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 第十六章 、管他何人

作者:赤军书名:汉魏文魁更新时间:2021/02/23 01:44字数:1611

  

荆州这票学问家,估计早就跟学宮某个角落里候着了,就是不肯先上堂,要等是勋到了,有人来通报了,这才排成一列,大摇大摆地进来在他们想来,我等成名已久,你是个名小子,今日聚会学宮之中,我们就是先生啊,你就是学生啊,哪有让先生等学生的道理

是勋心说你们摆架子,不懂礼,老子不能跟你们一般见识终究外面还有那么多学生瞧着呢。于是站起身来,拱手相迎。只见来的这二十多人,都高冠博带,穿着儒服,一人着公服,按照名望、年资排成一列估计跟黄射给是勋瞧的那份名单上的排位相同一步三晃地就进来了。前面四位大儒颍容、谢该、宋忠、綦毋闿都是先坐定了,才向站着的是勋拱手行礼,后面那些资格嫩点儿,不敢过于托大,都站着还完礼以后,才按次序坐下。

傅巽算是陪客,当下逐一给是勋介绍这些儒者。其中是勋就光注意了一下颍荣、谢该好歹这两位在后汉儒林传里有列名,以及那位后来投靠东吴的潘濬潘承明。这潘濬在演义上就露了一小脸儿,瞧着跟士仁、麋芳是同一路打酱油的货se ,但在实际历史上,他在东吴一直做到九卿之一的太常,为人清廉刚正,也算一时的名臣了。相比之下,始终仕蜀的李撰和尹默就彻底是小角se 。

诸人坐定了,有仆役端上来热水。大家伙儿都注目颍容终究这位是老前辈,得由他先开口才成。就见颍子严先生端起杯来。稍稍润了一下喉咙。然后慢条斯理地朝是勋拱一拱手:“老夫听闻是先生为郑康成的再传、孙公祐的弟子。不知道治何经典哪”

来了,来了,果然还是这一句。

这一句是勋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问过了,刚从乐浪跑中原来的时候,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并师承,未治经典。”可是后来好歹跟孙乾学了几个月,就不能再这么妄自菲薄啦。自己治啥经典呢说起来,当初刚跟着孙乾的时候。主要向他学习论语,后来结婚前又去学了一段时间,请教了一些相关春秋和诗经的问题。

“经”这个字眼是不能随便用的,汉代所谓的“经”仅指“六经”,即诗、、礼、乐、易、春秋,其中乐经已亡佚于秦末战火之中,所以正经能够研究的也只剩下“五经”而已论语是不包括在禸 的。所以面对颍容的问话,是勋有两种回答方法,一就是在比较熟的诗经和春秋里挑一个,二是早就打算好的。照抄演义上诸葛亮骂严畯的话

“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且古耕莘伊尹,钓渭子牙,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审其生平治何经典。岂亦效生,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乎”

但是他正一肚子火呢你们竟敢在老子面前摆架子,身为儒者而如此礼就觉得这大招虽能却敌,却也显得自己学问不足,故意规避问题。终究在外面围观的是些学生,就不是啥黄盖之流的武将,一开篇就讲安邦定国的大道理,学生们未必听得懂。所以干脆一梗脖子,傲然答道:“不敢云治,然五经皆在胸中,三统、九章、论语、孟子,亦熟习也。”哼,老子其实啥都会,你们想问什么吧

宋忠闻言,忍不住“哧”的一声:“阁下好大的口气。但通一经,可举博士,安有敢妄言熟习五经者耶”

是勋当即反驳道:“所谓经者,常也,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经。春秋仁、义、礼礼、易智、诗信。人情有五性,怀五常,乃成其德,安有执其一端,五性不,而能名为儒者乎”

他这句话也不是原创,前半截来源于白虎通义,那是当年汉章帝召集群儒于白虎观论“五经”异同,完了让班固综合研究成果,编纂而成的。不过原文是说“乐仁”,考虑到乐经已佚,所以就给篡改成春秋了。

他这是故意露破绽给人抓,果然,綦毋闿一脚踩进了陷阱,当即质问:“春秋所言,尊王之大义也,所述乱世,安求其仁”

是勋冷笑道:“礼云:上下相亲谓之仁。所谓尊王者,即下亲其上也,齐桓、晋文尊王攘夷,岂非仁乎难道阁下以为,尊王非仁乎”他这是彻底的诡辩,当然驳不倒对方,只不过想趁这个机会转移话题而已。于是转向颍容和谢该:“勋闻子严先生、文仪先生并研左氏,都有宏作,惜乎未能得见。倒要请问,所谓郑伯克段于鄢,左氏称段为共叔,何也”

是勋心说你们这一票学界泰斗、博士、博士后啥的,攒一块儿难为我一个研究生还没毕业的后辈,你们就不觉得羞耻吗今天又不是答辩,又不是考试,与其让你们问我,不如老子来问你们。经义多岐,想要答对了你们所有的问题,实在难如登天哪,可倘若倒过来呢你们也未必就都明戏啊。

颍容和谢该都是研究春秋左氏传也即后世被称为左传的专家,颍容写过春秋左氏条例,谢该写过左氏谢氏释,而是勋名义上的师祖郑玄也通左氏,所以他觉得这几位肯定会出相关的题目来考验自己。不如老子转守为攻,先拿左氏来难为你们吧。

郑庄公的兄弟段,为什么左传上会写作“共叔段”这个“共”是啥意思呢历来就有两派不同的解释,一出贾逵、服虔。说是谥号。一出后来的杜预。说段后流亡到共地,所以才称其为“共叔”,但是都法彻底地自圆其说。于是是勋就提出这个问题来了,不管你们怎么回答,老子都能驳答题困难,出题难为人可就简单多了。

果然宋忠抢先回答:“为谥也。”这是当时的正解。

是勋撇一撇嘴:“谥法云:敬长事上为共。而段叛其兄而背其君,可言敬长乎可言事上乎段既死,则谥出于庄公。庄公安肯讳其弟之过,而予以美谥即便欲与美谥,亦当选以别字,故以共字谥之,难道是为了奖掖他为弟不悌的恶行吗”

宋忠哑口言,他的弟子李撰赶紧站起来帮老师弥缝:“既非谥,料因段败蹿于共,故名为共叔也。”

是勋轻哼一声:“此所谓胶柱鼓瑟,望文生义者也桓公十年,虞公出奔共池。何不名为共公”逃到哪儿就以哪儿为名、为氏真要这么简单,还用你们这票经学家干嘛啊

古人的称号很复杂。很多只是来源于已经失传的习惯,就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再加上记录者的疏忽、曲笔,以及传抄者的讹误,那些经典中的怪问题就多得俯拾即是。问题是大多数儒生都把“五经”也好,左氏等“经传”也罢,都当作圣人或者先贤之言,除非有版本方面的异同可以对照,否则是不敢有丝毫的怀疑啊,论说得通说不通的,都要死抠或者生编造其中的“微言大义”出来。

当然啦,经学不是光抠字眼儿,经学家也不是腐儒,比方说郑玄。但这类真有见识,能挖掘经典的禸 在思想而不惑于文辞的大家就少之又少,而至于王充之类认为圣人也会说错话的家伙,则立刻就会被人围殴,直接踩成异端。

是勋把自动跳出来找虐的李撰给驳了,然后他就觉得对方必得反问啊:“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你觉得正解是啥”说实话哪有啥正解,就是知道没有正解他才敢问哪。正琢磨着该怎么糊弄过去呢,还是赶紧再出一题呢就见宋忠一捋胡须,抢先问道:

“卿既治春秋而读左氏,请教,宣公二年言及叔牂,郑司农郑众谓是羊斟,贾景伯贾逵谓是宋守门大夫,何者为是”

是勋听了这问题就愣在当场。当然不是说这问题有多深奥,有多难解,而是……我靠你丫转折也太生硬了吧我刚把你跟你的弟子给问倒了,你们也不服个软,也不反问我正确答案,竟然连哈哈都不打一个,直接就换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题目反问回来这就是所谓儒者吗咱不带这样没下限的啊……

他跟这儿发愣,眼瞧着宋忠的表情就挺得意。是勋怒了,干脆一摆手:“两者皆非”这回换宋忠愣住了,旁边谢该拱手问道:“愿闻其详。”是勋就说啦:“若以郑司农所言,叔牂即为羊斟,则斟前有语:今日之事,我为政。是坑害华元明矣,安得再敢砌词以辩若以贾景伯所言,则华元倘在城外,自然对话者为守门大夫,既已入城,其谁不可与言欤”

一般认为,郑众的解释有误,贾逵的解释正确,然而是勋偏要语出惊人,说他们俩都错了。谢该听了这话就不禁愕然啊,追问道:“然则叔牂为何人也”是勋一撇嘴,站起身来:“管他何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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