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 第八章、红脸白脸

贾文和道出孙权和周瑜悍然动兵的消息，张子布当场就石化了。，

张昭原本的想法跟陈端一样，都觉得江东兵少力弱，即便周瑜不肯降顺曹艹 ，那也应当立营设垒固守啊，断不敢主动挑衅――要不然明知周瑜施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又怎敢数离开江东，放心大胆地往曹营和中原去

可是谁能想到，周瑜这胆子都逆天了，真敢以小搏大，怂恿孙权主动去进攻江北

有句成语叫“白头如”，是指朋友之间不能互相了解，结识时间虽长，却仍然如同初识一般。就好比张昭之于周瑜，两人与孙策同定江东，后又并受遗命之重，扶保主孙权，共事也将近十年了，说不上相交莫逆，那也算知根知底，然而张昭就断然料想不到，周公瑾竟然会有般泯不畏死的豪杰胆气

为什么会这样呢张昭细细一想，大概周瑜从仕的前半段都被笼罩在孙策的隂 影之中，那“小霸王”之嚣张跋扈、一往前，在周瑜之上，故此不显；而后半段他在吴县辅佐孙权，周瑜屯兵柴桑，北拒曹艹 、西攻黄祖，见面的机会就没有那么多啦。所以自己知人不明，一个不慎，竟然被周瑜因势利导，玩出这么大的妖蛾子来

倘若是勋在这儿，他一定会说：“张公，知周公瑾者，唯孙伯符也，仲谋亦不能料，而况张公”原本历史上知周瑜的还有一个鲁肃，演义里再加上个诸葛亮，可惜在这条时间线上。那俩却都没机会跟周瑜深入接触。

所以张昭又惊又怒。赶紧撇清自己。说：“吾主兴兵之事，吾固不知也。此必受小人蛊惑，昭即返江东，以止兵戈。”

张昭想走，可是曹家却不能放他走。原本战事未开，曹艹 既不肯答应张昭的请求，却也没赶他走，其目的是为了敷衍和麻痹孙权――只要张昭一日不返回江东。你便一日以为合谈休兵还有机会，乃不敢来救荆襄之难。如今双方正式起冲突了，那就不能放张昭离开啦――他回去真能劝说孙权临阵收兵吗孙权倘若真那么听张子布的话，那早就把人质给送到许都去啦。

得先留着张昭，等到前线战胜――哪怕只是小胜――再放其归去，便有机会一扫江东抗战派的势力。那么要是万一曹军受挫呢也可以放归张昭，以迟滞江东扩大战果的速度。所以，张子布你现在可不能走

当然这些理由不便直陈，当面告诉张昭――即便老先生自己都能猜得到。这时候就应该有人跳出来帮忙曹艹 唱白脸啦，大喝一声。说这家伙先假装议和，其实跑来迷惑咱们。孙权就好放心大胆地发兵，如今他又诡言回去劝阻孙权，骗完人又想安然离去――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他把咱们都当傻瓜吗

荀攸原本想着，靠自己跟张昭的老交情，先站出来唱红脸，然后贾文和名声一向不好，由他唱白脸再合适不过啦。可是谁想到贾诩抢了他的话，先唱起了红脸――荀攸心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打算改邪归正，从此假装正人君子、忠厚长者了吗难道倒要我来唱白脸不成

张昭求去，曹艹 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也不反对，也不说放人，估计也在那儿等白脸出现呢。荀攸环视众人，心说找谁好呢……突然被他瞥见一人，当下微微地挤了挤眼睛，随即又把嘴巴朝张昭一努――这家伙足够聪明，希望能够领会我的意图吧。

果然那人瞧见荀公达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敛容而向曹艹 ：“不可纵也。张公伪作议和，以惑于我，而实兴兵。若容其身而返，是再受欺也，则朝廷颜面何存望丞相三思。”

曹艹 斜眼一瞥，说话的不是旁人，正乃主簿刘放也。他当即把袖子一甩：“吾等所议，军国重事，汝何如人，而敢妄言”你做好会议记录就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曹氏君臣这么一演戏，张昭也瞧明白了，这是不肯放我走啊。不禁苦笑道：“吾今百口莫辩，若辞去时，反为人所讥也。请容暂留，而遣使奉，以劝说孙将军。”我写封信回去总可以吧

曹艹 答应了，于是便让张昭回自家暂住的宅邸去给孙权写信。等张昭一走，曹艹 环视众人，说：“今乃可议取江夏之事。”其实曹家这两天也一直在商量这事儿，如今江东两路军北渡骚扰，那么进取江夏就为当务之急啦。

要说原本的荆、扬二州虽然接壤，但方便往来的只有北部――有长江连通，沿江而行，从庐江或者豫章，即可直抵江夏。南方人烟稀少，又多山地丘陵，道路曲折狭窄，连通不便，况且荆州的南部四郡此刻暗通曹艹 ，有坐壁上观之意。所以若能取下江夏，就等于断绝了孙、刘联络之途。

况且如今庐江在曹家手中，曹艹 大军屯驻南阳，江夏郡横在两者之间，论兵马调动、粮艹 输运，甚至只是使命传达，都必须先绕路汝南，得兜一个大圈子。若能打通江夏，则曹军可于大江中上游之间调动自如，即便同时开辟荆扬两处战场，那也并不为难啊。

所以曹艹 说了，咱们得尽发兵去打江夏。黄祖老革，能力有限，手下兵马也有限，随便派个两三万精锐去，取之不难。当然啦，黄祖可能会向襄阳的刘表求援，刘表若是不应，正好并吞江夏，刘表若是应了，估计那时候天气也凉爽啦，军中疾疫也彻底止息了，正好趁其虚乏，渡过汉水去攻襄阳。

曹艹 自然必须跟主力在一块儿，仍然坐镇绿林山麓，那么派谁去打襄阳为好呢正在筹商之际，突然一人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大喝一声：“儿愿往取江夏，请大人允准”

众人打眼一瞧，请令者非是旁人，正乃曹艹 的二公子曹丕曹子桓是也。这一年曹丕虚岁十八，搁后世不过才一中学生而已，但在这个年月，已经行过冠礼，取了表字，甚至不久前连婚礼都举行过了――娶的当然是袁熙旧妻甄氏――那就算是成年啦，有亲上战场的资格。

这些年曹艹 每遇征伐，必使长子曹昂留守许都，随身则带着次子曹丕。曹丕这小年轻少年时代调皮得人憎狗嫌，就经常有人劝曹艹 ，说你不能这样惯着儿子啊，得好好约束老二才成。可是曹艹 说啦：“人各天性不同，子修忠厚诚实，故束缚之也；而丕跳档，乃放纵之，任其天性而行，未必不成才也。”

是勋暗中对这种说辞嗤之以鼻――不是这哥儿俩天性有差吧是你不同的管教方法才造成了他们迥然不同的性情吧他怀疑曹艹 是因为曹丕跟自己小时候很象，一样的调皮捣蛋，是个超级熊孩子，在禸 心深处，其实是喜欢曹丕的，所以才不愿意横加约束。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曹艹 小时候调皮谁都治不了，长大了倒也成为一代豪雄，曹丕同样，熊孩子了十几年，等到临近成年，突然间就转性了――性情多少还是有点儿轻佻跳荡，但同时也很向学，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水平不在曹昂之下，而好骑射、击剑，论武艺在他大哥之上。曹艹 对于次子这般变化，自然是看在眼中，喜在心头，经常跟别人夸耀，说：“是儿肖吾也。”

是勋有时候就担心啊――不会吧，原本历史上的丕植之争，在这条时间线上不会变成昂丕之争吧不过还好，曹昂虽然并非曹艹 的嫡长子，但自幼生母去世，被嫡母丁夫人待若己出，而丁夫人并生育，所以按照传统礼法，曹昂非嫡也是嫡了。嫡庶之间，区隔有如鸿沟，原本历史上曹丕、曹彰、曹植并嫡曹艹 与丁夫人离异后，乃以卞夫人为正室，所以才能争上一争，如今昂为嫡而丕为庶，竞争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啦。

再说曹丕此番跟随曹艹 南征，听说要派一支偏师去打江夏，小年轻跃跃欲试，当即站起身来请令。曹艹 摇摇头，说：“人非生而知之者也，况子桓弱冠，安有初阵即为大将者乎”曹丕其实不是头一回上战场啦，但亲自领兵，控扼方面的经历和经验还等于零，曹艹 肯定不会放心。

曹丕赶紧求恳，说我知道自己经验不够充足，也没想着能亲自领兵，只求为一副将，冲锋在前，于愿足矣。曹艹 左右瞧瞧，注目乐进、李典：“卿等谁愿将吾子以取江夏”

乐进、李典对视一眼，却谁都不肯应承。乐进是曹营宿将，李典的年龄和资格都要嫩一点，但自伯父李乾、堂兄李整死后，实领其兵，地位乃可与乐进同列。可有一点，二将终究都是外姓，都心说派我们去打江夏不难啊，可还要照管好子桓公子……谁知道他到时候听不听调遣吃了败仗我们是罚好是不罚好终究那就不是一个老实听话的孩子啊，他有熊孩子的前科啊

两将这么一对视默然，曹艹 也明白其意了，心说他们这般心结，倒是也可以理解――只可惜子孝、元让、妙才不在啊……子廉倒是在，可惜他跟曹丕一贯不对付，我还不放心让他们俩搭伙呢。再一沉吟，突然间手指一人：“高行可率军往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