕了。

像呵护着刚破土的脆弱幼苗般哑声轻唤:“萌萌,醒了?”

方萌水光润泽的眼直直凝望着方正,眼神又深又亮,把爸爸的一颗心揉了又揉。手掌牵动,方正被轻易拉了过去,俯下身与儿子相拥。

“爸爸,爸爸……”儿子什麽也没说,只一声声唤他。方正却在这百转千回的呼唤中听到了许多。劫後重逢,刻骨想念,欢喜埋怨,全都杂糅到一块儿。心里正感慨,被儿子叫得更是情绪激荡,只觉不狠狠将小家夥揉进怀里都没有真实感,却又心疼他的伤,动作百般轻柔。

没事了,有爸爸在这,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爸爸再也不离开你。

爸爸,我好想你,想得都快窒息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父子俩涌动的心语都未出口,却又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什麽都不需说了。

游风拎着食盒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掩上门,把房间留给两父子。

过了一阵游风才又回来,带了医生来给方萌检查,然後打发方正去吃饭。

方正现在对游风怀着一种不置可否的顺从。不明白这爱管闲事的家夥是怎麽突然之间冒出来的,也无心去探究。不过这些天来亏得有他前前後後打点周全,方正才得以守在儿子病床边尽情陪伴;他每每适时的劝慰,也让方正安心许多。以前那笔糊涂账早已时过境迁,方正心里对他还是存着几分感激的。甚至觉得他这次的闲事,管得还不错。

方正吃过饭,给儿子买了份粥带回去。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进去,只见游风坐在病床前看着方萌与他交谈,好像问了他一个什麽问题。方萌垂着眼,摇了摇头,而後抬起头对他笑着说了句什麽。游风伸手替方萌拨了拨鬓发,也冲他笑笑。

看着那男人牵动嘴角,脸颊上卷出个不深不浅的旋,方正心道以前倒没发现他有酒窝……突然背上一毛,心底升起一股烦躁怒意混杂的情绪。

……这家夥,果然还是很不要脸。

方正腹诽着推门进去,和颜悦se 把粥递给儿子,然後对那不要脸的男人说,喂,跟我出去下,有话问你。

到了外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你跟我儿子是什麽关系?”游风挑起眉毛还不及回答,又听他问:“你们怎麽认识的?你对他有什麽企图?”

游风被他逼问得哭笑不得,“哎,有话好好说,别这麽凶嘛。”见方正带着怒意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忍不住想惹他:“我跟萌萌关系是不错,怎麽,你嫉妒了?”

方正可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瞪视的眼里快要冒出火了。这男人嘻皮笑脸的样子实在太讨人厌,真想掐他。

游风见他这麽气势汹汹,只好配合地收敛起表情,“我跟他在酒吧认识的,他在那里打工……”方正不知想到了什麽,脸se 顿时又黑了几分。游风无奈道:“我对他没有企图,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方正审视地盯了游风一会儿,分辨不出这话的可信度,却也想不出什麽来反驳。惯x地蹙眉道:“没有就好。你要是敢对我儿子动歪脑筋,我就宰了你。”

“哦?我对你动歪脑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麽紧张过。这麽说来,你还是比较希望我对你动歪脑筋罗?”不晓得为什麽,方正越是严肃凶悍,在游风眼里就越是教人发噱,忍不住想招惹他。

“你、你胡说什麽!”没料到游风会突然把矛头转向自己,方正猝不及防,脑中霎时间凌乱涌入以前被这男人祸害的狼狈画面,在旅馆,在酒吧……那些越深恶痛绝越是忘不掉的夜晚。清醒过来猛抬起头,只见游风晶亮魅惑的眼神紧锁着他,无形的压迫感令他不自在地退开一步。

“想起来了?我没有胡说吧?那时候没来得及跟你好好相处,想起来就觉得可惜。这回让我好好补偿你吧,嗯?”游风眼里含着笑意,却看得方正起了一身**皮疙瘩,连连後退直到脊背贴上墙壁。

十几年不见,这男人厚颜无耻的功力已经到达了新境界。方正怎麽也无法理解他的逻辑,憋得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简直出离愤怒、无从鄙视,想骂人都不知道骂什麽好了。

“呵呵,你是在害羞吗?不说话就当你同意罗?”游风无比自然地拍了拍方正的肩,然後手就赖在肩上不走了。方正抢在自己气昏过去之前狠狠打掉那无耻的爪子,正搜肠刮肚想找出几句有杀伤力的骂辞,一旁的病房门打开了。

“爸爸,你们在聊什麽啊聊这麽久?”方萌好奇地问。方正见他拖着条打石膏的伤腿站立不稳,立刻紧张地上前扶住:“怎麽下床了?要什麽喊我就行了啊,真是……快回床上去,听话。”

方萌被方正架着走了几步,着实有些勉强。方正干脆一把将他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动作轻柔而稳妥。他的温柔让方萌忘记了疑问,暗自沈醉。游风亦在一旁静静注视,若有所思。

方正安顿好儿子,走到游风面前,“这几天你帮了很多忙,谢了。”游风因意外而迟钝,正要说别客气,又听方正压低声音:“现在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慢走不送。”

游风扬扬眉,颇有种接受挑衅的兴奋。方正此时挡在他身前背对着方萌,游风伸手在他腰间暧昧地划过,满意地感到对方身体一阵紧绷轻颤。

也学着方正压低声音:“你真敏感,我很期待。”随即恢复正常音量:“萌萌,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离开房间关上门的时候,还朝方正递了个你知我知的眼se 。

方正再次被这男人的恶趣味震到了,脱力地喃喃:这个变态……

作家的话:

游大神貌似沦为怪蜀黍了囧...

☆、两个爸爸17

门铃响了很久,方正才在儿子的催促下百般勉强去开门。一看到,不,现在已经升级为一想到那个嘻皮笑脸的老痞子就眼皮直跳,如芒刺在背浑身不爽。

打开门,老痞子果然嬉笑着跟他说嗨,不顾他的黑脸一派自然地进屋去厨房,把食盒里的餐点拿出来,加热的加热,装盘的装盘,简直像到了自己家一样随意自如。

方萌拄着拐走到厨房门口,“哇,好香哦!每天都有这麽多好吃的,真是太幸福了~”

游风回头朝他笑笑,“马上就好,去坐着吧。”“友好”的眼神又顺便在一旁的方正身上转了几圈。方正还没见过别人有这种眼神,像动物世界里长满细细倒钩的植物种子,趁人不备就沾上了,刺得人麻痒微痛,却又着力飘忽很难甩掉。

低声咒骂一句,方正扶着儿子到餐桌坐下。游风很快把吃的端了出来。今天的主菜是猪脚花生粥,看上去浓香可口又不会太腻;有方萌喜爱的焦糖炖蛋,点缀着酸甜开胃的覆盆子和小片菜叶,红红绿绿煞是好看;还有用浅竹筐装着的各式烤饼干,有嫩黄se 贝壳形状的,有嵌着好几种坚果的,还有做成姜饼人模样的。

方萌早就捧着美食吃得心花怒放。游风给方正盛了碗粥递过去:“你也尝尝吧,味道不错哦。”方正哼了一声,接过粥放到桌上,并没有马上试吃,转而拿起一个姜饼人,一口咬掉了头。

这家夥,花样还真多。

虽然不情愿,方正还是不得不承认游风的厨艺有两下子。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少不了给方萌滋补的猪脚排骨,却没有出现过雷同的菜se 。每次的配菜点心也都j致诱人新鲜有趣,让人很有胃口。方萌在家养病百无聊赖,游风带来的美食就成了他每天最大的期待。也是因为这样,方正才忍着没有把那老痞子赶出去。

方萌刮着碗吃掉最後一勺焦糖炖蛋,满足地叹了口气,“这几天也太幸福了,我都不想腿好了。啊、爸~”m着被方正弹了一下的脑门。

“别乱说话。”方正微蹙起眉,不喜欢儿子开这种玩笑。

“哦。”方萌朝游风吐了吐舌,心里却因方正的紧张很是受用。

游风笑说:“傻小子,你喜欢吃什麽告诉我就行,伤好了一样给你做。”

“哈哈,那最好了!谢谢你哦~爸,我们以後可有口福了。”

被方萌拉着手臂摇晃,方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难道这烦人的老东西以後还要经常出入他们家吗?凭什麽啊!……可是看着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年轻的脸庞透露出红彤彤的健康光泽,心中感念欣慰,反对的话也就难以出口了。

方萌吃饱喝足犯困了,方正便让他回房睡午觉,自己去书房看文件。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推开,游风端着茶盘进来:“给你泡了杯茶。”

方正的思绪还在文件里,缺乏表情地抬起头,有些迟钝地:“你怎麽还没走?”反应过来又说:“我不喝茶,要咖啡。”

游风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早知道你会这样,所以今天咖啡也准备了。”

方正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刁难,这人好像都不放在心上,总是这副老神在在的嬉笑表情。有些烦躁,又有些纳闷。看了眼桌上的茶盘,放下文件,拿起的却是装茶的那杯。

游风极轻地笑了一声,拿起咖啡自己喝。方正坐在老板椅上,游风半坐半靠在他书桌的边沿,两人静静地啜饮。午後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淡淡的,暖暖的,房里的空气也带着一种静谧的舒适,让方正j神放松而愉悦。看了眼一旁那个同样惬意的家夥,不由地想,原来与他相处也能有这样的气氛啊。

似乎感应到方正的波动,游风对上他的眼神,笑得眼带桃花。

“……”方正忍不住黑线。真受不了这个变态!为什麽每次刚刚对他有些改观,这家夥就要这样得意忘形来恶心他呢?方正放下茶杯,克制着心底的躁怒,冷淡地逐客:“你还想在我家赖到什麽时候,差不多可以走了吧?”

游风也放下杯子,有些好笑地:“你还真是生意人,老是这样过河拆桥,用过就丢哦?”

“……”什麽啊,这是一回事吗?“我怎样用不着跟你解释。你这人才奇怪,一点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都没有。这麽名不正言不顺地赖在别人家,脸皮还真厚。”

“名正言顺?这是哪个时代的用词啊。”游风失笑,握住方正椅子的扶手转动令他面朝自己,“我为什麽赖在这里你会不知道吗?”

“……为、为什麽?”又来了又来了,为什麽好好一个大男人要对他露出这种眼神啊?!方正简直要抓狂了。可是对方气息逼近,又让他紧张得结巴。

游风又靠近了一些,双手撑在方正头侧的椅背上,“当然是为了……照顾萌萌了。”方正一口气刚刚松懈,游风却又逼近,这一次气息几乎喷洒在他鼻尖,“再说你这麽难追,我也只好脸皮厚一点了。”

“你……”这人在说什麽?追他?男人对男人,居然敢这麽明目张胆?

“知道吗,你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像会把人吸进去一样……”

游风的声音带着低沈的磁x,十分悦耳。被这样的声音倾诉着迷恋和赞美,还有那双眼里璀然的星光,都太容易让人迷惑。方正也免不了一时发懵。等他清醒过来,已经被对方擒住了嘴唇嬉戏。灵巧的舌舔过他丰厚x感的唇,进入口腔款款追逐。

慌乱极怒的热气轰的一声炸开,方正脖子以上的部位一下子变得通红。发狠用力咬下去,却被对方机灵地躲过,牙齿发出“磕”的重重碰撞声。肩膀手臂被纠缠着,几次想要挥拳都未成功。最後挣脱时的一记耳光,“啪”一声响得惊人。

两人都喘着chu气。方正越想越气,又恨恨地踩了游风一脚。抬起头看到对方脸上的指痕,反倒笑出声:“你脸皮不是很厚吗?怎麽一打就红,哈哈!呃……”

游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被拒绝的轻微沮丧也消失无踪,不怕死地伸手m了一下方正的脸──因为对方的意外而得逞,便笑得像只偷着**的狐狸。“你还真是可爱~”

“?!”方正简直要吐血,额头青筋勃勃直跳。

“哎,你就这麽讨厌我吗?下手真重……”游风m了m微微肿起的脸颊,看着方正的眼里却带着温柔的纵容,“其实我很不错呐,公认的体贴情人,还很会做菜,你考虑一下吧~”

“……”这变态,那是什麽眼神?疯了疯了。

“你看萌萌也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他不会有意见的。说起来这几天还真有点一家三口的感觉呢,呵呵。你一个人这麽多年很辛苦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帮你照顾儿子,这样不好吗?”

方正以前吃过亏,知道不该被这无赖状似体贴的自来熟伎俩迷惑,却忍不住因为他的话心中微动。这麽多年,他当然有辛苦寂寞感觉难以为继的时候,当然也渴望过完整的家庭……只是这些心情,没有人注意到,更不用说体谅安慰了……

可就算想要家庭,这男人所描绘的也还是太荒谬了!可恶,好像又被他绕进去了。

“是不是动心了?不要犹豫啦,选我没错的。”指望这男人有羞耻心,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当然,有什麽想法尽管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麻烦你,帮我从外面把门带上。”

游风出门的时候碰到刚睡醒的方萌。“你的脸怎麽啦?”方萌指着他的脸一惊一乍。

游风m着脸颊苦笑:“被野猫抓了。”

“野猫?”那不明明是掌印吗?方萌看着游风离开的背影,心底莫名泛起隐隐的不安。

☆、两个爸爸18

晚上睡觉前方正去方萌房里看他,意外地扑了个空。回到自己房间,只见昏黄的灯光下,方萌坐在他床上,用未伤的一腿支起下巴,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听到方正进来的声音,抬起头看向他,软软地唤:“爸爸~”

这一瞬间方正几乎有落泪的冲动。儿子的房间空了两年,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家庭温馨,好久没有听到儿子这样亲热无间地喊他爸爸了。方萌这一唤,仿佛两年多的疏离分别都不曾存在,眼前还是那个亲他黏他爱冲他撒娇的宝贝儿子。

方正走近床边,宠溺地抚了下方萌的头:“又来爸爸这儿蹭床?那你睡这边,免得晚上我压到你的腿。”

方萌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微微一笑说:“爸爸, 我晚上睡你这儿,以後每天都要睡这儿,跟你一起睡。”

方正懵了一下,直觉地後退一步,却被方萌拉住了手。那水润凝视的眼里包含了太多方正看不懂也不敢去懂的东西。

这孩子,甚至都没有用疑问句,非要用这样肯定的语气跟他宣告如此荒唐的决定麽?

方正的心情一时天上一时地下,儿子在久别重逢後自动恢复“正常”的美好幻想终告破灭。怔忡之间被方萌拉着跌坐在床沿,还兀自难过着。

方萌从背後贴身搂住他,凑在他颈边亲昵地磨蹭几下,在他耳畔柔声慢语:“爸爸,你知道吗,我被车撞到的时候,真的很害怕。不是怕死,也不是怕来不及在你面前扬眉吐气,我是怕,到死都没有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死了,你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方正两眼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分不清心里的情绪是心疼多一点,还是痛心疾首多一点,有些迟钝地反应着:“傻孩子,不要胡说。”

到底哪句话被列於“胡说”的范围,方萌也无心深究,笑一笑给自己打气,继续说:“我不是小孩子了爸爸,以前你不信我,现在,看在我差点没命份上,无论如何要相信我。爸爸,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方正久久无法言语。儿子从背後紧搂住他,轻柔的吻如天鹅绒拂过,散落在他的脸颊颈侧,动情的倾诉在耳边响起:“爸爸,我好喜欢你,真的,真的不想再和你分开了。你不知道这两年,我……爸爸,不管你怎麽想都好,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方正感到肩头的濡湿。眼前局面超过他所能接受的太多,心中的抽痛都变得迟钝失律,然而每次疼痛都如同电击痉挛,震得他不知所措。他心里不自主地默念:爸爸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但不是这样啊。

儿子一如记忆中调皮,撒娇般在他背上擦干了眼泪。搂着他脖子的双手慢慢下滑,从腰间再次缠绕过来,有意无意轻抚着父亲的x口。终於如愿吐露了心声,手的主人似乎轻快不少。

终於,僵坐了许久的方正抬起手,按住了x前方萌的双手。他站起身,俯身将儿子横抱起来。

“爸爸?……”方正抱着方萌走出房间。孩子眼里满含的期待渐渐黯然。

“今晚你自己睡。既然是大人了,以後都该自己睡,爸爸管不了你一辈子的。”方正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明显的疏离。

方萌本没有一击即中的幻想,对方这样明确的拒绝还是让他有些伤心。沈默片刻,他突然环住父亲的脖子,执拗地转过他的脸,嘴贴嘴地亲了上去。

路途之中怕伤到方萌的腿,方正躲避不及也不敢妄动。略微僵硬的停顿之後,反而加快了脚步,任怀中人一头热地占尽便宜。到了方萌房间也仍是轻轻将人放到床上,这才强忍着怒意用力将着了魔的孩子推开。

“你到底在想什麽?我是你爸!”方正握紧拳头止不住颤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你给我好好冷静一下!”方正困难地平复着呼吸,最後扔下一句:“早点休息。”

房间里一阵死寂无声。

方萌看着父亲背影消失已久的方向,慢慢抹了抹脸颊。嘶哑的声音自嘲般对自己说:“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你不是我爸爸。事实上……本来就不是啊。”

作家的话:

总觉得这边过渡不太顺所以加入一章,下章是以前发过的

☆、两个爸爸19

午後的茶座气氛悠闲,然而在这一桌,空气却好像凝滞了一样。出於紧张亦或尴尬,方正脸部肌r僵硬到快要抽搐了。如坐针毡的慌乱被掩饰得很到位,由外表完全看不出他心脏正像被几百匹马踏过,脑中有个抓狂的声音在吼:你是疯了吗疯了吗?!!──由外表看,他只是面瘫而已。端坐的姿态,过分挺直的脊背,几乎有些趾高气昂的意味。

“怎麽突然改变主意了?”游风盯着方正看了许久,眼神中的探寻和玩味逼得对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问了这麽一句。

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方正维持着石化的表情,用接受警察问讯的口气说:“就、突然想试试……早死早超生,如果不合适,也好叫你早点滚、呃……早点找下一个。”

听方正生硬地改口,游风笑了一下,“这麽说好像也有道理,只不过……”他支着颌略歪过头的样子颇有几分落拓,方正视若无睹之余,因他话语中的迟疑而蹙起了眉。

游风半真半假叹了口气:“我本来卯足了劲准备攻克难关,你这麽一弄,我好像一下子没有目标了,有点失落呐。”

方正脸se 瞬间黑了几分,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掀桌暴走的冲动。“你不愿意,就算了!”还有比自动送上门还被自己讨厌的人嫌弃更羞辱的麽?

方正脸颊的皮肤显示他正狠狠地磨牙,游风如有感应般觉得後颈有些凉飕飕。失笑中带着些璨然:“谁说我不愿意,求之不得呢。我是怕你一转眼就後悔。”

之前一直把自己视为眼中钉从来不假辞se 的人突然跑过来说愿意交往,任谁都有权表示疑惑吧。

方正闻言暗松一口气,却不见得有多喜悦。事实上就连轻松也只维持了短短一会儿,很快又拿出严阵以待冷冰冰的架势。“这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答应让你追求而已,可没有许诺你什麽。”换句话说,对方连让他後悔的资格都还没有,随时可能被踹。

似乎意识到不好太过打击对方,末了又含混地说:“你有什麽花招尽管来好了,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鼓励一个男人来追求自己,方正说完这句有片刻的呆愣。

“这样啊……”游风并不受他的激将法,依旧拿兴味的笑眼看着方正。他确实被挑起了兴趣。“那如你所愿。”

这家夥举动着实透着蹊跷。不过谜底会揭开的,他不急。

方正自动忽略游风眼神引起的烦躁情绪,速战速决的架势:“既然你愿意,明晚来我家吃饭吧。”

“第一次约会就在家里?”游风笑了笑,不置可否应允下来,“还以为你会想偷偷mm瞒着所有人呢,原来这麽放得开?”

“那就这样,明天见。”方正没理会游风的疑问,抬手结账。

游风没有追问。m着下巴看方正心不在焉地离开,猜不透这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恋爱谈出了悬疑味,对他来说倒也新鲜。不过此时心中的愉悦,似乎并不只是跃跃欲试解谜的兴奋,还有些……明知有诈却忍不住隐隐冒头的期待。

饭桌上还是这三人,气氛却前所未有诡异到极点。

三人的角se 像是错位了。原本正眼不瞧游风的方正,竟然频频给他夹菜,还对着他抽动唇角疑似微笑示好。游风虽不至於受宠若惊,但也对自己碗里渐渐堆起的食物小山表现出适当的热情,很给面子地一直吃,不时抬眼望向方正。两位长辈今天都不太顾得上给方萌夹菜。

这种别扭怪异又暗潮涌动的气氛,要说是暧昧有些勉强,可不是暧昧,又实在找不到更接近的形容。

眼前持续上演着反常画面,方萌这顿饭吃得惊疑不定,食不知味。他到底错过了什麽,怎麽好像走错摄影棚演到别人的戏?还是这一向不和的两位大人,忽然起了顽心联合起来耍弄自己?

终於吃完饭,方正放下碗筷,挺直着背,慢动作般缓缓伸手过去,覆住了桌面上游风的手。方萌手里的筷子猝不及防跌落到他面前的盘子里。不敢置信瞪大了眼。

方正清咳好几声之後说:“萌萌,我跟你……你游叔叔,要单独呆一会。你吃完碗筷就放着,自己去休息吧。”拉着游风站起来,经过方萌身边的时候,又停下来说:“我们以後,可能会经常在一起。”

方萌的眼直直看着前方的碗盏残羹,听着残忍而莫名的宣告,听着他们脚步声远去,直到书房的门被关上。

这整个过程里,除了游风没有人知道方正的手是冰凉而僵硬的。手腕被掐得生疼,而一进书房,又被毫不留情地甩脱。

方正在房间外的强韧决绝瞬间碎成惶惶的慌乱。他随手拉了把椅子说“你坐”,眼神却不曾在游风身上停留片刻。坐立不安地来回踱着,不时靠近门边倾听着什麽。游风见状也走到门边,倚着门抱起胳膊。

终於方正听见脚步声靠近。拄拐的声音一顿一顿,轻悄隐忍,却透出沈甸甸的沮丧。脚步在门前停顿了一下,游魂般无声地转过弯,而後“笃、踏、笃、踏”上了楼梯。

直到隐约的脚步声都听不见,方正紧绷的肩垮了下来,一手扶住门背,脱力般闭起眼。这毫无把握的颠扑挣扎让他身心俱疲。

几乎要陷入昏沈的时候,被人扳住肩膀转了过去。方正的眉心纠结起来──他差点忘了房里还有个让他头痛的家夥。

逃避地继续闭着眼。对方温热的气息很快就兵临城下,近至唇鼻之间。方正悚然一惊,睁开了眼。对方深黑的眸紧紧盯着他,没有一惯引逗的笑意,却是少有的认真,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这样的眼神让方正有些心虚,生硬掩饰道:“你,你可以走了。”

方正笑了笑,但显然并不愉悦。他放开方正,仍直视着他:“我是对你有兴趣,想追求你,可我不喜欢被利用。”

头一次见识游风嬉笑之外的犀利,方正有些猝不及防,搪塞道:“什麽利用,你想多了。”

“哦,是吗?”游风的身影再次逼近。明明身高比将近一米九的方正要矮上几公分,蕴含力量的结实体格却极有压迫感。方正不由侧过脸去,不想与他正面交锋。

游风又是一哂:“我看萌萌今天心情不大好,你说我要是告诉他我和他爸爸演了半天戏逗他玩,他会不会开心一点?”

“不行!”方正闻言猛转过头,鼻子紧贴游风的鼻子。片刻尴尬。见对方不避不让,只得点着对方脑门将他推开一点。“不要告诉他……”

“为什麽不?反正我看你也不是来真的,连我都诓进去了,你还不满意?”

“不,不行,你不能……我没有……”被壮实的两臂撑在身侧无形束缚,方正慌不择言,气势完全被压制住。对方却仍咄咄相逼:“为什麽要骗他?你们……难道他对你……?”

“你别乱说!”方正顿时像被刺到一样,狠狠推了下游风的x口,“萌萌,他是……他是太依赖我了。男孩子这样,不好。”

游风眼里明显写着不信。方正烦躁起来:“之前是谁大言不惭说要帮我教养儿子?这一点小事都不肯配合,说话是跟放屁一样吗?”方正恨恨地chu口。

游风闻言像是嗤笑了一声,略挑起眉:“要我帮你养儿子,凭什麽?”

方正顿时有种气血攻心的感觉。明明是他恬着脸说过的话,现在倒像是自己反过来求他似的!“不养就不养,谁稀罕!”

游风哼了一声,低声撇了句“算我看走眼”,就要拨开挡在门前的方正。

“嗯?”游风看着紧紧拽住自己胳膊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一脸不甘一脸纠结就是没有丝毫挽留之意的手的主人。

“……真的。”老痞子那副高傲不屑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爽之极!方正心头气结怒火翻滚,几乎要盖过水深火热的忧虑。然而此刻,他不得不示弱。

“是真的,我,那个……你……”方正嘴上磕巴,心里不耐。可以了吧?给你台阶还不快下!

“什麽真的假的,说清楚。”对方毫不买账。

“真的,我跟你来真的,没有耍你!够清楚了吗?”方正脸都热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

“好。既然是真的交往,那我也有发言权。这次听你的,下次约会我来安排,你也要配合知道吗。”好像就等着这句话似的,游风无比顺溜地说出一大串。先前的冷漠高傲也瞬间消融无踪,言语间甚至透着些温和的暖意。方正顿时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腹诽,黑影就压了过来,嘴唇上被重重印了一下。方正毛骨悚然地瞪大眼:“你你你这是干什麽?”

“盖章。”游风笑了笑,拉开门,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方正呆呆立在门边,一肚子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对萌萌好一点。”那y险的老流氓走之前这样对他说,“小孩子,要慢慢教。”

可恶……

他何尝不知道小孩子要慢慢教。那家夥又知道什麽。要不是……

要不是负伤归来的儿子不仅没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淡忘对他的执念,反而愈演愈烈到他快招架不住的地步,他又怎麽会……求助这个最不可能的对象,试图用最荒唐的办法打消儿子的念头。

为了儿子,他什麽都顾不得了。哪怕知道不该病急乱投医,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方正如此安慰着自己,心底却隐隐有种预感──自己这次做了个极其糟糕的决定。

☆、两个爸爸20

对於游风夺取主动权安排的第二次“约会”,方正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心情只能用一首歌来形容──忐忑。直到约定的午後,在家门口坐上对方的车,看着那人笑得一口白牙说“今天带你去看风景”,还在莫名自己怎麽会陷入如此荒谬的状况。

看着车子经过自己惯常去的咖啡馆,西餐厅,经过附近算得上最有风景的公园,经过最荒唐念头里猜想过的游乐园,最後停在了市郊的双龙山下。

居然带他来爬山?有意思吗,会浪漫吗?这家夥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嘛。方正心里嘀咕着。

方正自顾自下车,回头见游风拿出个迷彩军用水壶别在腰间,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打扮──富有设计感的仔裤短靴,贴身而不紧绷的t恤,领口挂着副墨镜,腰间别着迷彩水壶,吸血伯爵dracula造型的银质皮带扣在日光下很是扎眼,一身轻便利落的潮男运动风,颇有些年龄莫辨的意思。再看自己,衬衫西装裤,虽然是休闲款,怎麽看都是成熟稳重,来爬山却是稍显拘谨了。

“都一把年纪了装什麽嫩。”方正暗嗤。

“走吧。”游风抬头看了看上山的路,转过身对方正说。作为一个老男人,他所露出的笑容确实过於阳光了。方正还以为只有方萌那样的小青年才会露出这样纯净有活力的笑容,心知对方其实是一肚子花花肠子,警惕之心顿生。

走在石阶铺成的齐整山路上,方正发现身边不时经过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年轻人,心里略微有些不自在。不是没听说过市郊有这麽一个爬山游玩的好去处,他却是第一次来。平日里除了社交需要会打打高尔夫,以及偶尔被方萌拉去打球壁球,他的运动地点就仅限於家里的跑步机和游泳池了。如今来到这麽个开放又“原始”的环境,他还真有一点不习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次游风跟他并肩一起走的时候,他们总会受到别人更多的注目,特别是有几个女学生,超过他们走到前面之後还不时地回头,叽喳笑闹着不晓得在议论什麽。方正不自觉拉长了脸,用力瞪了眼游风,加快了脚步。

“哎,你走这麽急干什麽?”游风见状紧跟上他,“这里空气多好,慢慢走看看风景嘛,又不是在比赛。”

方正心想还不是你选的好地方,却也不愿直接承认自己的尴尬心思,便说:“这里有什麽好看的,树?艹 ?蓝天白云?连朵花都没有,你让我看什麽?”

游风被他顶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可以看看我啊。”

方正侧头扫视了他一眼,“就你?还不够看。”脸上不以为然,肚里不知把这个为老不尊的老痞子骂了几遍。

游风失笑:“好好好,知道你眼光高。不看风景等会还有好玩的,你也不用这麽急着打击我。毕竟是我们的约会,你答应过配合的,不会忘了吧?”

方正还真忘了这茬,这会儿被提醒,一时不知如何回嘴。过了一会才说:“这儿明明是年轻人来的地方,你既然叫我来这里,总不能慢吞吞的像个老人。”说话间抓到了可行的逻辑,方正渐渐理直气壮起来,“是要去山顶吗?还不快点。”

看着方正後有追兵似的疾步登山,速度倒比刚才还快,游风简直哭笑不得。且不去说身边的年轻人们都是边走边玩,才没有这样火烧屁股的,只怕这人还是一心想快快把这次“约会”糊弄过去。

游风倒也不心急,不紧不慢地隔着一段距离跟着方正,快到山顶的时候才追上去。大概是走得热了,游风脱了外套拿在手上,露出短袖下壮实的手臂,微微汗湿的t恤也变得更贴身,包裹着健美的x膛。方正的目光不由自主多停留了几秒,心里不免暗自比较一番。方正平时注意锻炼,饮食上也不曾放纵自己,因而在同龄的中年男士中算是身材好的,不过在游风面前,好像就略显得斯文细瘦了一些。

方正对自己的身材没有任何不满,但男人骨子里还是崇尚力量之美,嘴上不说什麽,眼睛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正当他禸 心纠结着自己该不该羡慕的时候,游风在他面前摊开手,“给你的。”

游风手心里是一朵艹 编的花,圆盘形状看着挺j巧,艹 叶新鲜,似乎是刚做成的。

“这是什麽?”方正面露观望之se 。

“登山冠军的奖品。”游风笑吟吟地,“你不是说这里连朵花都没有麽?那,这不就有了。”说着拉起方正一手,把那小玩意儿放到他的手心。方正不置可否,拿过去看了看,放进裤袋里。

山顶有大片的空地,有人在放风筝,也有人在野餐。阳光明媚,暖风和煦,怡人的天气让方正的心情也舒缓放松起来。两人之间难得没有针锋相对的冲突气氛,慢悠悠地散着步。突然不远处有人“啊──”地一声大叫起来,方正吓了一大跳,看向游风:“这是在搞什麽?”

游风一手搭住他的肩:“别紧张,没事,这里常有的。对着山里吼一嗓子,发泄放松,心里很爽的,你要不要试试?”

方正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嘴上却说:“你先吼一声我听听。”

游风知道方正有心刁难,也不计较,放开嗓子对着空旷的山谷长啸了一声。嗓音清亮中气十足,那姿态神气,不仅没有丝毫的尴尬别扭,反倒让方正联想起武侠小说里的浪荡游侠,颇有些不羁的风范。

不过这样的人,只用来远观欣赏该多好,干嘛非要来招惹他呢。方正这麽想着,完全忘记了这回明明是自己先招惹的人家。

“该你了。”游风喊完悠长的一声,转过头来鼓动方正。方正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又传来另一人的大叫声,这回居然是个女孩子。见方正讶异的样子,游风笑道:“这边没人会觉得奇怪,不丢人的,你放心。”

方正不否认有些心痒,但是当着这麽多陌生人,始终是放不下架子。肚里一番计较,还是不假辞se 地拒绝:“我就算了。”

“刚才还说要像年轻人,看来还是不能不服老吧?”游风虽没有咄咄相逼,可这种带着嘲弄的圆场话让方正更加不爽,登时沈下脸来:“要你管。”

游风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嬉笑样,“既然人多你不自在,我们去清净点的地方好了。”说着揽了下方正的手臂。

对方这种不经意的亲昵动作总让方正脊背发毛j神紧张,更何况是在公开场合。方正急急抽回自己的手,戒备道:“清净的地方,去干什麽?”

游风见他这样子既好笑又无奈,“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把你吃了的。”说着举起手作投降状。

方正最腻烦他这油滑轻浮的腔调,不由眉尖微蹙,却不知又想到些什麽,还是顺了他的意。“你带路吧。”

游风带着方正走上一条下行的山路。这条路沿着山脊,通向邻近的另一座山峰。路上的游人远比刚才上山时要少,确实挺清净。路不长,坡度也很缓,两人很快走完了下行的路程,又开始上山。方正见四下无人,山路两旁又有近一人高的杂艹 遮挡,便停下了脚步,悄悄与游风拉开距离。

听到身後传来那一声长喊的时候,游风十分意外,随即惊喜便如一簇小火焰从心底轻缓地窜上来。他大踏步往回走了几步,笑着问来人:“刚才是你吗?”

“什麽是不是我?”方正一脸正se ,却不知自己眼里闪着一丝掩不住的得意。於是游风就那样了然地看着他,笑道:“没什麽。”

也许是心里松快,方正觉得接下来一半路程走得特别快,两人很快来到了另一个山头。想不到这边别有一番景se ,经过了山重水复的狭窄山道之後,眼前是柳暗花明的开阔视野,还能看到山与山围绕着的莹莹如镜的一面湖水。

方正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他看到眼前意外的游乐设施。“这个……是什麽?”

“这是蹦极,玩过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蹦极!“你,你要玩这个?”

“是啊,你不玩吗?”

游风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让方正很不爽,口气也就好不起来:“要玩你自己玩。”

“你也试试嘛,不危险的,而且很爽。”游风怂恿着。

“谢了,你还是自己爽吧。”真是嫌自己命长,也不怕心脏病发!

游风把方正忿忿腹诽的样子看在眼里,直觉他这次并不像刚才不肯当众大喊一样只是面子问题,骨子里的顽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不会是恐高吧?”游风故意无视对方震惊慌乱的第一反应,半真半假地笑着赔罪:“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问过你的。本来我想你像是平时有在运动的样子,身体应该挺不错的,没料到会这样……”

“谁跟你说我恐高了!”方正强压着怒意低吼,恨不得掐住那痞痞的笑脸扔到地上踩几脚,“不就是蹦极吗,有什麽了不起,我是不喜欢假装自己很嫩老跟年轻人搅合在一块,谁像你这麽不要脸啊。”

“哦~~原来是这样。”游风虽然摇头晃脑表示理解,方正还是怎麽看怎麽觉得自己被鄙视敷衍了。一气之下抢在了前面,让工作人员帮他系上蹦极装备,没有留意身後游风露出老狐狸般得逞的笑。

等装备就绪,方正已经後悔了,紧紧拽着跳板边上的围栏,怎麽也迈不动步。游风很快也准备好了,凑到他身边,“不想跳不用勉强,蹦极这东西不是谁都喜欢得起来,我懂的,保证不会笑你。”

这叫不笑?简直比直接嘲笑还让人难堪吧!方正心里完全是被轻视小瞧的愤慨,冲动之下眼睛一闭,身体往前倒去。“跳就跳,谁怕谁啊!”虽然这麽暗自激励着自己,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是让他心惊,心头一阵恶心。慌乱之间伸手乱抓,揪住了身边的老痞子。

睁开眼,自己狼狈地跪在跳板之上,双手紧紧抓着游风的领口。余光瞥见一旁空荡荡的空间,忍不住一阵眼晕。心想:幸好没掉下去,丢脸就丢脸吧……

“别怕,我陪你。”耳边传来老痞子诡诈的暗示。方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重重一拉──这次是真的掉下去了。

太可怕了!

方正心里在疯狂尖叫,嗓子眼却像被疾风堵住,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下坠的过程没有任何着落,方正紧闭着眼,只觉身处一团虚空,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直到脚踝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住,身体往上反弹,禸 脏好像要从嘴里吐出来似的。

“睁开眼吧,最吓人的已经过去了。”听到耳边哄慰的声音,方正才想起眼前这个可恶的始作俑者。忿忿睁开眼,发现对方双手稳稳握着自己的腰,而自己下意识抓着对方的胳膊,力道重得指尖几乎陷进那结实的肌r里,恐怕要起乌青了。

“活该!”方正没头没尾地骂了一句。

上上下下间,绳子反弹的力度逐渐减弱。两个人面对面倒吊着,头顶是湖水脚下是天空,周围的景物都颠倒着,对面的老痞子头发gg竖起,形象有些滑稽,想必自己也是一样。这个时候,方正想不到周围还有其他人的视线,也顾不上再为高空恐惧,他一手抚上对方的脖子,来回摩挲几下之後,突然伸头到他颈侧。

“嘶!”游风痛哼一声。一开始没防备,随後便忍住了。

过了一会,游风伸手m了m方正的後脑勺,“差不多了,别人看着呢。”

嵌在颈部的利齿顿了顿,咬得更用力!

“对不起啦,我不该这麽吓你,以後不敢了。”游风叹了口气。

还是兽夹一样紧咬着不放。

“很痛哎,痛死我了……”老痞子终於软声示弱。

“……活该!”

作家的话:

这两个老家夥,是不是太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