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引小说 一世安【4-4】

作者:唐七公子书名:华胥引小说更新时间:2021/01/19 13:21字数: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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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玮觉得自从我给慕言做过一顿饭,他待我已明显不同,说实话我是没有看出来。

一日一日,漠漠时光流逝,多逝一日,便向死亡多迈近步。慕言不是容易被漂亮姑娘打动的人,他爱上我对了他是怎么会爱上我的来着

我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明白的只是在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那一日大雨滂沱,他在雨中找到我,对我说:阿拂,我喜欢你。

那些美好的回忆,我无数次想起,在这梦中的个又一个雪夜。虽然知道细水长流才是永恒,可我已没有那么多时间。

若是在他贵为世子的过去,已有无数姑娘变着花样来讨他欢心,让他觉得此时我的好皆是寻常,那,有没有一个女子,曾经愿意为他失去自己的双手呢

若是我那样做,是否他就会动容,是否一切就会如我所想,是否最终他就可以忘掉我呢我想了又想,最后觉得,其实可以试试。

慕言他纯粹是为了铸缕剑才要赶去颖川荆家。但我所知道的,荆家的铸缕剑最后却并非归于陈国世子。

这件事在当时非常有名,荆家家主邀了天下英雄前去试剑,原定的规则是谁能破掉铸剑庐的七星剑阵便可以带走铸缕。

可最想要铸缕的那人却是个丝毫不会剑术的妇人,她已故的丈夫还活着时被称为剑痴。荆家最受宠的小少爷是举世闻名的雕刻师,最擅女子人像,雕出的作品栩栩如生,可惟独人像的手指总是掩在流云袖中,传说是因未曾觅得一双灵活的巧手,将它剖开来辨明骨骼肌理,才直无法雕刻出女子素手的神韵,就干脆弃而不刻。

想要铸缕的那位妇人不会使剑却会使针,刺绣之艺天下绝迹。于是,妇人将自己的一双妙手砍下来送给了荆家的小少爷,在试剑会的前夜带走了铸缕。

天下英雄齐集颖川,千里迢迢而来却不见想象中的神兵,虽然懊恼倒也无话可说,毕竟只是把剑,再如何罕见也抵不过自己的双手。

我不敢说我这一双手会比那个使针的妇人更灵巧,但它能画出令当世名家也欣赏的画作,会弹出连慕言也没什么话好说的琴音,我想,它大约也够格来交换铸缕。

颖川并不如想象中繁华,只是人多,但一半都是外来人口,目的是七日后荆家的试剑会。

我不明白为什么慕言要来得这样早,过两天发现后来的只有在客栈院子里打地铺了,才恍然他的社会经验真是丰富。

虽然说是一路同行,但慕言和公仪斐并不怎么管我,所以这孤月皎皎的一夜,我才能顺利抱着琴溜出客栈大门,前去荆家的别馆赴荆小少爷的约。

其实是我约他,甫到颖川便托君玮送了信过去,原本没想到会那样顺利,岂料两日后便收到他的回帖。

看来,他对我的这双手很感兴趣。君玮虽不知我在信中写了什么,赴约之事却执意陪同,好在找到时间给他饭莱里下了足量蒙汗药。

有君玮在这件事就办不成,到这梦境中,他说他是来帮我,他以为帮我就是要好好保护我,却不知道这最后的时间,我再不需要谁的保护。

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一定会伤他的心,况且我也怀疑以他的智慧这么曲折的感情问题他究竟能不能理解踏过白玉做的牌坊,荆家的别馆外遍地梨花,像一场夜雪铺就,而梨花道旁两列幢幢的石浮屠,仿佛生就坐落在莲花之上,禸 里着了幽幽烛火,夜风拂过,火光忽明忽暗。

间或有长衣侍女提了半人高的灯笼踩着梨花匆匆而过,被不知是月se 还是明火扯出长长的影子。荆小少爷荆楚已侯在馆外的廊檐下,外间荼室的纸门被拉开,室禸 灯火透明,正中已摆好一张桐木的瑶琴,茶室上座则是一张兽腿桌,桌上搁着一把长刀。

两件东西部是为我准备的。一身月白裘衣的荆楚手中怕冷地捧了个紫金暖炉,不过和君玮一般的年纪。看到走到近前的我,不知为什么显出愣怔神se ,不确定道:君姑娘

我笑了笑:君拂为何而来,想必信中所述,荆公子已十分明白。公子想要得到一双巧手,而君拂想要得到把好剑。我微微仰头看着他,不知公子可否愿同君拂,以物易物呢

他摩挲着手中的暖炉,目光落在我抱琴的双手上,唇角掀起一个笑:在下听闻,当今天下于乐理上造诣最高的是陈国的世子苏誉,琴技最好的却是卫国的公主叶蓁。文昌公主能在一曲之间变换十二套指法而不错一个音,在在下看来,那才当得起一双巧手,今次君姑娘想同在下以物易物,却不知君姑娘的这双手,配不配易家父所铸的这把剑呢。

他说的应是我十五岁时的事。楼国一个乐师不知从哪里得知惠师父是个礼乐的高人,执意要同他一较高下,师父一向觉得自己不是红尘中人,基本上从不接这种帖子。

但这个人很执着,即便被师父再三拒绝也不放弃,在宗里白吃白喝了很多天,搞得师父很烦,却怕开了先例之后找他比试的人源源不断,想来想去把我推出去应战。但老实说虽然我自小学琴,但开始认真只是在同慕言相遇之后,还不到年,着实只能算个一般的高人,为了让我一开场就唬住对方,师父才临时教了我一堆花架子。

一曲之间变幻十二套指法只是雕虫小技,到十七岁我辞世之时,已能在极短的曲间变幻二十四套指法而仍行云流水弹奏自如。

但这些都是师父不提倡的,他认为大音而稀声,大形而无形,礼乐之事,最高明的并非变幻多少套繁复指法,而是靠最简单的一套指法能奏得百花盛开百鸟朝凤百川归海。虽然这种境界他一辈子也没有达到过,我也是。

荆楚一瞬不瞬盯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知难而退。我环视了下四周,银的月,寂寥的夜,雪白的梨花,微微摇曳的烛火,冰冷的石浮屠透着禅意的幽冷。

这氛围真是太适合弹琴,摘掉布帛,抱琴席地而座,低头可见白se 的衣裙同地上的梨花融为一体,最后一曲能在这么一个美丽的地方弹奏起来,换个角度讲,也是一种运气。

荆楚从木廊上下来,缓缓走近我:君姑娘对自己这双手,倒是很有自信呢。若真是一双敌得过文昌公主的妙手,在下自当把铸缕剑双手奉上,但倘若不是,君姑娘又将如何呢

我低着头试音:怕不是我将如何,而是荆公子将如何吧

他笑了一声:君姑娘若是愿意留下来做一年在下的乐婢,那

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想要我做他的侍婢,感觉挺新鲜,我低着头继续试音:

荆公子觉得,一个国家,只要城池繁华便是富强了一个客栈,只要装饰豪华便是一流了一个女子,只要生得一副好皮囊便是美丽了倘若点头,你也觉得很可笑吧那为什么会以为,一个琴师,只要懂得变幻繁复指法便是琴技高超了

拨起第一个琴音,抬头正对上他不知何意的眼神,我补充道:这么说并非为自己找台阶下,只是觉得,应当矫正一下荆公子的观点罢了。

手指贴着琴弦游走,蚕丝弦似是主动贴上来缠绕手指,那是师父曾经教过我的指法,许久未曾用过,但正如师父所说,虽然学的时候痛苦了点儿,却是件像骑马一样一旦会了就永远不会再忘记的事。

琴音似水流淌,与月se 混为一体。师父曾说,真正奏得一首好曲子,并不是耳中听到多么美妙的乐声,而应是眼前出现多么美妙的图景。

我的眼前本就是一副好图景,自以为没什么空间再来锦上添花了,恍一抬头,却瞧见视野中出现绝不可能出现之人再抬眼,却不见他身影。

真是傻,本来就是没什么可想的件事,除了幻觉,还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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