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百合 第 3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天香百合更新时间:2021/01/24 04:45字数:6131

  

是需要时间,也需要契机的。况且,我只要照顾好他的身体就行了。

丽江是一个古老的小镇,那些画家们都知道,他们到丽江来采风,画画,把丽江的美丽带到别处去。

小镇其实就是一条细长的街,房子大都是土木建筑,有了很古很古的式样,华丽的门脸,雕了精致的图案,都漆成了青一se 的邮绿se ,房檐大都高翘着,像是在飞翔。中间流淌着玉花江的水,说是一条江,那是说城外面的那一段,江水从紫溪山流下来,是一条真正的江了,很宽很宽的水面,一年四季江水都是冰凉冰凉的,站在紫溪山上看玉花江,水的颜se 是碧绿的,像一块玉石。走近江边再看水,水成了透明的,清澈见底,江底是一些圆圆的石头,隔着水看得真真切切,伸了手去摸却怎么也摸不到,水深着呢,只是看不出来。进了城的玉花江就成了一条细长的沟了,水还是冰凉透明,小镇上的住家,是把这江水当成自家的井水了,有提了桶来打水的,也有端了菜盆子和簸箕直接到江边来淘洗的,水总是在流动着,这家人用过的水倒是进不了那家人的桶里。

我出生在这条街上的一间房子里,我的家门口就是玉花江,我母亲总是在江水里淘洗我们家一切可以淘洗的东西。我们家的后院有一口老井,井沿高高的,有牡丹花浮雕,我母亲从不在井边洗东西,她端了盆或是簸箕到我家门前的江边去,她把盆或是簸箕卡在她的细腰上,她走起路来身体摇来摆去,像被风吹了一样。我母亲是一个极爱干净的女人,她不仅洗家里的东西,她还把我家面街的墙壁和门洗刷得格外干净。城里来的那些画家总爱敲响我家的门,他们说要讨口水喝,他们进了我们家就和我母亲说起了话,我母亲的话并不多,她很静,她用我继父带回来的陀茶给画家泡水,她还不断地给画家续水。画家看我站在一边就对我母亲夸奖我,接着就要为我画像,我母亲让我坐得端端正正的,他们画我,他们看我的眼睛没有温度,他们不时地抬起脸来看我母亲,我母亲依然很静,她偶尔笑一下。母亲从来不对我的画像发表意见,画家会问我的母亲,画得怎么样?像吗?母亲说,喝水呀。

渐渐地我讨厌画家再画我,我母亲再让我坐端正的时候,我就跑到外面去,我顺着我家门前的玉花江走着,走出了小镇的街道,我喜欢那条真正的玉花江,我在江堤上坐下来,我看水里的那些圆石头,我总是很想知道那些石头是怎么到了水底下的。镇上的老人说,玉花江是天上玉帝的女儿玉花的眼泪水,玉花爱上了紫溪山上的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偷偷下到了人间,不幸被玉帝发现,派了天兵天将来把玉花押回天宮,玉花想紫溪山的小伙子,眼泪水流成了玉花江。我小的时候,母亲也给我讲过玉花江的故事,只是母亲把玉花说成是我们丽江的姑娘,而把小伙子说成是玉帝的儿子,在故事里,母亲让玉花生了一个女儿,玉花江的水还是玉花相思的眼泪水。

我曾经用手粘了玉花江的水到嘴里尝尝,水很甜,我问母亲,眼泪水应该是咸的啊?母亲说,所有相思的眼泪水都是甜的。

我面对玉花江时,我就有了将来当一个画家的宏伟大志。

有一天,我继父跑车回来,他喝了酒以后,把我抱到了他的怀里,他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了一粒像玉花江里的小石头一样赭石se 的圆豆豆,他让我放到嘴巴里,一股甜甜的混杂了浓郁香气的味道在我的嘴里化开,继父说,知道这是什么吗?我说是糖。我继父大笑起来,他说,玉香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丫头。他喝了一口酒说,这叫巧克力。知道吗?巧克力。

我继父说等我长大了就把我带到昆明去见世面。

我继父说完以后又来亲我的脸,他的嘴巴里有股臭味,我挣脱了他的怀抱。

我知道我的继父永远不是我的父亲,我坚信我的父亲是一个画家。我继父再一次跑车回来时,打了我的母亲,他对准我母亲的脸扇了一个耳光,他接着大骂起来,他说,你这个s货,老子才出去几天你就守不住了。你的x就那么痒吗?你就非要野男人去戳吗?野男人戳你你就舒服了?

我看着我的继父发怒,我想他一定想放一把火把我们的房子烧了。

我继父看到了我,他又开始骂母亲,说,你s到头了,你连玉香是哪个的野种都说不清楚。

我母亲的脸se 变了,她本来静静地坐着的,她听到这个话以后,身体弹了起来,她扑向我的继父,用手去抓我继父的脸,我继父的脸立刻有了一道血痕。

后来,我母亲对我说,你的亲生父亲是一个边防军人,他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他是一个英雄。

我母亲问我记住了没有,我对着她点点头。

第三章

那天晚上,我从医院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我觉得心情很好,我想,不管怎么样,我都按照淑百的安排,帮了淑百的忙了,尽管我和合新之间的交流存在障碍,但这毕竟仅仅是开始。

出了医院的大门,我在门口的一家超市买了几支挂面和一些调料,还买了白菜,我想为自己好好做一顿吃的。其实,我是一个在生活上不好将就的女人,除了那些年,在四处漂泊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来好好安排我的生活。我想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母亲给了我这样的条件。我母亲不仅是小镇上最妩媚的女人,她还是最能干的女人,她烧了一手好菜,从凉拌菜、炒菜,到炖菜、蒸菜,她样样都做得好。似乎她天生就是该当客栈的老板娘似的,我们家的客房总共只有15张床,无论是旅游的淡季还是旺季,我家的客房都是满满的。我家的客栈是远近闻名的,那些从外地来的客人,住了我家的客栈,就在网上发帖子,谈感受,所有的客人都叫我母亲玉娘,如果用我们的本地话,“娘”的尾音是上扬的,就好像一个女人的长裙,被风吹起了一角。

又是一个好天,我打开宿舍的门就看到了阳光的痕迹,这个房子最让我心动的就是整整一面墙,都是落地玻璃的,中间有一扇推拉门,可以通到一个小阳台上。在这面玻璃墙体上,我挂了一幅双层落地窗帘,靠外的一层是r白se 的亚麻布料做的,里面的一层是玻璃丝面料,上面绣了浅se 的花朵。平时我外出的时候,我就把最里面的那一层拉上,每次我一回来,都有一种进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样的感觉,我喜欢站立在一进门的地方,看着那一层透明的薄纱被外面的阳光穿透的样子,我总要伫立几秒钟。

这一天,阳光很强烈,到了傍晚的这个时候,阳光是累了,但是还是有浅浅的影子挂在薄纱般的窗帘上,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我在门边换上了拖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厨房,我接着把手洗干净。我懒洋洋地向沙发走去,就在我的p股刚刚挨到沙发时,手机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我取出手机一看,是本地的一个陌生号码,我心里想着会是谁呢?

“你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急忙回道:“你好,请问你……你是哪位?”

“我叫孙萍。两天前我们在医院才见过面的。在合新的病房。”

“哦,知道知道。怎么?你找我有事吗?”我心里想,我的电话号码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找我又有什么事呢?

“我……”孙萍说到这犹豫了。

“你说。”

“我……你……你真的不要觉得奇怪,我想和你聊聊。”

“和我?”

“是。和你。”

“我……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不,我也说不清,我只是找个人聊聊。”

“哦,你就找了我。”

“是,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我一看到你,我就觉得可以把心里的话跟你说。”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沉重的感觉,我想她会和我说什么呢?十有八九十因为合新呗,我连合新的情况都知道得一知半解的,我能给她什么帮助呢?

我支吾着:“哦,你……你觉得找我合适吗?”

“求你啦。”孙萍说着,像是要哭了一样。

我一下子谴责起自己,我不是一再说,只要有人需要我帮助我就要毫无条件地去帮助他吗?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帮助天一,我也应该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

我说:“好的,好,我去。在哪里呢?”

孙萍说:“你住在万科,我们就在万科的‘橡皮酒吧’见面吧。”

说实在的,我尽管入住万科已经四年了,我只知道万科有很好的配套设施,我却不知道这里有一个什么“橡皮酒吧”。这也没有什么,万科有我的房子,却不是我的家。

我们在约好的时间见面了,我从我住的房子来到小区的主要公共社区,我才知道,“橡皮酒吧”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挨着“橡皮酒吧”的还有别的一些酒吧和网吧,一排有着阔大的窗户的房子,看上去很像上海的某一个街道。

“橡皮酒吧”是一个大约有30平米大的一个小酒吧,主人把它布置得很有情调,与普通酒吧不一样的是,这里文化的味道多一些,商业的味道少了一些,灯光也不是那么昏暗,却又有很隐秘的感觉。

孙萍显然是很早就来了,我到的时候,她面前的一张长条形的小桌子上已经放着两瓶嘉士伯啤酒了,其中一瓶已经空了,另一瓶空了一半。她见了我,马上站了起来,在灯光的作用下,我看到她的身材修长,一条牛仔裤,一件短袖体恤衫,淡蓝se 的。一头披肩发在灯光的映衬下成浅黄se ,是有了这个时代所有女孩子的清纯和时尚。

我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样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整个样子了,与她的身材相比,她的容貌要逊se 一些,她是那种长得很普通的女孩,要是挑剔地来看,她还有些丑,她的下嘴唇比上嘴唇长出一截,下巴显得特别大。但是因为这个年龄和她受的教育,看上去还比较舒服。

我们坐下来以后,她问我喝什么,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羞涩,我能感觉到她的脸红了,因为灯光的关系,也因为她已经喝了酒,她的脸se 是粉红se 。我说:“就和你一样吧。”她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接着,她就叫来了服务生。

酒吧里人很少,除了我们俩,在另一个角落还有一男一女,背景音乐是大提琴拉的曲子,很低沉,如果不去细心感受,这个音乐就不存在,但是,它的确是存在的,低沉的旋律,竟然给人一种很可靠,甚至温暖的感觉。我暗暗地想,我喜欢这样的环境。我想,这也一定是孙萍的爱,看得出来,她经常到这里来,或者到类似的地方来。

啤酒很快就端上来了,孙萍把酒瓶提起,一只手握着一只玻璃杯,把玻璃杯斜起,接着,她把酒瓶里的酒缓缓地倒进杯子里,看上去她很有经验。她把倒满的杯子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却发现她没有杯子。当我们碰杯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直接对着酒瓶的瓶口喝酒,真是很有个性。她喝酒的时候,头扬得很高,手肘抬得高高的,腋窝几乎被拉平了,连带着腰也立了起来,很优美。尤其是酒瓶由于不断地有空气进入,发出“咕噔咕噔”的声音,而她又表情平静,喉咙也平平的,真不知道那酒是怎么进到她肚子里的,看得我都有些入迷了。

我喝了一口,她把刚才剩下的半瓶全都喝了进去,她放下酒瓶,上下嘴唇轻轻地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我的心紧了一下,我又一种另外的感觉,尽管她处处显了潇洒和时尚,其实,她的禸 心是卑微的。

她依然不放弃她要表现的潇洒和时尚,她甩了一下她飘逸的长发,从一个淡蓝se 的坤包里拿出了一包香烟,是英国出的一种女士烟,其实,这样的烟在某一个圈子里是带有se 情意味的,或是一个圈子里的标志。她弹出一颗,然后很时髦地叼在嘴上,然后点燃,还没有来得及吸一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样,她一只手夹住了叼在嘴边的香烟,一只手把那盒烟举到了我的眼前,说:“来一颗?”

本来抽烟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我并不是一点烟都不会吸,如果遇到一些情投意合的朋友,我也能抽上几颗,并且抽了烟大脑会格外的清晰,言语也会充满睿智和幽默。但是,当看了孙萍的一系列动作以后,我突然不想抽烟了,再加上我们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情投意合,我摆了摆手,她显然感到意外,愣了半秒钟后,才把手收了回去。

我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我在等她说话。果然,她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烟,目光从我的耳边擦过,然后说了起来。

“其实,你已经看出来了,我喜欢合新。确切的说,我爱他,我想成为他的妻子,想和他共度今后的人生。”

孙萍一开口就说得这样直白,令我有些吃惊,但正是她的率真,又让我莫名地对她有些好感了。

“合新是走进我生活的第一个男人。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四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母亲,原因特别俗套,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他像中了邪一样迷恋那个女人,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是只能玩玩,而决不能一起生活的。可是,我父亲一点也看不清,别人帮他看清了,他也不听。那个女人和父亲一起离开了我们县城,他们到了省城。我父亲是一个极好的厨师,在烹饪圈子里非常有名,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大酒店里,老板还给他租了房子。父亲心满意足,以为从此以后就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当然,还是一个俗套的故事,那个女人因为整天没有事情可做,加上人也有几分姿se ,很快那些苍蝇也就围拢来了。父亲为此很苦闷,或许他想过回家,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只有挺下去,后来悲剧就发生了,他过马路的时候,让一辆卡车给撞死了。

“我母亲本身是一个农村妇女,由于我父亲如此绝情,母亲受到很多人的同情。父亲原先的食堂把母亲招为临时工,做一些洗菜、打扫卫生这样的杂事。你可想而知,我童年时代过得是很凄惨的。我父亲的桃se 事件,让我无法抬起头来,我一上学就遭到了同学的奚落,如果不小心惹到了谁,那么,所有污辱人格的话都可以浇到我的身上,我真是痛苦极了。但是,我们无处可走,我哀求母亲离开那里,但是,母亲只会抹泪。我长大一些才理解了母亲,如果离开那里,母亲就没有办法养活我,在那里我每天是可以吃饱饭的,我和母亲都在食堂吃饭,都不花钱。长年累月,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出现。学校是那样的情况,家里又y沉得像生活在地窖里。我真的觉得生不如死,我14岁的时候,曾经自杀过一次,没有得逞,我母亲不知道。我母亲含辛茹苦养活我,因为父亲的原因,她憎恨所有的男人,她在很多时候都是善良的,但是,她对于男人的恨却是难以想象的,我想如果父亲不是被汽车撞死,他只要出现在母亲的眼前,母亲也会有勇气把他杀死的。由于母亲的缘故,我也恨男人,如果一个男人多看我一眼,我会在心里诅咒他一百遍。如果,不是合新的出现,我想我会成为一个失去爱的能力的女人。像我的母亲一样,任生命枯萎下去。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被一个到我们学校来实习的音乐老师发现我有声乐的天赋,她鼓励我将来报考音乐学院,她为了我,付出了恨多心血。为了检验她的判断能力,她还把我带到了卡拉ok厅里去,我第一次唱歌,就被那个歌厅的老板认可了,他说可以随时到他那里上班。 就这样,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居然真的考上了音乐学院。这在我们县城完全是没有过的事,母亲觉得我终于有饭吃了,在我进大学的第一天,她就喝了农药,三天后才被别人发现,她的尸体已经发臭了……”

说到这里,孙萍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接着,她一埋头,扑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孙萍的身世这样不幸,随着她的声音的滑动,在我的眼前漂浮着一个心里装满了苦楚的女孩,她有丰富的禸 心,但是她又是无助的。有时,那个女孩的模样竟然是我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还有一会儿重叠了天一那天穿着美丽的演出服,在台上光彩照人的样子。

一个女孩的成长是要经过何等的折腾、是要跨越多少看不到的陷阱啊。

我看着眼前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面,因哭泣颤抖不已的孙萍,我觉得我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面对一个溺水者的呼救无能为力一样。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

还好,哭泣了几分钟以后,孙萍抬起了头,我扯了几张纸巾递到了她的手里,她把眼泪揩干了,接着,她低垂着眼帘,顺手举起了一瓶啤酒,像刚才的姿势,一口气灌进了半瓶酒,她这才抬起了眼皮。

“就是这样的,你想也可以想到。刚刚开学,我家庭的变故就上了学校的橱窗,学生会为我发起了募捐活动,有不少好心的同学,他们送来了钱,也有一些人来看我。但是,大家毕竟都是学生,杯水车薪,我对于自己的前途也感到非常不安,我总觉得不知道在哪一天,我就将失去继续学习的机会,也不知道在哪一天又有什么不幸降落在我身上。就在这个时候,合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向学校提出,我在大学期间所有的学费、生活费都由他负责,他还交代具体办事的人员,不要告诉我他是谁。有了他的资助,我才得以可以安心地完成学业,我也才平身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我非常想知道他是谁,这样的念头随着毕业的临近越来越强烈。也有同学对我说,这个资助你的人一定是对你有所图,等你毕业以后,你就是他手心里的一块泥巴,他想怎么捏你,你都得受着。有时,我也会顺着同学的说法想下去,他这样资助我,就完全像一个父亲为自己家的孩子所做的一样。的确,我想,就是我的父母都活着,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学费不说,它总是一个看得见的数字,可是生活费就很难说了,据给我送来钱的人说,我的资助者要我吃最有营养的伙食,他还细心到我的日常开销,他怕我羞于花别人的钱,就非常固定地每个月给我五百块钱的零用钱,这样,我作为一个女孩子,从来就不会再为生活中的一些小东小西尴尬了。但是,关于他的身份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迷。在校园里,我时常能遇到他,我们都知道他是学校最好的调律师,再加上他与众不同的气质,其实,好多女生是会议论他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和哪个女生说过话,他来调琴的时候,都是我们不上课的时间。也许因为是一个迷,所以,在我没有揭开谜底的时候,我就对我的资助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象,我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想象中,我的心里有了一个专门存放我想象中的这个人的地方。在这样的想象中,我也进入了一个女孩子情窦初开的岁月。在我的眼里,再也没有别的男人可以进入我的心里了。尽管,我想象的只是一个影子,我不知道他多大,他的婚姻状况和他的一切,但是,我就这样莫名地活在一个影子里。当这个谜底终于揭开的时候,我惊喜万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合新。这个谜底给了我巨大的幸福感,是我从出生以后,从来没有的幸福感。”

孙萍说到这里,兴奋得脸越发红了,我感觉到她的目光有了光泽,尽管灯光偏暗,但是,从她的目光中透出的光是很打动人的。她又喝了一口酒,这次她只是用嘴唇碰了碰瓶口,她又抿了抿嘴。我心里又紧了一下,我知道事情并不如她一厢情愿。

“除了嫁给他,照顾好他的生活,给他一个男人该得到的幸福,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他了。”孙萍说道。

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合新是不是觉得你们年龄相差太多,怕耽误你?”

孙萍点点头,说:“应该说这是一个原因吧。他从来没有结过婚,他也从来不说他的感情生活,我总觉得他被女人伤害过,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把他伤得太狠了。正是因为这样,我一定要为他做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一个最爱他的女人。”

我看着孙萍,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放光,身体颤抖,似乎只要她想,就没有不能做到的事。我忽然很羡慕她,只有二十多岁的人才有这样的豪情。

我说:“是啊,我能理解你。合新不仅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是一个对你有恩的男人,你爱他是天经地义的。”

孙萍听了我的话显然很高兴,她尽管没有哈哈大笑或是手舞足蹈,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挤满了她整个胸腔的幸福。一个女人有了恋爱的感觉,就会情不自禁。

我问:“这些你都对他说了吗?”

孙萍听了我的问话,情绪一下子变了,她点点头,说:“他没有接招。”

“哦。”我轻轻点了点头。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你帮帮我吧!”

“我?”

“是啊。我在医院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他很在乎你,你说的话他一定很听。”

“什么?一眼就看出来?错了,你错了。孙萍,实话跟你说吧,那天是我第二次见他。”

“不会吧。我怎么感觉你们已经认识好长时间了,很长,十年或者以上。他不是也这样说吗?你们是老朋友。”

“是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哈哈笑了。

“不是吗?”她很认真地问我。

“当然不是。”

“那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感觉?真的,你没有注意,他看你的眼神和我平时见到的不一样。”

我想孙萍一定是陷得太深了,犯了所有在恋爱中的女人所犯的毛病,觉得出现在自己梦中情人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是自己的对手。我摇摇头,说:“那可能是你的感觉,奇怪的感觉。我真的第二次见他,说了不到十句的话。”

孙萍睁大了眼睛,接着,眼睛小了,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看来我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一向对女人敏感。”

“哦,对男人呢?”

“对男人我总是很迷茫,我觉得男人是一道最难解的物理题。”

“物理就是无理,也许吧。”

“看来你是帮不了我了。”孙萍无不失望地说。

我听了她说的话,有一种很禸 疚的感觉,真是恨自己没有早几年认识合新,再熟一些也许就能帮上眼前的女孩了。

孙萍再次举起了酒瓶,我端起了杯子,她说:“对不起,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

我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如果有一点可能,我都会帮你的。爱情毕竟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你很勇敢,我想所有的人都会帮你的。”

孙萍笑了,她一笑下巴又长了,把她的弱点显现得很明显。我的心又莫名紧了一下,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并不是每一个心诚的女孩都能如愿获得幸福的。

我们分手的时候,孙萍说:“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追到他。”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我认为,勇气是一种很好的品德。

我离开了孙萍,就立刻回家了,我心里惦记着天一,莫名的有一种不安。我一进门,鞋还没有完全换好,就给淑百打了电话。淑百没有像平时一样,还不等我开口就滔滔不绝地和我说一大堆关于天一的话题,她说:“是玉香啊?”真是奇怪了,我的电话号码她熟悉得就像她的电话一样,能一眼就认出来。怎么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一种难以说清楚的直觉告诉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真,淑百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惦记着天一。”

“怎么了?天一她怎么了?”还不等淑百把话说完,我就急不可待地发问了。

“不,不。玉香。天一她很好。只是……只是她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又出现了上次在剧场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老师给我打了电话,我和李南一起去学校把她接回来了。”现在她又什么事都没有了,正在做作业。

我舒了一口气,我问:“不会有什么吧?”

“不会的。李南说女孩到了这个年龄,身体会有一些变化,比如累啊,紧张啊。”

“哦,那就好。”

“今天把我也吓了一跳。才见到她的时候,脸se 白得和云彩一样。还是小孩子,过了一会儿就好了,脸se 也缓过来了,又说又笑,还和李南闹个不停。说星期天要去看合叔叔,要听合新讲笑话,还说如果再不听听合新的笑话,笑神经就会生锈了。”

我笑了起来。说:“看来合新也就会哄哄小孩。”

淑百说:“那不一定,你是没有听过他说笑话,你也会笑破肚皮的。”

我突然想起了孙萍,我把刚才孙萍约我的事,一五一十地对淑百说了。

淑百说:“这不奇怪,合新这个人看上去阳刚得像是一块大石头,可骨子里心特别软,乐善好施是他常做的事。好啊,现在有你的事可做了,人家女孩子都求到你了,你还不好好地当政治指导员,好好做做合新的思想工作啊。”

我说:“啊,我可是来完成你教给我的任务的。像我这样的人,自己还是一个问题少女呢?怎么能做别人的工作啊?”

淑百哈哈大笑起来,说:“是,是,少女。还少女呢?都已经是少女的妈啦。”

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淑百又说道:“合新也该有个家了。”

我问:“你见过孙萍吗?”

淑百说:“没有。也从来没有听合新说过。他还资助了三个边远山区的小孩上学,他也没有跟我们说过,是李南在报纸上看到的,我们才知道。好看吗,孙萍?”

“你也以貌取人了啊。好看倒是算不上,但是,我看她挺真的,据我观察,是一个做老婆的女人。”

“其实合新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他就是不想找女人。”

“啊,那是心理有病啊。”

“也许吧。可是他其他什么都好好的,我是说外表。也没有发现他喜欢男人啊。”

“真是奇怪了。”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到现在还待字闺中吗?”

“我是一个受伤的女人!”

“那万一他是一个受伤的男人呢?”

“那就是你让他受的伤。”

“瞎说!这可是原则错误啊。”

我哈哈笑了,“就你讲原则!”

“所以,我不是艺术家啊。”

和淑百逗嘴是我最愉快的一件事,可以想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

“明天能见到你吗?”我问淑百。

“当然。我会去看看合新的。再检查检查你的工作。”

“哇。好恐怖啊。”

要是没完没了的说下去,真不知道会说到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以后,我就立刻给阿明去了电话。当然还是很详细地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事,就连孙萍的约会也说了,阿明说:“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当然要帮她啊,但是人家合新也不见得会听我的。”

阿明说:“合新过去不想找女人,现在也许改变主意了。”

我说:“那当然好。”

“那你努力努力吧。”

“好啊。”

我不想再和阿明说合新的婚事了,我打岔:“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阿明嘴笨,他把他做的事一件一件仔仔细细说了。

“还有呢?”

“没有了。”

“哦。心里没有想什么吗?”

阿明说:“没有啊。”

“哦,那好吧。”我有心逗一下阿明,说实在的,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的,我尽管是一个浪漫的女人,但是,阿明并不是那个能让我发疯的男人,阿明就像是长在我身边的一棵树,这么多年来一点也没有移动,这样的坚守让我渐渐对这棵树有了一种依恋。我不知道,当我真的有一天看不到这棵树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我准备使一次小性子放电话的时候,阿明脱口而出:“不,不。我心里想了,想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那么急迫,像是在飞奔。我哈哈大笑了起来。阿明也嘿嘿笑了,一听到这个笑声,阿明那一张木纳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晃动,我身上的皮肤也忽地紧了一下。我想,回去就和阿明结婚吧。在丽江过那种天长地久的日子。

第二天早晨,我像上班一样,准时到了合新的病房。昆明的早晨空气中有一丝凛冽,已经是夏天了,但是,那一丝游离在空气中的凛冽就好像是昆明的一个旧情人,总是能让你感觉到它的存在。

我穿了一件紧身的体恤衫,黑se 的,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这一身衣服把我包裹得紧紧的,却不臃肿,看上去线条很漂亮。我招手打了一辆出租,一上车司机就说:“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我太幸运了,今天一定很美好。”

司机的话让我很感动,因为这个感动来得很突然,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把窗玻璃摇开,带着一丝凛冽的小风在我的脸上拂过,从我住的万科到城里要过一小段的田野,成熟的油菜仔把杆压得爬在了地上,饱满的油菜颗粒撒发着一种鲜活的生命气息,我轻轻说道:“哇,油菜该收了。”

司机说:“早该收了,再不收一下雨,就烂在地里了。”

司机说完,并没有停下来,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该收获的时候就要收获。还有爱情。”

“爱情?”

“是啊。爱一个人就要告诉她,告诉了,就像是播了种,日子熬到了,就该收获了,如果种子都没有,哪来的收获嘛。”

我笑了,点点头,我问:“师傅,你是不是曾经错过了收获啊?”

师傅哈哈笑了,说:“你以为只有你们文化人才晓得爱情啊?”

我急忙否认,我说:“你说的话,句句都藏着很深的哲理啊。”

师傅笑了,他说:“如果老天让我选择一次,我肯定就选择爱情。”

“真的。假如还有财富、地位、权力……”

“不要,不要,就要爱情。”

我笑了,我看窗外,汽车已经驶入了市区,早晨的市面,是新鲜而s动的,汽车与修茸得非常整齐的花木擦肩而过,越过绿化带是骑车上班的人流,看着流动的人流,我忽然问自己,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选什么呢?

事实上,我也是一样的,就要爱情。

进到病房,第一眼见到合新,忽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惊喜,像是一直在等待。我的脑袋里闪出了孙萍说的话,她说的那种合新对我的感觉,我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的。有了孙萍的话,我也觉得合新的眼光有点怪怪的。我想什么事都不能去细想,一想什么都像是真的了。我甩掉这个想法,我用一种很无所谓,又很朝气的声音对他说:“昨晚睡得好吗?”

合新说:“你今天真漂亮。”

我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他这样说我反而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我才说出:“谢谢。”

显然早晨的时候,病房已经被护工清洁过了,一股来苏儿消毒水的味道飘在空气中,整个病房y凉y凉的,到处都干干净净的,很舒服。

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我说:“我特别喜欢嗅这种病房里的味道。”

合新看着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说:“是不是很奇怪?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味道吧?”

合新说:“是有些奇怪。这股味道很奇怪,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一嗅到它,就能让人联想起医院、病房,是一种不好的心理暗示。”

我说:“我怎么觉得甜甜的,是一种很尖锐的甜,甜一般给人的感觉是圆润的。”

合新说:“那是你这个画家的感觉,连味道都有形状。我告诉你我的感觉,我觉得这股味道的分子像一些音符,并且都在低音谱线上,还在加线上,像每一个音符都泡在黑水里,重得不得了,向下掉。”

我笑了:“真的啊?怎么会这样呢?其实,不管什么东西,在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不一样的。”

合新点点头。

我看了看时间,知道很快护士就要来给合新输y了,我问他:“怎么样?要挂吊针了,还是抓紧小便一下。”我说完,就把小便壶递给了他,他显得很难为情,我说:“我在门口,三分钟后进来。”说完我就出了门。

我再进到病房的时候,合新已经把小便壶放到了地上,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事,我怪了他一句:“你就放床边啊,我马上就会来的。”

合新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看,我怎么会得这么一个不体面的病。”

我哈哈笑了,“病还有体面不体面啊?再说你也不是得病,你是受伤,光荣受伤。要是在战场上就能算你是英雄了。”

合新说:“哎,哎,友好一点嘛,不要讽刺我啊。我现在是同情对象。”

我用眼睛剜了他一眼,然后提起地上的小便壶出门了。走到走廊上,我忽然想,才刚刚几天的时间,我怎么会觉得像是和合新熟得不得了似的,真奇怪。

我进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已经推着治疗车进来为合新输y了,是一个很年轻的小护士,感觉脸上还稚气十足,她戴了一个大口罩,眼睛衬着大口罩,感觉那眼睛很孤独,大大的,还有些可怜兮兮的。更像一个孩子了。

果真,合新也是这样的感觉,他居然还把这个小护士当小孩一样逗了。护士进针以后,打开止血带,如果有回血就表示穿刺成功,没有回血就得重来。小护士取了止血带以后,没有回血,她“咦”了一声,觉得很奇怪,应该在里面啊。小护士还喃喃自语了一下。

我也正纳闷呢,再看那合新,一脸的痛苦样,说:“让一个孩子来给我扎针,这不是胡弄我吗?去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小护士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说:“我能行,我真的行。”

合新这才念咒语一样,“出来吧,鲜血。”

真的,我看到一股殷红像一丝飘带一样,缓缓地从远端爬行在透明的胶管里。小护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会气功啊?”

合新看着我,一脸的坏笑,说:“当然。”

小护士一走,我就问合新:“怎么回事?”

原来,他用另一只手紧紧地压了自己的血管,相当于又上了一个止血带,当然就没有回血啦。没想到他会这么闹,简直就像个小男生。

我说:“你这叫苦r计。”

合新说:“都这样了,索性苦到底了。”

我心里想,没有当父亲的男人,永远就长不大。难怪天一喜欢和他在一起,他能和小孩玩到一起。

我帮他整理好被子,我问:“淑百来过吗?”

他说:“没有啊。昨天就没有见了。”

我说:“昨天天一在学校昏倒了……”

“什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合新一下子竖起了上半身,因为动作太猛,他的腿被扯疼了,他咧了咧嘴,“咚”地倒了下去。

我看他急成这个样子,我说:“淑百说没有事了,回到家就好了。”

他跟了一句,“真的没事?”

“真的。起先我也挺担心的。好在淑百和李南都是搞医的,他们知道怎么处理。”我说。

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