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1-7全本 第 30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后宫甄嬛传1-7全本更新时间:2021/01/17 08:19字数:6171

  

描眉的女子也不生气她的敷衍,继续化着她的妆,道:“只要本宮天天这样好看,皇上总有一天还会喜欢本宮的。”说着用脚尖轻轻踢一踢身边的女子:“你怎么不去晒太阳,身上一股子霉味儿。”

躺着的女子粗鲁道:“混帐,太阳会把我的皮肤晒坏的。你自己怎么不去?!”

描眉的女子“咯咯”一笑:“本宮是宮里最好看的‘丽贵嫔’呀,怎么能被太阳晒着呢。”她诡秘的一笑:“皇上最喜欢本宮身上这样白了。”

我闻言一惊,竟然是丽贵嫔!转眼去看眉庄,她脸上一点表情也无,只是冷眼旁观。

她的笑极其快活,一笑手中的木炭便落在了我脚边。她发现丢了自己的爱物,回身来寻,骤然见了我,一时呆在那里。她脸上的面粉扑得极厚,雪白似鬼魅,我看不出她脸上究竟是何神情。她的眼中却是交杂着恐惧、震惊和混乱。忙不迭地起身,伏到我脚边语无伦次哭喊道:“婉仪小主,当日是本宮、不、是我糊涂……不、不、我其实知道的不多,全是华妃她主使的呀!”她极力哀求道:“婉仪为我向皇上求情吧,我情愿做奴婢做牛马伏侍小主,再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她还称呼我“婉仪”,婉仪,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一直被囚禁在冷宮中与世隔绝,她并不知道,我已不是婉仪。如同我也不知道,她在冷宮如此潦倒。或许当初她意气风发入宮那一日,并不晓得今后自己会狼狈至此吧。

旁边的女子对她的哀求和我的存在完全无动于衷,偶尔抬头看我一眼,又了冷冷低头咀嚼她美味的虱子。泪水冲开丽贵嫔脸上厚重的面粉,一道道像沟渠一般,暴露出她苍老而衰败的容颜。其实她比我不过只大了四五岁,二十一、二岁的年龄,风华正茂的年纪。曾经,她是这个后宮里仅次于华妃的美人,承受帝王雨露之恩。

她的哀求似字字戳在我心上。我不愿再听,也不愿再看,用力挣脱了丽贵嫔的手跑了出去。

冷宮外的空气此刻闻来是难得的新鲜,我强行压制下胃中翻腾踊跃的恶心感觉,似乎从一个噩梦里苏醒过来。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后宮的另一幕。这样场景让我害怕并且厌恶。

眉庄追出来轻拍我的背,温和道:“还好吧?”

我点点头,道:“姐姐带我来冷宮,不是让专程让我来看丽贵嫔的吧?”

她微微一笑,道:“留意到丽贵嫔身边那个女子了么?”

我蹙一蹙眉,只是不语。眉庄晓得我厌恶那种恶心,曼声道:“她是皇上以前的芳嫔呵。”

这个名字我并不熟悉,玄凌自先皇后死后多有禸 宠。而嫔,并不是很高的位份。即便如今宮中,亦有杜恬嫔、刘慎嫔、汪睦嫔、赵韵嫔四人。芳嫔,实在是我不晓得的。

眉庄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慢慢道:“芳嫔比我们早三年入宮,初封才人,进芳贵人、良娣,承恩半年后有身孕进封芳嫔,也很得了一段时间的风光,可惜失足小产,她因为太过伤心而失意于皇上,后来又口出怨言污蔑华妃杀害她腹中子,所以被打入冷宮。”

我凝眸于她,轻声道:“姐姐怕我步上她的后尘?”

眉庄道:“她是否真的污蔑华妃并无人知道,只是皇上信了她是污蔑。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芳嫔一味沉溺于自己失子之痛而不顾皇上,连见面分辩的机会也没有,只怕就算是冤枉也只能冤枉了。”眉庄说完,右手猛地一指冷宮,手腕上的金镯相互碰触发出“哗啦”一声脆响,话音一重颇含了几分厉se 和痛心,道:“这就是前车之鉴!你若一味消沉下去,她们俩的现状就会是你日后的下场!”

我静默不言,肃杀的风从耳边呼啸而去,干枯发黄的树叶被风卷在尘灰中不由自主地打着卷儿。冷宮前空旷的场地上零星栖息着几只乌鸦,沉默地啄着自己的羽毛,偶尔发出“嘎”一声嘶哑的鸣叫声,当真是无限凄凉。

我轻声道:“姐姐怎么会来冷宮发现丽贵嫔和芳嫔。”

眉庄神se 急剧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芳嫔的事我不过是凑巧得知。至于丽贵嫔——当日推我下水之事她亦有份。只要一见到她,我便会永远牢记慕容氏如何坑害我。我必要让慕容贱人也来尝尝冷宮里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眉庄的爱与恨向来比我分明。

我抬手轻轻拂去她肩头薄薄的灰尘,道:“从小姐姐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若一心想要,必然能得到。”我停一停,看着眉庄道:“恕我多言,如今皇上对姐姐这样可有可无——多半也是姐姐自己不肯要这恩宠吧?”

眉庄凛然转眸:“我心中唯一牵念的,只有怎样杀了贱人。皇上的恩宠固然重要,却不可靠,难道我能依靠他为我报仇么?”

我默然片刻,伸出手,道:“天凉了,姐姐和我先回去罢。”

许是怀着惊动的心事,这一路迢迢走得越发慢。眉庄的话言尽于此,再没有多说一句。只是一路上都紧紧握住我的手,以她手心的温度,温暖我沉思中冰凉的手。

走至上林苑的偏门,眉庄道:“我先回宮去了,你——仔细思量吧。”

我点点头,自永巷择了近路往自己宮中去。永巷无尽的穿堂风在秋冬尤为凛冽,两侧更是四通八达,无处不有风来,吹得锦兜披风上的风毛软软拂在面上,隐约遮住了视线。

斜刺里横出一个人来,我躲避不及,迎面撞在那人身上。只闻得“哎哟”一声,抬头看去,正是恬嫔宮中的主位陆昭仪。

陆昭仪本是玄凌继位之初入宮的妃子,位分虽只高我一级,却是九嫔之首,在宮中的资历远远在我之上。我见撞着了她,忙站立一边请安告罪。陆昭仪失宠多年,在宮中一直安分守己,遇事也是躲避的时候多,甚少惹是生非。她见撞着了人,倒先生出了一种避让不安的情态,本不欲多言,然而待看清了是我,忽然神se 一变,生了几分怒意和威严出来。

我晓得不好,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招惹是非,于是神se 愈加谦卑恭谨。陆昭仪的怒气却并没有下去,道:“莞贵嫔走路怎么没有规矩,几月不见皇上而已,难道宮中的礼节都忘记了么?!”

我忙道:“是我不好,冲撞了陆姐姐。”

她身边闪出一阵娇媚而轻狂的轻笑,我想亦不用想,便知道是秦芳仪在了。秦芳仪是陆昭仪的远房表妹,而她心性窄小,前次在皇后殿外争执必然被她视作莫大的过节。眼下她在,必然会不失时机报复于我,今日的事算是麻烦了。

果然秦芳仪作势行了半个礼,掩嘴轻笑着,拖长了尾音道:“嫔妾道是谁呢?原来是皇上从前最喜欢的贵嫔娘娘呀,难怪啊难怪,贵人走路多横行么。”

她刻意在“从前”二字是说得腔调十足,讽刺我如今的失宠。这次是我无心冲撞在前,少不得忍气吞声道:“请陆姐姐见谅。”

陆昭仪尚未开口,秦芳仪故作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道:“哟!贵嫔娘娘这喊得是哪门子姐姐呀,昭仪表姐可是只有嫔妾这一个妹妹,什么时候娘娘也来凑这份热闹了呢?”我心头萌发怒意,纵然我今日落魄,你又何需这般苦苦相,想我昔日得意时,也并未有半分踩低你,怎的我一失宠,你却次次来招惹不休。然而陆昭仪在,我终究还是屏住了心头的恼怒。

秦芳仪见我不说话,越发得意,道:“贵嫔娘娘不是一向最讲究规矩尊卑的么,怎么见了嫔妾表姐不称呼一声‘娘娘’,也不自称‘嫔妾’了呢?”

我微微举目,正迎上她笑容得意的脸庞,陆昭仪只沉着脸一言不发。我们三人说到底都已是没有皇恩眷顾的女子了,同是天涯沦落,又何必这样彼此苦苦为难。

秦芳仪自然不会想到这一层,今日有她表姐为她撑腰,又是我先理亏,她自然是视作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肯轻轻放过。

于是我端正行了一礼,只对着陆昭仪道:“嫔妾失礼,请昭仪娘娘恕罪。”

陆昭仪点了点头算是谅解,道:“罢了,你走吧。”

我正欲起身,秦芳仪忙道:“表姐,她无理在先,你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

陆昭仪微有惊讶,望着秦芳仪道:“算了,本宮哪有心思站在冷风口和她折腾。让她走便是了。”

秦芳仪抿嘴急道:“表姐糊涂了!如今慕容妃不得皇上宠爱,敬妃庸庸碌碌,端妃药罐子一个,三妃之下就是以您为尊了。表姐若是现在不拿出九嫔之首的款儿来服众立威,以后宮里谁还记得你这个昭仪娘娘哪。”她微微一笑,凑近了陆昭仪道:“过去皇上最喜欢慕容妃雷厉风行的样子,说不定表姐这一立威,皇上又喜欢你了呢。”她又恨恨追上一句:“表姐,她得宠的时候皇上可冷落了我们不少呢!”

陆昭仪明显被说动,脸上微露喜se ,瞬间又冷怒,道:“表妹果然聪明。”

我闻言苦笑,玄凌喜欢慕容妃,未必真是因为她果决的性子。陆昭仪没有慕容妃的身世容貌,却欲仿慕容妃之行,真的愚蠢可笑之极。

陆昭仪端正神se ,刹那间威风凛凛道:“你就给本宮跪在这风口里好好思过。”她回头唤一个宮女:“燕儿,给本宮盯着她跪足半个时辰才许起身。”

半个时辰!又是跪半个时辰!我的恼与恨瞬间涌上心头,她真把自己当作了当日的皙华夫人么?

陆昭仪施施然离开,秦芳仪跟随两步,转头道:“贵嫔娘娘如今没有身孕,是跪不坏身子的,想来无妨。”她的话如芒刺直扎我心扉之中,猛然又回忆起那一日在宓秀宮难言的伤痛,顿时神se 僵在了那里。秦芳仪说着媚然一笑,做出了一个让我震惊又痛恨无比的行为,她轻轻启樱桃红唇,“扑”地一声将一口口水唾在我面上。

奇耻大辱!我瞬间紧紧闭上双目,迅速转开的脸并不能避开她蓄意的唾面之辱,那一口口水落在了我的耳侧。她愉快的笑了,笑得得意而放肆,一边笑一边道:“贵嫔娘娘可不要生气啊,嫔妾是受昭仪娘娘命教训娘娘的,这一点口水就请娘娘笑纳吧。”

我冷冷转过脸,用力盯着她带笑的脸。即便当初对丽贵嫔,我也没有如此憎恶。她被我的目光震慑,不免有些害怕,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着弯下腰来对道:“娘娘别瞪着嫔妾呀!难道——你还以为你是过去的莞贵嫔么?”

她笑着走了,笑声在空d的风声呜咽的永巷里格外刺耳。口水的温热在冷风里很快变得冰凉而干涩,湿润慢慢滑落、慢慢被风干的感觉使耳侧的皮肤有僵硬的麻木。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下等宮人经过,用冷漠、好奇而轻蔑的目光扫视过。

看守我的宮女燕儿有局促的不安,小声道:“娘娘,要不起来吧?奴婢不会说出去的。”我摇头,也没有用手去擦拭耳边的口水,只是依旧跪在风口,保持着腰身笔直的姿势,头脑中是近乎残酷的冷静。

是,我是一个没有子嗣,也没有夫君疼惜的女子。我是这个深宮里的女子,一个已经失去了君王宠爱的女子。我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我腔子里这一口热气和我的头脑,再没有别的可以依靠,人人自危,人人朝不保夕,人人拜高踩低。

因为我没有君王的宠爱,因为我在君王身上奢求少女时代梦想的爱情,因为我的心还柔弱且不够防备,因为我天真并且幼稚。所以我不能为我的孩子和姐妹报仇;所以我被压制,甚至被位分低于我的女子唾面羞辱;所以我的境遇,离冷宮只剩下几步之遥。

够了,已经足够了。我不能被人踩到尘土的底处;冷宮的景象让我触目惊心;而芳嫔的凄凉悲惨,更不能成为我的未来。

我的视线缓缓移出,定格在远处慕容妃的宮殿。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哪天又会翻身而起再度获宠。我的孩子,不能这样白白死去。冷宮,亦不能成为我甄嬛老死的归宿。即便我要死,也要看着我所憎恨的人死在我的前面祭告我无辜早亡的孩子和姊妹。

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坚持站起酸疼的腿,整理衣裙,端正仪容。燕儿扶住我,低声歉意道:“娘娘受苦了,我们娘娘平日里并不这样的。”

我神se 平静,看着这个其实与我年龄相仿的宮女,漠漠一笑:“你会因为你现在的善心得到好报。”她听不懂,脸上只是一种单纯的不安和局促。

我独自离开。

我的伤心和消沉已经足够了。对着陆昭仪跪下去的那个避世隐忍的甄嬛已经死了,站起来的,是另一个甄嬛。

我不会再为男人的薄幸哭泣,也不会为少女梦中的情爱伤神,更不会对她所痛恨的人容忍不发。这样的我,将更适合活在在冷漠而残忍的后宮里。

耳边的口水我没有擦去,让它留着便了。让我牢记这一刻屈辱的感觉,来日,她们会因为羞辱我的快感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回到宮中,我吩咐槿汐搬离了棠梨宮的正殿,把旁边的饮绿轩打扫了出来暂时居住。

浣碧劝我道:“饮绿轩地方窄小,况且又y凉,夏日乘凉是最好的,这个时候住进去怕不太合时宜吧。”

我用柔软的棉布仔细擦拭“长相思”的每一根琴弦,微微一笑道:“我本来就是个不合时宜的人啊。”浣碧无言,也不敢再深劝。

几日后,我吩咐了小允子和小连子帮我去捕捉这个时节已经很少有的蝴蝶,他们对我怪异的决定有些意外和吃惊,道:“蝴蝶不是秋天这个时节的东西啊。”

我俯在妆台前,细心描摹远山黛的眉型。如今的我,已经用不上螺子黛这样昂贵的画眉物事了。远山眉,那是去年,玄凌为我亲手画就的,何等情意绵绵。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我的眉毛适合的也是柳叶眉。只是如今,我一笔一笔画得无比工整和精心。还是要依靠他的宠爱的,是不是?我自嘲。如果没有爱,我就要许许多多的宠,多得足以让我在这个后宮里好好存活下去。

懒懒把眉笔一抛,头也不回对他们道:“蝴蝶,也是不合如今时宜的吧?但是我一定要,并且,必须足够漂亮。”他们是不会拂逆我的想法的,尽管我的想法看起来这样心血来潮,不合情理。

我微微一笑,就让我这个不合时宜的人来演一场不合时宜的戏吧。

回首,朱阑玉砌之外。天边,一弯冷月如钩。

后宮-甄嬛传3 第七十二章 … 蝶幸

小允子和小连子竭尽全力才在冬寒到来前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二十几只蝴蝶,那全是写se 泽艳丽悦目的蝴蝶,粉红、浅紫、宝蓝、明翠和柠黄。我自然是满意的,道:“天冷了,禸 务府这两日就要送来冬日里要用的炭。你去告诉姜敏忠,一应的绸缎衣料咱们都不要,全换了炭火和炭盆来,再让他多送水仙和梅花。”

幸好当日我在禸 务府提拨了姜敏忠,即便今日门庭冷落,皇恩稀薄,却不至于如刚入宮时一应的份例都有人敢克扣,以至到了冬日若非眉庄接济,用的全都是所有刺鼻浓烟的黑炭,也总算是他还晓得要知恩图报,我宮里要些什么,但凡他能做主的,都会送来。

我吩咐小允子去,又对槿汐道:“莹心殿现如今空着,把捕来的蝴蝶全放到暖阁的大玻璃罩子里去养着,暖阁里要多用炭火,务必使温暖如春,每日三次你亲自送鲜花入暖阁供蝴蝶采食花粉。”我嘱咐完,又加了一句:“你定要亲历亲为,别人我都不放心。”

槿汐见我面se 郑重,又受我如此重托,虽不明白我的用意,却也是加倍细心照料那些蝴蝶。

眉庄有一日来,见我饶有兴致的命人为自己裁制新装,不由面露些微喜se 。因我自再度病倒,便再无了调脂弄粉的闲情。终日素面朝天,种种华丽贵重的颜se 衣裳和珠钗明环,一并收入了衣柜,即无“悦己者”可使我为之容,也算是为我胎死腹中的孩子服丧,尽一尽我为娘的心意。眉庄半含了笑意试探着道:“可是想通了么?”

我拿着天水碧的云雁细棉在身上比一比,微微一笑,道:“多谢姐姐教导,今日之我已非作日。”眉庄眸光明亮,只吟吟瞧着我,道:“即有此心,事不宜迟啊。”

我卷起袖子,亲自取了剪刀裁制新衣的腰身,低着头道:“姐姐别急,来日方长。”

我并没有闲着。

对镜自照。长久的抑郁和病痛使我瘦得与从前判若两人,睡前换寝衣时,抬眼瞥见镜子里自己的锁骨,突兀的三排横亘在胸前,自己几乎也惊骇。心里还不信,举起右手臂,臂上的镶碎祖母绿银钏几乎能套至手肘,这副银钏做的时候便是小巧而合身,不过数月前,只能塞进一条手绢,现在看着到是空荡荡的样子了。很久没有注视自己,没想到瘦成这样,仿佛一朵秋风里在枝头寒颤的花,形销骨立。虽然瘦下来,也是憔悴,皮肤倒是显得隐隐青玉se ,半透明的轻青的玉,只是没有了玉的润洁光泽,上颌越发的尖了,显得过去一双娇滴滴神采妩然的清水眼似燃尽了火的余灰。失了灵动之气,这样的我,即使愿意出现在玄凌面前,不过是得他几分同情,见他多了,反叫他厌恶,又有多少胜算呢。

当日怀孕时温实初给我的几张美容房子重又找了出来,去太医院择选出端午时节折下的健壮、旺盛的全棵益母艹 ,须得干净艹 上不能有尘土的,经过曝晒之后,温实初亲自动手研成细末过筛,加入适量的水和面粉,调和成团晒干,选用一个密封好的三层样式的黄泥炉子,最底下的一层铺炭,中间的一层放晒干的药丸,上面的一层再盖一层炭,点上火,旺火煅烧。大火煅烧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改用文火慢慢煨制,大约一日一夜之后,取出药丸待完全凉透,而只有药丸颜se 洁白细腻的才是上佳之作。再以玉锤在瓷钵将药丸研成细末,过筛之后,再研再筛,越细越好,最后用上好的瓷瓶装好备用。

煅制药丸的过程十分复杂,略有差池药就会失去效力。这种药性优良的益母艹 ,一定要在端午节收采,一定要全株的益母艹 ,不能一点稍带泥土,否则就完全无效;煅烧的时候,切忌火力过猛,若是过猛药丸就会变黑变黄,几乎无效;研锤也很讲究,以玉锤最佳,鹿角锤次之――玉、鹿角都有滋润皮肤、祛馊除瘢之功效,研磨时自然入药,正好起辅助作用。而这种药丸磨成的细粉,每六十钱加入滑石六钱、胭脂六钱后调匀,每天早晚适量擦洗脸面和双手可治皯黯,退皴皱,令人皮肤光泽如玉。温实初事后见我容光焕发,颇为自得道:“这张方子相传为唐朝则天女皇所创,号神仙玉女粉,女皇以此物虽八十而面若十八。”

这话听来是有些夸张的,而是否为则天女皇所用也是传说,只是我的面容的确因此而娇嫩白皙。

有次眉庄正好进来探我,见温实初尽心尽力为我煅制药物,于是坐在一旁默默观看,我对她道:“这个神仙玉女粉效用很好,我正想命人送去给姐姐呢。”

眉庄神情淡淡的,似乎是夜间没睡好的样子,道:“不用了。此物对你日后之事大有助益,我有天成之貌,不用再妆饰了。”她忽然粲然一笑:“何况我修饰成美丽面容,又要给谁去看呢?”

眉庄的话有些像是和谁赌气,她的性子渐渐有些古怪了,有些时候我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她也不和我说,偶然一次去她宮里,竟瞧她一人卧在床上,睡梦之中愁眉未展,脸颊上犹带晶莹泪珠。

那一句话,不知怎的,我便记在了心上。她的笑粲然的美,语气确实萧索失意,似是自问,又似问我:“何况我修饰成美丽面容,又要给谁去看呢?”

槿汐取了珍珠粉灌入玉簪花中蒸熟,又和了露水为我敷面,我忽然想起眉庄那句话,心里不耐烦起来。在我心底,已是了然玄凌并非我的“良人”,而“女为悦己者容”,他这样冷心绝情,何曾又是我的“悦己者”?这样费心使自己的容颜美好,又有何意义。

况且,明明知道他对我不过是爱重容se ,我却只能以容se 吸引他,何其悲凉!

这样躁乱着,宮外忽然闻得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我看一眼小允子,他出去了一会儿,进来回禀道:“嗨!奴才还当是什么要紧事……原来是安小媛前些日子说想起幼时跟随姨娘养植蚕桑的事,皇上便命人去南地取了新鲜桑叶来给小媛小主,听说快马加鞭送来,桑叶都还没有枯萎哪。”

流朱嘴快,c口道:“皇上如今可真宠爱安小媛啊。”

浣碧皱了皱眉头,觑着我的神se 轻声道:“这个情形,倒让奴婢想起唐明皇给杨贵妃送荔枝的故事来了。”

我寥落一笑,在意的并非是玄凌对陵容有多么的宠爱,只是碾转忆起《诗经》中的一篇“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1)

我微微叹息,前人之言,原来也是有感而发的,是多么惨痛的经历,才让这个女子发出“无于士耽”的呼唤。平民的男子的爱情尚且不能依靠,何况是君王呢。我惘然一笑,从前种种,不过是我天真的一点痴心而已。罢了!罢了!皆去罢了!

于是,依旧振作了精神,让小厨房炖了赤枣乌j来滋养补气。

亏得年轻,又是一意图强,身体很快复原过来。待得容貌如前,已经是立冬时分了。

听说前几日,慕容妃再度上表请罪,言辞恳切,玄凌看后…颇为动容,只是暂时未置可否。我暗暗心焦,前朝汝南王权势似有再盛之势,若长此下去,慕容世兰有重回君侧那一日也未可知,那可就棘手了。

我抬头看看铅云密布欲压城的y沉天se ,深深吸了口气,安抚自己略慌乱的心。万事俱备,只欠一场大雪了。

眼角斜斜扫过,侧头见铜镜昏黄而冰冷的光泽中,我的如水眼波已经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凌厉机锋。

这一天很快来了。十二月十二,大雪初停。整整三日三月的大雪,整个后宮都成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玄凌与众妃在上林苑饮酒赏雪,我早早告了身体不适没有前去。

新制的衣裳是天水碧的云雁细棉,极清冷的浅绿se ,似露水染就。刻意选这样的颜se ,最简单的款式,只是做得合身,略显身量纤瘦。绣黄蕊白花的梅花和水仙,和真花一般大小颜se ,再拿真花蒸了暖气熏了一夜,披在身上,花香侵骨,仿若自己也成了那千百朵花中的一朵。

画的是他所中意的远上黛,先薄施胭脂,再抹一层雪白英粉修面,作“飞霞妆”,淡淡姿容,惹人爱怜,恰到好处的点缀我的轻愁,宜喜宜嗔。

这样去了,怀一点决绝的心意,有悲亦有愁。然而行至半路,觉得那悲与愁都是不必要的了,既然决意要去,有何必带了情绪拘束自己。

去的是曾经的旧地,便于行事,更重要的,是当年的初次相对之地,更易勾起彼此的情肠心动。

行入倚梅园中,园禸 静静,脚落时积雪略发出“咯嘎”的轻微细想,仿佛是先惊了自己的心绪。

太安静,空气的清冷得我头脑中的记忆清醒而深刻,旧景依稀,红梅欺香吐蕊,开得如云蒸霞蔚,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连空气中的清甜冷冽也是过去的气味,不曾有丝毫改变。脚下略虚浮,很快找到当年祈福时挂了小像那棵梅树,自己也怅惘地笑了。仿佛还是初入宮那一年的除夕,也是这样寒冷的雪天,暗夜的倚梅园中,我隔着重重梅影,第一次和他说话。命运的纠缠,是这样无法逃离。即便是有了李代桃僵的余更衣,该遇上的,终究还是遇上了。

当日许下的三个愿望依旧在心中,这么些年,祈求的不够只有这些:一愿父母安康,兄妹平安;二只愿能在宮中平安一世;三愿便是想要“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我曾经那样期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可是“闻君有两意”,却做不到“故来相决绝”……其实细细思量来,我对玄凌也未真正要求过“一心”,他是帝王,我何尝不明白他的处境,只是心底总是有些期盼,后宮佳丽云云,我只是他心中稍稍特别一些的便好。

这样的执念,而今终究是真真切切地成了镜花水月,痴心妄想。而平安,更是如后宮中的情爱一样短暂而虚幻。我没有别的路走,也没有别的法子,惟有心机,惟有斗争,这样无休无止,才能换来片刻的平安。我所能还能有力可及的,只有父母兄妹的平安康态。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他们。何况我的孩子,仇人尚在,他不能这样白白死去。

心智清明如水,长吸一口气,只等玄凌的到来。

天气很冷,略显单薄的衣裳不足以让我取暖,手足皆是冰冷的,凛冽的空气吸入鼻中要过片刻才觉得暖。

我不怕冷,冷宮的悲惨已经见过,唾面之辱也已承受。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远远身后传来积雪松动的声音,我晓得他来了,不只他,怕是今日雪宴之上的嫔妃宮人们都已经到了。李长做得很好,终于引了玄凌来,不枉我从前俬 下厚待他。

梅林后的小连子早已听见动静打开养着蝴蝶的玻璃大瓶,不过片刻,便见有蝴蝶抖缩着飞来。我适时打开笼在披风中的小小平金手炉,热气微扬,身上熏过的花香越加浓和暖。蝴蝶寻着热源,遥遥便向我飞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双手合十,声音放得平缓且清柔,一字一字道:“信女后宮甄氏,无才无德不足以保养皇嗣侍奉君王,心怀感愧无颜面圣,在此诚心祝祷吾皇得上天庇佑,平安喜乐,福寿绵长。若得所愿,信女愿一生一世茹素吃斋,清心拜佛,再无承恩宠。”

我不晓得这个冰雪寒天里身上环绕艳丽翩翩蝴蝶是怎样夺目慑魂的情景。但我知道这样奇异的情景之下,我的话会更易字字刻入他心上。何况是白雪红梅的分明间,我独一身青衣潇潇。

这样的祝祷我并不诚心,只是拼尽了我对他残余的情意来一字一字说出,多少也有几分真意。

片刻的静默,真是静,仿佛倚梅园中静无一人一般,天地间惟有那红梅朵朵,自开自落。

心跳得厉害,明明知道他在身后,龙涎香久违的香气幽幽传来,只消一转身,便是他。

有悠长的叹息,一缕稔熟的嗓音,道:“嬛嬛……是你么?”

这样熟悉而亲昵的称呼,叫人一不留意,以为自己还身在往日,椒房盛宠,欢颜密爱。喉咙口便有些哽咽,鼻翼微动似被什么堵住了,一丝哭音连自己也难压抑,只是背对着他,极轻声道:“臣妾失德,不宜面君。”

嫔妃们的唏嘘和讶异再难掩抑,他抢到我身边,自背后环住我:“嬛嬛,你做什么不看朕一眼,你不愿再见朕了么?”

我轻轻挣扎一下,眼中已含了泪:“皇上别过来……臣妾的鞋袜湿了……”答他的话,正是当年在倚梅园应他的话,如今说来,已无了当时那份含羞避人的少女心态……我不过,是在一心算计他罢了。

身子硬生生被他扳过来,眼中的泪盈盈于睫,将落未落。曾经对镜研习,这样的含泪的情态是最惹人心生怜爱的。

我迅速低头不肯再抬起来,他握住我的手,语气心疼道:“手这么冷,不怕再冻坏了身子。”

我低语:“臣妾一心想为皇上祁福……让皇上担心,是臣妾的罪过,臣妾告退。”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回怀里。他一拉,身上附着的早已冻僵了的蝴蝶纷纷跌落在地,周遭的嫔妃宮人不由得发出阵阵惊讶的低呼,玄凌亦是又惊又奇,道:“嬛嬛,这时候竟然有蝴蝶,蝴蝶亦为你倾倒!”

我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se ,道:“臣妾并不晓得……”说话间唇齿因寒冷而微微颤抖,风翻起衣角如蝶展翅,天水碧的颜se 高贵中更显得身姿清逸,温柔楚楚。

他的明黄镶边银针獭大裘阔大而暖和,把我裹在其间,久违而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兜头转脸席卷而来。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叫我不得逃离。他唤我:“嬛嬛,你若为朕祈福再冻坏了身子,岂不叫朕更加心疼。”他的呼吸流连在我衣上,不觉惊而复笑:“你身上好笑,难怪冬日里也能引得蝴蝶来倾倒于此,连朕也要心醉了。”

我的声音极轻微柔和:“臣妾日夜为皇上祝福,沐浴熏香,不敢有一丝疏忽。”

他动容,这一拥,意味昭然。皇后含笑道:“如此可好了。莞贵嫔小产后一直身子不大好不能出门,本宮可是担了好几个月的心啊。”

陵容越众上前,柔柔道:“臣妾日夜为皇上与姐姐祝祷,希望姐姐与皇上和好如初、再不嫌隙,如今果然得肠所愿了。”

玄凌笑吟吟望着我,似看不够一般,道:“朕与爱卿有过嫌隙么?”

我的笑坦然而妩媚,婉声道:“从来没有。是臣妾在病中不方便服侍皇上罢了。”

陵容脸se 微微尴尬,很快笑道:“正是呢。瞧臣妾一时高兴得糊涂,话都不会说了呢。”

玄凌十分快活,我伏在他肩上,注视他深后各人表情百态,不由心底感叹,世态炎凉反复,如今重又是我居上了,后宮众人的脸se 自然不会再是风刀严霜,面对我的笑脸,又将是温暖如春了。

然而目光扫视至人群最后,不觉愣了一愣。玄清遥遥立于人后,目光懂得而了然,温润中亦含了一丝悲悯,停留在我身上,久久不去。

与玄凌一同用过晚膳又观赏了歌舞杂技。显然玄凌的注意并不在陵容高亢清锐的歌声和艺人的奇巧百技中,时时把目光投向坐于敬妃身边的我。

敬妃微笑着低声对我道:“皇上一直看你呢。”

我笑着道:“怎知不是在看姐姐呢?”

敬妃呵呵一笑:“妹妹今天骤然出现在倚梅园,其实众人都已心知肚名,皇上是不肯再疏远妹妹的了。”他停一停,道:“只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好奇,为何蝴蝶会停落在你身上,难道真如人所说,妹妹你会异术?”

我失笑:“姐姐真会笑话,只不过是小玩意罢了。”

抬首见玄凌向我招手道:“你来朕身边坐。”

我恭敬起身,道:“皇后娘娘为六宮之首,理应在皇上身边,臣妾不敢有所逾越。”

他无奈,好容易捱过宴会艹 艹 结束,他自然是要留宿我宮中,我婉转道:“并非臣妾不想侍奉皇上,只是风寒尚未痊愈不宜陪伴皇上,请皇上见谅。”说着温婉一笑,又道:“皇上不如去曹婕妤宮中歇息吧,想来温仪帝姬也很想见一见父皇呢。”

语音未落,曹婕妤已经面带惊讶瞧着我,很快她收敛了神se ,只是温和静默地笑。慕容妃失宠,曹琴默必然受到牵连,又有陵容的恩宠,听说玄凌也有许久不曾踏入她的居所了。玄凌拗不过我的含笑请求,便带了曹婕妤走了。

浣碧不解,轻声急道:“小姐……”我举手示意她无须多言,只一路回去。

回到宮中,已是夜深时分。方用了燕窝,却并无一分要睡下的意思。晶清道:“娘娘今日劳累,不如早些歇息吧。”

我摆手道:“不必了。”说着微笑:“只怕还没的安稳睡呢。”正巧小允子满面喜se 进来,兴冲冲道:“娘娘,皇上过来了。”

我淡淡“哦”了一声,随口道:“把饮绿轩的门关上吧。”

小允子一脸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道:“娘娘说什么?”

我道:“把门关上,不用请皇上进来了。”我见他踌躇着不敢去,复道:“你放心去就是了,告诉皇上我已经睡下了。”

小允子这才去了。片刻,闻得有人敲门的声音,我听了一会儿方道:“是谁?”

轩外是玄凌的声音,他道:“嬛嬛,你可睡下了?”

我故作意外道:“皇上不是在曹婕妤处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臣妾已经睡下了呢。”说着作势咳嗽了几声。

他的语气便有些着急:“嬛嬛你身子可好,朕要进来瞧瞧你才放心。”

我忙道:“臣妾正因风寒未愈所以不能出来迎架,也不能陪伴皇上。此刻皇上若进来,皇上万金之体,臣妾承担不起罪名。请皇上为臣妾着想。”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应允,妥协道:“那么嬛嬛,让朕瞧你一眼好不好,只瞧一眼,你若安好,朕也就放心了。”

他顶着夜霜风露来,是有些诚意的。然而我怎么肯,正se 婉言道:“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实在不宜晚睡,臣妾已经歇下,反复起来只会让病势缠绵,更不能早日侍奉皇上,请皇上见谅。”

如此一番推脱,玄凌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得悻悻回去。

流朱大急:“好不容易皇上来了,小姐怎么连面也不让见一次呢。”

我微笑更衣,道:“若他明日来,我还是不见。”

第二日晚宴,我依旧遥遥只坐玄凌下首,和他维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偶尔也说笑几句。果然晚上他又来,我还是闭门不见,只一味劝说他去别的妃嫔处歇息,他却不肯,甚至有些恼了。众人担心不已,怕我有了回转之势却将他拒之门外,更怕玄凌一怒之下责罚于我。这一晚,玄凌不愿再召幸别的嫔妃,未能见我的面离去后,独自在仪元殿睡了。

如此到了第三日,我才肯在门缝间与他相见片刻。烛光朦胧,其实并不能看得清楚,而他确实欢悦的。

第五日,我留玄凌饮了一杯茶,送客。

第八日,我弹曲一首,送客。

第十二日,手谈一局,送客。

我迟迟不肯搬回莹心殿居住,只在狭小的饮绿轩招待玄凌片刻。而玄凌夜夜不在我处留宿,却在众人的议论和好奇中,对我的宠爱一日复一日的浓厚起来了。

注释:

(1)出自诗经《诗经氓》,写男子负心的诗篇。本句是劝戒女子不要沉溺于男子虚幻的爱情中。

后宮-甄嬛传3 第七十三章 … 荣华

这一切的心思,不过得益于汉武帝的李夫人临死之言,李夫人以倾国之貌得幸于武帝,死前武帝想见她最后一面,她却以纱巾覆面,至死都不肯再见。只因se 衰而爱弛,是每个后宮女子永远的噩梦,只有永远失去的,才会在记忆里美好。

到我手中,心思改动,却是觉得不能轻易得到的才会更好。于是费劲心计日日婉拒,只为“欲擒故纵”四字。所谓“欲擒故纵”,最终的目的还是在“擒”字上,“纵”不过是手段而已,因而“纵”的工夫要好,不可纵过了头。而“擒”更要擒的得当,否则依旧是前功尽弃。就如同蜘蛛织网,网织得大,亦要收的好,才能将想要的尽收囊中。

终于过去半个月多,除夕那一晚为着第二日的祭祀和阖宮陛见,他自然是不能来,捱到初一正午祭祀完毕,他早早便到了我的饮绿轩中坐着。

阳光很好,照着积雪折起晶莹剔透的光芒。日光和在雪光互相照映,反在明纸上映得轩禸 越发透亮。彼时我正斜坐在窗下绣一个香囊,身上穿一身浅紫se 连珠弹花暗纹的棉服,因是暗纹,远看只如浅紫一se ;配以月白底se 绣星星点点鹅黄迎春小花朵的百?长裙。为着怕颜se 太素净,遂搭了一条玫瑰紫妆缎狐肷?子大氅在肩上做陪衬,淡淡施了胭脂,头上只c一支紫玉镶明珠的流苏簪子,家常的随意打扮,也有一点待客的庄重,雅致却丝毫不张扬,连眉眼间的笑意也是恬静如珠辉,只见温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