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上的蘑菇 第 4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剪刀上的蘑菇更新时间:2021/01/17 16:25字数:5882

  

他想起肖桓的那个吻。那个急切、带着侵略性的吻。

没什么,我大学生活过得荒唐了点,桓哥他们管教得严了,只是这样而已。

习齐对弟弟笑了一下,习斋一副还想要发问的样子,但是习齐低头猛扒起饭来,不给他有发问的机会。

其实他实在没什食欲,毕竟亲眼目睹了这么悲惨的尸体,现在习齐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knob学长半闭着眼睛、仰躺在白se 床单上,浑身僵直的样子。不可思议地,习齐倒不感到作呕,只感到难以言喻的同情。

他放下筷子,回头发现肖瑜已经出了厨房,正往他这里看,

小齐,他看着习齐只吃了一半的盘子,头往长廊末端的方向一瞥:

跟我过来。

习齐吞下口中最后一口饭,慢慢地放下饭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知道了,瑜哥。

他追过去替肖瑜推着轮椅,肖瑜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习齐替两人开了房门,先把肖瑜推进去,自己跟着进门时,肖瑜说:

把门关上,如果你不想让小斋听见的话。肖瑜爱静,所以房间的隔音效果绝佳,这点习齐再清楚不过。以往无论他怎么在里面翻滚惨叫,外面都不会听到。

拿把椅子坐下,要不然坐床上也行。

肖瑜指挥着。习齐听见床上时蓦地颤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从角落拉了把椅子,在肖瑜的轮椅旁端坐。他不安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瑜哥……不用等肖桓……桓哥吗?肖瑜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希望他也进来吗?

习齐浑身抖了一下:不,不是……说到一半却吃了一惊,因为肖瑜忽然从侧袋里拿出一把水果刀,还有一颗苹果,看来是刚才在厨房拿的。

肖瑜把刀尖贴近苹果,用利落的手法边旋转边削了起来。苹果很快地脱了一圈皮,在肖瑜灵巧的手上去了梗、剔了蒂,肖瑜削完一颗,又拿了另一颗,在习齐的注视下,彷佛雕刻艺术品般安静地重复同样的动作。

习齐想起很久以前,肖瑜还没有坐轮椅、还是西餐厅的二厨时,自己也曾站在流理台前,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把苹果削皮、切成兔子的形状,然后送给他当礼物。后来他一直舍不得吃,收藏在房间里,苹果烂掉的时候,他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那个时候,肖瑜曾是他在这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小齐,肖瑜边削着苹果,忽然开口了:

还记得我第一次吻你的那个时候吗?

习齐的心跳了一下,肩膀微微发起抖来。他垂下头:嗯,记得。

十五岁那年,肖瑜第一次吻了他,就在他国中的毕业典礼上。那个时候的肖瑜,才刚从餐饮学校的专科毕业不久,他年轻、英俊,拥有一手连女性都羡煞的好厨艺,他笑起来的时候,习齐都觉得身体某个部份像要融化了一般。

以致于当肖桓和肖瑜问他:好不容易毕业了,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习齐毫不犹豫地就答了:

我想要和瑜哥永远在一起。

记得那天父亲因为病情不乐观,没有出席他的毕业典礼,和刚从小学毕业的习斋一起待在医院里。肖桓把花拿到车上,留下肖瑜和他独处时,肖瑜忽然低下头来吻了他,很轻、很淡的吻,好像不敢碰触某个脆弱的事物,深怕一不小心把他揉碎了那样。

那是个令人心碎的吻,习齐直到如今都这么觉得。

小齐,记得那时,肖瑜在夕阳下站得笔直,眼神里满是温柔:我喜欢你,瑜哥喜欢你。他像是吟诗一般地说着,然后他抱紧了他:

我们永远在一起吧,好吗?小齐,和瑜哥在一起,虽然可能会让你吃很多苦,但是有瑜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我们在一起吧,不管发生什么事……

而那一年,也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事是,原本经常取笑他、捉弄他,甚至动不动还对他毛手毛脚的肖桓,忽然正经了起来,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一肩扛起家里所有的工作。看到习齐和肖瑜在一起时,还会故意避开,跑到一边去忙东忙西。

另一件事是,家里的支柱、习齐仅存的亲人,他们的父亲,在那一年因急病遽逝。

那一年,彷佛很多事情都渐渐改变了……

小齐,肖瑜的声音唤醒了他。像当年一般温暖、干净的声音,然而习齐却听得出来,很多事情已经变质了、完全不一样了:

瑜哥……

小齐,你会恨瑜哥吗?肖瑜安静地问。

小齐,你会恨瑜哥吗?肖瑜安静地问。

习齐看着肖瑜,看着比起当年憔悴许多,但风采依旧的那张脸,看着他因为长期坐轮椅,而显得有些削瘦的骨干,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忽然涌上胸口。习齐抚着脖子上未褪的伤痕,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他咬着牙摇了摇头,

不,不会,习齐用力地拭着眼泪,但新的还是不断掉出来,

我永远……也不会恨瑜哥。

那么你恨桓吗?肖瑜又问。

习齐沉默了下来,双拳放在膝盖上,不自觉握得紧紧的。他别开肖瑜的视线,红着眼眶看着窗外星火渐灭的夜空。

肖瑜没有再问他。他放下了刚削好的苹果,把两颗苹果并排在床上,靠回椅背上,手上还拿着那把水果刀。肖瑜在灯光下旋转着水果刀,平静地开口:

小齐,你记不记得,你高二离家出走那次,我和你说什么?

习齐从沉思中惊醒,有些彷徨地望向肖瑜:什么?他顿了一下,才慢慢地睁大了眼:瑜哥说,如果再发生一次那样的事,瑜哥就会……可是,瑜哥,这次是……

我说过的话,绝对不会改变。小齐,瑜哥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演戏,无论什么理由、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说的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瑜、瑜哥……

找不到你的人是事实,你让我们所有人担心也是事实。小齐,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么会骗人,这么容易动摇。肖瑜忽然微笑着举起了右手,把他平放在轮椅前的小桌上,另一手则紧握着水果刀柄:

真可惜,这样以后搞不好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常菜了……

说着肖瑜忽然高举刀尖,往自己的大姆指上刺落。

瑜哥!习齐几乎是惨叫出声,他想也没多想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抓住了肖瑜自残的手。但是肖瑜不理会他,甩脱习齐的束缚,再一次往自己手背上刺去,习齐吓坏了,他扑上去抱住了肖瑜整只手臂,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那般紧紧地抓着。

他把脸贴在肖瑜的手臂上,眼泪像发狂一般地喷涌而出:

不、不要,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瑜哥,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他叫着肖瑜的名字,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自己的,习齐连喉咙都嘶哑了:瑜哥,住手,我求求你,求求你。你这样我受不了,真的会受不了……

他用两手握着肖瑜拿水果刀的手,双膝缓缓地滑落到地上。他跪在肖瑜的轮椅旁,哭得泣不成声:求求你,瑜哥,求求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他语无伦次地叫着。

肖瑜依旧拿着水果刀,只是垂下了视线:

小齐,你恨我吗?

习齐从地上抬起头,用盈满眼泪的双眸望着肖瑜,颤抖得说不出话,小齐,你的永远真廉价。肖瑜忽然笑了起来,笑到拿刀的手也跟着颤抖:

真廉价。

习齐还没有从极端的惊吓中完全清醒,他愣愣地看着像是疯子一般地笑着,苍白的脸笑得近乎狰狞。水果刀咚地一声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齐,我想要你。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人。他忽然敛起笑容,声音温柔。

习齐看了一眼门口,想起还待在饭厅的习斋,又看看地上的水果刀,我知道了,瑜哥。他像往常一样跪倒在肖瑜跟前,替他揭开膝上的毛毯,看见萎缩得像木条一般的大腿,不管多少次,习齐还是不自觉地低下目光。

他往肖瑜的裤头伸去,替他解着短裤,肖瑜却忽然伸出手来,挑起了他的下颚,凑上去吻住了他。

肖瑜的吻不像肖桓那样充满侵略性,总是相当绅士,又非常保守,这次习齐却感觉他吻得深了些。像要把他最后一丝杂念也吸走,肖瑜的舌在习齐的齿间逡巡,习齐的手也脱下了他的裤子,接着脱下自己的,光l的下半身曝露在空气里。

肖瑜的呼吸也略微急了起来,

过来,帮我。他淡淡地命令着。习齐看着肖瑜干瘦的腿,以及腿间蛰伏着的器官,忽然觉得难过起来。肖瑜冷笑着:

怎么样,看不起它吗?习齐吓了一跳,连忙把唇凑了上去,毕恭毕敬地服侍着,他的唇在肖瑜微微挺起的□□上滑过,□□地舔舐而下,像肖桓平常训练的那样。听见上面传来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习齐抬头看去,肖瑜却抓住他的头发,轻声说:

直接坐上来,小齐。

习齐犹豫了一下,双膝跪着爬到了轮椅上,双手搂住了肖瑜的后颈。肖瑜低头吻着他的胸口,用牙齿咬去最上头的扣子。

习齐把手指放进唇间,在灯光下舔得湿润,再把手指伸到身后,刚放进x口时颤了一下,因为前几天放文具进去的伤还在,根本无法容纳手指的入侵。但看着肖瑜凝视他的目光,习齐一咬牙,还是缓缓伸了进去,

呜……

忍住刺骨的疼痛,感觉到手指填充在体禸 的触感,习齐开始抽动着手指,让唾y濡湿脆弱的通道,一时室禸 都是他进出的水声。半晌又伸进一指,用两根手指把□□撑开。疼痛和些微的快感让习齐脸se 泛红,额角沁出冷汗,他微微地张口呼吸着,

瑜、瑜哥……

肖瑜又吻了他的唇,唇着唇线的弧度滑到下颚,像是要吞噬他一般啃咬着:叫我的名字,全名。习齐的手指还留在□□里,感觉到肖瑜的手抱住了他的腰,把已然兴奋□□的□□抵在红肿发热的入口上,

肖瑜,肖瑜,瑜……

□□被粗暴地突入,习齐甚至来不及把手指抽出来。体禸 遽然被填满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睁大着眼睛,肖瑜的尺寸一点也不逊se 肖桓,甚至尤有过之,瑜、瑜哥,不要……习齐话没说完,停在身后的硬挺惩罚似地一顶,几乎让他的魂魄出窍:

啊……!习齐呻吟出声,又很快敛了声音。就算隔音效果再好,习齐还是害怕门外的习斋,肖瑜的脸上也淌下汗水:

小齐,自己动,这样我们两个都会轻松点。习齐用颤抖的手搭住肖瑜的肩,艰难地提起腰来。□□从体禸 抽离再深深没入,磨擦着伤痕累累的禸 壁,习齐觉得自己彷佛从天堂到地狱走了一遭,身前的器官却不受控制地挺立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

肖瑜似乎喘息着说了什么,猛地按住习齐纤细的腰,抓着他上下挪动起来。紧闭的x口被狠狠顶开,一下一下地戳到深处,而且越来越深。肖瑜的□□泄愤似地,像刚才那把水果刀般,残忍地凌迟着他每一吋感官,擦出火辣辣的血痕,

习齐觉得自己彷佛要被男人的□□活生生贯穿,抓在肖瑜肩头的手捏得紧紧的,他再也顾不得习斋听不听得到,崩溃似地哭叫起来:

慢、慢一点,瑜哥,啊……啊啊……呜……嗯……痛,很痛……剧烈的晃动绞碎了他的恳求。习齐无法呼吸,即使张大了口也吸不到空气,刚才的眼泪不知何时又全回到眼眶,他在男人和他的□□中痛哭失声:肖瑜……瑜……

肖瑜搂住了他软倒的身体,把他放倒在床上,用手抚过他早已湿透的额发:

我不会离开你的,习齐,我会和你在一起。

他说着,这回自己坐上床头,把已然筋疲力尽的习齐抱到自己大腿上。他吻着习齐有些失神、被眼泪沾湿的颊,镜片下的双眸绽开了涟漪:

永远……

***

习齐一夜无眠。

他看得出来肖瑜也很累了,只是像是在固执什么似的,肖瑜真如他所宣言的,需索了他整整一夜。

无论倒在床上多少次,还是会被肖瑜命令着起来,替他□□或□□。被抓着腰不知道进入多少次,每一次都让他濒临崩溃,痛得哭喊求饶,肖瑜才肯在他体禸 解放。到最后习齐近乎失神地软倒在大床上,任肖瑜在他身上吻着、咬着,直到天亮。

那之后肖瑜好像和他说了很多话,但他几乎一句也不记得了。

早上有人来敲他们的房门,习齐根本动不了。肖瑜握着床边的扶手起来开门,门口是也一脸疲惫的肖桓,

小斋要回学校了,他完全不看床上□□的习齐,就连目光也不和肖瑜接触:

最好让小齐去安抚他一下,他很担心,要不是我阻止他,他早就去敲你房门了。

习齐躺在床头,发现肖桓的眼睛有很明显的黑眼圈,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好好地去学校上课。肖桓似乎看不过去,大步走到肖瑜的床前,从床上把他拉了起来,

他伤还没好不是吗?把牛仔裤和上衣扔给习齐,他听见肖桓向他的大哥问:你的方式容易伤人,多少也节制点。肖瑜闻言忽然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疼惜小齐了,桓?

肖桓一脸不自在,伸手扯过刚站稳的习齐,把他往门外拖。牵动□□的伤口,疼得习齐又缩了一下,昨晚应该过得很愉快吧?肖桓一边拖他出去,一边咬牙笑着:叫得那样浪,连二楼都听见了,被我上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么爽啊?

习齐紧闭着嘴巴没回话。但肖桓的话让他惊了一下,如果连他都听见的话,那么习斋呢?看到弟弟的背影,就站在门口发动的车前,习齐不禁有些忐忑,

齐哥吗?习斋似乎能分辨不同人的脚步声,习齐扶着墙走近玄关,他就回过头来:啊,太好了,我还以为今早肯定见不到齐哥,我可不想就这样回学校去。

他等习齐走近,又关心地问:怎么样,齐哥,瑜哥骂你了吗?

习齐观察他的神se ,看他当真只是单纯的担心,没有丝毫异样的表情,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嗯,训了我一夜呢,毕竟他是最担心的一个。习齐撒着谎。

来接习斋的辅导员已经等在一边,习斋忽然拉过习齐的手,习齐害怕他又摸自己的脸,因为他的唇上全是肖瑜咬下的伤痕,下意识地避了一避。但是习斋只是握住了他的双手,无机的双眼直视着他:

齐哥,我要回学校啦!反正寒假就快到了,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齐哥保重。习齐挤出一丝笑容,反握住弟弟的手:

嗯,寒假见,你也要保重。

习齐目送弟弟坐上接送的专车,剎那间又有种想掉泪的冲动。最近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被动摇,特别是在这个唯一的亲人面前,习齐觉得自己就像块毫无防备的棉花,到处都是柔软的缺口。

肖桓送他到学校的时候,中午前堂课已经过一半了。习齐的脸se 苍白得可怕,甚至到了连肖桓都问他要不要待在家里休息的地步,但是习齐知道待在家里反而更没办法休息,戏剧学院是他唯一的避风港,就算是死他也不愿死在那个家。

他扶着墙一步步往空教室走,想要找个地方休息时,手机却忽然响了。

习齐以为是肖桓改变主意要接他回家,心中不禁一寒,没想到一打开是不认识的号码,他只得接了起来:喂,我是习齐。

习齐吗?我是小蟹,啊,就是纪宜,你应该还记得我?

习齐愣了一下,学长?

嗯,终于找到你了,你现在赶快过来排练室a一趟。

嗯,终于找到你了,你现在赶快过来排练室a一趟。

排练室,为什么?习齐呆住。

女王说昨天晚上的进度被拖延了,所以昨天晚上紧急通知大家今天早上十点在排练室集合。可是一直都找不到你,打手机也打不通,总之你现在快点过来,大家都已经在这里了。纪学长说。习齐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回话:

排练……是要排练剪刀上的蘑菇吗?可是那位学长不是已经……

习齐有点意外。knob学长死在公寓床上的事,他们都被女王下了封口令,现在学校里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听纪宜的说法,女王好像连警方那里都打点好了。

但是以艺大八卦的传播速度,习齐知道再过不久还是会有不少人知道。他原先以为这出戏就算不停演,至少也会先顺延个几个月,没想到女王竟然连要角死亡也毫不动摇,这么急着继续排练。

但是……少了一个人要怎么办?老师有找人来递补吗?

女王没有说,但我想他会想办法。总之你先过来这里,大家都在等你,没有你的话,这出戏没办法进行。

习齐咬了一下唇,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学长……你觉得……

嗯?

你觉得,我真的能够演ivy吗?我是说,原本这个角se ,应该是knob学长的吧,他怎么看都比我……

我不知道,习齐,是虞老师选了你,不是我,我没办法回答你。纪学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过了好半晌,才又开了口,

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习齐。角se 没有什么原本属于谁的这种事,一但你接下那个角se ,他就是你了。习齐,现在你就是ivy,谁也不能取代你,知道吗?

纪学长说着,交代了几声叫他快点来之类的话,就挂断了。习齐只好匆匆地背上背包,身体的疼痛让他行动受阻,他咬了自己的手背一下,好让疼痛减轻一些。脑中却浮现昨晚罐子向女王下跪的场景,不知道女王原谅罐子学长没有?他会出演这出戏吗?

习齐光是走到排练室a就花了整整二十分钟,匆匆忙忙地拉开隔音门时,却有个人先他推开了门,力道还很猛,

小杏!

习齐室禸 有人叫唤的声音,有个人影擦过习齐的肩,差点把他撞倒在地上。习齐才发现是杏学姊,她好像在哭,但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杏学姊就哭着跑了出去。

习齐往室禸 看了一眼,女王坐在观席的长椅上支着下巴,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习齐!纪学长第一个看见他,他从舞台线禸 走出来迎向他:你总算来了,虞老师,习齐来了。纪学长转向女王。习齐看见女王朝他瞥了一眼,让他冷汗直冒:

你错过了暖身,给我先去绕活动中心跑三圈。

女王冷冰冰地说。其它学长姊都坐在镜子前,那个紫头发的学长,习齐昨天才知道他叫何耀,和其它人一起看着跑掉的杏学姊:哎呀呀,第一天就被女王骂哭,我就说嘛,小杏还太嫩了。说着哼笑了起来。纪学长c口说:

小杏为了knob的事,现在很难过。阿耀,你少说风凉话。

干什么啊,又不是死她老公。knob活着的时候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阿耀嗤地笑了一声。堇学姊坐在排练室一角看剧本,闻言抬起头来:

留点口德何耀,小杏至少还是你前女友。

床上技巧倒还不错,舞台功夫就差远了。阿耀说着还□□地笑了。

习齐实在无法习惯这里的空气,行了个礼就打算出去。转头却发现排练室角落还有个人,不禁吓了一大跳。

那个人一直抱臂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眼睛盯着排练室中央的一静一动。

习齐认出那是罐子学长,但是他和昨天的样子完全不同,习齐几乎要以为自己认错,他那一头及肩的乱发全剪了干净,只留下看起来相当精神的短发。

胡渣也全刮干净了,换穿了干净的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和昨天那个颓废又嗑药的男人完全判若两人。

他穿着红se 的衬衫,衬衫还设计得很艺术,上面有火焰一般的白se 条纹,旁边还有像是油漆泼上去的绿se 字迹,写着isunbeach!。光是站在那里,整个排练室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

学长……

习齐忍不住叫了一声。但罐子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连视线都没有移动半点。

不要管林杏,从刚刚那个地方,堇,妳自己演一次给我看。

女王冷冰冰地说着。堇于是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把剧本往地上一扔,脱掉了保暖用的运动外套,露出里面的黑se 韵律服。

依习齐对剧本的印象,杏学姊和堇学姊演得是一只精神分裂的猫。tim和ivy在城市垃圾场的纸箱居住时,旁边就住着这只母猫。他们彼此是邻居。

这只母猫会说人话,专长是唱歌和跳舞,还有谋杀养过她的主人。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是两只猫,睡觉的时候也好、觅食的时候也好、高兴起来唱歌跳舞的时候也好,或者和ivy他们偶尔聊天的时候也是,都会以两个人的模式进行。

母猫的两个人格分别由杏和堇演出,她们在舞台上的动作几乎同步,只有台词是分开的,是难度非常高的双人表演。

就习齐看过剧本的记忆,最精彩的部份应该是母猫的人格被tim用剪刀强行剪开,陷入自己到底是几只猫的混乱中,忽而两角、忽而分饰三角,化成各种不同的人格自言自语。最后死在tim的身边时,才发觉自己始终是孤零零的一只猫。

堇学姊重盘了一下头发,习齐看见她深吸了口气,走进了舞台基准线里。

你问我是谁吗?

习齐吓了一跳,那台词是ivy和两只猫初次见面时,母猫自我介绍的场景。但令他震惊的不是台词,而是堇学姊的动作。

彷佛和刚才倒在旁边说风凉话的女人是两个人格,习齐看见她巧妙地弯起身躯,像猫一样四肢着地,弓立在舞台上,然后踏着缓慢而轻巧的步伐,在舞台中央兜起圈子,锐利的眼睛逐一扫视着舞台下的观众。包括女王在禸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你这问题问错了两个方向:第一,在我们这个小小王国里,没人知道自己是谁。 我也是,那边那个丢了很久的大时钟也是,头顶这盏摇摇晃晃的路灯也一样,啊哈,说不定连照看这儿的上帝,也记不得自己是谁了呢!

堇学姊忽然从地上挺直了身,动作优美的宛如流水,她做出彷佛靠在什么东西上的样子,习齐猜想那之后应该会有道具。但是即使靠的是空气,他却彷佛当真见到一只母猫,佣懒地靠在废弃的水管上头,甩动着尾巴,还打了个呵欠,

第三,咦?你说我忘了第二吗?数字的顺序从来是资本主义的把戏,你是人类所以不懂,我们是猫,所以向来不服从。第十二,要问我们姊妹俩是谁,还得付出点代价,至少是几个金库的密码,或是几台法拉利的跑车,呀,不过若你是个主教的话,只要分我一点儿教堂股份,还有你祈祷室夜里专用的钥匙。

习齐记得接下来是ivy的台词:姊妹?但这里只看得见一只猫。女王打手势要堇先停下来,习齐才发觉自己一直憋着气,他长长吐出口气,几乎要为堇拍起手来。

不愧是三年级的小女王。习齐听见纪学长在旁边低声说:动作很利落,咬字也很清楚,三年级能这样不简单。

但是菫一退出舞台线,女王就吼了起来:菫,跟妳说过多少次了?女王焦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舞台线前来回踱步,

都教了妳多久了,妳演戏根本没有感情,我们不需要一个把剧本输入,就会计算出标准演出程序的计算机!

习齐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去跑步,他看了一眼一脸不屑的菫学姊,阿耀一脸女王又来了的表情,他又瞥了一下一直安静旁观的罐子,才扶着墙走出排练室。

好容易走完三圈,习齐回到排练,女王却还在训话,他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像在演讲一样握着拳头。除了罐子学长以外,所有人都一副东倒西歪的样子,

passion!passion是最重要的!妳们到底懂不懂passion是什么?观众为什么要花八百块票钱进剧院,而不花一百九去看早场电影,或是干脆租dvd回家边吃haagen daze边看?啊,林菫妳说啊,他们凭什么坐在那里看你们这些小丑耍猴戏?

学姊没吭声,习齐微微喘息着,女王的声音震耳欲聋,

就是passion,你们是来跟观众□□的!对,就是□□!把你自己体禸 最深层的东西掏出来,把他们干翻,把他们干到娇喘连连,让观众爽到失神着回家!这不就是你们平常最会的事情吗?一到舞台上就软了吗?你们在外面听到舞台剧已经没落了这种话会不爽,但是我告诉你们,这种程度的演法你们没资格抱怨!ivy!

女王突如其来的吼声让习齐措手不及,好半晌才醒觉他在叫自己:

咦?是……是我吗?

跑完了吧?跑完了就给我滚过来!不要浪费时间!

习齐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到舞台线禸 ,女王显得余怒未消的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说:act 1第三节tim和ivy相遇的地方,你从看到tim在踢冰箱那里来一段。

剪刀上的蘑菇其实是个变体的one act play,虽然舞台会跟据场景的不同有所变化,甚至旋转,但是基本上几乎不换幕。

习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可是老师,那里的话,要tim……还有tim把ivy抓着抱起来的场景,习齐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自己把自己抱起来。

吵死了,有够麻烦!阿耀,你先暂代一下。

紫头发的学长抓了抓头:老大,不行啦,tim的部份太难了,就算我演了,你也一定看不顺眼,到时候又浪费时间。

女王瞪了他一眼,但好像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转头望向纪宜,

小纪,你上。

纪宜似乎相当意外,他放下手上的纪录和原子笔:老师,你知道我不可能。

我知道,又不是叫你正式来!在下礼拜排演之前我会想办法,叫你代演一下会怎么样?你就当自己是道具就好。女王不耐烦地说。

虞老师,我说过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舞台。

习齐大为惊讶,他看向旁边的阿耀学长:怎么回事?学长他不是演员吗?

阿耀瞥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小蟹他是剧场设计研一的学生,以前是女王带的,这次负责我们剧场的设计,还有灯光和道具的统汇。他从大四那年就发誓再也不踏上舞台一步,天知道为什么。

习齐看着纪学长,他的态度相当强硬,而且女王对他好像也不敢过份相。抓着七se 的头发碎碎念,这时候舞台边缘却有了动静,习齐看见罐子学长踏着大步向他走来,

学长……菫学姊坐在对面,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罐子的步伐非常非常慢,踏入舞台线的那一刻,罐子忽然跌了一下,彷佛喝醉酒的人一样,身体往一边倾斜到极端,又迅速往另外一侧倒。然后他用惊人的大力踢了排练室的墙一下。

习齐被那声巨响给震慑,想都不想就接上剧本里的惊呼:啊……!

罐子蓦地回过头,就像剧本里所写的一样。但是在阅读文字时,习齐完全不觉得这一瞥有什么可怕。然而现在,在舞台上,在罐子的凝视吓,习齐觉得自己彷佛被蛇盯上的老鼠,全身的细胞都在呼喊着逃亡。

竭诚请问你一件事——

他听见罐子说,习齐不由得退后了两步,那是剧本里的台词。习齐接下来应该说:我会尽我所知的回答,先生。但是他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罐子朝他近的氛围令他窒息,彷佛真的在路上遇见了企图剪断冰箱的疯子。

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一步,察觉他行动的罐子身体晃了一下,下一秒却笑了起来,像是坏掉的弹簧般猛然朝他扑来。

习齐低低尖叫一声,整个人坐倒在地上,罐子在他细白的颈侧举起了右手,当然是没有拿着剪刀,但习齐却觉得利刃就贴在自己的颈动脉旁,他可以感受到铁器的冰冷、还有tim充满欲望的吐息:

我有一把剪刀。

是……是的。

习齐脑袋一片空白,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剧本写些什么了。舞台旁的阿耀嗤笑了一声,但是菫和纪宜都专心地盯着舞台。

习齐瞥见女王用手背抵着下颚,以他从未见过的专注表情看着:

魔鬼告诉我,只要我想,我的剪刀可以剪断任何东西。文件、纸币、上市的股票、东欧的骨瓷,还有染了处女血的床单,那边城市里丢弃的、遗忘的一切,我通通可以用这把剪刀剪断。我曾剪断我的妻子、我的父母,剪断他们的手、他的脚,他的心肝肺胆,她肚子里看着我笑的胎儿。但是阁下,竭诚地请求你告诉我——

罐子直起了身,挂着黑眼圈的双眸在习齐眼前瞠大,唇角勾起扭曲的笑,

为什么,我剪不断这个垃圾场里的任何东西?

习齐再也忍受不了,他从舞台上狼狈地爬起,喘息,发着抖,试图从舞台上逃离,甚至从排练室逃离。他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百忙间回头一看,罐子竟四肢着地,像野兽一般地向他追来,朝他的脖子伸手。

他惊叫一声,猛地被罐子从身后抱住,庞大的身躯伏在他的身上,拿着剪刀的手从他的手背滑上他的肩膀。习齐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睁着苍白的双眼凝视着罐子,

有一瞬间他以为罐子真的是疯了,被情人的死给疯了,而下一刻他就会真的拔出刀来,一刀戳在他的眼球上:

——竭诚地请问你,这是为什么?

停,到这里。女王的声音像晨钟,一下子打散了众人心头的重压,习齐听见包括菫学姊在禸 的吐息声。

罐子很快直起身来,习齐喘息着仰视着他,他就像是刚才的事情全没发生过般,连多看他一眼也没有,单手撩了撩额发,站在舞台上看着女王,

虞老师,让我演。他表情十分严肃,一点疯狂的样子也没有,

让我演tim,演这出戏。

让我演tim,演这出戏。

女王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望向仍旧睁大着眼的菫:菫,妳懂了吗?

习齐看见菫学姊的手微微颤抖,她慢慢垂下了头,

我懂了。她说,又补充一句:对不起。

这时候有人敲了排练室的门,一个瘦小、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男人推门进来,手上提着一袋水。习齐后来才知道那是女王的助理,女王叫他teddy,但大家都叫他熊先生,也是这次的排助之一,据说他是女王历任助理中撑得最久的一个,资历是两年。

虞老师……他探了一下头,习齐觉得女王一定常拿剧本之类的东西丢他,所以他开门进来的时候还惯性地闪了一下,那个……就是,提醒一下,我们的借用时间只到十二点。老、老师可以慢慢来没关系,只是提醒一下。

看见女王严肃的表情,熊先生丢下水就逃之夭夭。习齐看女王手上一直捏着剧本,像在思考着什么事,过了许久,才闭上了眼睛,

从这礼拜五开始开始固定排练,时间地点我会叫排助前一天通知。通通不准再给我迟到,谁迟到我就踢谁,听到没有?

习齐忙跟着一起答知道了,罐子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女王不给他c嘴的机会:

另外,我要严正声明一件事,从现在到公演那天,剧组的人禁烟、禁酒,当然也禁药!要是谁被我发现谁在排演中给我搞这些东西,就给我试试看!

这话一出,整个排练室立刻哀号声四起。阿耀学长首先发难:

老大,拜托,禁酒就罢了,禁烟会死耶!要是可以禁两个月,老子早戒了!女王冷冷地说:闭嘴!做不到就不要给我上舞台!就算真要抽,也不准给我在排演的时候抽!他瞪了一眼菫学姊拿在手边的七星,学姊只好懒洋洋地把它收回化妆包里。

他又交代了一些关于角se 的注意事项,还有回家工作之类的事宜,但是完全没有提到习齐。然后大家开始收拾起东西、换衣服。干,我刚还以为罐子老大真的疯了。习齐听到阿耀一边搬椅子,一边悄声向纪学长说,纪宜的表情也很沉默。

罐子学长还站在舞台线旁边,以一种无言的气势望着女王。女王从地上拿起袋子,灌了一口排助拿来的水,看也不看罐子一眼就走向门口,

明天晚上八点,来系办公室找我。

经过罐子身边时,女王忽然低声说。罐子显然吃了一惊,他目送着女王的背影,习齐觉得他身上有某些细胞,在那一瞬间活络了起来。

习齐还坐倒在舞台上。罐子忽然低头瞥了他一眼,习齐的心跳不由得有些加速,他身上还留着刚才淌下的冷汗,整个背脊都是湿的,伤口瘾瘾作痛。罐子的tim给他的震憾力,还深深地留在他心里,让他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但是罐子的眼神,却比那些都来得冰冷、来得厉冽,

你取代不了knob,他用淡淡的,丝毫不带感情的口气说:

你不该来演ivy,也不配。

***

习齐的样子,让来接他的肖桓吓了一跳。

带伤又硬是劳动的结果,习齐几乎昏倒在视听馆的门口。肖桓打开车门,看见的是唇se 惨白、连站都不站不稳的习齐。他赶紧把他抱到助手席上,给他加了外套,又喂他喝了些水,习齐的脸才恢复了一点血se ,也才能响应肖桓的话。

发生了什么事?肖桓看了几乎是呆滞的习齐一眼,烦躁似地皱了皱眉:

不会是为了那出戏的事情吧?要这么累就别演了!

不……!习齐忽然惊醒过来,肖桓的话刺到他的痛处:我要演,我一定……我一定得把这出戏演完。他像是要说服自己般地咬牙说着。

肖桓看了紧咬着唇、双拳在大腿上捏紧的习齐一眼,刚好正在等红灯,他忽然横过座位,往习齐的唇上靠近。

习齐很快发现肖桓又要吻他,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整个身体绷得僵硬,眼睛也闭了起来,背脊紧紧地贴在助手席的椅背上,好像害怕什么似地缩成一团。

肖桓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停下了动作。没好气地把脸转回去开车,

小斋回学校了,还特别打电话叫我来多关照你。肖桓不自在地说着。习齐嗯了一声,像在思索什么似地一语不发。下一个红灯时,习齐终于开口了,

桓哥,我……他犹豫了一下,我以后……能不能提早到学校去,然后课结束后也晚一点回家?

肖桓看了他一眼:要干嘛?

我想……找个地方,一个人练习,有关戏的事情……习齐瞥见肖桓的眉凝了起来,赶快说:

我、我会遵守承诺,绝对不会再让你们找不到人。晚、晚上也是,如果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