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 第二十六章、骂死荀彧

荀彧荀文若，史称其“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这个人禸 心深沉多智，外在儒雅俊秀，仪态端庄，尤其在当上尚令，代曹艹 执掌政务以后，是培养出了泰山崩于前而se 不变的宰相气度。平常即便有反对派指着鼻子骂，荀彧也总是笑眯眯的，丝毫也不动气，可是今天是勋一番话，却竟然说得他火冒三丈，差点儿当场就跳起来翻脸。

就见荀彧一张白净面皮涨得通红，双目狠狠瞪着是勋，如要冒出火来，手按几案，袖子风自摆，可见在不停地哆嗦是勋觉得，就差一步，荀彧大概要扑上来掐自己的脖子了。嗯，他心中窃喜，可算是捅着了你的痛处啦。

那么是勋说的究竟是些什么话呢

第一句来自于三国志荀彧传里的裴注，不过原文是：“世之论者，多讥彧协规魏氏，以倾汉祚；君臣易位，实彧之由……”后面裴松之作一转折，说那都是腐儒之见，其实荀彧有自己的大志，也有自己的苦衷，你不能拿完人的标准来要求他啊。

后面几句，则来自于东晋袁宏的后汉记，站在汉朝的立场上，把荀彧给骂了个臭死。袁宏说啦：倘若荀彧的本意是复兴汉室，那他终失败了，其人不可称之为智；倘若他的本意是拯救百姓，那么中原虽定，社稷却亡，其功劳不可称之为义。他利用汉朝的权威，终却帮助曹艹 颠覆了汉朝，这是君子所不齿的行为。作为曹艹 的谋主。难道他就能够靠着后一死来撇清吗

荀彧这些日子一直在遭受良心的煎熬。他不是料不到曹艹 势大以后将会威胁到汉室江山。只是为了平靖乱世，而刻意地忽视了这种可能性。可是如今图穷匕现，从复丞相到加九锡，董昭等人拱着曹艹 日益迈向那条荀彧不忍见到的不归路，他再也法上双眼，视若不见了。那真会是终的结局吗后世又将怎样评价自己是勋说皇甫嵩等人因为忧谗畏讥而不敢破坏旧有体制，其实荀文若也很在乎世间尤其是后世的评价啊

结果是勋一语道破，说曹艹 迈向后一步已是可阻挡的历史潮流。若为后人所唾弃，则荀彧你也不了要陪绑你的名声，未必会比什么刘歆、李儒辈好啊那荀彧还能不蹿吗

是勋就是要他蹿，若非如此，实在很难打破荀文若那牢不可破的心防不下猛药，以荀彧之智，肯定听不进去自己后面的话哪。

所以他完视荀文若的愤怒，继续火上浇油：“前令君使公达探吾真意，今乃将真意奉君：古来功高，莫若曹公。功高不赏，身必罹危。君臣相易。上应天心，下合大势，勋以挠也，令君亦以阻也君为智者，需冗言。设有此一日，则令君何去何从”

大势之趋，谁都阻止不了，曹艹 已经露出了篡位的苗头，相信你也瞧得出来，不必要我再多说什么了。那么倘若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你将何去何从

荀彧一瞪眼：“有死而已”

是勋心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而且在原本的历史上，你也正是这么做的“令君则曹公之势，此势则异日之变，即死而可其名乎”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你确实后挂掉了，但袁宏之流不还是照样骂你“昔刘子骏佐莽篡僭，即后反莽，后人岂谓其汉之忠臣耶”你回不了头啦，就象刘歆当年把王莽抬上皇帝的宝座，完了又造王莽的反，难道他的名声就从此变好啦后人就会说他是汉室忠臣吗别犯傻啦

荀彧听了这话，原本涨红的面孔突然间又变得煞白一片，双手颤抖得越发厉害，终连两股都不禁打战，被迫重跌坐回席上，不禁惨然道：“宏辅是欲杀我耶”

是勋连连摇头，说我不是想让你死，恰恰相反，我要指点你一条不死之路。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伏后写给伏完的那封信来，递给荀彧。

荀彧接过信，一目十行，脸se 第三次变化这回是变得铁青：“此从何得来，若为曹公所知，恐有不忍言之事”

是勋一撇嘴：“此为校事侦知，安有不先奏曹公，而勋能得见者乎”说着话，身体朝前一倾，直视荀彧双眼：“曹公令下，待其过雒后乃发文若识其意否”

他仔细地观察荀彧的表情，就见荀文若先是紧张，继而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却又双眉一蹙，面se 惨然：“此曹公欲试我耶”

是勋心说我了那么多唾沫星子，终于攻破了你的心防，等再说到具体问题，以你那么聪明的人，自能一眼看穿其中曲直，我也可以省省口舌啦。当下简明扼要地回答道：“此二事也，一则国母必不可保，使令君为之，或可其性命。二则令君若不为也，身死而族灭，然亦难辞后世恶评”

事情分开两部分来说，一是相关伏后，既然这封信被曹艹 看到了，他必然法容忍，这个皇后是谁都保不住的。问题是，倘若由你来主持此事，伏后即使被废，或许还能保住性命，要是等曹艹 亲自动手，那她就死定啦。另一方面，你要是不肯帮忙曹艹 完成此事，曹艹 也不会容你长存于世，你死不要紧，恐怕荀氏满门都会遭殃，而且即便遭了殃了，后世对你为虎作伥的评价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荀彧怒极、恨极，反倒笑出声来：“则吾存亦罹讥，死亦不，国母终不可保，社稷亦不得久，茫然为路矣此阱自蹈，此祸自作，彧也，彧也，自负智计。其实天下之至愚者也”笑着笑着。气息在喉头噎住。憋得满脸通红，突然猛然咳嗽几声，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这倒在是勋意料之外啊，惊得他就不禁一个哆嗦心说不要啊，我此来是为了救你，得你还走原本历史上的老路，终服毒也好，忧愤也罢。落一个悲剧收场，要是当场把荀彧给气死了，那不是事与愿违吗赶紧从怀里掏出手帕来递给荀彧，并且急迫地说道：

“令君勿急，勋又有一评也也荀文若，圣人之徒也，以为非曹艹 莫与定海禸 ，故起而佐之。所以与艹 谋者，皆王者之事也，文若岂教艹 反者哉以仁义救天下。天下既平，神器自至。将不得已而受之，不至不取也，此文王之道，文若之心也。”

荀彧是为了平定乱世，而教曹艹 行王道，并没有教曹艹 谋反篡位。他以仁义拯救天下，大势既成，不得已而接受曹艹 篡位的事实，这是周文王的道路啊，这才是荀彧的本心哪

其实后世对荀彧的评价还是挺高的这点儿荀彧不清楚，是勋可心里明镜似的象袁宏那类痛加鞭笞的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史家、文人，还都愿意说荀彧的好话，想方设法把他跟曹艹 切割开来。是勋背的这一段，就是苏轼对荀彧的好评。

是勋那意思，我气着你啦，那赶紧的再给颗甜枣儿，劳驾你缓过来吧，别一时想不开，当场这就要挂啊。文学作品中诸葛亮骂死王朗，传为美谈，可现实中要是我是宏辅骂死荀彧，那还不成了千古罪人

荀彧接过手帕来擦了擦嘴角，随即摆摆手，示意自己碍：“痼疾耳。”吐血那也是老毛病了，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这就被你气死啊。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水，耳听得是勋的美评，不禁苦笑道：“固知宏辅爱我也，今来乃为我解惑者也……”眼望是勋：“彧不敏，还请宏辅教我。”

荀彧刚才确实给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可是一口血喷出来，淤塞畅通，倒是也省过味儿来了是勋今天干嘛来了专为了气我还是警告说曹艹 在试探我哪儿有那么简单，他一定是想指点我下一步该怎么走啊。那好，我就来听一听他的主意吧。

是勋也不藏着掖着，干脆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勋此来，意在曹公。以曹公素性，必除伏氏，假他人之手除之，谤或少矣。况此去征西，多可年余，若伏氏有妊……”

是勋记得很清楚，在原本的历史上，曹艹 不但废了伏皇后，诛灭了伏氏满门，还把伏氏所生的两个皇子都给赐死啦。好在这条时间线上，这一悲剧即将上演得比较早，伏氏尚所出，真要是拖着不办，等曹艹 回来，万一伏氏怀孕了怎么办站在曹艹 的角度，废后还则罢了，杀害皇子，那污名是洗也洗不清啊而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伏氏反正是救不了了，若能救下目前还没影儿的某个小孩子，也算功德量吧。

“若伏氏有妊”几个字一出口，荀彧是悚然而惊，随即苦笑着问道：“宏辅实爱曹公者也。彧自不后世之讥，是故欲舍彧而为曹公弭谤耶”你是想我反正逃不掉后世的恶评了，所以干脆帮忙曹艹 把这罪过也给担起来吗“即彧之爱曹公不在宏辅之下，然此事大违本心，亦难为也”

是勋摇一摇头：“吾岂愿陷令君于不义耶勋此意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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