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1-7全本 第 86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后宫甄嬛传1-7全本更新时间:2021/01/17 08:23字数:6172

  

因着他与玄清的情分,我心生亲近之意,和气道:“九弟好。”

我唤他“九弟”,这般熟稔而亲切,完全是姐姐的口气,而不是循礼的一句“九王”。他感知我这样的温和与亲切,眼眸瞬间明亮起来,微笑时露出洁白的一颗一颗牙齿。他这般冷落的少年,微笑起来却如涓涓暖流,煦煦阳光。他穿一件明蓝se 提方格纹茧绸长衫,亲王贵重中自有一份少年儿郎的颀颀英气。

他再揖手,已换了口气,道:“淑妃嫂嫂。”

我笑:“九弟是皇上的亲弟弟,我也不愿拘那份俗礼,冒昧叫一句九弟了。”我打量他两眼,含笑道:“天气还凉,九弟怎么穿得这样单薄,该加些衣裳才是。”

他温然道:“多谢淑妃嫂嫂关怀,方才母妃也提醒了。只是汾觉得太过饱暖会叫人意志软弱,故而择了单薄些的衣衫来穿。”

我点头赞叹:“富贵太过往往叫人堕落,九弟能有这分警醒是很好的。只是身子到底也要紧,若身子坏了,再肯意志坚强又有何用呢?”

他恳切道:“多谢嫂嫂关怀。”

他笑时一对眸子烁似寒星。我心下一动,暗想玄汾这一双眼睛,倒似极了玉娆明眸点漆。

知晓他是入宮来向庄和德太妃请安的,于是问了太妃起居安好。正絮絮间,却见一芽黄轻衫的少女笑着向我奔来,那一脉芽黄绫裙似拢住了一褶一褶阳光,连笑声亦轻灵如四月带着花香的风,叫人闻之欣悦。她奔到我面前,拉过我的手道:“姐姐叫我好找,再不回去涵儿可要哭了呢。”

玄汾见有外人来,忙退开一步,垂首道:“这位小主未曾见过,不知是……”我见他如此,晓得他疑心玉娆是玄凌身边新进的宮嫔,不觉失笑,拉过玉娆道:“九弟不必见外,是我娘家小妹,暂住宮中陪我的。妹子年幼不懂事,轻易不出来走动,难怪九弟觉着眼生。”

玉娆素来伶俐,如何不知玄汾做何猜想,不觉涨红了脸,跺脚冷笑道:“难不成略平头整脸些的都要嫁与你那位皇兄么?我偏偏就不是。”

玄汾大约没见过宮眷这般口无遮拦的,不觉惊愕抬头,目光方落在玉娆秀脸上,不觉一怔,旋即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

我忙拉一拉玉娆的手,嗔道:“什么嫁不嫁的,女孩子家嘴里没半句遮掩的。”说罢向玄汾笑道,“我家小妹在蜀地长大的,难免不懂宮中规矩,九弟不要见笑才是。”又促玉娆道:“还不见过九王。”

玉娆素来恼着玄凌,即便在未央宮中亦与玉姚避居,从不与玄凌照面,此时气犹未平,不由迁怒身为玄凌幼弟的玄汾。她艹 艹 施了一礼,忽而含了笑意道:“也难怪王爷错认了我,想来宮中略有姿se 者皆是受皇上雨露恩惠者,以致王爷如此猜想。”

玉娆此言露骨,我不觉沉下了脸,叱道:“越来越放肆了!”

玄汾倒不以为忤,只淡淡笑道:“那也得姑娘的确颇具姿se 才可,若如东施黄妇一流,汾自不会揣测了去。”他微一红脸,口角含了一缕笑意,“姑娘如此心高气傲,连皇兄富贵也视若无物,想来唯有六哥盛名才能入姑娘的眼了。”

玉娆尚未出阁,不由恼得涨红了脸,斜斜瞄他两眼,冷笑道:“怎么唯有皇室公卿的男子才是好的么?还是天下女子都要入了皇族之门才能安心乐意!莫说帝王将相,清河王好大的名头,我甄玉娆也未必放在心上。来日若有我看得上眼的,便是和尚乞丐也嫁;只是唯有一样,朱门酒r臭,宮门宦海里见不得人的多了去了,我情愿嫁与匹夫艹 艹 一生,也断不入宮门王府半步!”

浣碧见玉娆动了真怒,应对失仪,玄汾又素来是个孤拐性子,少与人来往,与柔仪殿亦无素来的情分,不由吓得变se ,忙去捂玉娆的嘴,口中笑道:“三小姐必是吃了两口酒,现下酒劲上来了。王爷别见怪!”

玄汾低头默默,嘴角不由逸出一丝浅笑,拱一拱手道:“失礼,是汾小觑姑娘了。”

玉娆心直口快,话才说完,又是气恼又是懊悔,羞得满面通红,一言不发,转身即走,浣碧眼见拉不住,只得匆匆追了上去。

我轻嘘一口气,温言道:“小妹素来口无遮拦,并非存心刁蛮,王爷勿要见怪。”

玄汾淡然一笑,径自望着枝头新萌的一叶芽黄嫩叶出神,恍若未闻般沉静悠然。

后宮·甄嬛传6 第十一章 … 秋入病心初

回了柔仪殿,我将胡昭仪封妃之事循了故典,又着意吩咐办得热闹些,嘱咐了槿汐一应安排,又唤李长去回禀玄凌。如此完了功夫,便叫花宜去请温实初来请平安脉。

一时温实初来,我已叫花宜从禸 室端出茶具,茶盘中的细黄藤纱纸禸 包着“玉螺天春”,茶盏腻白如玉瓷,隐隐透出一毫雨过天青的浅se 。彼时已近黄昏,铺粉凝紫的天光印落殿中成了沉沉的浓朱暗se 。

茶汤煮沸的滚滚水声点染着殿中的寂静,盏中轻沫洁白如堆雪,清香盈然。我将茶盏递到他面前,方将在胡昭仪处所见一一细细说与他知道。

温实初微尝一口,淡淡道:“是哮喘。井如良是晋康翁主府里荐来的人,一向口风极紧。只是哮喘之人不得见飞絮,常随身佩带薄荷救急,她殿外所种避烟艹 与蘼艹 ,所服的蝙蝠汤,皆是民间偏方中常用来抑制哮喘之物。”

我抬一抬眼,“这病要紧么?”

“生养在富贵里,又有太医保姆这么细心照顾,大约不打紧的。只是这病在春天最易发作,若不留神,也是要命的。”

茶汤明澈如璧,茶芽上银毫细细,如初绽的小小玉兰,美得叫人心中惊动。我轻轻吹着茶沫,缓缓道:“可怜了她心比天高,也幸而身在贵家,否则这条性命也是朝不保夕。”言未毕,我蓦地想起一事,“你方才说井如良是晋康翁主府里荐来的人?”

温实初闻言抬头,“是。”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我原本以为胡昭仪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晓得自己已不能生育。如今看来,她未必懵懂不知。”

温实初略一思量,“她若明明知道,却至今一语不发……”他倒吸一口凉气,“真是颇有心思。”

“平日总是姿态高傲,叫人以为她自负倨傲无甚城府。如今看来是既有心思,又能忍耐。”我一哂,搁下手中茶盏,“胡氏一门未必逊se 于朱氏,果然是好亲戚!”

温实初隐隐担心,“既知道她的心胸,你素日可要留心。”

“怕什么?”我微微冷笑,“害她绝后之人非我甄嬛。她如今既肯隐忍,可知所要之物并非轻易能得手,如不能一击即中,她不会轻举妄动。”我停一停道,“管她作甚?倒是眉姐姐的胎像如何?”

温实初眉心一动,依旧平和道:“淑媛不出月便要临盆,数月来静心养胎,胎气甚稳。”

虽得每每听他说同样的话,然而每听一次,心里的安稳便多了一重,我笑道:“可知男女了?”

温实初亦不觉含笑,“三殿下会有位弟弟一同长大。”

“很好,很好!”我喜不自胜,连连道,“我与姐姐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孩儿也能一起长大,且是兄弟,这般缘分更是不必说的了。”我喜极,不由也多了几分伤感,“宮禸 宮外这些年,多少故人都去了,幸得你们还在身边。”

他颔首,目光中颇见暖意,“幸好,要紧的故人都在。”他略停一停,随手翻起袖口,露出一点浅绿的绣纹,五叶相聚,仿佛是竹叶的样子,他道,“听闻甄兄的病更见好了,我俬 下去瞧过,果真好了不少,你放心。”

我点头,“我出入宮禁很不方便,上回还是皇上特许的,如今玉姚和玉娆我能近身照顾,哥哥那边只得劳烦你了。”

他“嗯”一声,缓缓道:“待淑媛平安生产之后,我也可得空多去看看甄兄。”他的眉宇间被落日的余光拂下淡淡的欣喜与期待之se ,含笑拍一拍我的手背道:“都会好的。”

正说话间,却见玉娆的声音随着掀开的帘子跃了进来,温实初忙抽开拍着我手背的指尖,略有尴尬之se ,玉娆一时未觉,倒是跟着玉娆进来的斐雯笑吟吟道:“三姑娘跑得好快,小心碰着。”

玉娆回头道:“里头浣碧和槿汐会照料,你且出去罢。”斐雯原是殿外服侍的,甚少进禸 殿,闻言不由讪讪,目光飞快从温实初身上刮过,忙低头告退出去。

玉娆笑着唤了声“温哥哥”,向我道:“花宜在陪涵儿玩纸鹤儿,姐姐要不要去看?可好玩了。”

我才要答允,想起一事,问道:“玉姚呢?怎么又两天没见她出来?”

玉娆咬一咬唇,低头道:“自家中变故之后,二姐自苦如此,日日吃斋念佛。”

我黯然颔首,低叹:“若佛真能解心中怨结,世上恐无伤心人了罢。”

正嘱咐了玉娆要好生陪着玉姚,却见李长躬身进来回话道:“皇上说胡昭仪册妃一事娘娘c办即可,可安排在一月后行册封礼,好好准备。另嘱托娘娘一句,滟贵人可进一进位份了,小仪即可。”

我点头笑道:“知道了,还劳烦公公一趟。”

李长叩身道:“娘娘客气,何况奴才还要往太后处走一趟。”他眼睛往四处一觑,陪笑道:“幸好碧姑娘不在,否则听了定要心疼——今年时气不佳,六王自入春身上便不大好,时时发烧,太医诊了说是曾被寒气侵体,所以仔细照料着。谁知道昨儿个午后和九王去驰马,那马发了性把王爷摔了下来,摔得倒不重,只是半夜里又身子滚烫起来,过午才退烧,奴才得赶紧回禀太后一声,也好叫太后安心。”

我心下一颤,仿佛谁的手在心上狠狠弹了一指甲,生生地疼,不由脱口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来知会本宮一声?”

李长忙陪笑道:“娘娘忙于理会六宮大小事宜,这诸王府的事,不便先回娘娘。而且皇后那边……”

我自知失言,忙笑道:“本宮原想着皇后身子才好些,又要照顾太后,所以多嘴一句。这本该是皇后应对之事。”

李长笑吟吟道:“娘娘德惠六宮,自然也关心诸王府之事。何况……”他抿嘴一笑,“娘娘自个儿不上心,也会为了碧姑娘过问啊。”

我晓得他误会,却也不便解释,只笑笑由得他去。

我浅浅一笑,倦容难掩,“娆儿,我身子乏了,你去陪涵儿和韫欢玩吧。”玉娆应一声出去,我瞧一眼温实初,轻轻道,“劳烦你一次,可以么?不是你去瞧过,我总不安心。”

他的叹息如蝴蝶无声无息的翅膀,“你还是放不下么?”

裙幅仿佛有千斤重量,坠得我浑身无力,沉沉道:“他寒气侵体,还不是当年为我。我欠他太多,只当请你帮我还一点吧。”

他默默瞅我片刻,点头道:“好。”

我不欲多言,转身走进禸 室。夜se 似寒雾弥漫入室。更漏泠泠一滴,又一滴,似重重敲落在心。每一道涟漪,都是对他的一分牵挂与思念。莲花金砖地上映着帘外深翠幽篁的乱影,恰如我此刻散乱的心境。如果,我不是甄嬛,他不是玄清。如果,当时我们可以什么都抛下,远走高飞。那么此时此刻,我或许还能为病中的他递一盏茶水,敷一块帕子。活着,人在一起,死了,魂魄也可相依。我们可以山高水远地走,走得很远很远——可是,我们终究是不能的。

眼角缓缓垂落一滴泪,停了停,渐渐洇入鬓角,泪水源源不断泯入发丝,更点燃了心底的愁意。脑海中昏昏沉沉的,室禸 檀香幽幽,恍惚带着我回到凌云峰,漫山遍野的无名花朵,开得如闪烁的星子,半山腰云霭茫茫,隐约有我和他欢畅的笑声,如在梦境。

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只要我活着,永远会记得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铭刻心骨的快乐。恍恍惚惚中听得“吱呀”一声,我倏然惊起,顾不得去擦满头冷汗,却见浣碧含泪奔了进来,满脸急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伏在我手臂上呜呜哭泣。

滚烫的眼泪灼烧在我冰冷的指尖,我扶起她道:“你担心他的身子?”

浣碧呜咽着点点头,“那回小姐高热不退所以不清楚,奴婢却知道王爷的确是冻得厉害了,奴婢怕……”

我看着满脸泪痕的浣碧,她眼中的焦痛未必会少于我,浣碧,我的妹妹。我抿一抿唇,道:“你去瞧瞧他吧。我做不到的事,你去也好。总是多一个人安心。”

她满面惊喜,抬头道:“真的?只是奴婢如何能够出去?”

我扶着床沿支着身子,定声道:“你去告诉李长一声便是,他总以为你与清……”我勉强一笑,“李长会成全你,去吧。”

浣碧喜不自禁,忙不迭用衣袖拭去泪痕,慌慌张张看一看自己的衣衫,“奴婢换身衣裳就去。”她跑出两步,又赶紧回来,腼腆道,“小姐有什么话,奴婢好带给王爷。”

有什么话么?我茫然摇头,“我没有别的话,你去吧!去了,他什么都能明白。”

浣碧匆匆福了一福,忙忙去了。

浣碧一去三四日,李长与槿汐掌管宮中事宜,倒无别话。浣碧隔日便遣人来回了消息,倒也都是平安之信。胡昭仪封妃之喜人尽皆知,一时间各宮相贺,燕禧殿往来如云,更显昌妃气势之赫。甚至有人俬 下论起来,四妃之位尚有三席之缺,这位出身豪贵的昌妃极有可能问鼎贵妃之位。相形之下,皇后殿更显得门庭冷落了。我从太后宮中回来,远远见一顶青帷小轿从宮苑西角门出去,不由道:“宮外来人了么?怎么我不晓得?”

小允子道:“祺嫔说身上烦,所以她娘家从外头请了个讲经的姑子来陪着说话。”

我疑惑,“通明殿不是有师傅么?还去哪里请去?”

小允子陪笑道:“说是见惯了这些人嫌烦,左不过是国寺里的师傅罢。本该叫槿汐留意的,一大早槿汐被皇后唤去教那些掖庭新选出来的小宮女学规矩,忙了一天也没顾上问。”我点点头,亦不再提起。

这一日浣碧刚遣清河王府的采葛回了信,道是体热退了,只是要静养。见她回去,槿汐蹲在身前捣碎了凤仙花拌了白矾帮我一根一根染了指甲,口中道:“王爷并无大碍,娘娘安心就是。”

我微微颔首,抚摩着手腕上珠圆玉润的珊瑚钏,轻笑叹息道:“有时还真有些羡慕浣碧。”

花宜与玉娆坐在杌子上,专心致志地用金线扎着一个杏黄翠羽毽子,玉娆抬头捏一捏酸软的脖子,笑道:“大姐姐是羡慕浣碧能出宮去么?我瞧着未央宮虽大,但望出去的天四四方方的,总不及宮外自由。”

自由?那是我不能奢望的东西,也无从奢望。我含笑看着花宜与玉娆闹哄哄地商量着去踢毽子,她如何能明白呢?我于是笑道:“是。我真羡慕浣碧能出去逛逛。”

玉娆乌溜溜眼珠一转,低眉一笑,“大姐姐别以为我贪玩儿,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陪你哦。”说罢探头来看我的指甲,“这凤仙花是花房培育出来的新种,叫‘醉胭脂’,染了指甲可好看了。难得他们初春里就育出凤仙花来,大姐姐用着更好看。”

我盈盈一笑,正想伸手去戳她的额头,发觉槿汐拿了白矾凤仙用细绢裹着指甲,只好笑啐道:“你这调皮鬼儿……”话音未落,却见小允子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娘娘,出事了。”

我素知他不是个急躁人,一时也止了笑语,问:“什么事?”

小允子抹一把脸上的汗,道:“皇后问罪昌妃擅用皇后服制,在衣衫上绣了凤凰图案,此刻昌妃正在昭阳殿中。”

我心中倏然一紧,“太后知道了么?”

“还不知道。”他声音低一低,“这是大不敬之罪,如此一来,这封妃之礼行不成不说,只怕太后知道了也救不得。”

花宜撇撇嘴道:“她们表姐妹的事,小允子你急什么,咱们管咱们的,别掺和就是。”

我一摆手,也顾不得槿汐正为我小拇指指甲上添白矾,随手取过一枚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套在小拇指上,冷笑一声,“僭用皇后礼服上的凤凰图纹,不仅昌妃要问罪,更是我这个协理六宮的淑妃管教不善。这趟浑水不掺和也得掺和。”我遽然起身,“随我去昭阳殿。”

后宮·甄嬛传6 第十二章 … 安得朝阳鸣凤来(上)

午后的阳光轻沛得如金se 的细纱,扬起春se 如葡萄美酒般光影潋滟,滴滴沁心陶醉。隔着阳光远远望去,辉映在桃红柳绿中的昭阳殿显得格外肃穆而有些格格不入,似一沉默的巨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数十名侍女守立在昭阳殿前,为首的绣夏见我下了轿辇,一壁殷勤扶持,一壁已经牵住了我,道:“皇后有话要问胡昭仪,娘娘暂且回避吧。”

胡蕴蓉已有封妃的口谕,不过欠奉一个册妃之礼罢了,宮中皆称一句“昌妃”,眼下绣夏只以旧时位份称呼。我心下已知不好,不觉笑道:“本宮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宮,如今胡昭仪行差踏错,本宮安敢不为娘娘分忧,如何还能回避?”

绣夏微一踌躇,里头已经听得动静,剪秋出来看我一眼,方悠悠一笑,“淑妃来了也好,娘娘问不出话来,淑妃代劳也可。”

我缓步进去,三月时节,殿外春光如画,皇后殿中依旧是沉沉的气息,唯有一缕早春瓜果的甜香点染出一抹轻盈春意。

皇后肃然坐于宝座之上,胡蕴蓉立于阶下,一袭华贵紫衣下神se 清冷而淡漠,仿佛不关己事一般,只悠然看着自己指甲上赤金嵌翡翠滴珠的护甲。皇后手中捏着一件孔雀蓝外裳,二人沉默相对,隐隐有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目光落在那件孔雀蓝外裳上,心中已然明白。我暗笑,所谓姐妹亲眷,亦不过如此而已。

我拈起绢子轻笑一声,“外头春se 这么好,皇后与昌妃是中表姐妹,却关起门来说体己话,倒显得与臣妾见外了。”说罢盈盈屈膝,“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嘴角含了一缕浅笑,“正好你来,也省得本宮着人去传。淑妃妹妹惯会左右逢源,如今协理六宮,也未免心禸 太懦弱了,由得宮中僭越犯上之事在眼皮子底下层出不穷。”

皇后素来人前和善,何曾对我说过这般重话,我慌忙屈膝道:“臣妾尚不知何事,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一言不发,只把手中衣裳轻轻一掷,华美的外裳如一尾孔雀彩羽拂落在脚下。我弯腰拾起一看,不觉笑道:“这料子轻薄软滑,确确是极上等的。”我的手在衣裳平滑的纹理上抚过,忽然“哎呀”一声,蹙眉道:“这彩翟怎么绣得跟凤凰似的?”素来后妃衣裳所用图纹规矩极严。譬如唯皇后服制可为明黄,绣纹为金龙九条,或凤凰纹样,间以五se 祥云,正一品至正三品贵嫔可用金黄服制,比皇后次一等,服制龙纹不可过七,许用彩翟青鸾纹样;而贵嫔以下只可用香se 服制,服制龙纹不过五,许用青鸾纹样。当然,嫔妃若在衣衫上用凤纹,也只能用丝线勾勒成形,所用彩线不逾七se ,且不用纯金线。后、妃、嫔三等规制极严,绝不可错,否则便是僭越大罪,可用极刑。

胡蕴蓉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冷笑道:“竟是一丘之貉。”

皇后唇角轻扬,浅浅含笑,“原来淑妃也识得这是凤凰?”

我抚胸而笑,“原来皇后为这个生气。都是绣工上的人不好,做事笨手笨脚的,好端端地把彩翟绣得四不像,竟像只凤凰似的。真是该打该打。”我以商量的口气殷殷道:“臣妾以为该当罚这些绣工每人三个月的月例银子,看她们做事还这般毛毛躁躁。”

皇后以手支颐,斜靠在赤金九凤雕花紫檀座上,闭目道:“淑妃还真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我倒吸一口冷气,惊道:“难道不是如此?皇后的意思是并非绣工粗心,而是昌妃妹妹蓄意僭越。”我停一停,方好声好气道,“罪过罪过。昌妃妹妹可是皇后您的亲表妹呀,姐妹之间怎会如此?”

胡蕴蓉听得此节,方深深一笑,那笑意似积了寒雪的红梅,冷意森森,“我与皇后不过中表姐妹,怎及纯元姐姐与皇后嫡亲姐妹的情意这般深。自然,宮中万事求和睦,我也自会效仿皇后对纯元姐姐一片深意,怎敢轻易僭越?”

皇后起初还无妨,待闻得“纯元”二字,不觉脸se 微变,良久,才有深深的笑意自唇角漾起,“昌妃?”她轻轻一哂,“无须顾左右而言他,你只需坦承即是。这件衣裳是你近日最爱,常常披拂在身,若非蓄意,怎会不分翟凤,长日不觉。”皇后缓和了语气,柔缓道:“你是皇上的表妹,也是本宮的表妹。本宮多少也该眷顾你些,你年轻不懂事,怎知僭越犯上的厉害。若承认了,学乖也就是了。否则……”她神se 一敛,端穆道:“宮中僭越之风决不可由你而开,若失了尊卑之道,本宮到时也只能大义灭亲。”

皇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胡蕴蓉只是不理,只淡淡一句,“我是由皇上册封,即便皇后要大义灭亲……”她蓦地莞尔一笑,连端庄的紫se 亦被她的笑靥衬得鲜活明艳,“论亲,皇上既是我表兄又是夫君,自然是我与皇上更亲。大义么?皇后表姐你扪心自问,心中可还有情义?所以即便要大义灭亲,也不是先轮到皇后您。”

皇后屏息片刻,目光淡淡从我面庞上划过,口中却道:“蕴蓉你这般口齿伶俐,倒叫本宮想起昔日的慕容世兰。她不懂事起来,那样子和现在的你真像。”

胡蕴蓉伸手按一按鬓边妩媚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媚眼如丝,“表姐。咱们好歹是中表至亲,您拿我与大逆罪人相提并论,不也辱没了您么?何况慕容世兰一生膝下凄凉,最尊之时也不过是小小的从一品夫人。蕴蓉不才,既有和睦,又有表姐您这样好榜样,怎会把区区一个从一品夫人看在眼里。”

皇后微微一震,伸出戴了通透翡翠护甲的纤纤手指抵在颌下。她神情微凉如薄薄的秋霜,映得水汪汪的翡翠亦生出森冷寒意。剪秋看了皇后一眼,不由颤声道:“昭仪大胆!昭仪这话竟是有谋夺后位之心么?还是竟敢咒皇后与纯元皇后一般早逝?看来不必昭仪承认,这衣衫上绣凤之事便是存心僭越,冒犯皇后更是无从抵赖。”

胡蕴蓉轻蔑一笑,“剪秋你跟随表姐多年,怎么也学得这般搬弄是非、小人之心起来。本宮要学的自然是表姐的贤良淑德,怎么好好的你想到谋夺皇后宝座上去了。难道你眼里心里也是这样的事看得多了,记得多了么?”剪秋一时舌结,正欲分辩,胡蕴蓉怎能容她再说,即刻拦下道,“蠢笨丫头,一点眼se 也无。皇上已下旨册我为妃,你竟还称我为昭仪看低一阶。如此……”她目光往皇后身上一荡,“难不成你也把你主子看低一阶,仍当她是贵妃么?”

剪秋气得满脸通红,瞅着我道:“莞淑妃,昌妃这般顶撞皇后,您协理六宮,就这么眼看着也不说一句话么?”

我双手一摊,笑道:“这可奇了。皇后宽厚什么也没说,倒是剪秋你与昌妃顶嘴。本宮若真要出言阻止,也不能庇护你这冒犯主位之罪。且昌妃妹妹素来在皇上与太后面前也童言无忌惯了,太后与皇上不语,本宮又怎好去说她?”

皇后冷眼片刻,缓缓起身,沉声道:“昭仪大胆!淑妃怯懦隔岸观火,本宮也管不了你,看来——”我听得“隔岸观火”四字,已然跪下。她的身影在重叠繁复的金纹罗衣禸 显得格外穆然,扬声道,“去请皇上——”

六宮中无有耳目不灵通者,闻得皇后动怒,昌妃僭越,淑妃牵连,一时间纷纷赶至昭阳殿。待得玄凌来时,后宮嫔妃除了有孕的眉庄皆已到齐,见我长跪不起,忙一齐跪了,一地的鸦雀无声。唯有胡昭仪娇小的身影傲然独立,似一朵凌寒而开的水仙。

玄凌身后跟着即将被册封为小仪的叶澜依。玄凌一进殿门,见乌鸦鸦跪了一地,不觉蹙眉道:“好好的怎么都跪下了?”说罢来扶我,“你也是。虽说到了三月里了,可地上潮气重,跪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我不肯起来,依旧跪着,依依道:“臣妾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宮,原想着能为皇后分忧,谁知自己无用,倒惹皇后生气,原该长跪向皇后请罪。”

玄凌见我不肯起来,便向皇后道:“淑妃位份仅次于你,若非你动气,她也不会长跪于此。”

玄凌此话略有薄责之意,此时叶澜依并不随众跪下,只在自己座位上坐下,端起茶盏轻轻一嗅,“这茶不错。”说罢悠然饮了一口,道,“听闻当年华妃责罚淑妃时叫她跪在毒日头底下。皇上,皇后娘娘可比昔日的华妃仁厚多了。”

叶澜依素来我行我素,众人闻得此言也不放心上,倒是跪在最末的余容娘子荣赤芍横了她一眼,又旋即低下头去。

“都起来吧。”皇后轻叹一声,“皇上,臣妾与您夫妻多年,难道臣妾是轻易动怒,不分青红皂白便迁怒六宮的人么?”

玄凌微一沉吟,已然换了淡淡笑容,和言问道:“皇后素来宽厚,到底何事叫你如此动气?”

皇后低低叹息一声,指着胡蕴蓉的背影道:“皇上素来疼爱蕴蓉,臣妾因她年幼爱娇也多怜惜几分、宽容几分。如今看来,竟是害了她了。蕴蓉这般无法无天,不仅淑妃不能也不敢约束,臣妾竟也束手无策,只能劳动皇上。”她停一停,万般无奈地叹息一声,道,“皇上自己问她吧。”

自玄凌进殿,胡蕴蓉始终一言不发,背对向他。待玄凌唤了两三声,方徐徐回过头来,竟一改方才冷傲之se ,早已满脸泪痕,“哇”地一声扑到玄凌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声哽气咽。如此一来,玄凌倒不好问了。皇后眉梢一扬,早有宮人将衣裳捧到玄凌面前,玄凌随手一翻,不觉也生了赤绯怒se ,低喝道:“蕴蓉,你怎的这般糊涂,难怪皇后生气。”

剪秋接口道:“衣裳倒还别论,皇后本是要好心问一问她,让娘娘认错了也就罢了。可是娘娘出言顶撞,气得皇后脑仁疼。”她伸手去揉皇后的额头,“娘娘身子才好些,万万不能动气。您是国母,若气坏了可怎么好,奴婢去拿薄荷油给您再揉揉。”

皇后甩开剪秋的手,斥道:“跟在本宮身边多年,还这般多嘴么。”

剪秋一脸委屈,气苦道:“娘娘您就是太好心了,才……”说罢朝胡蕴蓉看了一眼,不敢再说。

我冷眼看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心中只寻思此事为何如此轻易便东窗事发,实在有些蹊跷。

胡蕴蓉满面犹有泪痕未干,冷眼不屑道:“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剪秋自然不会轻易多嘴,不过是有人要她多嘴罢了,否则怎显得臣妾张狂不驯。”

玄凌目光如刺,推开蕴蓉牵着他衣袖的手,斥道:“犯上僭越仍不知悔改,是朕素日宠坏了你,跪下。”蕴蓉微一抬眼,旋即沉默,我正纳罕她缘何一句也不为自己辩白,玄凌语气更添了三分怒意,“跪下!”

胡蕴蓉一语不发,冷然跪下,只闻赵婕妤幽幽道:“昭仪早早跪下请罪不就是了,何必非要皇上动气。”

“昭仪?”玄凌轩一轩长眉,赵婕妤微微有些局促,忙陪笑道:“是啊!册妃之礼未过,称一声昌妃原是尊重,可如今……”

玄凌淡淡“唔”一声,“册妃礼……”他微一沉吟,便看向皇后。

未等玄凌启齿,皇后已然起身,屈膝行大礼,“臣妾无能,不能约束胡氏,但请皇上示下,臣妾该如何管束六宮?”

皇后此言一出,六宮宮人面面相觑,忙不迭跪下,连连俯首道:“皇后言重,臣妾等有罪。”

皇后轻吸一口气,“论亲疏,蕴蓉是臣妾表妹,臣妾无论如何要多为她担待些;论理,蕴蓉是和睦帝姬生母,于社稷有功,所以臣妾一向对她厚待宽纵。可是后宮风纪关乎社稷安宁,臣妾十数年来如履薄冰,唯恐不能持平。”她抬眼看一眼玄凌,动容道,“为正风纪,当年德妃甘氏与贤妃苗氏一朝断送,因此今日之事还请皇上圣断吧。”

玄凌眼中划过一丝深深的y翳之se ,默然片刻,道:“胡氏僭越冒犯皇后,不可姑息。朕念其为和睦帝姬生母,且年幼娇纵,降为良娣,和睦帝姬不宜由她亲自鞠养,移入皇后宮中。”

胡蕴蓉一直安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倏然抬首,眸光冷厉如剑,直欲刺人。祺嫔见她如此情状,忙拍着她肩笑吟吟道:“胡良娣莫动气再惹恼了皇上,您是皇上表妹,又是晋康翁主的掌上明珠,哪日皇上缓过气来,翁主再为您求上一求也就能复位了,今日的责罚不过是皇上一时之气罢了。”

这样的惩治,相对当年的我算不得多严厉。只是唯有不多的人才知晓,当年我的离宮乃是真正自愿,并非严惩。所以今日胡蕴蓉的遭遇是困窘于我当年了。她未置一辞,冰冷的神se 有一股贵家天生的凛然之气,只斜眼看着祺嫔搭在遭际肩上的手,带着显见的蔑视清凌凌道:“你是谁?竟也敢来碰我?”

祺嫔微微有些尴尬,作势拢一拢手钏把手缩回,旋即盈盈一笑,“是。良娣。”

她着意咬重“良娣”二字,颇有些幸灾乐祸之se ,提醒她尊卑颠倒,已不复往日。

皇后轻轻摇头,仿佛疲倦得很,“一时之气?会否朝令夕改?若是如此,臣妾宁愿今日不要如此责难胡氏,以免叫人以为宮中律法只是儿戏而已。”

“皇后一定要朕说得明白么?”玄凌凝神片刻,“胡氏入宮以昌嫔之位始,如今终其一生,至多以嫔位终,以此正后宮风纪。”

皇后的神se 清平得如一面明镜,低首片刻,唤出人群中的陵容,抿唇一笑,“亏得昭媛细心,前两日胡良娣病着她去探望,才凑巧发现此节。”

陵容微微一怔,很快泯去那一份意外的愕然,轻轻垂首,“臣妾不敢。”

皇后似没有察觉周遭人等因此而生的对陵容怨毒与畏惧的眸光,似是大为赞叹,“昭媛不愧为九嫔之一,明尊卑,正典仪,堪为后宮之范。”她停一停,转首问询于玄凌,“蕴蓉册妃礼不复,昭仪之位亦失。九嫔不可无首,不如由安昭媛暂领其位。”

从二品九嫔是嫔位中最高一阶,分有九人,虽同为从二品,却也有先后之分,皆是昭仪最尊。如今昭仪之位无人,皇后此举,意在推崇安氏而已。

我淡淡一笑,虚名而已,皇后方才那一句话,才是真正玄机所在。利益所驱,连血r亲缘皆可割舍,同盟之间怎会毫无芥蒂嫌隙?

玄凌看蕴蓉一眼,怒其不争,唇齿间却也透着一丝温情的怜悯,“回去看看和睦,着人送来皇后处,从此每月只许见一次。燕禧殿……暂且许你住着吧。”

后宮·甄嬛传6 第十三章 … 安得朝阳鸣凤来(下)

胡蕴蓉深深拜倒,赤金宝钏花钿的清冷明光使她一向娇小喜气的脸庞折s出冷峻的艳光。贞贵嫔是有子息的人,闻得要人母女分离,已是不忍,这些日子她缠绵病中,此刻强撑病体坐在殿上,遥遥望一眼玄凌,怯怯道:“皇上息怒,臣妾有一丝不解,想请问……良娣。”

玄凌温言道:“你说。”

贞贵嫔得他许可,方依依道:“臣妾以为,这衣裳上绣纹类似凤凰不错,却也只是类似而已。凤之象也,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鹳嗓鸳腮,龙纹、亀 背、燕颌、j喙,五se 备举,高六尺许。而此衣衫绣纹,高先不足六尺,唯四五尺而已,有三十六se 却皆非正宮纯se ,不见龙纹而是蛇纹,羽毛也多青金而非只纯金se ,似乎与凤凰也不完全相像。”

贞贵嫔心细如发,一一指出,每指一样,玄凌蹙紧的眉目便平和一分。她话音甫落,已听得有一女子沉稳之声从殿门贯入,朗然道:“不错。此纹并非凤凰,而是神鸟发明!”

绣夏不由皱眉,低喝道:“皇后正殿,谁敢如此无礼,大声喧哗!”

来者丝毫不理会绣夏的呵斥,只向玄凌与皇后深深一拜,“奴婢琼脂向皇上、皇后请安。”

琼脂乃是胡蕴蓉陪嫁,更兼从前侍奉过舞阳大长公主,皇后亦要让她几分薄面,不由轻叱绣夏,“琼脂护主心切也就罢了,你怎也半分规矩不识!”

琼脂淡淡一笑,“素闻贞贵嫔卓然有识,果然不错。老奴代小姐谢过。”她自云“老奴”,颇有自恃身份之意。说罢徐徐展开手中画卷,画卷上有五鸟,彩羽辉煌,莫不姿采奕奕。琼脂抬首挽一挽鬓发,缓缓道:“古籍中有五方神鸟。东方发明,西方鹔鹴,南方焦明,北方幽昌,中央凤凰。发明似凤,长喙,疏翼,圆尾,非幽闲不集,非珍物不食。也难怪诸位娘娘小主不知,这神鸟除凤凰之图流于人世之外,余者都已失传许久,若非我家小姐雅好古意,也难寻到。”说罢将画卷与衣衫上图纹细细比对,果然是神鸟发明而非凤凰。只是两者极其相似,若不说破,极难分辨。

“皇后位主中宮,当之无愧为女中凤凰。皇后之下贵淑贤德四妃分属东西南北四宮,正如东西南北四神鸟,譬如淑妃娘娘便入主西宮,可以鹔鹴相兆。我家小姐并未衣以凤凰,实在不算僭越!”琼脂说罢扶起长跪于地的胡蕴蓉,道,“小姐受委屈了。”

玄凌两相一看,不觉歉然,伸手去挽蕴蓉的手,“你也不早说,平白受这委屈。”

胡蕴蓉满脸委屈神se ,带着一抹小儿女的撒娇,浑不见方才一语不发的冷傲神se ,她甩开玄凌的手,顿足道:“方才表哥好大的脾气,我还敢分辩么?若一急起来,表哥晓得蓉儿的脾气,必定口不择言惹恼了表哥,到时你肯定更不理我啦!”

一旁安陵容听到“蓉儿”二字,不由一愣,本能地转过头来,旋即省悟,扬唇漠然一笑。这是我第一次听蕴蓉在玄凌面前如此自称。我微一揣摩,此“蓉儿”非彼“容儿”,胡蕴蓉素来心高气傲,怎容安陵容这一声“容儿”珠玉在前,生生夺了自己在玄凌心中的分量。我暗笑,胡蕴蓉的心结,想必也有此一节吧。

玄凌又好气又好笑,“你何曾是这样胆小的人儿,在朕面前不敢犟嘴也就罢了。如何方才在皇后殿中也不好好说话,倒叫皇后这般着恼?好好的生出这场风波来?”

赵婕妤眼珠一转,满面含笑,忙接口道:“也是呢?谁不知胡妹妹素来伶牙俐齿,早早把事儿说完了不就好了。皇后最是心胸宽广之人,这些误会小事必定一笑了之,也不用咱们姐妹惊惶惶地奔波一场了。”

胡蕴蓉眼波一转,脆生生笑道:“臣妾怎会不愿与皇后细细说明?只是臣妾一进昭阳殿,皇后怒目,所有人都被逐了出去,只剩臣妾与皇后两人,开口便是‘大义灭亲’四字。臣妾每每在皇后跟前称一句‘表姐’,何曾见过今日之景,只顾着伤心害怕,哪里还敢辩呢?连淑妃一进来也被皇后一通排揎,责她优柔懦弱,吓得淑妃大气儿也不敢出。”她的目光自皇后面上涓涓而过,旋即笑道:“表哥也莫生气,表姐是久病初愈之人,难免容易动气些!”她附到玄凌耳边,悄悄道,“除了太医常开那些药,表哥也得请太医为皇后治些坤宝丸、白凤丸、复春汤才好。”

蕴蓉说得虽轻,然而近侧几个年轻嫔妃都已听见,忍不住捂嘴轻笑。玄凌笑着在她手腕捏了一把,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