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芳菲2 第 92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一路芳菲2更新时间:2021/01/22 16:39字数:5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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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情,固然需要最信任之人;可是,知道得越多,便越是危险。

……………………ps:今日到此。

爱的靠近1

秦始皇昔日最信任的建造陵寝的人,最后,全部被他坑杀了。

为了保存秘密,唯有杀掉所有知道秘密的人。

她心里没来由的恐惧。

弘文帝,他会如此么?

李奕看出她面se 的惨白,一阵风起,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摔倒一般。

“太后……”

“李奕,你回去吧。我这里,其实并不需要你照顾。”

他忽然明白过来,她这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阵感激,同时,也是深深的同情之意,那是男人同情怜悯弱者的天性——尽管,她贵为太后,可是,某些事情上,又何曾由得她自己做主?

“太后,我留下,也许比别人更加方便一些。”

芳菲愣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个忠诚的男人,他是希望保全自己的名声。

她凄然一笑,自己,还有什么名声值得保存的呢?有些事情,他们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在意。

她摇摇头,转身走了。

夕阳西下。

各se 鲜亮的水果摆放在案几上。

芳菲一个人站在别墅的二楼上,眺望远处的湖泊。夕阳下,烟波浩渺,美不胜收,看久了,觉得肃杀之气。

弘文帝慢慢走过去,脚步竟是轻松的。

“芳菲,累了么?”

她没有回答,身子微微伏在栏杆上,稍稍前倾,专心致志地看着那雕花的围栏,一圈一圈细致的花纹,不知出自怎样的能工巧匠。

“芳菲,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来。”

弘文帝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字画古玩,诗词歌赋之类的善本。

其中还有一本很古老的《神农本艹 经》,还是秦朝时候的东西,写在一种经过特殊防腐粉刷处理之后的竹简之上,保存得很好,竟然没有半点腐蚀。

她终于回头,淡淡道:“不用了。”

爱的靠近2

她终于回头,淡淡道:“不用了。”

“这些都是你素日喜欢的。芳菲,觉得无聊的时候,就翻翻吧。”

她觉得有点困,对于任何的玩物都失去了兴趣,如一个永远恋栈床榻之人,就如酒鬼之于他的酒杯。。

弘文帝跟进来,还是眉开眼笑的,最近,他常常是这样的表情。然后,递给她一杯温热到恰到好处的牛r:“芳菲,喝点东西,这是烧热去了腥味的,你喝喝看,一点也不腥。今晚,我陪你吃晚饭。”

她终于注意到了,很长时间以来,弘文帝,不再自己面前称“朕”了。

热的牛r下肚,身子暖和了,心才暖和了一点儿。

御膳已经上来,非常丰富。

最初的孕吐已经过去,胃口也好了起来,但是,情绪一直不太好,吃了一碗饭后,便不再吃了。

弘文帝将她的碟子夹得小山似的,一个劲地殷勤相劝:“芳菲,多吃一点儿。”

她放下筷子,看着他:“陛下,我觉得,其实没有必要让李奕来这里。”

他沉默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尽管经历了这两个月的消沉,但是,她并不糊涂。

他有点艰难:“芳菲,你知道,我一直不太容易相信人。李奕,他算是一个例外。我们两人都知道他的为人。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太好,我也可以不用他。我要他驻守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任何人s扰到你。”

这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必须永远隐藏在最黑暗的地方。

也的确需要一个忠实的守候者。

芳菲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宮灯那么明亮,照着对面女子的脸。

刚刚梳洗之后,带着淡淡的红润。还是他亲自帮忙的,给她打了洗脚水,但是,她不让他代劳了。

她的身子,日渐地有了好转。

爱的靠近3

弘文帝的心情好得出奇,凝视着那张脸,一时间,竟然愁肠百结,恋恋不舍。这一个多月的日子,犹如一场梦一般。

日日的朝夕相伴,愈加浓厚的感情,和这个女人,还有自己尚看不见的孩子,那种浓烈的情怀,完全牵绊了他的脚步。

末了,竟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了。

迷恋到了骨子里,觉得无比幸福。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芳菲,我想,我其实可以不回去。”

不回去?让平城一年半载也见不到皇帝的踪影?

“历史上,好些皇帝出巡,也有一年半载的,我其实也可以出巡……”那还是相对安全的,只是出巡到北武当,而且,这里本来就是另一个小朝廷。

只要把朝臣们都集中,也不会有什么乱子。

“陛下,希望你不要太引人注目。”

他无可奈何,却又不敢继续坚持。

他的心意,是要公告天下,祭祀山川,大张旗鼓。

就如衣锦还乡的状元郎,岂肯甘心锦衣夜行?

但是,她一日不松口,他便一日不愿意惹她不快。

“芳菲,我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害怕。”

她心想,自己一个人,也许才是最好的。

有什么值得害怕呢?

这一夜,他都守在她的床榻。

因为她的清醒,他上床,尽管是衣不解带,她都会皱眉,拒绝这样的亲昵。但是,他不愿意离开,便在床边增加了榻榻,仿佛两张床并在一起,随时可以照顾。

这一夜,都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梦见一个小孩儿,眉目不清,抱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喊:“父皇,父皇……”

他朗声大笑,醒了。

启明星已经升起,对面的女人睡得很沉。

爱的靠近4

他朗声大笑,醒了。

启明星已经升起,对面的女人睡得很沉。

“芳菲,芳菲……”

她迷糊地应一声,只微微测了一下头。

他暗叹一声,缓缓起身。

她的被子侧了,一臂的肩头露在外面,冰凉的。这是她的一个坏习惯,睡着了,手臂总是悄悄伸出来。久而久之,是会寒气入骨,引发疼痛的。

他轻轻拿起她的手臂,放回去,替她掖好被子。

很简单的举动,他已经做了一个月,不厌其烦地重复,反而觉得欣慰。

“芳菲……”

他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边:“我走了,你要好好休养,一点也不能c心。”

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默立了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se ,无法继续停留了。

“芳菲,我走了。”

他走出门口回头的时候,她依旧闭着眼睛,一点也没有睁开。

心里,竟然是空落落的难受。

大步,就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芳菲才睁开眼睛坐起来。

和弘文帝的心情是相反的,竟然觉得一阵轻松。是压抑许久之后的一种放松。从此,便是自己一个人,岁月,总不会那么闷在胸口,如挥之不去的大石块。

南湖边,迎来了第一场雪。

但是,没有形成银装素裹,只是淡淡地飘落。

芳菲站在二楼的木栏杆上往下看。

身后传来橐驼的脚步声。

“太后。”

她淡淡地转过身,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也是弘文帝获准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的“外人”。

她没有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个月的身孕,虽然藏在厚重的冬衣下面,看不出任何的猫腻,但是,心情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个老道也知道。

爱的靠近5

此时,已经不觉得尴尬,而是一种灰心。

却无法责怪,因为,她发现老道更老了——在他的背后,甚至有些事情,比他的年岁更加苍老。她本是怨恨过的心情,忽然变得平静。人生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无忧无虑。

能抛开一切的人,向来只有两种:无知的孩子,或者穷凶极恶的暴徒!

凡人,当然就有凡人的痛苦,否则,人哪有七情六欲,恩怨纠缠?

“太后,天气转凉了,你宮室的火炉,贫道想替你改进一下。”

昔日的王公贵族们不许生火盆,希望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但是,冯太后在此安胎,当然不许任何的闪失。

虽然弘文帝早就安排了火盆,但是,那设计,终究不如火炉来得方便。北武当的宮人们并不精通这一点。

芳菲没有拒绝。

她一直站在门口看通灵道长,火炉都是做好的,直接安装。全优质的煤炭,燃烧完全,屋子的温度便恰到好处,温暖如春。

孕妇切忌高温。

通灵道长,便用了一层隔热系统,只保证屋子里的常温,真正称得上是冬暖夏凉。

甚至那炭火的香味,她也知道,是出产于某个地方的优质木炭。她于是记起自己的封地,那么多的物产,自己还曾经送到青州前线,犒劳军士。

然后,还有一些安胎的药材。

其中有两味,是异常珍贵的,纵然皇宮里,也不见得找得出来。

完全是对症下药,万无一失。

通灵道长对她的情况,对她身体的熟悉程度,仿佛比她自己更加熟悉。

其实,在以前,她很少让通灵道长看过病,虽然是他名义上的侄女,但是跟他之间,远没有达到无话不谈的亲密程度。

通灵道长替她号脉,确诊无恙。

鹤发童颜的面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爱的靠近6

她想,这个老道,怎么可能把这些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呢?

她笑起来:“道长,你不像一个出家人。”

通灵道长面不改se :“太后,于公于俬 ,贫道都该照顾你才是。”

她微微顿了一下,才说:“道长,是不是我但有所求,你无不允诺?”

“当然!太后,只要你提出来,无论什么事情,贫道都会替你去做。”

心里忽然有些残酷的快意:“好,道长,你记住你今天的话。以后,我也许会有非常多的事情要麻烦你。”

是的,很多很多的事情——只要自己开口,他就会做!

想尽一切办法的做到!

隔着一层纱一般的感觉——真正被人爱怜,呵护的感觉。

那么明晰。

真的,自己今后真正可以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不是么?那么好的一个智囊团,不用,怎么行呢?

这世间,最大的权利全是皇权,最牵绊的,便是情感。

如果斩断其中之一,只要某一样,是不是会更加快活呢?

需求单一的人,才能追求极致的享受——世人皆认为醉生梦死才是享乐,其实,许多人按照自己的目标奋进,为了一个理想,流血流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平城皇宮。

满朝文武参拜归来的弘文帝。

铲除乙浑,平定天下,这还是弘文帝第一次坐在金銮殿上,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臣子们。这是不一样的心情。

臣子们是恭顺的,提出谏议是,也是字斟句酌的,再也没有乙浑这种,随时可以拍案而起的狠角se 。他们都明白了,这韬光养晦的弘文帝,狠起来的时候,远比乙浑还狠。

人就是这样,你蛮了一分,别人便退让一分。做臣子的更是如此。主强,臣就弱了。

从此,不再受到任何人的胁迫。

爱的靠近7

从此,不再受到任何人的胁迫。

甚至,还有那么一件弥天的开心事情。

他宣布改元,真正启用了自己的年号。

名正言顺地大赦天下。

暗暗地祈福,为芳菲,为自己的孩子。

心里不是不紧张的,毕竟,她两次痛苦的经历,这第三个孩子,就算再是做得万无一失,还是不曾有一日不挂念。尤其自己不在她身边,便更加的疑神疑鬼,常常甚至生怕她走路也摔倒了。

仿佛一个得了强迫症的人,明知道门已经锁了,但走出去后,非要跑回去确定一下。

他因为这样的强迫症,忧心忡忡,有甜蜜满心。

朝臣们陆续地上奏。

末了,当然得关心弘文帝的终身大事——妃嫔成群的男人,一日没有皇后,一日便是钻石王老五。大家当然都觊觎着这个空位,要想办法补上去。

但是,弘文帝的一席话,便浇灭了众人的好梦,他当即宣布,他的一位妃嫔怀孕了,已经有了安顿。

本来就在担心皇帝绝嗣的文武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那嫔妃名不见经传,只是一个被俘进献宮里的宮女,据说是偶尔受到弘文帝的垂青,竟然一举怀孕。

不止大臣们,就连嫔妃们也蠢蠢欲动起来,但是,陛下并未下令废除任何的法令,也绝口不提,危险尚未过去,大家都还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更疯狂的,还是另一个消息:弘文帝宣布,铲除乙浑,自己从重病中生还,又喜得龙胎,所以,下了诏书,这一切,都要感谢北国列祖列宗和先帝的保佑。

为此,他曾经发愿,要为祖宗守孝斋戒三年。

斋戒期间,当然就不能宠幸任何的妃嫔,不得有任何的ooxx。

三年啊,整整三年!纵然和尚也受不了。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地罩下来。

爱的靠近8

嫔妃们望眼欲穿,等的无非是陛下回来,有个盼头,大家有了侍寝的机会,以后才有登上皇后宝座的一天。

不料,等待众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惊天大噩耗。

难道,今后的天下便是那个怀孕的小宮女的了么?

但是,她们无法去寻她的晦气,因为,她早就被弘文帝送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精心安胎了。

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弘文帝提倡的孝治天下,为祖先斋戒,得到了无论是汉臣还是鲜卑大臣的一致称颂。

从此,他开始励精图治,刑罚宽容,轻薄赋税和徭役。

大家从这个皇帝身上,终于看到了一份中兴的气象。

除了他的后宮,天下,仿佛已经一片祥和。

就在这样的气息里,进入了腊月。

这些年,随着汉人的越来越多,汉人和鲜卑族的交融越来越密切,汉人的春节,也开始渗透到了鲜卑人的生活,成为了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腊八之夜。

米粉设宴请后宮佳丽。同时,请弘文帝赴宴。

这一日,她是做了精心准备的,重金买来一个舞娘,肌骨莹润,香肩玉雪,宮人们纷纷谈论,此女美貌,犹胜当年的第一宠妃小怜。尤其,还是个处子之身。

无奈,三请四请,弘文帝总是不至。

许多年了,他几乎和后妃们没有任何的感情,一切都是很淡薄的。

米妃出动了任城王劝说,并送上厚厚的礼物。

道理当然是很大的:陛下龙体尊贵,长久的节欲,会伤害他的身子。

任城王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一心耿直忠诚,一听有损陛下龙体,当然得千万劝说,只让弘文帝去饮一杯酒,至少对后宮得有个交代。

弘文帝去的时候,看到满座佳丽,济济一堂,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翘首盼望。

爱的靠近9

他觉得眼生,其实,好多面孔,他都没有任何的印象。

后宮,从来都是个走马观花之地。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女se 之人。而且,猜忌心重,不安全感强烈,无法和一个陌生的人,耐着性子,去培养深厚的感情。

他不是一个一见钟情之人。

凉薄的天性,也让他提不起这样的兴致。

米妃热情地献酒,弘文帝也不斥责,只说:“朕替先帝和祖宗守孝,当然不能饮酒,米妃,你忘了?”

态度太过冷淡,米妃不好再劝,一示意,歌舞开始了。

艳冠群芳的舞娘出来,跳的是非常妖娆的舞蹈,别说男人,就算是在座的女人们,也看得心旌动荡,很有点销魂的意思,那丰富的肢体语言,真真是我见犹怜。

米妃得意地看弘文帝,但见他竟然闭了眼睛,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不是装的,是累的。

励精图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太多时间的熬夜批阅奏章,会见大臣,几乎透支了他的精力和体力。

就连跳舞的美女也囧住了。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个男人见了自己,竟然无动于衷地睡着了。她不得不退下去,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

弘文帝睁开眼睛,目光扫过那雪肤花貌的美女,米妃注意看他的神se ,观察得十分细微,但见他毫无表情,仿佛看着一个极其寻常的女人,没有一丝惊艳之se 。

一腔心血,仿佛在白费。

弘文帝已经站起来:“米妃,以后这些事情不用来请朕,你自己安排招待了就行了。”

施施然地,就走了。

众女面面相觑,一个个又悲苦不堪。

陛下三年守孝,他纵然没有需要——可是,冬夜漫长,一众没有男人的女人,要如何才能熬过这样的漫漫长夜?

就不怕寂寞么?

爱的靠近10

米妃无法面对妃嫔们质询的目光。

她也说不起话——在弘文帝面前,向来就说不上话。

有人说:“这样下去,陛下的身子可怎么才好?”

“是啊,斋戒不是不可以,但是,哪有做满三年的?就是守孝的大臣,丁忧期间,不是也都是三个月或者半年,就行了么?”

“一国之君,如此,岂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都是替陛下的身子着想——她们永远有大公无俬 的借口。

米妃站来:“太后!陛下,最是听太后的话。”

要陛下开枝散叶,目前只有求助冯太后了。

“可是,太后在北武当替先皇守陵,她岂会管这些事情?”

“她怎么不会管?别忘了,陛下这次在北武当生病,也是她救治才痊愈的。她说的话,陛下一定会听。”

“可是,如果陛下不允,我们根本不可能去北武当。”

一众妃嫔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节。

民谚云:“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r;二十七,蒸枣山;二十八,贴年画;二十九,去买酒;年三十,吃汤圆;年初一,躬脊儿……”

民间过大年是从腊月起直到正月十五,足足要欢庆45天。

北武当多南朝人,春节的气氛,完全和南朝一样浓郁。

舂米磨面、杀猪宰羊、缝制新衣、准备祭品……张娘娘率领一众宮女,把这一切都办得妥妥帖贴,只等这一天的到来,敬献灶神,当然,也是为太后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头天夜里,下了整夜的鹅毛大雪。

第二日推开门时,但见一派的银装素裹,松枝,柏树上,全是一串一串的冰凌。还有些,形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动物形状,花朵形状,仿佛整个物种都改变了。

爱的靠近11

芳菲站在二楼看下去,但见小湖也结冰了,整个世界,忽然像一个一se 的冰的碉堡,有种令人诧异的美丽。

连续的大雪,好几日她不曾出门了,难得今日放晴,便想出去走走。

张娘娘搀扶着她,“太后,外面很冷。必须再加一件貂衣……”

她想起自己的花貂——罗迦当年留下的。

一家三口,带了花貂出去玩耍,纵然躺在冰天雪地里睡觉,也不会觉得寒冷。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泪流满面,但是,很快就侧身悄然擦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厚厚的一件雪貂,是黑se 的,看起来,如一件庞大的斗篷,做工不慎精细,皮毛倒是很好。

“太后,这是道长半月前送来的,今日穿正合适。不过,这貂皮是上等的,但是缝制就太过粗糙了,你看……这线头都露在外面呢。”

她淡淡一笑,通灵道长,可真是阔气。出手越来越大方了。

这些日子,自己每一次哪怕有一点小伤病,小疼痛,甚至吃的穿的用的,这个老道都无微不至地,仿佛他十分精通,孕妇会吃什么,该注意什么。

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送来。

张娘娘等并不觉得奇怪,她们因着对老道的敬仰,一向认为他是神通广大的。

芳菲当然也不奇怪,反而很轻松——是心安理得的享受。

有些人,欠了自己的,自己当然就不必跟他客气。

无论是鬼魂,还是虚无缥缈的梦境。

貂皮发出新鲜的味道。那是她熟悉的味道,仿佛某一次失而复得。仿佛一种爱的靠近。

悲惨,痛苦的时候感觉不到。

沉淀下来,才真正感觉到这种爱的靠近——从来从来不曾离开过半步。

就如自己要求过的:但有所求,无不允诺。

这一生,加起来,好像也不曾得到如此多的被爱。

爱的靠近12

那是一种安慰,仿佛,某一种支撑的力量就在自己身边,从来从来不曾离开过。或许在某一天,睁开眼睛,便会看到一个结果。

女人一门心思只牵涉在爱和不爱里,所以,永远没有理性。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男人。

一个怀孕的男人。

她不再做无意义的追究。

她披了貂裘走出去。拥着那厚厚的皮毛,温暖着,不就好了?

双脚踩在雪地上,一脚一个深深的小坑。

松软的雪哗啦啦地陷下去。

太阳出来,反s着冰的光芒,更是显得晶莹多姿。

“太后,您看,可真漂亮……”

她也露出了一点笑意,看着这个白皑皑的世界,几乎将一切的荣辱沉浮统统遮掩了。

听得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在雪地里,走得并不快。

众人大吃一惊,跪下去:“参见陛下。”

弘文帝跳下马来,满头大汗,满面笑容:“平身,不必跪在雪地里。”

他奔着芳菲而去,手里拿着一件镶嵌了紫红se 金边的大斗篷,华服重裘,贵气人,批在她的身上,“芳菲,你还好么?我怕你冷,他们说,这斗篷十分保暖,所以我给你带来……”

声音竟然因为喜悦而忍不住的颤抖。

实在是太过想念。

分别的日子,真真是一日三秋,度日如年。

仔细地盯着她,看她眉目之间的改变。尤其是脸se ,白里透出一点的红,连斑痕都少有。

身子好了,脸se 也好了,整个人,显露出一种丰满的珠圆玉润。

他心里前所未有的感动,但觉眼前的女人明艳照人,不可视,如第一次见到她,如最初的钟情——情人眼里的西施啊!

天下,谁个女人还能比她更加漂亮?

芳菲也微微意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来了。

爱的靠近13

芳菲也微微意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有问。

宮女们则早已识趣地退下去了。

“芳菲,要过年了,我来陪你。我是初九上路的,怕错过了,连夜都在赶路,终于还不算太晚。”

处理了许多的事情,找了合情合理的借口,微服出来。反正新年里,皇宮本来就要放一段时间大假,今年,他借着改元的借口,又加上几年不遇的大风雪,所以,放假整整一个月。

这八九百里的路程,昔日便服出巡,不过三五天就到了;但是这一次天雪路滑,便要动用了传递紧急公文的兵马驿站,一路改换良马,昼夜兼程,方才在半月后赶到。

也因此,一路就憔悴了。

弘文帝擦了脸上的汗水,只顾盯着她的身子:六个月多的身子,已经无法掩饰了,隆起在重裘下面。

他伸手,想要轻轻地抚摸一下。

她不经意地侧身,正好躲过了他的手。

他也不恼,笑得眉毛都在颤动:“芳菲,我梦见你和孩子,梦见它会走路了,抱着我的脖子,要吃糖葫芦……”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想说的是,这是自己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自己的路,自己一个人才能走,纵然是孩子,也用不着他来多说什么。

但是,终究还是不曾开口。

不想再生出任何的事端。

一棵大松树下安放着大椅子,铺着厚厚的裘皮,旁边生着炭火。

芳菲站一会儿,累了,坐在上面小憩。

弘文帝并不惊扰她,只是兴致勃勃地将雪搬来,在她前面堆积起来,隆成高高的一层小山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弘文帝喜悦的声音:“芳菲,你看……”

她睁开眼睛。

面前摆着三个大雪人,褐se 的石子雕砌的眼珠,倒像三头熊。其中一只,头上还c了一朵树枝绕就的小花。

爱的靠近14

中间的小人儿,胖乎乎的,眼睛尤其明亮。

甚至笑容都是异常鲜明的,仿佛受到了很多很多的宠爱,方而如此的甜美幸福。

她的目光落在那小人儿身上,一时,无法移开。

那是一种只有女人才明白的情绪,热烈的,无法掩饰和遏制的情怀。

三个人的目光也很有讲究,仿佛是彼此看着彼此,尤其是最大的一尊,那眼神,充满了爱怜和强烈的力量,仿佛他是一头雄狮,带领着自己的家族,娇妻,幼子,寻找到了最最理想的丰满的艹 原,鲜花盛开,从此,生活充满了阳光和甜蜜。

三个雪人身上都写着字:

阿爹

妈妈

小宝宝。

弘文帝,只怕他这一生,还是第一次堆雪人。昔日,他不是一个有这般心情之人。甚至,连浪漫和花前月下,都从未曾有过。

他双眼灼热,兴致勃勃,仿佛自己的生命到了最灿烂的时代,喜悦太多,克制不住要跳出胸腔。

芳菲眼眶濡湿。

对这个男人,从来不曾真正的恨过。

也不是没有深情厚谊的。

他何曾真正伤害自己?

纵然打着醉酒的借口——若是自己不醉,他一个人能醉么?

只是,如果没有罗迦,那该多好啊!

没有罗迦,她想,自己一定会真正爱上这个男人——以前,也不是不曾爱过。少女最初的心事,最初的懵懂,本来,都是说于他听的。

如果没有罗迦!!!

阳光下,中间的小雪人,尤其地玉雪可爱,两只眼睛又大又明亮。

弘文帝的目光一直盯着,充满一种温存和热情的力量。

“别看久了。阳光下看雪,容易伤眼睛。”

那是一种雪盲症,容易引起短暂的失明。

他的眼睛忽然迸s出一丝强烈的火花,惊喜得几乎语无伦次:“芳菲……芳菲……”

爱的靠近15

只叫两声,便说不下去了。

她终究是关心自己的。

这个女人,终究是怜悯着自己。

他快活得几乎要大喊大叫。

别墅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喜悦,真正具有强烈的过年的气息了。

宮女们发面饼,一盘灶饼、一包芝麻糖、一把艹 料、一只杀好的去毛公j:灶饼是让灶王爷在来回天宮的路上充饥的;芝麻糖是用来粘灶王爷的嘴的;公j是送给灶王爷的“天马”;至于那把艹 料,自然是喂“天马”的。

黄昏的时候,开始举行祭灶。

古人说,男人不拜月,女人不祭灶。

因为灶王爷是一家之主,象征威风赫赫的男权家长。

但弘文帝兴高采烈地携了芳菲一起,亲自主持祭灶。先把灶饼、芝麻糖、公j等物品供奉在灶官像前,然后在像前点起三炷香。

弘文帝亲自端了糖碗,张贴灶王爷,让灶王爷“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用胶牙糖敬它,好把灶王爷的牙齿粘住,“吃了人家的嘴短”,当然就不好讲坏话了。

宮女们第一次目睹这样的盛况,一个个都十分欢乐。

祭灶完了芝麻糖,开始了一年的赏赐。

宮女们跪地谢恩,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

弘文帝,从不是一个穷奢极侈的皇帝,但是,他的赏赐,真正显出了天家的气派,以至于宮人们都差点不敢接受。

热闹终于结束。

屋子里安静下来。

案几上的鲜果就分外触目:鲜艳的桃子,哈密瓜,栋梨子。

他拿起刀子,削一个哈密瓜,笑逐颜开:“芳菲,这是我派人出去寻来的。实在太不好找了,弄回来时,坏了大半,一路都用冰冻的厚箱子保存,才留得这几个。等开春就好了,天气暖和了,果子就多了……”

她捏着一片哈密瓜,竟然吃不下去。

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欠了罗迦的情谊。

但是,弘文帝呢?

自己日后,如何偿还他这一番情谊?

………………ps:))今日到此:)

产子1

就在这样的心情里,迎来了二人的第一个除夕之夜。

炮仗声声,弘文帝如一个欢乐的孩子,用学会的玩法,将竹子扔在火堆里,远远地走开,然后,便是噼啪噼啪的火星溅出来。

他乐得哈哈大笑,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芳菲,好玩么?”

她笑着点点头。

他得到了鼓舞,玩得更是尽兴。

火树银花不夜天,所有人,从未感觉到过弘文帝如此欢乐的气息。

屋子里,火炉很旺。

弘文帝很是满意,忽然想起问:“这是谁弄的?比火盆好多了。”

芳菲淡淡道:“李奕。”

“原来是他,哈哈,李奕向来在这方面有超级的特长。这一次,他可真是立下大功了。我应该好好赏赐他。”

他一边说话,一边搀扶着芳菲在斜榻上坐下。

铺了厚厚的长羊毛毯子,十分暖和。

弘文帝帮她把金se 的大氅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做这一切,非常熟悉,仿佛是早就习惯了的,对于自己怀孕的妻子,上辈子就很熟悉了。

案几上都是小点心,福禄寿喜,讨一个吉利的彩头。

他拿起一个鲜艳的桃子:“芳菲,这是西域商人带来的,据说出产于很奇怪的地方,偏偏要冬天才有。可不稀奇。”

她尝一口,冬日里缺乏水果,所以,这些东西都显得分外的鲜甜而珍贵。

心境也是平静的。

不知道多久没和弘文帝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了。

为什么呢?

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

无论是欢喜也罢,悔恨也罢,孩子的存在,是无法抹去的事实——它无疑会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弘文帝情绪好得出奇,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去:“小家伙有没有折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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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子2

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强烈的被呵护,很高兴地踢打了一下。却是轻轻的,它知道,能分辨出来。

“呀……别动,别动……你一动,妈妈就难受了……”

弘文帝高兴得眉飞se 舞,眼珠子温柔得几乎要穿透那厚厚的冬衣,看到自己的骨r缓缓地跃动——真是太奇妙了。

它在干什么?撒娇?打滚?伸伸小胳膊,舒展一下小腿?或者想翻一下身子,如何躺得更舒服一点儿?

没有做过父母的人,是永远不能体会到这样的心境的。

你的一部分,和最爱的人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重新独立而干净的生命。

那便是你的延续了。

从此,你真正是永垂不朽了。

所以,人类千百年来,才如此热衷于繁衍后代,生生不息。

他搓着手,眉开眼笑:“芳菲,我真想见到它呀,一定好可爱。”

他热烈地期待,这一生,没有如此强烈地期待过这样一件事情。

因为,那是他的头生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尤其,烛光下,他看到她脸上那种笑容,温存的,淡淡的笑容,充满了一种母性的光辉——再也不是昔日的恨之入骨,咬牙切齿。

无论对自己感情如何。

至少,对孩子,是发自心底热爱的。

她并未嫌弃它。

孩子何其无辜,仿佛感受到自己分外地被父亲母亲看重,所以,分外地听话,发育得异常结实而强壮。

每一次的诊断,都是完美无瑕的。

仿佛上天专门的一次恩赐。

午夜的钟声敲响。

弘文帝看到面前的女人闭上眼睛,睫毛微微地颤动。

他也闭上了眼睛,虔诚地许愿。其实,是从不信天神和命运的,不知道这一次,为何就虔诚了。

产子3

好一会儿才睁开。

“芳菲,我许了一个愿。希望你们母子平安。”

自己并不贪婪,不奢求样样俱全,今年就这一个愿望而已,上天,不会不答应的。

“芳菲,你呢?”

她没有回答。

他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拉开了被子,抚摸床上的温度,恰到好处,才搀扶她上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晚一点儿再起床。”

那是一种度假的心情。

真正的度假。

放松。

无论看什么,都是充满希望的。人间大地,如此善良,美满和谐。战争,饥荒,朝政,血腥,政治,y谋……都走得很远很远。

也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完全消失了彼此的争吵和猜忌,两个人关心着同一个目标,同一件事情,无所芥蒂——

恍惚中,他觉得是恩爱的。

竟然是彼此恩爱的。

她异常平静,等待孩子的降临。怀着温柔的情绪。

纵然做皇后,太后,都是不合格的,至少,做母亲要合格。

没有女人,会拿孩子和爱情对抗——这无关乎感情,而是一种责任。

只是,她很少说话,有时,他完全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意。

这令他不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但是,很快就释然。

某些伤痕,是需要时间的——她需要时间去忘记——忘记一个人。

他没有迫,只是等待。

这样真正的家庭生活,给了他很大的深刻的鼓舞。

左右人,仿佛发现,弘文帝在无声无息的改变——昔日的凉薄,开始一点一点的融化,甚至有时宮人们犯了一些小错,他根本毫不介意。

元宵节后的某一天,他出去一趟,回来时,看到芳菲正低头缝制一个小小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虎头,玲珑而生动。

产子4

他欣喜若狂:“芳菲,这是给孩子的么?”

她点点头,咬断了针线。

他半是嗔怪,半是心疼:“呀,宮里的绣娘准备了很多,你就不用辛苦自己了。”

话虽如此,可是,一针一线,怎么比得了自己的心血?她爱这个孩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热爱它,而不是残酷无情地诅咒它——要杀了它。癫狂已经过去,她变得理性,温存。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仿佛也不是被厌憎的。

他心血来潮,把带来的小襁褓打开,全是精致的东西,小鞋子,小衣服,小帽子,禸 衣,外袍,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孩子太小,用不了这么多。”

“这才是第一批呢。我只选了觉得好看的带来。芳菲,你觉得好看不?”

宮廷的纺织娘们,连日的赶工。

芳菲无法想象,淡漠的弘文帝,亲自去监督,监收这些小孩子衣物的情景。

忽然就暗暗叹息了一声。

孩子之于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那是他天伦之乐,是他亲情骨r,是他迈入正常家庭生活的初开始——他而立之年后,才开始这样的生活。

生在帝王家,荣华富贵是享受够了,但是,其中的悲苦,谁又能明白呢?

她忽然想说,如果是个男孩子,可不可以不要做王子之类的?

但是,终究没有。

在这件事情上,和弘文帝,是没有任何商议余地的。

因为,他背后是整个的鲜卑大臣,她无法与之对抗。

他兴致勃勃地,有时也跟她谈起朝政上的事情,其中为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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