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宠婚 第 149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史上第一宠婚更新时间:2021/01/22 20:37字数:6110

  

功能 和 功能!

“妈……你好好睡觉,睡醒了就起来,我们回家去……”

站在她的身边,冷枭的目光略深,软着嗓子哄她。

“会没事儿的,不要担心。”

“二叔……”愣了两秒,宝柒又放下手来,将自己的脸捂在掌心里。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什么。泪水想滚却又滚不下来。一颗心脏仿佛被人架在火炉子上炙烤,每一下呼吸都沉重得像要陷入谷底。

沉重,疼痛……都有。

更多的是麻木。

“宝柒,有些事,由不得我们决定。”

宝柒垂下了头。

二叔的安慰的话,她都懂。

可是懂了,不代表就会不难受,

“宝柒,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坚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压抑的情绪好像随时处于爆发的边沿,冷枭心疼得眉心抽紧了。老实说,他真怕宝妈要真有点什么事儿,小丫头会挺不住,所以提前给她打了一个预防针。

宝柒目光微亲,还是没有说话,怔忡地望着厚厚的玻璃窗。

“想想大鸟和小鸟,嗯?”冷枭手掌环在她的肩膀上,掌心晕了开来,慢慢的揉捏着,试图安慰她的神经。

轻轻‘嗯’了一下。

又好像没有嗯过,宝柒的视线落在玻璃窗上,好像看到了宝妈苍白憔悴的面容,身体良久都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身体靠在了冷枭的身上,吸了吸鼻子,嗅着他身上那种总能令人安心的味道。许久,才闷闷出声儿。

“二叔,我不想失去妈妈。”

冷枭顺着她的头发,“我知道。”

脑袋再往他的胸前靠了靠,宝柒的目光越发迷离了,“小的时候在鎏年村,每天晚上看着那豆黄的灯光,我想着我妈的时候,总是咬牙。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有一个这样的妈妈呢?我多想换一个妈妈,难道就不能换一个妈妈吗?换一个爱我的,疼我的,不会抛弃我的……”

听着她的低声喃喃,冷枭的手臂再次收紧,“乖。”

“二叔你知不知道,过去我一直恨她。”宝柒吸着鼻子,像是要把泪水给憋回去一般,脑子不停在记忆里搜寻着:“那一天她送我去鎏年村,天上下着好大的雨,天儿已经黑了。她放下我交给姨姥姥就走了,不管我怎么哭,不管姨姥姥怎么劝,她甚至都不肯留下来住一夜……”

“七……”冷枭的眉头拧得很深。

宝柒抬了一下头,目光掠过他坚毅的面孔,又别过去望灯光打在窗玻璃上的灯影儿,小声儿回忆。

“那天她都没有回过头,一下都没有。我被姨姥姥夹在腋窝里,我拼命的喊,妈妈,不要丢下我……可是,我喊得越大声,她走得就越快,伞都被风吹跑了,我看到她丢了雨伞拼命奔跑的样子,好像我就是一个会缠着她的瘟疫一样……然后她跑跌倒了,站起来又继续跑,跑几步,她又滑倒了……而我也在泥水里拼命的撒泼,拼命的哭……”

安安静静地说着,宝柒坐在休息椅上,靠着冷枭坚硬的胸膛,回忆起那天她和宝妈一样的狼狈样儿,喉咙哽咽着,却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二叔……”

“嗯,我在听。”冷枭抱紧了她,双臂施力紧紧地抱着她。

呼吸略略缓了一缓,宝柒推了推他,唇角掀开,竟诡异地笑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恨上她了。二叔,六岁的小孩儿也是会记仇的。这仇一记就是十几年。其实我从来没有一天放下去过。可是……现在我却突然好像懂她了。她不是不回头,她是不敢回头……她不是不看我,而是她自己哭得太厉害了不敢看我;她不是把伞丢了,而是她的手已经颤抖得捏不稳雨伞了;她摔跤更不是因为鎏年村的路太滑,而是她根本就站不稳……”

一边说着,她一边儿轻笑。

冷枭抱住她的头,没有半分松开。

不过,他却没有再劝慰,更没有打断她,由着她一个人在述说。

他知道现在她需要说,需要用语言来缓解禸 心的不适。需要用语言来打发这个漫长的等待时间,需要用语言来填补她禸 心的空d。

然而……

宝柒顿住了,没有再继续埋怨了。

良久,她又笑着叹了一口气,轻轻说:“我从来当面儿埋怨她,并不是因为我豁达,而是我忘不了。你知道吗?一旦说出来了就会减轻那份恨意,而我不想减轻,我想一直记着……可是我现在知道了,相比于一个六岁孩子失去母亲的痛苦,那个不得不狠心抛弃亲身女儿的母亲,也不会好受半分……。”

“乖,过去了……”冷枭的心脏跳得很快。

“二叔,我没事儿了……!”再次轻叹,宝柒的声音哽咽得不像话,“现在我就想等着她醒过来,好起来,好好孝顺她了。过去的一切都要抛开。你,我,我们的孩子,我的妈妈,我们会好好日子的,是吗?”

“是。”

“你也会好好待她吗?”

“会。”迟疑了半秒,冷枭的声音稍稍有点生硬。

“谢谢。”

咽了一口唾沫,宝柒调换了一个方向,还是静静地倚靠在他的身上。

重症监护室外面的走廊里,两个人依偎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寥。

等待的时间,漫长……

漫长得尤如蜗牛在爬树……

——

天se ,渐渐暗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宝柒愣愣发着神,思绪飘远了。就在这当儿,不远处突然传过来了冷可心的声音。

“姐——二叔——”

背着一个大红se 的旅行包,年轻的冷枭站着那里,微躬着身体气喘吁吁,看得出来她是快步跑过来的,跑得小脸儿上通红一片。可是,喊了她和冷枭一声儿,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扶在冷枭的胳膊上,宝柒望向她。

“可心,你总算回来了。”

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和亲二叔在一起的亲密,冷可心咬了一下唇,还是稍稍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她顿了顿身子,撑着腰便走了过来。

“姐,咱妈……咱妈怎么样了。”

接到二叔的电话,她十万火急的往京都赶。

从来没有想过,她坚强无敌的老妈,会玩自杀。

对于从来单纯得一无所知的冷可以来说,这简直荒唐得好比世界末日的谎言。

抿了一下唇,宝柒想冲妹妹笑笑,可是她笑容没有达到标准,显得有些扭曲又难过:“妈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不过,她会没事儿的。你不要太担心。”

眉间稍稍一缓,冷可心放下旅行包。坐在了她的旁边。

回头看了看重症监护室,又看了看她苍白的面se ,再看了看二叔千年不变的冰川冷脸儿。冷可以找不到话说了。

气氛,再次凉了下来。

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在崩盘儿。

晚上六点,安顿好了家里一众宾客的冷老爷子赶到了医院。

晚上七点,医生说病人还在昏迷,情况说得相当含糊。

晚上八点,医生说病人依旧在昏迷状态,不过生命体征不太稳定,让他们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有可能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晚上九点,医生说病人还是没有醒。并且慎重地给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再次让他们作好病人会离世的心理准备。

接到病危通知书,宝柒彻底傻眼儿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签属这个东西。

手指颤抖着,她觉得她签的是宝妈的命。

终于,一家人挨到了晚上十点。

十点零十五分,昏迷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的宝镶玉终于醒过来了。然而,醒了不过是离世前的回光返照,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出来,有些颓然地冲他们叹气。

“你们去向她告个别吧!”

重症监护室的大门打开了——

告别?

心里沉重,脚步虚软,每一下都像在踩在棉花上,宝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冷枭扶着走进重症监护室的,只知道心脏始终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她想哭,想大声哭,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泪水再次凝滞了,憋在喉咙里。

“妈,妈妈——你快醒醒啊——”

她心头微震。

耳边有人在大声的哭泣,她以为是自己喊出来的,因为她也想那么喊。可是她的嗓子却哑得厉害,动了好几次嘴皮儿都说不出话来。一扭头,她看到泪流满面的冷可心,软软地趴在病床边上,泣不成声。

重症监护室里有各种各样的仪器,看着冰冷又没有感情。映衬在病床上的宝镶玉脸上,血se 都被抽离了,她的样子憔悴得像一个随便被风一刮就能吹跑的人,眼睛微肿浅眯着,眼球在慢慢转动,她在扫视着屋子里的家人。

可是,她已经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了。

医生说能醒过来给家人告别,已经算不错了。她现在说不了话,你们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就给她说吧。

宝柒的心,像在利器在敲打和穿c。

疼,却又麻木。

她真的要死了吗?

她的妈妈,爱她的妈妈,真的要死了吗?

为什么,要死?

她脑子想着不着边儿话,听着重症监护室里的哭声一片有些诡异的麻木。活生生的人死亡,对人是一种极大的震撼,冷枭神se 有些沉,就连一向心横的冷老爷子都红了眼圈儿。小小年纪的冷可心更是哭得最为厉害,声嘶力竭的她,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泪人儿般不能自抑。

宝柒看着妹妹,有些羡慕她,她想哭就可以哭出来。

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她在冷可心的大声啜泣里,把所有的伤痛都吞回了肚子,深深的掩埋着,慢慢的蹲了下来,蹲在宝镶玉的床边儿,向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微笑着告诉她说。

“妈,不管你会走到哪里去,你都不要害怕了……我和可心会一直陪着你的……还有大鸟和小鸟。我会告诉他们,他们有一个非常疼爱他们的姥姥,很爱很爱……”

嘴唇颤抖了一下,宝镶玉想说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的唇,白得发紫。

冷可心哭得不能自已,摇着头几欲晕厥。

“妈,你不要死……妈……”

宝镶玉的目光又移到了小女儿的身上,有留连,有不舍,还有不放心。

宝柒懂她的意思,紧握着她的手,依旧浅笑着轻声安慰。

“妈,我会好好照顾可心的,你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会一句一句教给她。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男人,不要听男人的花言巧语……”

“妈妈……妈……”

眨动了一下眼睛,宝镶玉灰暗苍白的沧桑脸上,神se 越来越暗。陪在床边儿的人心里都知道,她不久于人世了。

手掌搭在宝柒的背上轻抚着,冷枭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等待一个死亡,是怎样的感觉?

没有人能准备描述,只有切身体会才知道那份尖锐的疼痛。

半晌儿没吭声的冷老爷子,在冷可心的哭声里,突然红着眼睛抢前了一步,微微低下头来,小声儿说:“镶玉,爸对不起你……”

对不起?

其它人有些莫名其妙。

而宝镶玉的目光迷离着,眼珠转了转,像是听见了。

喉咙哽了一下,冷老爷子闭了闭眼睛,“有一件事情,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了。希望你一定要原谅爸爸。”

他要说。

然而,他的话到了嘴边儿,又再次停顿了。

他到底要说什么?

他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宝镶玉的事情?

所有人都看向了冷老爷子,就连还在抽搐的冷可心都停住了哭声。

被儿孙们的目光锁定住,冷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沉得像下过一场暴雨般y霾。

“唉,我冷博达这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都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可是,我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来得深情,我都不知道该庆幸他们有情有义还是该失落他们不争气。镶玉,老大是为了你死的,你知道吗?他过世了之后,我心里对你一直有怨怼有恨,如果没有你,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儿孙满堂……所以……那事儿我就隐瞒了下来。”

“爸!”冷枭受不了他的拖延,凉着嗓子提醒,“大嫂时间不多了。”

是啊,不多了。

再不说,她便听不到了。

于是,冷老爷子加快了语速。

“老大一直放心不下你。他害怕在他没了之后,你们孤儿寡母会受人欺负,临终的时候他的身上被烧得不能样子,因此他不想见你。但是他拉着我的手,嘱托给我三件事。他说:爸,你一定要答应我,要不然我死不瞑目。我说,老大啊,你说吧……有什么没完成的,爹都帮你完成了。

可是,我没想到,他说的三件事,竟然都是跟你有关的。他说,第一,在他死后,二0三军工集团属于他的那50;的股份,全部转到了你宝镶玉名下。第二,他要我答应他,一定要善待你们母女,不管你是再嫁人还是留在冷家,不能因为他的死而为难你们母女。第三,他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能原谅他,他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

可是我……镶玉,我心里有恨,我就两个儿子,那时候枭子的命还没有治愈,我多痛恨你啊!因此,我没有把股份的事情照做,更没有告诉你他的话。反而告诉你说,他不想看到你,死了都不想见你……甚至告诉你说……他想娶那个姓吴的,让我好好照顾他们母女……其实他没有……”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不容易组织语言,还是剖析自己的错误真的难以启齿。冷老爷子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越说越慢,越说越迟疑,一点儿也不像他平时雷厉风行的性子。

原来如此……

看到宝镶玉突然瞪大的眼睛,宝柒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对于冷老爷子来说,把原本属于冷氏的东西,二0三军工50;的股份,无数个亿为单位的资产,轻易交到一个外姓的女人手里,还是一个背叛过儿子的女人,他肯定会有为难,会有不舒服,其实她都可以理解。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的作法,让宝妈怨恨了冷奎将近二十年。

作为一个女人,她切身能够体会,宝妈或许并不在意那些冷奎给她留下来的物质财产,不过,却会因此而背负了近二十年的精神债务。

她以为冷奎是不爱她的,所以临时的时候,他都不愿意见她一面。然而,她却不知道,他原本是爱她到了极深,才不愿意将自己最难看一面留在她的记忆里。却把丈夫最后的责任尽到了,不仅给了她和女儿生命,还把最美好的后路都给她铺好了。

还有一点,她更加不知道的是,正是有了冷奎的临终遗言,冷博达才在这么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让她风风光光执行二0三军工集团,甚至于对她也算不薄。——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

在女儿的饮泣声里,宝镶玉的眼球不动了,眼神儿一点点晕了开来,目光慢慢地失去了焦距。在她离开这个人世的最后两分钟里,冷老爷子说出来的话,于她而言宛如天籁。

想着那些过往,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面上慢慢出现了一点回光的血se ,唇角渐渐地露出了一丝愉快的笑容来。

喉咙里咕哝着,她轻轻张开嘴唇——

“奎哥,你来接我吧……”

慢慢的,她含着笑,闭上了眼睛。

“妈……”

除了宝镶玉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最后说了一句什么。只知道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是幸福的,是开心的,是愉快的。一个纠缠了她近二十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于这个尘世,她不再有爱恨,不再有禸 疚。她杀过人,她害过人。可是,她也用自己的生命去偿还了。

现在,她只愿乘鹤离去,寻找或许已经在轮回道里煎熬着,苦等了她快要二十年的男人……

“妈,你慢走……”

“妈……妈……”

一声声哭喊……

再也换不回已经逝去的人了……

☆、坑深 187 感情的感情的感情!

母仪千古,宝婺星沉。

慈容永存,凤落长空。

看着灵堂里冷枭亲笔墨提的一大副挽联,宝柒的心里五味陈杂。

痛么?痛。

难受么?难受。

伤心么?伤心得心尖儿快卷曲了。

对于她来说,这一年的元旦节实在太过特别。双生儿满月,谋划的大事落幕,儿子得到了冷氏的传家玉,而她自己却永远地失去了母亲。几宗大事儿看上去跑的是单行道,而个中细细品味却又因果交织。

因与果,掺杂其间,穿透灵魂。

也正是因为这年的元旦,在此后的许多年,每到元旦这天,在全国人们都在庆祝新年来到期盼来年风调雨顺的时候,她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欣喜了,有的只有对亡母无尽的追思。

寒风吹瑟,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这冷不仅入皮,还入骨,入心,冷得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木偶人。冷得她眼泪冻住了,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而经过的事情,一个动作都记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间重症监护室了,也不记得当亲朋好友们来瞻仰宝妈遗容的时候,又都对她说了些什么话。

她的耳朵,仿佛听不到声音,而她的视线一直没有转动过,始终看着睡在冰棺里闭着眼睛的宝妈,还有她被麻绳拴住的双脚。

冰棺里,化过妆的宝妈很美,即便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什么表情,其实也很美。她踌躇了许多,不明白为什么在人死后要用麻绳捆住双腿,只知道一个冲动之下,她不管风俗不管常礼地跑过去为她解开拴腿的麻绳。

“不能拴——”

这句话,是她吼出来的。

因为她害怕,害怕被拴了脚的母亲,会追不上她爱人的脚步。

整整三天三夜,她没有睡觉,眼睛赤红得布满了血丝。总觉得身体里有一个地方很痛很痛。可是,她又不摸不出来,到底是哪儿在痛。

办丧事的时候,亲戚朋友们都来了……

她感觉好像有很多人安慰过她,“节哀顺变”这四个字更是听了无数遍。可是,她却像一句都没有往耳朵里落入。

麻木,失心,状态诡异的她,只知道冷。

宝妈的后事是她和冷枭一起安排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二次协助他办理丧事了。有的时候,宝柒觉得自己很无力,就像被一根绳子在牵扯着走,麻木地跟着脚步披麻带孝着,进行着一个又一个的丧葬程序。

宝妈的逝世,比任何一次亲人的离开都要让她难受。

她麻木的状态终止在火葬场。

当她看着宝妈的身体被一点点被送入高温的焚化炉,在那个机械的带动下,一点一点消失在大家眼前的时候,她终于控制不住了。

烧掉了……

烧掉了……

雷点般落下的三个字在她脑子里重覆着,她突然像发了失心疯一般扑了过去。大声喊着妈……动作急切得像是要抢尸一般扑了过去。吓得冷枭赶紧冲过去抱着她才没有出事儿。

人没了……

从此便没了……

她蹲在地上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

死去人其实不算痛苦,真正痛苦的是活下来的人。

什么时候,才能过得去心坎?

在这期间,外界对于冷家长媳宝镶玉的突然死亡,有着诸多的猜测。而冷家对亲朋好友们宣布的死亡原因是,宝镶玉思夫心切,导致常年睡眠不好,心里焦躁之余,在饮酒后误服了过量的安眠药,乃至没有及时抢救过来。

有人相信。

也有人,完全不相信这样的版本。

就在宝镶玉死亡的当天晚上,就有人传出了流言来,说她因为杀了一个孩子,然而再畏罪自杀了。不知道传出这条消息的人是谁。不过,无风不起浪,起了大风,浪就不会停。传言这种东西,不管冷家人有多大的力量都没有办法完全制止或者消灭。

毕竟,世界上最管不住的东西,就是人的嘴。

自然,这一条传言它并不是唯一的,除此之外还衍生出了许多的另外版本来,说七说八是人的自由,乱七八糟更是流言的风格。然而,不管外面怎么说怎么传,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道在冷家长孙满月宴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宝镶玉真正的死亡原因,其实也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猜透。

至此,它或许就成了一段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

三天煎熬,转眼就到了宝妈入殓的日子。

再次送别了亲人,宝柒的心脏痛得有些麻木。

这是她第四次目睹亲人的死亡,同样也是第四次与亲人告别。

跪在她亲自选定的这个风水宝地大墓前,宝柒的脸依旧苍白而憔悴,尖着的下巴诉说着一件可悲的实事——她各种减肥都没有减下来的身体,只消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儿。

呼呼的冷风里,听着可心哭得早已经破哑了的嗓音,她红肿的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了。蹲下身去,她抱着可心,有些苍凉的声音自己听着都有些遥远。

“可心,别哭了。”

“姐……”哭得几近晕厥的冷可心回抱着姐姐的身体,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直往她的身上擦,吸着鼻子,小声儿抽泣着呜咽:“姐,我们都没有妈妈了。”

眉头打了一个死结,宝柒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可心,你还有姐姐,还有爷爷,还有二叔……”

“姐……”冷可心抽泣着唇,仰起头来看她,憔悴的小脸儿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迷惘感,“其实我一直很矛盾。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我知道你和二叔在一起了,我本来想祝福你们的,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该叫二叔为姐夫,还是该继续叫他二叔……姐……”

这句话要别人说出来,肯定会有戏谑和讽刺的含义在里面。

然而宝柒知道,冷可心是在友善的矛盾着。

她的矛盾,宝柒懂。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十八岁那年的宝柒在爱上冷枭的时候,就已经懂得了后来会有这么许多的世俗纠结和矛盾,不知道还有没有胆儿去追求冷枭。

那个时候的她,多叛逆,多厚脸皮,一个俬 生女的身份,一个被母亲的抛弃痛苦往事,让她恨不得能够捅天灭地,大着胆子去追求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叔,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可是时光易转,现在呢?

她懂得了,有很多人,她们都死于世俗的偏见。

抬起头来,她望了一眼y沉沉的天空,抱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妹妹,小声儿叹了一口气,解释说:“可心,都是姐姐对不住你,让你感觉到为难了。你姓冷,你自然还叫他二叔。我姓宝,我们是一个母亲,你还得叫我姐姐。至于大鸟和小鸟,你既是他们的长姐,也是他们的姨……可心,双重身份,你会不会感觉到对他们有更多的责任呢?”

“姐……”冷可心还在吸鼻子。

宝柒顺着她的头发,第一次以长姐的身份教妹妹:“妈妈走了,可心也该长大了,你又做姨姨了,大鸟和小鸟他们没有了姥姥,姨姨得更加疼爱他们,替姥姥去疼爱他们……你说对不对?”

“对!”

冷可心清澈的目光里,泛着红红的血丝,眨着眼睛想了想,她点着头,好不容易扯出一个有些变异的扭曲笑容。不过,这个纠缠了她许久的问题,大概算是整明白了,心情也开朗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多的计较了。

“我懂了,姐。我只是我……我只是冷可心,冷家的长孙女冷可心……而你,是我的姐姐,却只是冷家的儿媳妇……是么?”

“是!”轻抚着妹妹的肩膀,宝柒侧过眸去,望着墓前还没熄灭的纸钱,不得不感叹血缘的神奇。

姐妹长久不见面,或许会觉得疏离。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那种因为血缘而联系在一起的亲情,都不会被时间掩埋。正如她和可心,虽然不是一个爸爸的女儿,却因为有了共同的妈妈,就有了那么几分相似的眉眼,还会有永远牵挂的情感。

风吹了起来,卷着黑漆漆飞舞的纸钱,她扶着妹妹,看着逐渐离去的亲戚朋友们,心里小声的默默念着。

妈,一路好走,我会照顾可心的。

最后,墓前只剩下三个人了。

不知不觉,风便凉透了这块儿风水宝地。

在旁边站了许久的冷枭走过来了,将一件厚厚的大衣裹在了宝柒的身上,沉着嗓子劝慰:“我们也回吧!”

扶着冷可心站起来,宝柒的双腿有些麻软。

捋了捋头发,她看着眼睛通红的妹妹,“可心,去姐姐家住几天吧,看看大鸟和小鸟,他们还没见过自家姨姨呢。”

“好!”

点了点头,冷可心没有反对。

于是乎……

两姐妹并肩而立,端端正正地对着汉白玉墓碑里的宝镶玉再次跪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永远地送别了妈妈。

这块儿墓地在山上,下山的时候,宝柒不经意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汽车。汽车的车窗在寒风里还半开着,里面坐着没有随着众人离开的姚望。

见到他们下来,姚望转头看着她。

凭着多年的了解,宝柒知道,他有话要对她说。

看了看冷枭,她没有说话,目光有些深沉。

冷枭抿着唇,眸se 暗了暗。

对于宝柒与姚望之间青梅竹马的感情,十二年他无法参与的过往,他没有办法与没有权力去抹杀,更没有办法去取代。在他们之间,其实也有一个他无法融入的世界。

大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冷枭点头。

“去吧,我们车上等你。”

除了宽容,除了信任,作为丈夫,他找不到其它更好的处理办法。

头偏过去靠在冷枭的肩膀上,宝柒小声说:“二叔,谢谢。”

拍拍她的头,冷枭说:“我懂。”

然后,他带着冷可心先上了停在另边一边儿的车。

两辆汽车在同时在山脚下停了下来,距离不过十来米。

宝柒轻轻走了过去,因为外面太冷,她坐上了姚望的副驾,叹着气靠在椅背上,身子僵直而疲乏,声音遥远得让她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姚美人,你想说啥?节哀顺变你已经说过了。”

挺直的脊背靠着座椅,姚望偏过头来,斜睨着她故作轻松的脸。沉默了两秒,像在锦城时候那般,抬手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笑一笑!”

“笑不出来。”宝柒的声音有点儿哑,她并不太喜欢煽情,更不喜欢在朋友面前自动带入自己的悲伤,让朋友跟着难过。不过就这会儿想让她笑出来,确实也不太可能。

“你啊!”

姚望叹了!

他目光里的宠溺与怜惜,赤ll的化在这声儿感叹里。

“宝柒,平时我见你总没心没肺傻乐的时候,真希望你有心。等你真正有心了……老实说,我还是喜欢你没心没肺的时候。”

勾了勾唇,宝柒苦笑着望着她,学着他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冬天和夏天,你喜欢哪一个?冬天嫌冷盼夏,夏天嫌热盼冬。你啊……”

嘴唇微微抽搐,姚望抿了抿唇,熟练地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折叠整齐的手帕来,递到她的面前,“诺,这是我特别为你准备的礼物。”

“干什么?”

目光专注地看她狐疑的脸se ,姚望眼睛里的担忧没法儿再遮盖,声音悠扬飘远:“既然你笑不出来,那不如,你就大哭一场吧。”

“我妈不喜欢我哭。”颤了一下唇,宝柒小声说。

牵了牵唇角,姚望眉头蹙着,再次把手帕执着地递给她。

“你妈希望你笑,那你笑一个吧?”

一声儿苦笑,宝柒摇了摇头,实在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接过手帕来捂在了自己的脸上,作势恶心地来了一个大鼻涕,然后呼哧呼哧地裹了手帕就揣进了自个儿的兜里。

“这样行了吧?心意领了。”

“呵……这样就好了。宝柒,放轻松点儿。你不要总给自己背负太多的东西,你懂吗?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有权利获得自己的幸福,不用觉得亏欠了任何人的。”

视线落在姚望的唇角上,宝柒眉头略皱。

到底他是姚望啊,她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不需要说出来,他通通都能知道。咬了咬唇,宝柒没有辨别,她知道姚望在担心她,要不然也不会冒着冷枭的面儿等在这里,就为了给她递一张手帕。

可他越是懂她,越是关心她,越是关注,她对于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儿,更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去面对,怎么样让他也幸福了。

她想,冲他笑一个。

扯了好几次嘴,她到底还是笑不出来。

“姚望,咱俩手帕交,你关心我……我也想关心你一下。”

姚望俊脸微动,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沧桑感便上了眉梢。

“宝柒,你有你的自由,不过不能干涉我的自由。正如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宝妈她为你付出是心甘情愿,而我对你好也是自愿,你不需要为此担一分的责任。”

“干嘛这么较真儿?”

“除了较真,我不剩别的了。”

“姚美人啊,你准备暴殄天物是吧?你这种家世好,长得也好的男人,何必去为难京都万千少女的玻璃心呢?你知道么,大明星们不恋爱不娶妻,其实都是在变相的耍流氓,祸害别人,你也这样,懂吗?”

偏着头,姚望哑然愣神几秒,眉宇之间便有了些许笑意。手指握了握方向盘,他微微眯眼儿,意有所指地笑问:“你就这么希望我去找女人吗?”

“除非你不正常……”

“这到是……”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姚望忍不住勾了唇,转眸凝视她:“下回我真得找你瞧瞧是不是,那啥是不是有毛病了。”

“去你的!”见他笑出了声儿,宝柒心里松开了一些,扯了下衣服,认真的说:“就这样吧,我先过去了,他和可心还在等我。”

浅浅笑了笑,姚望含笑的眸子里,随即又换上了担扰的神se 。

“希望我这突兀的手帕,没有影响到你的生活?”

“当然不会,他又不小气。何况咱俩之间有什么会让他误会的吗?”

“确实没有。”

打开车门儿,宝柒刚准备跳下去,手臂却被姚望拉住了。

她回头,“怎么了?”

“宝柒,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心里跳了跳,宝柒没有接茬儿。

看到她神se 里的紧张,姚望不免有些苦笑,放开了她的胳膊,改为哥们儿般的轻拍她的肩膀,表情凝重地告诉她说:“宝柒,你记住,不管什么时间,不管什么地点,只要你需要我的帮助,我都会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边儿。我是你……永远的好哥们儿!”

咧了咧嘴,宝柒点头,拉下了他放在肩膀上的手。

“行,好哥们儿!”

“必须的!”姚望看着她,失神地笑了,“去吧,别让首长等久了。”

揉了一下眼睛,宝柒心里受了点儿感染,鼻尖儿小小的酸涩了一下,故意板着脸正se 说:“姚望,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要整天跟狙击枪为伴了。没事儿时候,多出去和朋友玩玩,多泡几个妞儿,莫要辜负了大好的时光。”

“一定。”

“一定就来拉勾。”

宝柒伸出手来,手尾微勾着要与他互动。

看到她这个熟练的动作,姚望眼睛有些涩。

小时候,他俩没少拉勾。

沉吟了两秒,他到底还是伸出了尾指,好听的声音徐徐响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ok,记好了啊!”

宝柒挥了挥手,淡定地转身。

云淡风轻下,心脏被各种情绪攻击着——酸,苦,涩……不一而足。

透过车窗,姚望看着她的背影,展颜微笑。他的笑容极干净极美艳,绝不会负了宝柒对他的称呼——美人儿。目光模糊了,他唇角点点晕开的笑意还在,像一瓶深埋了多年的香甜美酒,一般女人尝一口,便会醉。

可惜,他却将美酒给了那把狙击枪。

——

满月宴的闹剧,对于观众来说散场了。

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宝镶玉入敛后的第二日,美梦破碎的董家再次遭遇了不幸。

元月五日,原任京都市佛教协会常务理事的董父被宣布撤职查办了,民宗委(民族宗教委员会)协同京都市检察院开始深入地调查他在职多年以来,利用职务之便非法谋取的暴利。结果一查,其中仅他一人利用宗教信仰的职务犯罪便高达五十多起,因涉案金额较大,检察院正式立案起诉。

元月六日,‘禅心师太’董纯欣,因挑唆他人跟踪红刺头脑动机不纯,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罪,被红刺特战队以需另案调查为由暂押天蝎岛等候审讯。

而董纯欣那个孩子的死亡,再没有人提及。

元月七日,此事件另一关键人物,京都市妇幼院的妇产科副主任董纯清,因利用职务之便,违反卫生行政规章制度和技术c作规范,涉嫌伤害孕妇胎儿,被主管的卫生部门吊销了医师执业证书。因受害人家属不予追究其刑事和民事方面的责任,算是达成了俬 下的和解,董纯清免去了几年的牢狱之灾。

相比于她的妹妹和父亲,董纯清绝对是幸运的女人。

只不过,她的幸运,是因为她有一个憨直的老公周益。

因此,她除了被吊销医师执业证书,不能再行医之外,没有再受到额外的任何处罚。

当然,这是冷枭看在周益的面上,还有他们家女儿的份上,作出来的最大让步。对于这个处理结果,周益除了感激之外,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实事上,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想让女儿背上一个母亲在坐牢的心理y影,周益不会向冷枭提出这样太过为难的请求。

不过……

他除了向冷枭请求饶董纯清这一点外,还额外提出了一个请求——请冷枭为他出具了一份由政治处盖红戳的离婚证明。

他要与董纯清离婚,就此划清界限。

生性嗜医,遵医道,行医德的周队长,不敢再想象身边睡着一个蛇蝎女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了。

冷枭没有反对,没有代表组织调解,直接给出具了证明。

周益提出来协议离婚的要求,董纯清一开始拒不同意,死拉活闹,不管怎么说都不肯去民政局签字儿离婚。她心里爱周益,爱自己的女儿。想到要生生和最爱的两个人别离,她受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耍尽了招儿,就想挽回老公的心。

奈何,覆水难收。

周益这种男人,外表温和柔软,骨子里其实也有着红刺男人固有的禀性,一旦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不可能再有任何的逆转。在董纯清还是他妻子的时候,他无条件信任她,也会想方设法对她好。两个人十来年的夫妻了,他都没有和她红过一下脸,更没有指责过她一句。而这次他铁了心离婚,哪怕她在他面前上吊跳楼要自杀,他也半句都没有吭声儿。

人一旦看明白了,心便死了。

实在被董纯清憋急了,他不得不干了第一次威胁别人的事儿——他说,如果董纯清不同意和他协议离婚,那么他就起诉到法院,或者要求冷枭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到时候,他有足够的理由要求法院判离。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结果都一样,协议离婚的话,她的样子还会好看一些。而他除了要女儿的抚养权,该她的财产,不会少她一分。

眼看无望,董纯清不想坐牢,到底还是服了。

元月九日,在这个象征‘天长地久’,新人扎堆结婚的日子里,周益和董纯清在某区民政局正式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女儿周萌由周益个人抚养,并承担全部的抚养费。原本两个人置下的两套房产,小户型的给了董纯清,存款一人分了一半。

此事儿,总算有了一个了结。

在民政局的门口,董纯清看着周益决然离去的背影,嚎啕大哭。

看上去她比妹妹获得了更多的自由,实事上,她失去的东西比妹妹董纯欣要多得多。

一个是从未获得要去追求。

而她亲自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活生生葬送。

这一刻,她或许番然醒悟——不过,却晚了。

——

从宝妈入敛到烧头七这几天,冷可心一直都住在姐姐和二叔和鸟巢里,逗着大鸟和小鸟玩耍,看着他们可爱的小模样儿,到底人小不装事儿,可心的心里很快便没有刚开始那么沉重了。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