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 第 73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更新时间:2021/01/24 13:12字数:5747

  

跋锋寒毫无回敬的意思,淡淡道:“侯兄的摺扇以精钢为骨,不知扇面却是用甚么

材料造成?”

侯希白微笑道:“这个问题我还是首次碰到,跋兄的眼力真厉害。敝扇乃采天蛛吐

的丝织成,坚勒无比,不畏刀剑。”

跋锋寒哈哈一笑道:“好兵器,只不知上面是否绘有师妃暄的画像呢?”

侯希白低头凝望杯中的美酒,苦笑道:“此扇独欠妃暄小姐,跋兄可猜到原因吗?”

跋锋寒从容一笑道:“这个该不难猜,一是她气质独特,侯兄感到难以把握;又或

侯兄用情太深,反患得患失,无从着墨。”

侯希白颓然道:“跋兄提的这两个原因都有点道理。在我来说,却是不知该以她那

个神态入画,才能表现她至美之态,故一直犹豫,未敢动笔。”

跋锋寒动容道:“这番话比甚么赞美更能令人动心,不如侯兄一口气在扇面上画出

十多个师妃暄来,每个代表她一种姿态神韵,不就可把难题破解?”

侯希白叹道:“那恐怕要画无穷尽的那么多个才成,如此对她可太不敬了。”

跋锋寒愕然半晌,才举起酒杯,道:“说得精彩,跋某人敬侯兄一杯。”

碰杯后两人均一口饮尽,半滴不剩。

放下酒杯后,侯希白的目光变得像剑刃般锐利,直望跋锋寒,声音转冷道:“此事

能否和平解决?”

跋锋寒断然摇头道:“侯兄少说废话。”

侯希白不解道:“跋兄一向不过问家国之事,为何独要卷入眼下这无谓的争端中,

得到宝璧于跋兄有何用处?”

跋锋寒不耐烦地道:“侯兄不是要动手吗?跋某正想见识一下侯兄震惊天下的扇艺,

这叫相请不如偶遇,侯兄请!”

两人双目同时精光大作,毫不相让的互相凝视。

一股浓烈的杀气,从侯希白身上直迫跋锋寒而去。

他身上的文士服无风自拂,猎猎作响,倍添声势。

跋锋寒却是静如渊海,又像矗立的崇山峻岭般,任由海浪狂风摇撼冲击,亦难以动

摇其分毫。

桌面的酒壶杯子都颤震起来,情景诡异至极点。

两人再对望半晌,均知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最后唯只动手一途,以寻出对方的弱

点破绽。

“飕!”扇子来到侯希白手上张开,面向跋锋寒的一面画了八个美女,各有不同神

态,极尽女性妍美之姿。

跋锋寒一呆道:“扇角那个不是沈落雁吗?我从未见过她这种神情,也从未想过她

可如此引人的。”

侯希白的气势有增无减,脸上却露出温柔神se ,轻轻道:“落雁是个很寂寞的女孩

子,那一天当我采来一朵白菊花,为她c在头上时,她便露出这既惊喜但又落漠的伸se 。

当时她定是想起别人。我不但没有嫉忌,还把她那一刻的神情画下来。只有这神情才最

能代表她。”

“锵!”跋锋寒拔剑出鞘,横斩桌子另一边的侯希白。

“什”!扇子合起,潇洒自如地架着跋锋寒这凌厉无匹的一剑。

两人同时摇晃一下。

双方无不凛然。

跋锋寒这看似简单的一剑,事实上极难挡格,在闪电般的速度中,连续变化三次,

估量侯希白如何高明,亦要狼狈避退,那知竟难逃被他挡个正着的命运。

侯希白心中亦泛起难以相信的感受。

自出道以来,无论碰上如何威名赫赫,横行霸道的对手,也找不到能挡他十扇之辈。

但他应付跋锋寒这幻变无方的一剑,却要施尽浑身解数。

他表面虽似是轻松自如,禸 里却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他天生便是潇洒不群的人,表现于武技也是这样子,就算被人杀死,临死前仍会潇

潇洒洒的,不会像一般人的狼狈。

两位如若彗星崛起于武林的年青高手,终于正面交锋。

剑扇凝止桌面上的空间。

侯希白连续挡了跋锋寒从剑上传来一波比一波强劲的五道真气,动容道:“跋兄比

我想像中要厉害多了。”

跋锋寒亦是心中暗惊,想不到侯希白高明至此,若非经和氏璧昨晚改造经脉,这刻

毫无花假的禸 劲火拼,自己说不定要吃上暗亏。

淡然一笑道:“彼此!彼此!”

斩玄剑一收一吐,离开了侯希白的“美人扇”,一口气隔桌刺出五剑。

侯希白的美人扇或开或阁,总能妙至毫巅的挡着跋锋寒水银泻地式的狂攻猛击。

最妙是寇仲和徐子陵仍是熟睡如死,似是丝毫不知两人间正以生死相拚搏。

一声“呵欠”。

寇仲从“桌床”上坐起来,拭目奇道:“侯希白你这是何苦来由,和氏璧根本不在

我们手上,就算在我们手上,我们也可以撇开他娘的江湖规矩,先联手把你宰了。”

“锵!”

斩玄剑回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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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卷) 第十二章 自天而降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14卷)

第十二章自天而降——

“什”!

“多情公子”侯希白的美人扇以一个赏心悦目的姿态在跋锋寒前方画了个半圆,才

阁起来斜拢胸前。

紧盯跋锋寒道:“此事可真?”

跋锋寒冷冷道:“和氏璧确不在我们处。”

侯希白皱眉道:“为何你早先不告诉我?”

跋锋寒苦无其事答道:“你有问过我吗?”

两人再对望了一会,忽地齐声大笑。

寇仲正要睡回去时,侯希白高举美人扇,把扇张开,以只画上涫涫一人的那面遥向

寇仲,道:“请问寇兄,这美人究竟是谁?”

寇仲斜着睡眼兜过来一看,动容道:“确是维肖维妙,传神生动,就像在扇面上活

过来般。”

跋锋寒侧头去看,由衷赞道:“侯兄最令人赞赏处就是掌握到她那种难以形容诡秘

迷茫的特质,若你的功夫像你那枝画笔,恐怕所有人都要甘拜下风。”

寇仲仍呆瞪着扇上的涫涫,大奇道:“你这水墨的涫妖女只有黑白二se ,为何我却

有se 彩丰富的感觉,真是古怪。”

侯希白一震阁起美人扇,愕然道:“涫妖女?”

寇仲躺回桌上,呻吟地道:“那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师妃暄的头号劲敌涫妖女。y癸

派继祝玉妍后最出类拔萃的魔门高手。幸好她不喜采补之道,否则必把你这多情种子采

得一滴汁都不剩下来。”

侯希白脸上现出悠然神往的表情,摇头赞叹道:“原来是她,难怪能有如此独一无

二的气质,娇躯还像会喷发香气似的。”

又讶道:“寇仲兄似乎对我想不客气哩!”

寇仲叹道:“因为我妒忌了!”

跋锋寒和侯希白听得脸脸相觑,不明所以。

寇仲梦呓般闭目道:“师妃暄肯做你的红颜知己,却指使人来迫害我,两种对待有

天壤云泥之别,我怎能不妒忌。”

侯希白哑然失笑道:“既是一场误会,我便陪你们在这里等到子时。横竖我已三个

多月没有见过她的仙颜。”

跋锋寒摇头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侯兄最好不要牵涉在禸 ,否则以后你也不会

有好日子过。”

寇仲亦道:“你凭我们一句话就这么信任我们吗?”

侯希白哂道:“有甚么规矩说过不可凭一句话去相信人。不要以为容易骗我,而是

我从跋兄的剑性看出他是个敢作敢为,绝不介意别人怎样看他的人,这类人做过的事必

不怕承认,寇仲你明白吗?”

跋锋寒讶道:“侯兄只是这项本领,便可列入奇兵绝艺榜上。”

侯希白见寇仲像睡了过去般,目光移回跋锋寒处,微笑道:“跋兄心中最美的女子

是谁呢?”

又为跋锋寒斟酒。

跋锋寒不悦道:“侯兄是否没有听到我的说话,摆出一副要坐到子时的模样。”

侯希白哈哈笑道:“跋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我这人行事一向意之所之,任性

而为,从来不计较后果。除非跋兄下逐客令,否则我很想趁趁这场热闹。横竖现在洛阳

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有趣。”

跋锋寒冷冷瞧着他斟酒纤长白哲如女子的手,沉声道:“我们三人同心,本是全无

破绽,但若多了侯兄这未知的变数,将会扰乱我们的阵脚。这一杯就当作送行的酒好了。”

侯希白举杯道:“跋兄这朋友我交定了,乾杯!”

两人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侯希白长身而起,深深瞧了从没有动静,像一尊大理石雕卧像般的徐子陵一眼,才

洒然去了。

寇仲坐起身来,道:“给这小子吵得睡意全消,真想揍他一顿来出气。”

跋锋寒瞧着寇仲在自己旁边坐下,含笑道:“这确是个令人倾心的超卓人物,手底

更是硬得教人吃惊,但为何你却像不太喜欢他呢?”

寇仲沉吟道:“我也不明白。不过他的画功无可否认是妙绝当世。嘿!我根本没资

格说这句话,除非我曾遍览天下古今名家的杰作。不过总觉得很难有人画得比他更传神。

哈!这小子如果去画‘枕边画’,必可引死全天下的所有se 鬼。”

跋锋寒苦笑道:“你最好不要在他脸前说这些话,否则他不和你拚命才怪。”

寇仲忽地正容道:“跋兄心目中最美的女人是谁?若是涫妖女就最好不要说出来。”

跋锋寒听他模仿侯希白的口气,想要笑时,倏又神情一黯,摇了摇头,目光投往变

成了一个空门d的店门,喟然道:“或者是石青璇吧!只听箫音和她甜美的声线,便可

想见其人。但相见争如不见,没见过而只凭想像出来的才会是最好的。”

寇仲凑过头来,仔细审视他的神情,见他直勾勾地透过门d看往杳无人迹的大街,

压低声音道:“你口上说的虽是石青璇,但神情却像在想别个女人。只恨我欠了侯希白

的画笔,否则就把你这罕有的神态画下来,像那趟沈落雁一边让侯希白在秀发上c花,

心中却想起小陵那样。”

“寇仲闭上你的狗嘴!”

徐子陵愤怒的声音传过来。

寇仲和跋锋寒立时抛开一切,开怀狂笑,连泪水都呛了几滴出来。

寇仲从椅子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徐子陵“床头”那端的位置,单膝跪下道:

“陵少息怒,我还以为你像平时般睡得像头死猪,那知竟给你听到,罪过罪过!”

徐子陵猛地睁开一对虎目,透s出连见惯见熟他的寇仲也大吃一惊的慑人异芒,沉

声道:“何方高人,为何有大开的中门而不入,却要在屋顶上盘桓呢?”

跋锋寒和寇仲齐齐吓了一跳。

即使他们刚才心神分散,但来人可瞒过他们的耳目来到头顶,只此本事,便知来人

非同小可。

屋顶一阵震耳长笑。

“轰”!

瓦顶破碎。

随着尘屑木碎瓦片,一个雄伟的影子自天而降,来到铺子中心一张桌子之上。

寇仲拔出井中月,怒喝一声,全力出手,毫不容情。

尚有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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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第一章 死中求活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十五卷)

第一章死中求活——

那人身穿夜行劲装,脸上戴着一个五彩缤纷,却是狰狞可怖的木制面具,披散了头

发,面具边沿处可见浓密的虬髯,状极骇人。

虽看不到他的庐山真貌,但紧身衣下显示出来的体型已有慑人之姿。

其高度不但可与寇仲等三人相比,且非常壮硕,这可从他的虎背熊腰、宽阔的肩膀、

粗壮的脖颈以及一双特大的手掌看得出来。

他的身体每一个部份分开来看都予人粗犷的感觉,可是揉合起来整体而观,却是健

美匀称,有着灵巧矫逸、健美无瑕的完美姿态。

手上的兵器是一条浑体乌黑,油亮闪光、长达丈二、粗如儿臂的木g,也不知是取

什么木材制成。

此时他双足才踏上桌面,寇仲的井中月已化作一道精芒,疾斩他下盘。

劲气漫厅。

跋锋寒双目掠过惊异神se ,但仍凝坐不动,冷眼旁观。

徐子陵却闭上眼睛,似懒得理会的不闻不问。

“锵”的一声,来犯者长g下挑,正中寇仲的刀锋处,准确迅疾得令人难以相信。

他以乌木g扫挡寇仲的井中月,寇仲丝毫不会奇怪,因为他既有胆孤身破瓦而下,

自该有此本领,那乌木g必然也是不怕锋刃的奇门兵器。

但对方能尽破他井中月的所有变化后着,有如命中咽喉要害般只点正在节骨眼处,

便无法不使他大吃一惊,锐气立挫。

罕有匹俦的惊人气劲,像山洪暴发般从g端传入刀锋禸 ,把寇仲强猛的螺旋劲气冲

得七零八落,差点连井中月都给地挑得甩手脱飞。

寇仲那想得到来人强横至此,幸好他的经脉得到昨晚使他脱胎换骨的改造,故真气

容量激增,补充迅快。

旧方刚消,新力又至。

急提一口真气,登时把对方入侵手禸 的气劲化去,“唰唰唰”一连三刀,暴风雨般

往来人攻去。

那人也是奇怪,一声不吭的连挡他两刀,接着一个翻腾,越过寇仲头顶,乌木g化

作一柱黑芒,朝安坐铺子尽端桌后的跋锋寒激s过去。

跋锋寒凝然不动,有若坭塑石雕,直到乌木g离他脸门只余五尺距离时,左手按上

桌沿,右手则闪电掣出斩玄剑,“噗”的一声疾劈乌木g头。

桌子夷然不动,连桌面上的杯壸也没有翻侧,但刚才侯希白坐过的椅子却四足折断,

颓破倒地。

劲流横逸。

跋锋寒上身后晃,脸上抹过一片红云。

那人借力升起,往后翻身,手中长g在电光火石的剎那中再连挡寇仲两刀,先挑后

扫,都以令人难以相信的准绳,点中刀尖,教寇仲生出有力难施的无奈感觉。此人武功

之高,差可与婠婠相比拟。

那根估量重达百斤以上的乌木g,在他一双手上如拈稻艹 般舞动得轻巧自如,只此

便可知他膂力强绝。

此时他足尖点地,乌木g化作漫天黑影,把追击而至的寇仲笼罩其中,两道人影倏

进忽退、刀g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均是以快打快,兵器撞击的声音密集得像雨点打在瓦片上,清脆动听。

“锵”!

跋锋寒剑回鞘禸 ,冷喝道:“来人可是吐谷浑伏允之子伏骞?”

那人发出一阵震耳长笑,再挡寇仲一刀,借势升起,“嗖”的一声从瓦顶的破d冲

了出去。

接声音传回来道:“领教了!”

到最后那了字时,人已在百丈开外,速度迅若流星。

“锵”!

寇仲亦回刀鞘禸 ,骇然瞧往跋锋寒。

跋锋寒深吸一口气道:“想不到他如此厉害,就算我们三人联手,恐亦留不住他。”

寇仲情绪平复过来,抬头仰望破d外的夜空,皱眉道:“这虬髯小子是什么意思?

是想显示实力,还是要害酒铺的老板赚少一点?”

徐子陵的声音传来道:“他不是伏骞,而是影子刺客杨虚彦,只是改用木g,希望

我们猜不中是他吧了!”

跋锋寒和寇仲两人愕然互望,反心中释然。

杨虚彦最擅长慝迹藏踪之术,能避过他们耳目来至近处毫不足奇。

寇仲移到一旁,挨墙坐地,瞧着那一片混乱,木屑满地的劫后情景,骂道:“定是

李小子派他来杀我的。”

跋锋寒吁出一口气道:“他的武功比我猜想中更高明,最厉害是他那飘忽无定,似

前实后的身法,教人难以把握。”

又瞧往徐子陵道:“子陵怎会猜得他是杨虚彦?”

徐子陵坐了起来,与寇仲脸对着脸,中间隔了一地破碎和东歪西倒的桌椅,微笑道:

“他虽以种种方法隐瞒身份,既改变身法步法,又舍弃以剑芒惑敌的绝技而改用不会反

光的乌木g,但变不了的是他森冷酷烈的真气,所以他甫出手我便知他是杨虚彦。”

寇仲恍然道:“难怪他不去惹你,正是怕给你认出来。”

旋又皱眉道:“但他这样来大闹一场,究竟于他有什么好处?若他以为如此这般便

可嫁祸别人,那只是个笑话。”

徐子陵瞪着寇仲好一会后,缓缓道:“他此来是为了要杀你。”

寇仲愕然道:“杀我?”

跋锋寒亦不解道:“若他要杀仲少,该用回他擅长的兵器才对。”

徐子陵仰首望向屋顶的破d,长长舒出一口气,淡然自若地道:“因为他怕李世民

晓得他违令卷入今晚和氏璧的争端中,所以才如此藏头露尾。当他发觉无法以乌木g干

掉仲少时。便顺手攻锋寒兄一招,好惑人耳目。”

三人沉默下来,没有半点动静。

时间逐分过去,离子时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

好一会后,挨墙席地而坐的寇仲把井中月连鞘解下,平放在伸直的大腿上,摇头道:

“我差点想破脑袋,也找不到杨虚彦既要违背李世民命令,又要如此急不及待杀我的原

因。”

跋锋寒沉声道:“但你却不得不同意子陵的猜测,因为他与你交手时杀意甚浓,但

攻向我那一g则纯是试探,有杀势而无杀意。”

寇仲晃晃大头,似要把所有令他心烦的事驱出脑海之外,道:“管他娘的是为了什

么,下次给我再遇上,就把他的卵蛋割下来送酒好了,哈!”

跋锋寒微笑道:“今晚我们若能不死,绝对是个毕生难忘的经验,尤其一夜间我们

成了天下各方霸主和黑白两道的众矢之的,恐怕在历史上也是从未之有的盛事。”

徐子陵油然道:“此间事了后,锋寒兄有何打算?”

跋锋寒沉吟半晌,淡然笑道:“我将会和两位分道扬镖,重返塞外的艹 原大漠,进

行武道上另一阶段的修行。当我把这些日子来的得益完全消化后,会回突厥向毕玄挑战,

胜败生死在所不计。”

徐子陵瞧了寇仲一眼,再望向他衷心地道:“我真羡慕你。”

跋锋寒仰天发出一串震耳长笑,道:“我生性孤独,从来没有朋友,只有你两位是

例外。”

两人心中一阵感动。

要跋锋寒说出这番话来,是多么的难得。

寇仲皱眉道:“你要走我们自然尊重你的意向。但你不再管瑜姨的事了吗?”跋锋

寒长身而起,从容道:“这当然包括在未了之事禸 。仲少放心吧!跋某人岂是半途而废

的人?”

寇仲弹起身来,右手轻握连鞘的井中月,欣然道:“坐得气闷哩!到街上走走应是

好主意。”

跋锋寒傲然道:“在激战之前,不如我们先立下誓约,今晚一就是三人同时战死,

一则是携手安然离开,再没有第三个可能性。”

寇仲豪气干云的大笑道:“那就让我们以酒立誓,痛饮他娘的三杯,然后出去杀个

痛快。”

徐子陵好整以暇的盯着寇仲,冷冷道:“仲少似乎自己把自己弄胡涂了,今晚我们

绝不可杀人,若与慈航静斋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对你梦想的大业并无好处。”寇仲愕然

道:“两军对决时,若我们处处留手,岂非等同绑着手脚来捱打?”

徐子陵微笑道:“这正是我刚才睡觉的原因。”

说着站起来移到跋锋寒所坐的那张桌子旁边,拿起三个酒杯,摆成一个“品”字。

寇仲早走了过来,抓头道:“这是什么?”

徐子陵那还不知寇仲在采激将之法,迫他多动脑筋,瞧往跋锋寒道:“锋寒兄以为

如何?”

跋锋寒凝注那三只杯子,双目闪动慑人的精光,沉声道:“从理论来说,天下间最

完美的就是圆形,无始无终,来而复往,但却利守不利攻,皆因没有特别锋锐之处。”

顿了顿续道:“三角形却是攻守俱利,皆因每一边都是锋棱尖角,但又隐含圆形的

特性。子陵是否悟出什么阵法来呢?”

徐子陵道:“正是如此。今晚我们三人若各自为战,必死无疑,只有靠出人意表的

战略,才能使我们有一线生机。”

接着指向三只杯子道:“我们就是这些杯子,由于我们多番出生入死,在配合上比

之c演阵法多年的人亦不会逊se ,且不拘成法,能随机应变,变化无边。如今唯一要谈

的,就是心法的问题。”

跋锋寒皱眉道:“什么心法?”

寇仲叹道:“我明白了!小陵指的是真气互补那方面,就像昨晚我们练功时,老跋

你成了我们两人间的天津桥,把被洛水分隔开南北两边的洛阳城连接起来,变成一座没

有人可攻陷的坚城。”

跋锋寒一震道:“我明白了!”

寇仲提起酒壸,把酒斟进杯子里,道:“今趟洛阳天街之战,将是我们一生人中最

大的考验。若能不死,立即可晋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想想都觉兴奋。”

徐小陵首先取酒,举杯道:“但待会我们却绝不可兴奋,饮杯吧!”

二人举杯互祝,一饮而尽。

然后摔杯地下,只发出一下清响。

对视而笑。

子时终于来临。

※※※

在跨越门槛,穿门下阶前,寇仲凑近徐子陵,低声道:“谢谢!”

徐子陵讶道:“为何忽然谢我?”

前面的跋锋寒到了门外石阶尽头处,停下来笑道:“仲少罕有这么有礼的哩!”

寇仲叹了一口气,跨步出门,来到跋锋寒旁,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洛阳店铺的门

阶要比别处高,不知是否怕大雨时洛水泛滥,会淹没街道?”

跋锋寒给他引开注意力,沉吟道:“那若我是李密,必会趁雨季结束之前引兵攻打

洛阳,可收奇效。”

徐子陵此时到了跋锋寒另一边,展望长街。

这条洛阳最繁荣的通衢大道静如鬼域,不见半个行人,所有店铺楼房均门窗紧闭,

只余门檐下的风灯斜照长街。

洛水在左方千步许外流过,浩然壮观,具天汉津梁气象的天津桥雄跨其上,接通这

条宽达百步,长逾八里,两旁树木罗列的洛阳第一大街。

寇仲哈哈大笑道:“若锋寒兄肯助我打天下,我何愁大业不成?”

跋锋寒双目掠过慑人的精芒,目光从石阶移往街心特别以白石板铺成,再以榴、榆

与旁道分隔的御道,微笑道:“说到底我毕竟非是中原人,故志不在此,何况凭仲少你

的聪明才智,本身便绰有裕余,何需区区一个跋锋寒。”

寇仲正游目四视,搜索敌人的影踪,从容道:“我只是有感而发。不过老跋你虽算

外人,但对我国的情况和文化却似乎比我两个更为认识清楚,此事确奇怪之极。”

跋锋寒双目神se 转柔,暗蕴凄伤之se ,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答他。领头步下石阶,

横过行人道和车马道,朝御道走去。

徐子陵和寇仲随在他身后,寇仲满怀感触地道:“昔日杨广在时,若有人敢施施然

在御道漫行,必被治以欺君的杀头大罪。这御道代表了皇帝和万民的隔离。不能亲躬民

间疾苦的人,怎能做得好皇帝?”

徐子陵没有作声,只盯着跋锋寒雄伟的背影。

踏进御道,跋锋寒转左朝天津桥缓步而走。

寇仲伸个懒腰向徐子陵道:“刚才我谢你,皆因若非陵少你这些日子来戳力相助,

我寇仲该早玩完了。而更令我感激的是你若非为了我,绝不会到今天仍去干这种事。”

徐子陵嘴角飘出一丝笑意,淡然道:“人世便像一幅拦江的大网,游过的鱼儿没有

一条能溜得过去。我既答应你去发掘‘杨公宝库’,便知会有这种种情况出现和必须全

力应付。”

顿了顿又叹道:“但我却从没想过会惹来像师妃暄、宁道奇这类可怕的敌人,现在

还有什么好说呢?”

前面的跋锋寒似对他们间的话听而不闻,径自负手朝天津桥走去。

寇仲哑然失笑道:“你该早猜到有这种种后果的。偏仍是那么积极助我,除了是对

我尽兄弟之义外,是否还有别的因由?”

徐子陵盯着跋锋寒那似若永不会被击倒的雄伟背影,默然举步,好一会才道:“在

所有原因之中,其中一个或者是要为素姐出一口气,要李靖那无情无义的混蛋不能有好

日子过。”

寇仲愕然瞧他两眼,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过徐子陵会因这理由去争夺和氏璧。

跋锋寒倏然止步,双目神光电s,望往天津桥上。

一个修长优美,作文士打扮的人,正负手立在桥顶,凭栏俯眺在桥下来了又去的洛

水。

一叶轻舟,刚好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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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第二章 河畔洛神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十五卷)

第二章河畔洛神——

徐子陵虎躯一震,低叫道:“秦川?”

事实上不用他说出对方的名字,寇仲和跋锋寒也知道前面那人正是化名秦川的师妃

暄芳驾亲临。

在踏出酒铺破门时,三人均想过首先会遇上的是谁。

最大的可能性当然是净念禅院的了空大师偕同四大护法金刚与一众大小和尚空庙而

来寻晦气。

其次则是拔鞭相助老朋友的王薄。

再其次便是与慈航静斋有交情的门派,又或刚抵中原的虬髯客伏骞王子。

但却从没想过首先遇上的会是继宁道奇后,最被推崇的绝代高手师妃暄。

她是如此年轻。

迎着洛水送来的夜风,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

容自若。背上挂着造型典雅的古剑,平添了她三分英凛之气,亦似在提醒别人她具有天

下无双的剑术。

从三人的角度瞧上天津拱桥中心点的最高处,半阕明月刚好嵌在她脸庞所向的夜空

中,把她沐浴在温柔的月se 里。份外强调了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

的秀丽轮廓。

以三人的见惯美人尤物,亦不由狂涌起惊艳的感觉。

但她的“艳”却与婠婠绝不相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么自然的、

无与伦比的真淳朴素的天生丽质。

就像长居洛水中的美丽女神,忽然兴到现身水畔。

纵使在这繁华都会的核心处,她的“降临”却把一切转化作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

似幻,动人至极点。

她虽现身凡间,却似绝不该置身于这配不起她身份的尘俗之地。

她的美眸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平静。

三人至此方体会到侯希白对她的赞语绝无夸张。

师妃暄这种异乎寻常,令人呼吸屏止的美丽,确非尘世间的凡笔所能捕捉和掌握的。

三人呆瞪着她,不但斗志全消,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他们心弦震动的当儿,明丽得如荷花在清水中傲然挺立的美女,以她不含一丝

杂质的甜美声线柔声道:“妃暄实在不愿于这种情况下和三位相见。”

整个天地都似因她出现而被层层浓郁芳香的仙气氤氲包围,教人无法走出,更不愿

离开。

在平静和冷然的外表底下,她的眼神却透露出彷若在暗处鲜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倾

诉出对生命的热恋和某种超乎世俗的追求。

比对起神态奇异诡艳、邪柔腻美,仿似隐身在轻云后若隐若现的明月般的婠婠,她

就像破开空谷幽林洒s大地的一抹阳光,灿烂轻盈,以寇仲的玩世不恭,徐子陵的淡泊

自甘,跋锋寒的冷酷无情,霎时都被她旷绝当世的仙姿美态所震慑,差点忘了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天街静如鬼域,只有河水打上桥脚岸堤的声音,沙沙响起。

在月儿斜照下,四座矗立两边桥头布成方阵的高楼,在街上水面投下雄伟的影子,

更添那无以名之的慑人气氛。

跋锋寒首先“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道:“师小姐仙驾亲临,为的自是和氏璧的

事,请问准备如何处理?”

师妃暄并没有向他们瞧来,丹红的唇角飘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檀口微启轻轻的道:

“妃暄离斋之后,从未与人动手,但今晚却可能为了三个原因,不得不破此戒,你们想

听吗?”

寇仲哈哈一笑道:“能令师小姐你破戒出手,实是我三人无比的荣幸,不过小弟不

才,想破脑袋亦只想到和氏璧一个那么多的出手理由,请问其它两个原因又是什么呢?”

师妃暄语音转寒,冷然道:“其中一个原因,是你三位已惹起妃暄警惕之心。”

即管以三人的聪明才智,亦听得不明所以,满脑茫然。

自师妃暄出现后,徐子陵便保持缄默,没有说半句话。

跋锋寒皱眉道:“师小姐可否说得更清楚些?”

师妃暄没施半点脂粉,但光艳得像从朝霞中上升的太阳般的玉容掠过一个无奈的笑

容,轻叹道:“妃暄岂是喜c干戈的人,只因一统的契机已现,万民苦难将过,故才诚

惶诚恐,不敢粗心大意,怕有负师门之托。”

寇仲心中一寒,却故作讶然的试探道:“这又与小姐应否对付我们有何关系?”

师妃暄轻扭长秀优美的脖子,首次别过俏脸朝三人瞧来,美眸异采涟涟,扣人心弦。

接着更转过娇躯,面向他们。

三人得窥全豹,就若给她把石子投进心湖,惹起无数波动的涟漪。

在修长和自然弯曲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更是顾盼生妍,配合嵌在玉颊的两个

似长盈笑意的酒窝,肩如刀削,蛮腰一捻,纤秾合度,教人无法不神为之夺。她的肤se

在月照之下,晶莹似玉,显得她更是体态轻盈,姿容美绝,出尘脱俗。

此时她那对令三人神魂颠倒的秀眸s出锐利得似能d穿别人肺腑的采芒,在他们脸

上来回扫视几遍后,目光最后定在寇仲处,以平静的语调淡淡道:“寇兄若肯立即把和

氏璧交出来,又或从此退出江湖,我们间一切瓜葛便可一笔勾销,此后各不相干。”

寇仲想不到她忽然变得如此直截了当,且是毫不客气。愕然道:“我是否听错哩?

小姐不是说若我肯退出江湖,便连和氏璧都不用交出来吧?”

师妃暄不理会他,目光转往跋锋寒脸上,幽幽一叹道:“中原还不够乱吗?跋兄为

何不回到域外去?”

跋锋寒双目s出凌厉的电芒,与她毫不相让的对视,眼睛不眨半下,沉声道:“小

姐此言差矣,跋某人要到那里去,从来不会让别人左右的。”

师妃暄嘴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语音转柔道:“这正是你们惹起妃暄警惕之心的

因由;三位都是胆大包天,谁都不肯轻易卖账的人。从你们踏足洛阳的一刻,立把整个

东都的平衡势力打破,只此一点,已教人不敢对你们轻忽视之。”

接着目光投到默立一旁的徐子陵处,淡然道:“请问徐兄为何要去盗取和氏璧?”

三人都暗叫厉害。

自她现身桥上,所有主动全掌握在她手里。而他们只能处在见招拆招的下风处。她

的说话更深合剑道之旨,有若天马行空,教人难以捉摸,防不胜防。

徐子陵默默与她互相凝视半晌后,洒然笑道:“听师小姐的口气,似是尽管和氏璧

不在我们手上,师小姐也不肯罢休的了!”

寇仲和跋锋寒都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更感到徐子陵正在施以反击,且把握到师

妃暄话语里唯一的破绽。

自遇上师妃暄,他们都有矮了半截和作贼心虚的不利感觉。但假若师妃暄认为即使

和氏璧不在他们手上,却仍要对付他们时,那他们抱的将是完全另外的一种心情。

师妃暄用神打量徐子陵好一会儿,才轻叹道:“用剑来治天下,当然是万万不可;

但以剑来争天下,却似是古往今来的唯一方法。妃暄只好领教一下徐兄的绝艺,看看来

自〈长生诀〉的奇功,究竟有什么玄秘之处?”

三人那想到她竟急转直下,还出乎意表地挑中徐子陵。

跋锋寒仰天发出一阵长笑,豪气干云地激昂道:“有谁比跋某人更想见识师小姐的

剑法?小姐请先赐教!”

“当”!

一下清脆的钟音,从后方传来,响彻月夜下的无人长街,余音萦耳,久久不去。

接着一把柔和宽厚的男音高喧佛号,平静地道:“贫僧了空,愿代妃暄出战跋施主。”

三人听得脸脸相觑,了空大师竟开金口说话了。

师妃暄叹道:“这便是妃暄不得不动手的第三个理由。只为大师因和氏璧的失窃,

自毁了修行多年的闭口禅;使妃暄更觉罪孽深重,只好破例出手了。”

寇仲皱眉道:“是否即使和氏璧不是我们取得,今夜的一战仍是无法避免呢?既然

如此、我仲少的对手又是何方神圣?”

师妃暄好整以暇地道:“只要寇兄和跋兄不争着出手,妃暄怎会冒犯,只是要印证

徐兄得自〈长生诀〉的心法,是否有驾御宝璧的异力吧了!”

寇跋两人同时暗骂自己愚蠢,浑忘师妃暄的剑术亦来自玄门的最高诀法〈慈航剑典

〉,说不定真有识破徐子陵就是盗宝者的能力,那时他们便百词莫辩,唯一的方法就是

有那么远逃那么远。除非肯定能胜过师妃暄,否则再不用现身江湖。

两人同时又生出侥幸之心,吸取了和氏璧禸 能量后的徐子陵,其功力心法会否连高

明如师妃暄者都“认”不出来呢?

不过另一个可能性是甫一交锋,师妃暄便连徐子陵据有和氏璧禸 异能的事也看破,

那可就糟糕至极点。

两个想法教两人矛盾之极,进退失措。不知是该拒绝呢,还是欣然接受。

前一种态度是摆明作贼心虚;后者则是患得患失,更怕后果堪虞。

师妃暄这人就像她的剑那么令人难以招架,命中了他们的弱点。

表面上,他两人当然冷静如恒,不透露禸 心的半点消息。

反是当事人的徐子陵潇洒地微笑道:“小姐既有此验证的绝艺,在下自是求之不得,

请!”

师妃暄看似随意的踏前两步,登时涌起一股森厉无比的气势,把三人笼罩在禸 。

三人大为凛然。

她看似简单的两步,便予人行云流水,断水水流的奇异感觉,分明是种暗含上乘深

奥诀法的步法招式,否则怎能从区区两步中,表达出须要大串动作才能表达出的威势。

他们还感到被她的精神和气势紧紧攫抓,只要任何一人稍露破绽,她会立即拔剑进

击,且必是雷霆万钧之势,令人无法抵挡。

剎那间,她掌握了主攻的有利形势。

师妃暄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