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 第 106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更新时间:2021/01/24 13:15字数:5798

  

骆奉瞠目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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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卷 第九章 巧施妙计

第九章巧施妙计

寇仲送走骆奉后,返回总管府,原来陈长林刚赶回来,正和徐子陵在大堂禸 叙旧,大喜

道:“长林兄回来得正好,今趟你报仇有望哩。”

陈长林精神大振,连忙追问。

寇仲解释形势后,陈长林颓然道:“李子通现在自身难保,我们的实力又不足应付杜伏

威或沈纶任何一方的势力,我如何可以报仇?”

寇仲使人去请虚行之,顺便问及陈长林回去徵召族人的事宜。

陈长林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又知他足智多谋,有鬼神莫测之机,信心回增,奋然

道:“我此行形势大好,比我想像中好得多,尤其风闻少帅夺得东海,族人纷纷乘船北来,

估计至少有二千少壮来参加少帅军,另外族中c船高手和造船的巧匠要来投效者绝不少於五

百人,我只是先一步来向少帅报讯,待会须连夜赶赴东海,接应他们。”

寇仲喜道:“那二千少壮曾否服过兵役?”

陈长林道:“大部份均曾在旧朝参军,现隶於沈军麾下的亦不在少数。”

寇仲欣然道:“这就成啦!长林兄务要把他们尽数遣来梁都,愈快愈好。”

此时虚行之来了,听毕后拈须微笑道:“少帅此计大妙,以江南人打杜伏威,当杜伏威

误以为被沈纶偷袭而还击时,我们再乘机攻打沈纶,江都之围自解,对吧?”

寇仲叹道:“虚先生果是诸葛武侯复生,一眼便看破小弟的用心。”

徐子陵亦点头表示佩服。

陈长林一对眼睛亮起来,霍地立起道:“我现在立即赶往东海,攻打沈纶时,长林愿作

先锋。”

寇仲扯他衣袖道:“且慢!长林兄先要指导我们的衣匠如何制作沈军的军服才成。”

虚行之笑道:“若沈纶真要偷袭杜伏威,怎肯让自己的士卒公然穿沈军的招牌军服去行

事,只要是江南人便成,那更能使杜伏威入信。”

寇仲拍额道:“是我糊涂,哈!今次连制衣费都可省回。”

陈长林神se 激动的去了。

***

陈长林走后第叁天,桂锡良和幸容风尘仆仆的赶来,寇仲和徐子陵设宴为他们洗尘,陪

客尚有虚行之、陈家风、谢角和从彭城回来汇报情况的任媚媚。

酒过叁巡后,寇仲道:“席上全是自己人,说话不用顾忌。”

桂锡良脸se 立时沉下去,道:“那我也不用客气。你硬把我摆到台上去,说甚么我能解

江都之围,累得我终日给邵令周的人冷嘲热讽,日子难过到极点。现在好啦!邵令周已正式

公告全帮,假若我可办成这根本不可能的事,那我桂锡良就不只是副帮主,而是荣登帮主之

位。我的乃乃,你教我今次怎么下台。”

幸容也不悦道:“邵令周此举摆明要羞辱大哥,虽没说过办不到又如何,但谁都知道若

江都城陷,桂哥只有自动引退一途。”

寇仲微笑道:“根本不可能的事这句话究竟是邵令周在公告上白纸黑字写的还是锡

良老哥你凑兴补上去的呢?”

桂锡良气道:“是我补的,难道补错了吗?”

任媚媚等为之莞尔,知他们自少相识,故可坦诚对话。

寇仲好整以暇道:“假设以前我告诉你可干掉任少名,大破李密,赶跑宇文化骨,你会

否以相同的言词去形容?”

桂锡良涨红了脸,额现青筋的怒道:“这些事与眼下的形势怎可相提并论。唉!大家一

场兄弟,你来告诉我有甚么方法可解江都之围好了!”

看到徐子陵忍俊难禁的模样,寇仲笑道:“由小陵来告诉你吧!你信他多过信我吧!”

徐子陵摆出置身事外的态度,耸肩道:“又不是我把良哥摆上台的,解铃自须系铃人,

少帅请!”

任媚媚终忍不住“噗哧”娇笑,媚态撩人,看得初睹她艳se 又不像桂锡良啊案心有所省

惫的幸容呆上半晌。

任媚媚勾引男人的经验何等老到,立时顺便再抛他一记欲拒还迎的媚眼。

寇仲笑骂徐子陵一句“小子又耍我了”后,凑到桂锡良耳边说了整刻钟,到桂锡良容se

舒缓,更不住点头后,寇仲才坐直身体,左手举,右手猛力重拍桂锡良肩头,哈哈笑道:

“各位太守将军、江湖好汉、乡亲父老、兄弟姊妹,让我们为竹花帮未来的桂帮主喝他娘的

一。”

众人连忙起哄祝贺。

徐子陵虽有举,却没说话。暗忖无论是娘的过身,到素姐的痛殁,寇仲总能比他更快从

打击中回复过来,这或者就是要作天下霸者其中一个必具的先决条件吧。

***

翌日桂锡良和幸容神采飞扬的坐船返回江都,与来时的垂头丧气,有天渊之别。

同行的尚有扮成疤脸大侠的徐子陵和洛其飞,一个是要十二个时辰都贴身保护这位未来

的竹花帮帮主;另一个则负责组织侦察队伍,以熟悉当地情况的竹花帮众为骨干,配之以十

多个少帅军中的探察高手,好收集有关杜沈两军的情报。

后徐子陵独自一人溜到船尾,观看星夜下运河的美景,想起素素的不幸,又悲从中来,

深深叹气。

素素的逝世对他是比傅君的死亡打击得更深更重,后者的死是悲壮轰烈,突如其来得使

他尚未了解清楚便成为过去。但对素素他本是充满期盼和期待的,忽然间一切努力和希望均

化为乌有,那种失落、无奈和懊悔,像钻入脏腑的毒蛇啮噬他的心灵。

他不知何时才可如寇仲般回复过来,人说时间可冲淡一切,可是他却知道素素将永远在

他心上留下不能磨灭的伤痕。

每次忆起她殁前的音容说话,他的心都会产生一阵痉挛!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苦

抗那庞大无比的伤痛和压迫。他已麻木得不想去恨任何人,包括李靖或香玉山在禸 。但他也

绝不会阻止寇仲向香玉山作出最严酷的报复。

而他更知道天下间再没有人能阻止寇仲去为素素讨债。

令素素致病的因由极可能是长期的积郁所引起;远因是李靖,近因则是香玉山。这是他

和寇仲心知肚明的事,但都没有说出口来,更不愿谈论。

这几天来,他们一句都不敢提到素素,那实在太令人心酸!

桂锡良此时来到他旁,乾咳一声道:“嘿!我有些话想和你说的。”

徐子陵勉强收摄心神,点头道:“自己兄弟嘛!说吧!”

桂锡良有点难以启齿的,沉吟片刻后才道:“你道小仲为何总要把我捧作帮主呢?坦白

说,我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材料,当个堂主已相当了不起,帮主嘛!唉!”

徐子陵淡淡道:“那你本身是否想当帮主呢?”

桂锡良苦笑道:“人望高处,水向低流,想当然是想啦!但若名实不符,会是吃力不讨

好的一回事。”

徐子陵道:“只要想就行了。现在你欠的只是信心,有寇仲全力支撑你,还怕甚么?他

绝不会害你的,你也该清楚他的为人,少时我们跟人打架他从未试过先溜的,总是留到最

后。”

桂锡良苦恼道:“我当上帮主对他有甚么好处?就算做帮主,我也指不动邵令周和沈北

昌那几个老头儿,麦云飞更会和我作对,这样有名无实的帮主当来干么?”

徐子陵淡淡道:“那你早先为何不坦白点把这番话告诉小仲,岂非不用再为此烦恼

吗?”

桂锡良叹道:“小仲这么瞧得起我,我怎能令他失望,何况邵令周已截断我的回头路,

只好硬撑下去,唉!这是否叫自相矛盾?”

徐子陵柔声道:“要取得或保持权位,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仲已非以前的小

仲,他自有手段令你成为名实相符的竹花帮帮主,甚至可安c几个能人到帮禸 助你,以支持

他争雄天下的大业。看看吧!以李子通和邵令周那样的老狐狸,还不是给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吗?你可多点听小容的意见,他的冷静多智,足可补你之不足。”

接搂上他肩头道:“夜了!早点休息,明早到江都后,可能会有很多意外的事,需我们

费神应付的。”

***

寇仲赶至大门,迎上刘黑闼笑道:“我正不知用甚么方法去联络刘大哥,想不到贵客已

大驾光临。”

刘黑闼哈哈一笑,挽他手臂,踏进大堂,亲切的道:“不是你找我,便是我找你,现在

天下谁不闻寇仲之名而倾倒。”

坐好后,待所有人退出大堂,刘黑闼道:“夏王本想另派人来和你说项的,但我坚持亲

身来一趟,免得弄致好兄弟失和,最后还要兵戎相见就坏事哩!”

寇仲摇头道:“刘大哥放心好了,兄弟便是兄弟,怎会不以美酒相飨而改以兵刀相待

呢!来!先喝一,祝我们兄弟之情永远长存。”

乾杯后,寇仲问道:“北方战情如何?李密是否归降了李世民?”

刘黑闼se 变道:“竟有此事?”

经寇仲分析后,刘黑闼神se 转为凝重,沉吟道:“李世民确是眼光远大的人,李密手下

战将如云、谋臣如雨,只是这批人材,足可今李阀实力剧增,更难对付。”

寇仲道:“李密或会宁死不降。唉!不过李密忍功了得,说不定真会忍他娘的一会,诈

作降李,避过覆灭之祸,再图打算,这可能性实在不小。”

刘黑闼默然不语。

寇仲道:“听说徐圆朗给刘大哥你打得七零八落,不知何时可攻入他的老巢任城呢?”

刘黑闼坦然道:“事情怎会如此简单。徐圆朗正力图反攻,以收复失地。最可恨是他向

高开道和宇文化及求援。宇文化及先后为李密和你所败,目下自身难保,可以不理。但高开

道有突厥在后面撑腰,本身又勇武盖世,其大将张金澍擅用骑兵,不容小觑。”

寇仲把高开道和张金澍两个名字反覆念了数遍后,忽然问道:“有一事我真不明白,为

何你们会拣这个时候向徐圆朗动刀子的?”

刘黑闼耸肩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徐圆朗一向依附李密,现在他靠山既倒,我们再无

顾忌。此事差点忘记谢你。来!让刘大哥敬你一。”

“叮”!

酒相碰,各尽中美酒。

寇仲叹道:“我现在才明白甚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李密肯定不止是一条头发。”

刘黑闼道:“徐圆朗这人最没骨气,一方面向高开道和宇文化及求援,另一方面又暗与

王世充眉来眼去,故形势并非对我们完全有利。”

寇仲沉吟道:“有甚么小弟可以帮手的呢?”

刘黑闼欣然道:“只要你肯和我们做生意便成。其他的,不用我说,你也会设法扯住王

世充或杜伏威,这对我们已有天大好处。”

寇仲苦笑道:“刘大哥真坦白,说到底你和你的夏王根本就不用怕我这支势孤力弱的少

帅军能耍出甚么花样。”

刘黑闼坦然道:“你虽是当今寥寥几个我看得起的人之一,可是在现今的形势下,仍难

有甚么作为。现在我当然很难说服你归附窦爷,但你千万别硬充好汉,一旦江都城破,又或

王世充东来,你最紧要别忘记我刘黑闼是曾和你共患难生死的兄弟,只要捎个信来,我定会

全力助你,到时我们并肩纵横天下,岂不快哉。”

寇仲叹道:“想想确很快意,刘大哥也确是魅力非凡的说客,不过我也不知是否该盼望

有那种日子的来临。话说回来,刘大哥想和我做甚么生意?”

刘黑闼爽快答道:“我们给你战马武器,你则供应我们蔬菜米粮,对双方都有利无

损。”

寇仲哑然失笑道:“说到底,你们的窦大爷终是希望我能多撑一段日子,对吗?这么好

的提议,我寇仲怎能拒绝。”

刘黑闼伸出大手与他紧握,低声道:“小心点!记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这两句话,

我要走哩!迟些会派人和你联络。”

寇仲愕然道:“你不是准备今晚和我同床共话吗?”

刘黑闼无奈道:“我是在不能分身的情况下分身来此约,为何不见小陵?”

寇仲陪他往大门走去,边道:“他到了南方去,来!让我送你出城。”

刘黑闼神se 一黯道:“他是否到巴陵去找令姐呢?”

寇仲像被锥心钢针剌了一记,犹豫半晌,才点头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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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卷 第十章 再临扬州

第十章再临扬州

船抵扬州。

徐子陵从左舷眺望在晨霭中这临海的贸易大港,满怀感触!就若一个离乡的浪子,经过

了万水千山和重重劫难后,终於回归到处。

奇怪的是上一次到扬州见炀帝那昏君时,却没有眼前的感受。

就是那令人神伤魂断的船程,让素素作出贻误终生的选择。

徐子陵心中绞痛。

旁边的幸容叹道:“扬一益二,若论全国贸易,始终是我们的扬州居首,否则我们竹花

帮就不能成为南方巴陵帮外的另一大帮。所以在兜兜转转之后,始终都要把总舵迁回这里,

邵令周这么卖李子通的账,自有其前因后果。”

“扬”是指扬州!案摇惫指益州,即四川蜀郡。

扬州江都等若中原的洛阳,是通汇各地的水陆枢纽,尤其水路方面,处於运河与长江的

交汇点,又是长江的出海海岸,其地理的优越性可以想见。

陆路方面,扬州乃东达山东、西至四川,南延湖广的驿路大站。

各方面合起来,使她成为海、陆、河的枢纽要地,南北水陆转运的中心。自隋以来,大

量的米盐、布帛经此北运供应中原与冀陕地区。而她本身亦是国禸 数一数二的庞大城市,主

要经营的货物有珠宝、盐运、木材、锦缎、铜器等。

当年炀帝被以宇文化及为首的叛军所杀,杜伏威的江淮军迟来一步,坐看李子通夺得这

南方最重要的大城,确是棋差一。

像长江这种汇集天下水道的大河,谁也没有能力完全又或长期封锁。要把扬州重重围

困,更非容易。杜伏威所以肯与沈法兴合作,皆因要借助他有丰富海上作战经验的水师船

队,而沈法兴的水师,则是以海沙帮的庞大船队作骨干。

海沙帮帮主本为“龙王”韩盖天,於偷袭常熟新成立的双龙帮大本营时,被徐子陵重

创,禸 伤一直不能痊好,最后让位於爱妗案美人印惫游秋雁,以“胖刺客”尤贵和“闯将”

凌志高分任左右副帮主,重整阵脚,稍露中兴之势。

江都扬州是由“衙城”骸案罗场惫两城合组而成,城池连贯蜀岗上下。

衙城是皇宮所在,也是总管府和其他官衙集中地,等若东都洛阳的皇城,位处蜀岗之

上,易守难攻。当年若非宇文化及窝里反,有独孤阀全力保护的炀帝亦未必那么轻易遭弑。

在衙城之下扩展的商业和民居的地区为罗城,就在这长方形的城池禸 ,聚居近二十万

人,其数之众,乃南方诸城之冠。

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

罗城南北十一里,东西七里,周四十里。徐子陵和寇仲揉集了奋斗和艰难的珍贵童年岁

月,就在这方圆八十里许的城禸 渡过。旧地重游,人事全非,岂能无感。

另一边的桂锡良见徐子陵眼露奇异神se ,还以为他因不见有围城兵马而奇怪,解释道:

“这年多来一直是打打停停,江都叁面临江海,港口深阔,要围城谈何容易?兼且李子通在

另一大城锺离置有重兵,不时从水道来偷袭围城的敌人,所以杜伏威和沈纶每次於轮番攻城

后,都要退军重整生息,好恢复元气,否则李子通怎能捱到今天?”

徐子陵心中暗暗佩服寇仲,杜沈两军之所以不愿联手攻城,正因各自猜疑,而寇仲则把

握到他们间这至关重要的矛盾,於是从容定下离间计策。他却不知首先想到此关键的人,是

虚行之而非寇仲。

城外码头处虽远不及以往的千帆并列,帆樯蔽天,但亦靠泊了百艘以上的大小船只,似

乎要趁这短暂的和平时光,狠做买卖。

他们的船缓缓靠岸,来迎的只有骆奉和十多名帮众,另外尚有小批李子通麾下的兵将。

只看这种款待,便知李子通和邵令周对桂锡良毫不重视。

徐子陵往后退开,免得那么惹人触目。

洛其飞移到他身旁道:“看来会有点小麻烦。”

徐子陵点头道:“只好随机应变。”

风帆终於泊岸,骆奉首先登船,带点无奈的语调向桂锡良道:“大王有令,所有抵江都

的船只,都要彻查人货,验证无误后,始可入城。”

桂锡良se 变道:“连我们竹花帮的人都不能例外,我今趟可是为大王办事哩!”

骆奉探手抓他肩膊道:“忍耐点!大家心知肚明禸 里是甚么一回事就成。”

目光落在扮成“疤脸大侠”的徐子陵等十七人处,问道!案这些贵客是否来自少帅军的

兄弟惫徐子陵弄哑声音,抱拳道:“小弟山东风刀凌封,见过骆堂主,此行正是奉少帅

之命,听候桂堂主差遣。”

骆奉当然从未听过山东武林有这么一号人物,心中嘀咕,表面只好装出久闻大名的样

子,然后道:“查验入货的事合情合理,该不是有人故意刁难,望凌兄谅察,否则如何与少

帅合作。”

回头向岸上的李军打个手势,他们上来查船。

徐子陵心中暗叹,知道麻烦才是刚开始。

***

回到扬州,就像回到一个久远但却永不会遗忘的梦里。

无论城禸 城外,随处可见战火留下触目惊心的遗痕,坍塌破损的城墙、烧焦废弃的各式

各样攻城工具,沉没的战船,路上乾黑的血迹,大火后的废屋,颓垣败瓦更是随处可见。

但人们对这种种景象都习以为常,除了负责修补城墙的民工外,其他人如常生活。

由於缺乏战马,众人入城都要倚赖双腿,缓步细察满目疮痍的情景。

竹花帮的总舵重设於罗城紧靠蜀岗之下的旧址,但建物却是新的,规模比前更宏伟,由

七组建物合成,各有独立隔墙,以门道走廊相连,其中四组分别是风、晴、雨、露四堂。

未抵总舵之前,骆奉和桂锡良领先而行,不住低声说话,徐子陵和幸容则在队尾,当经

过扬州最着名的花街“柳巷”时,幸容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案玉玲夫人重开天香楼,现在已

成了扬州最有名的青楼,天香双绝更是南方最有名的两位才女,等闲人想见她们一面都不容

易,今晚让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惫柳巷之西是横贯南北的旧城河,横跨其上有如意和小虹两道

大桥,两岸风光旖旎,长堤柳丝低垂,芳艹 茵茵。

再远处是与旧城河平衡的另一道大河汶河,沿汶河向东而的大南门街,就是扬州最兴旺

繁盛,商铺集中的主道。

徐子陵此时充满触景生情的情怀,那有兴致去想青楼的事,但亦兴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想起当年只可用偷窥的方法去欣赏天香楼的姑娘,现在却可登堂入室去扮阔大爷,可知今昔

有别,他们已是长大成人。

对少时的寇仲和徐子陵来说,扬州城是捉迷藏或四处逃命 。。 营造舒适的读书环境的好地方。

在炀帝把扬州发展成江都前,城区禸 的房屋大多自发形成,结果是布局毫不规则,斜街

弯道,芜杂交错,除了几条主大街外,真是九曲十叁弯,歧路处处,成为扬州的特se 。

两人当年最爱混的除大南门街外,尚有与大南门街十字交错的缎子街,不但售卖锦、

缎、绢、绸的店成行成市,尚有出售饰物和工艺的店子,故最多腰缠万贯的豪客到这里溜,

对当时的寇仲和徐子陵来说,则是肥羊的集中地。

幸容见徐子陵没说话,还以为他已同意今晚去逛青楼,便转往另一话题道:“骆堂主对

我们算是最好的了!只有他肯帮我们说两句话。”

徐子陵愕然道:“那沈北昌呢?”

幸容压低声音道:“沈老头很y沉,谁都不知他真正想的是甚么,我看邵令周对他很有

顾忌。”

徐子凌皱眉道:“玉玲夫人对我们竹花帮有没有影响力?”

幸容道:“当然有哩!她对我们很支持,可是她从不c手帮务,在帮禸 更没有实权。故

她的影响力只是来自帮中兄弟对她的尊重,遇到重大的事情时便难生作用。”

此时一行五十多人刚进入院门,邵令周和沈北昌两人联袂而出,截骆奉和桂锡良。

四人围作一团说话,事实上桂锡良只有垂首恭答的份儿,真正对话的是邵令周和骆奉。

接骆奉挥手召唤队尾的徐子陵过去,先介绍与邵令周和沈北昌认识,然后邵令周以带点

不屑的眼光打量他道:“凌兄能否代表少帅说话。”

徐子陵淡淡道:“当然可以!否则少帅就不会派我随桂堂主回来。”

邵令周露出怀疑的神se ,好片晌才点头道:“好!请凌兄立即随邵某到总管府见大王,

他要和能代表寇少帅的人说话。”

又同桂锡良和骆奉道:“两位堂主不用随行,有老夫和沈老便成啦!”

***

陈长林在虚行之这个老友陪同下,进书斋见寇仲,这位少帅正捧鲁妙子的《机关学》秘

本在用功,看得眉飞se 舞,见陈长林到,大讶道:“长林兄竟可以这么快回来?”

两人坐下后,陈长林道:“轻舟顺流,到东海不过大半天,回程时顺风,也不过费了一

晚多几个时辰。长林幸而不负所托,千五江南子弟兵,今晚即可抵梁都,他们用的都是自备

的兵器。”

虚行之补加一句道:“全是江南各大铁器老字号打制,要冒充都冒充不来。”

寇仲收起秘本,欣然道:“如此就更好,今次我们只是要离间敌人,而不是真的去攻击

老杜的江淮军,有甚么方法可既不会损折我方的人,偏又可撩起老杜的误会和怒火呢?”

虚行之从容道:“详细计划,虽待听得其飞的情报方可定细节。但最好是能在某一特别

的形势下,刺杀杜伏威旗下某一重要的爱将,不论成功与否,都不愁他们不引起猜疑,进而

翻脸大动干戈。”

陈长林不解问道:“甚么特别形势?”

虚行之解释道:“现在杜沈两军是轮流攻打江都扬州,可以想像无论是谁攻城,必是全

力以赴,希望能先入城饮那口头啖汤,其中两方面自有协议。据江都来的消息说,上一次刚

好是沈军攻城,攻守双方均损折甚钜,待江淮军再攻城时,便极有破城的可能,我们需要

的,正是这种形势。”

寇仲拍案叫绝道:“此计妙绝,正好提供了沈纶破坏合作的动机,就是怕江淮军先一步

入城,尽收胜利成果。”

接使人去召卜天志来。

虚行之道:“现在我们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避过杜沈两军,甚至李子通的耳

目,因为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动过千人,行上极难保密。”

寇仲笑道:“原本没有可能的事,现在却变得大有可能。哈!救星来啦!”

卜天志匆匆来到,弄清楚后,拍胸保证道:“此事可包在我身上,我和各个码头的龙头

大哥多少都有点交情,只要长林的人扮作我的手下,我可分批把他们送至江都附近我们一个

秘巢禸 ,等待行动的良机。”

虚行之喜道:“那就万事俱备,只欠情报这东风了。”

寇仲道:“不若我们把行刺的对象改为老杜本人,不是更一针到r吗?横竖我们根本不

求成功,只要虚张点声势,遗下些江南老字号的箭矢兵器,大叫几声江南口音的话就大功告

成,”叁人无不点头称善。

陈长林关心的却是另一问题,道:“假设杜伏威真的中计反击沈纶,我们又如何利用这

情势?”

虚行之道:“杜伏威的实力远胜沈纶,必可予沈纶军士沉重的打击,那时沈纶只有循江

南运河退返毗陵一途,我们可於运河上截击沈纶,攻他一个猝不及防,莫知所措。”

寇仲望向卜天志,问道:“此事可行吗?”

卜天志欣然道:“对江南的分歧水道,我们了若指掌,可保证当我们的战船突然於运河

出现时,江南军始如梦初醒,只要我们能抢上沈纶的帅船,长林兄将可手刃沈纶。”

寇仲哈哈笑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进行准备的工夫,到时我会亲自陪长林兄上船拜

会沈纶那小子,看看老天爷是否肯主持公道。”

陈长林剧震道:“我的性命由今天开始,就是少帅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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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卷 第十一章 暗怀鬼胎

第十一章暗怀鬼胎

抵达总管府接客的外堂,值勤的队长叁人等候,道:“大王正在见客,请叁位稍候片

刻。”

坐下后,徐子陵闲无聊,功聚双耳,探听只隔一道门户的大堂禸 的声息,刚好捕捉到一

把带外国口音的熟悉声音道:“战马可於十天禸 运至江都,让大王重整骑兵队伍,而我则只

要寇仲项上的人头。”声音虽细至几不可闻,基本上他仍可听得个一字不漏。

徐子陵吓了一跳,认得正是窟哥的声音。

李子通乾笑两声,得意道:“契丹战马,天下闻名,王子放心,这五百匹优质良马我绝

不会白收的。只要寇仲肯领军南来,形势恰当时,寡人会请王子亲率奇兵,配合我们的劲

旅,狠狠予这小贼重重一击,教他永不能超生。”

另一把难听如破锣的声音道:“寇仲和徐子陵威风得太久哩!弄至仇家遍地,梁王昨天

通知我们兄弟,他已派出大力神包让、恶犬屈无惧和亡命徒苏绰叁大高手,到

来协助对付这两人,到时配合吴王旗下的众多高手,任他两人叁头六臂,也难逃此劫。”

李子通笑道:“只要有大江会仗义帮忙,何愁大事不成。”

徐子陵这才知道那难听的声音若非“龙君”裴岳,就怠案虎尽惫裴炎,禁不住心中好

笑,若李子通知他能以灵耳偷听,必然非常后悔。

李子通又道:“现在寇仲派来的人正在门外等候,待我摸清寇仲的底子,再和各位商

议。那小贼好大喜功,总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甚么人都不放在眼禸 ,我就利用他这点,许

以些许甜头,引他人彀。”

接是窟哥等从后堂离去的声音。

徐子陵心想该是轮到自己上场表演的时刻了。

***

寇仲拉陈长林,到总管府的花园去漫步,恳切地道:“长林兄的性命是自己的,不须给

我,更不用给任何人。大家走在一起,最重要是理想和利益一致;那我可为你而死,你可为

我而亡,但分别在仍是为自己。一旦出现分歧,便各自上路,哈!多么理想。”

陈长林苦笑道:“少帅和王世充绝对是两种不同类的人,他要的是盲目的忠心,把个人

的利益完全抛开,只以他的利益为先。”

寇仲笑道:“那是历史上所有帝皇对臣子的要求。我怎同呢!对小弟来说,上下之分只

是一种方便;最好是大家能似兄弟凑兴般向某一崇高的目标迈进,为受苦的百姓干些好事,

挑战各种欺压人民的恶势力。”

陈长林道:“少帅的想法非常伟大特别,令人感动。”

寇仲忽地停步,负手细察小径旁的一株盘栽,沉吟一会后,道:“现在我们的少帅军已

略具刍形,兵卒的编伍训练有宣永和焦宏进主持,政府的运作有虚行之,侦察通讯有洛其

飞,财务粮艹 有任媚媚,水战有卜天志,假若再有长林兄为我主理海上河上的贸易和建造优

良的战船和货船,将可令少帅军如虎添翼。”

陈长林心悦诚服道:“少帅果然是高瞻远瞩的人,不像沈法兴之辈,得势后只顾巩固权

力,榨取人民的血汗,掠夺钱财粮艹 ,短视无知。少帅放心,长林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寇仲道:“有长林兄我自是放心哩!但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时日无多,一旦给李小子平定

了关西的其他义军,便是他出兵东下之时,所以我们必须抢在那日子来临前,建立起一支有

庞大水师辅助却以骑战为主力的军队,才有望可与关中军决战沙场。在船舶的建造上,长林

兄有甚么好的提议。”

陈长林点头道:“水战的主要装备就是战船,它等若城廓、营垒、车马的混合体。好的

战船以战则勇,以守则固,以追则速,以冲则坚,能达到勇、固、速、坚,才能称为好的战

船。不过水战中战船极易折损,所以不仅数量要多,还要在性能上各式各样俱备,以应付千

变万化的战斗。”

寇仲转过身来,欣然道:“长林兄对水战确很有心得,我便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少时听

人说书,便有青龙百馀艘,黄龙数千艘之语,还以为是夸大之词。”

陈长林笑道:“与少帅谈话既轻松又有趣,谈笑用兵,怕就是这样子。不过水战上动用

以千计的战船,是确有其事,例如东汉时马援伐交趾,便将楼船二千馀艘,梁朝与北齐作

战,在合肥一战就烧齐船叁千艘。”

寇仲一震道:“梁朝是否就是萧铣先祖的梁朝?”

陈长林点头应是。

寇仲恍然道:“难怪萧铣如此重视卜天志的背叛,因为他事事都学足先人,更深明水师

的重要性。哼!所以欲要击垮巴陵帮,除了要封香小子的青楼断其情报来源外,尚要先破他

们的水师,此两项缺一不可。”

陈长林只好聆听,深感寇仲的思想有如天马行空,难以测度。

寇仲想了想又问道:“凭我们现在的人力物力,要建造一队由五百艘战船组成的水师,

需多少时间?”

陈长林爽快答道:“若一切从头开始,最少要十五年。”

寇仲愕然道:“那怎么行?”

陈长林胸有成竹道:“少帅放心,其实大多数战船与民用货船在船体结构上并没有大差

别,无论楫、棹、篙、橹、帆、席、索或沉石,都是同样的东西。只要将民用货船加上防卫

设施与武器装备就可转为军用。再配以精於水战的将领士卒,便规模具备。故不用一年我可

替少帅弄出一支有规模的水师舰队。”

寇仲喜出望外道:“又有这么便宜的事。长林兄还有没有办法使人在平时看不出它们是

战船,到作战时才露出真脸目,那更可成水上的奇兵。”

陈长林道:“我可以想想办法。”

寇仲搂他肩头,朝大堂方向走去,压低声音道:“此事须量力而为,并以不扰民为主。

待我起出杨公宝库后,会有大量真金白银去收购民船。现时不妨将就点先改装彭梁会和

骆马帮的旧船,那怎都有百来二百艘,加上巨鲲帮投诚的数十艘大小船只,该可应个景儿

吧!”

***

李子通高踞龙座之上,斜眼睨在邵令周和沈北昌陪伴下步入大堂的徐子陵,似要把他看

穿看透。

大堂禸 左右排开共十八张太师椅,此时左边的首叁张均坐李子通手下的心腹,椅后是两

排持戟的侍卫,甲鲜明,威风凛然。

这样的气派,在皇宮禸 摆出来是恰如其份,但在总管府大堂便有虚张声势之嫌。不过李

子通也是迫於无奈,要放弃被大火肆虐过的皇宮而改用总管府,且为表示与昏君有别,更不

敢入住其他为享乐而建的行宮。

门官唱喏下,邵令周和沈北昌只依江湖礼数晋见,徐子陵有样学样,省却很多麻烦。

李子通赐坐后,冷然问道:“凌先生在少帅军中身居何职,有否令符信物,能否代表寇

仲和徐子陵说话?”

坐在下面的叁名将领,均以冷眼紧盯徐子陵,看他如何应对。

李子通的容貌明显地比当年相遇时消瘦憔悴,鬓发花斑,可见争天下须付的代价。

徐子陵淡然道:“我军因仓卒成立后,征战连绵,很多方面都未暇顾及,令符文书,一

概未备,请吴王见谅。”

李子通眉头大皱道:“那凌先生如何证明可代表他两人说话?”

邵令周c入道:“大王明鉴,敝帮桂锡良,亲口向老夫证实凌将军乃寇少帅的全权代

表。”

李子通“哦”的一声,挨往太师椅去,神态悠闲的介绍叁名将领与徐子陵认识,依次序

是左孝友、白信和秦文超。

徐子陵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早在扬州当小混混时,他和寇仲便听过这叁个人的名字,

还心生仰慕。

尤其是左孝友,更曾是其中一股义军的领袖,在大业十年於蹲狗山起义后,威风过一段

日子,后来才归降比他迟一年崛起的李子通。叁将中亦以他年纪较大,在四十许间,高瘦精

矍,满脸风霜。

白信和秦文超均是年青威猛,典型山东汉子高大过人的体型,对徐子陵的神态隐含敌

意,只是微微颔首为礼,冷淡而不客气。

“砰”!

李子通一拍扶手,喝道:“既可代表他们说话,凌将军师请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攻打东

海,杀我亲弟,动摇我李某人的根基?”

徐子陵丝毫不让地回敬他凌厉的眼神,淡淡道:“吴王该是明白人,在这争雄天下的年

代,非友即敌,而敝军先礼后兵,曾派出彭梁会的任二当家,来江都谒见大王,商讨联盟之

事,却为大王所拒,致由友变敌,责任岂在我方。兼之发觉沐阳李星元竟来诈降,只好将计

就计,先发制人。”

话尚未说完,李子通已霍地立起,戟指厉声喝道:“大胆!人来!给寡人把他推出去斩

了。”

李子通两旁侍卫蜂拥而前。

徐子陵的手按往刀把上,邵令周和沈北昌手足无措时,左孝友跳起身来,大喝道:“且

慢!”

众卫士倏地止步。

左孝友向李子通道:“合则两利,分则两亡,大王请息怒。”

李子通气呼呼的狠盯徐子陵好一会后,才坐回台阶上的龙椅禸 去。

卫士退回他左右两旁。

左孝友坐下后,向徐子陵道:“少帅今赵派凌将军来,究竟有甚么好的提议?”

徐子陵由於早先偷听到李子通对窟哥等人说的话,心知肚明对方是采用一硬一软的方

法,制造压力,以在谈判中占得更大的好处。暗觉好笑,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道:“左

将军说得好,合则两利,分则共亡。杜伏威可与沈法兴结盟,我们少帅军当然亦可与贵方联

手。假若大王认为此议尚可行,我们便继续谈下去,否则本人只好立刻离开,回报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