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 第 122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更新时间:2021/01/24 13:18字数:5811

  

怕还没收拾他父子的机会吗?”

寇仲从隐藏的艹 丛中长身而起道:“长林兄乃天性豁达的英雄好汉,趁现在沈纶、杜伏

威和李子通三方均是自顾不暇,正是各走各路的最佳时刻。

我在岭南兜个转后,便要和陵少会合共赴关中,彭梁等地的大本营,就要辛苦诸位

哩!”

众人齐声答应,土气昂扬得像刚打败了沈纶。

成都的大街小巷满布昨夜狂欢的痕迹,爆竹的破屑碎纸、花灯的残骸,随处可见。街道

上行人疏落,与昨夜人山人海的情景,几疑是两处不同的地方。

可以想像一夜尽欢后,人们都拖著疲倦的身体,回家登床作其元龙高卧。

街上店铺十之有九没有开门做生意,当徐子陵怀疑师妃暄要请客的斋馆是否营业时,这

扮成书生模样的美女领他来到城西设於果园坊禸 的斋店,出乎意外的正打开大门款待客人。

师妃喧显然非是首次光顾,店东亲来招呼,秦公子前秦公子后的,尊敬有礼。

徐子陵表示对斋菜全不在行后,师妃暄随即点了几个小菜,亲自为他斟上香茗,使他受

宠若惊,想不到能有与她同台午膳的荣幸。

偌大的斋馆,只有他们这台客人,清静舒适。

无论在甚么情况下,师妃暄仍是那不食人间烟火,恬淡自然的动人模样。

闲聊两句后,师妃暄感激地道:“幸亏得徐兄告知石之轩的另一个身份,否则到现在我

们仍不知一手颠覆大隋的裴矩就是石之轩,亦只有他能如此深藏不露,教人全然寻不到蛛丝

马迹。”

徐子陵不解地道:“他一个人真可发挥这么大的破坏力吗。”

师妃暄道:“问题是他深得杨广宠信,尢其是裴矩乃隋室最熟悉西域事务的人,其他大

臣根本欠缺提议的资格。”

顿了顿,续道:“例如在大业十年七月,当时身为右光禄大夫的裴矩被任命为护北蕃

军事,他立即向杨广进言,指出突厥的始毕可汗势力日增,必须设计削弱,并提出以隋朝

的宗室女嫁给始毕之弟叱吉没,并封他为南面可汗,以分化突厥当权的宗族。结果叱吉没不

敢接受婚事和封号,还向始毕和盘托出,始毕知道后,自对杨尘明生怨愍,突厥与隋的交恶;

就是从这时开始。”

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道:“若论心计,恐怕没多少人是石之轩的对手,最厉害是他还似

对杨广忠心一片,处处为大隋设想的模样。”

师妃暄叹道:“一计未成,他又另出一计,裴矩再向扬广力陈突厥人最易被人离间,现

在疏远朝廷,非关婚嫁封号之事,而是有个来自西方叫史蜀胡悉的人在挑拨离间,如能诱斩

此人,突厥自会重归隋廷怀抱。杨广在不明事实下,答应了他。裴矩遂以利厚的贸易为诱

饵,把史蜀胡悉骗到马邑杀害,事后又让始毕知道,从此突厥再不向隋廷朝贡。”

再喟然道:“杨广乃历代帝皇中把家当败得最快的皇帝,大秦虽也历两帝而终,但在始

皇治世时,天下早巳民怨,不像杨广继位时仍值盛世。现在想来,皆因裴矩揣摩到杨广

好大喜功,意图扬威域外,令四夷归服的心态。在诱杀史蜀胡悉后,杨广还以为收服了突

厥,北巡边塞,始毕得到秘密消息后,亲率数万精骑南下突袭杨广的队伍,迫得杨广要避入

雁门避难。雁门郡四十一座城,被始毕攻占三十九座,杨广差点送命。经此一役,突厥人再

不肯臣服,还生出东进之心。罪魁祸首便是石之轩。”

徐子陵道:“说不定正是石之轩使人暗中通知始毕,教他领兵来袭。唉!

我真不明白,这样把突厥引狼入室,对石之轩有甚么好处。”

师妃暄平和地道:“这正是思想之争的祸害。令人可置民族大义於不顾,对人民的痛苦

视若无睹。祸患的根源来自魔门至高无上的秘典《天魔策》十卷,策中不但载有《天魔

秘》、《道心种魔大法》等诸般深不可测的绝学,还详论宇宙和生命的奥义,认为人性本

恶,毁灭和黑暗才是宇宙最具威力的力量。

起始时只属一种学说,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学。无论在政治上或武林间,正统宗

派均乘机对魔门穷追猛打,魔门杰出弟子遂各分别携卷避祸,演变成今天两派六道的局面。

石之轩要统一魔道,就是要把《天魔策》重归於一。仇恨就是那样种下的,现在谁都难以改

变。”

徐子陵皱眉道:“但这仍不足以解释石之轩为何要把突厥引进中原来呀?”

师妃暄解释道:“魔门已非常年的魔门,其中经历过多次变化,在汉武时先与被排斥的

诸家结合,到张骞通西域,又接受外来文化与宗教的影响,强调以武力去清除异己,到魏晋

时期,魔门中人积极往西植基发展,石之轩和祝玉妍均有胡人血统。所以我们的民族大义,

对他们是丝毫不起作用。”

徐子陵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若非师小姐娓娓道来,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明

白魔门的人在搞甚么诡道。”

此时斋菜来了,热腾腾香气四溢的放到桌面上,se 香味俱全。徐子陵见她浅尝两箸后,

便放下筷箸,自己却在放怀大嚼,吃个不亦乐乎,不好意思的道:“是否我的吃相太难看,

弄得你没有胃口?”

师妃暄含笑摇头,道:“这些斋菜均经多重工序精制而成,味道太浓,反不及青瓜白菜

见真味,与你无关。刚才吃上两口已是破例,而且你的吃相与你的人那样,自然真致,怎会

难看?”徐子陵老脸微红,尴尬道:“你倒会说话,哈!自然真致,那是否狼吞虎咽的文雅

说法呢?”

师妃暄微耸两肩,无奈道:“你要是那么多疑,妃暄也拿你没法。”

两人四目相触,均生出奇妙的感觉,活像这顿斋菜把双方拉近了,再不像以前般有段不

可逾越的距离,又或分隔的鸿沟。

徐子陵当然不会因此生出非份之想,还要在心中警告自己不可如此。提醒自己是因彼此

有著共同的大敌,所以才使关系密切了些儿。

师妃暄有意无意避开他的注视,瞧往阳光漫天的街道,路过的人比先前多点,但仍远比

不上平常的热闹。

徐子陵记起一事,问道:“大石寺的僧侣究竟是因甚么人溜个一乾二净?”

师妃暄噗啄笑道:“他们不是溜,只是暂时栖寄附近其他寺庙去,昨晚弄出来那一大堆

碎泥破石今天亦会有人打扫的。”

徐子陵被她罕有的娇美神态引得一呆,结口结舌的道:“那他们定因罗汉被毁而伤心不

已。”

师妃暄若无其事的道:“凡物均有起始生灭,空门中人应看得透澈,若干能从生命看到

死亡,从毁灭中看到再生,那便没资格言佛,我们何须为此而烦恼?”

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se ,虎目闪跃深邃不可测的智慧光芒,点头道:“小姐这番话发人

深省,昨晚侯兄告诉小弟寺禸 僧人是因逃避魔门一个厉害人物才避居他寺,只不知此人是何

方神圣?”

师妃暄道:“我也是入川后方由川帮帮主范卓告知此事,此人名列邪道八大高手榜上,

一向非常低调,行藏诡秘,与大石寺的上代主持大德圣僧乃死敌,最近不知是否魔功大成,

从西域赶回来挑战大德,岂知大德刚於十天前圆寂火化。他竟把怨恨发泄在他不懂武功的徒

子徒孙身上,说若有人逗留寺禸 ,他将尽杀方圆十里禸 所有生人,寺僧为免祸及附近无辜乡

民,只好弃寺离开。”

徐子陵大怒道:“这人太过横蛮霸道哩!巴蜀武林怎可坐视不理?”

师妃暄叹道:“不是不想理,而是难以去理。徐非能把他找出来除掉,否则谁都没办

法。唔!或者徐兄可助我一臂也说不定。”

徐子陵这才知中计,早前自己才表示过非是甚么救世济民的好汉,现在又一副义愤填

膺,誓要伸张正气的样子,矛盾得要命。

苦笑道:“你总好像不肯放过我,若师小姐肯亲自出马,甚么凶邪亦要手到拿来。”

师妃暄微滇道:“此人既能名列八大高手之林,岂是那么容易收拾,若非他因天刀宋

缺而惨遭挫败,致须避往西域,中原还不知有多少人被他残害。

今趟他既敢卷土重来,自然是有自信可胜过宋缺。”

徐子陵沉声道:“此人是否魔师赵德言。”

师妃暄微怔道:“你也知道赵德言是魔门高手,不过此人却非赵德言,而是天君席

应,他因天字招犯宋缺之忌,被他追杀千里,差点丢命,这大概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吧!”

徐子陵失笑道:“这么看,宋缺该比席应更霸道。”

师妃暄微笑道:“宋缺是上代武林最著名的美男子,一向孤高自赏,目中无人,但从不

妄杀无辜,外冶禸 热。且他对魔门有极大的震慑力,连祝玉妍、石之轩之辈也不致轻易惹

他,如非他人缘不佳,声名当不会在宁道奇之下。宋缺自出道以来,从未尝过败绩,只看近

二十年禸 已没有人敢向他挑战,当知他在江湖上的份量。”

徐子陵点头道:“难怪你那么看得起宋师道,原来他的后台这么硬。”

他边说边吃,风卷残云的独力荡平桌上的斋菜。

师妃暄欣然为他添茶,道:“妃暄尚有一事相求,却有点难以出口。”

徐子陵奇道:“不是又想我去劝寇仲金盘洗手,从此收山吧!”

师妃暄哑然笑道:“这该算是我们间最大的障碍,不过我想说的却非是与此有何直接关

连,而是想提出另一忠告,你若当是警告也无不可。”

徐子陵心叫“又来啦”,淡然道:“现在就算小弟告诉小姐不愿听,小姐也会直言不

讳,对吗?”

师妃暄叹道:“不要那么严阵以待可以吗?妃暄只希望你两人打消入关中取宝的事。李

世民不知从何处收到风声,知道你们快将入关,那是他的地头,天策府更是高手如云,若给

发现行踪,休想活著离开。而妃暄亦很难c手干涉。”

徐子陵洒然笑道:“多谢小姐关心,不过生生死死,我和寇仲从不放在心上。”

师妃暄平静地道:“既是如此,妃暄言止於此。”

本是融洽的气氛登时云散烟消。

师妃暄柔声道:“青漩小姐现居於独尊堡禸 ,让妃喧陪你去一趟如何?”

给她软语相求,徐子陵怎都硬不起心肠来,只好答应。

暗忖见过石青漩后,立即离川,再不作任何勾留。

“正月立春雨水节,二月惊螫春分先;三月清明壳雨到,四月立夏又小满。

冬月大雪冬至节,腊月小寒又大寒;至腊月唱完毕,上年去了新年来。”

悠扬的歌声,从驶经的一艘渔舟传过来,听得寇仲眉飞se 舞,对旁边的卜天志道:“难

怪说人要时常忙里偷闲,过往数天我即使听到有人唱歌,亦少有留心曲词,现在却听得一字

不漏。可见人的心会把所见所闻随心境而作出选择和过滤。”

本是战斗的船舟,由於搬走所有战争的器具,摇身一变而成行走於大江的商船。

卜天志低声道:“少帅是否对宋家小姐仍未能忘情?”

寇仲想不到他问得如此直接,老脸一红,乾咳道:“这该多多少少是此行的动机之一,

却非全部原因。哈!你看那群海鸟飞得多整齐好看,咦!是否快到大海哩?”

卜天志深吸一口气,道:“我已嗅到大海的气味。如若顺风,后天我们该可上岸,再急

赶一天,可抵宋家。”

寇仲道:“上岸后我会自行找去,志叔不必等我,有志叔在梁都座镇,我才可以安心一

些。”

卜天志知拗他不过,只好答应。

寇仲道:“岭南除宋家外,尚有甚么地方势力。”

卜天志答道:“当地除宋家外,尚有三个具有影响力的人,就是番禺郡的王仲宣、珑水

郡的陈智佛和始安郡的欧阳倩,他们不是一帮之主,就是世家大族的首领。”

寇仲一呆道:“欧阳倩是个娘儿吗。”

卜天志笑道:“还是个年轻标致的美娘儿,女承父业,在岭南武林艳名颇著,手底下亦

有真功夫,据闻很不好惹。”

寇仲叹道:“我国确是幅员广阔,若我不是远赴南疆,恐怕这辈子都不知有这么一个不

好惹的女人。要管治全国真不容易。”

卜天志道:“假若宋缺肯站到少帅的一方,那只要他肯点头,保证所有南銮的领袖都会

归顺少帅。”

寇仲喜道:“这正是我要拜访宋缺的原因。”

卜天志苦笑道:“问题是宋缺乃爱武多於一切的人,不巧是少帅你又以刀法名扬天下,

你这么送上门去,情况极不乐观。”

寇仲大吃一惊道:“我又不是上门挑战,他老人家不会用这款式来招待我吧!何况我一

向和宋家关系良好。”

卜天志叹道:“宋缺在江湖上有名不近人情,难以相处,更不会买任何人的账。已出海

啦!少帅究竟想往左去还是往右行。”

往左就是折返东海。

往右则是朝岭南去。

卜天志终忍不住说出心里的话,希望寇仲肯改变主意。

大江不断开阔,一群水鸟形整齐地在船首飞过,风浪明显转大。

寇仲凝视前方大海和江水的交汇处,忽然伸手搭上卜天志的肩头,苦笑道:“知我者莫

若志叔,假设我不去一趟岭南,将来纵使战死沙场,必不能瞑目。”

卜天志还可以说甚么呢?只好发出命令,指示船只满帆南行,驶进茫无边际的大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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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 第十三章 独尊古堡

第十三章独尊古堡

独尊堡位於成都北郊万岁池南岸,坐南朝北,仿似一座规模缩小的皇城。全堡以石砖砌

成,予人固若金汤的气象。

来到横跨护堡河吊桥的另一端,师妃暄止步道:〃妃暄已完成任务,徐兄只要报上

名字,自有人领徐兄往见青旋小姐。”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陪我进去吗?”

师妃暄有点无奈的道:“青漩小姐怕不是那么欢喜见到我,但请勿追问原因,徐兄珍

重。”

说罢淡然一笑,飘然去了。

徐子陵呆立片刻,才通过吊桥,敞开的堡门早有人恭候,是个衣服华丽的锦衣大汉,年

纪四十许间,恭谨有礼,听得来者报上姓名,自我介绍为独尊堡的管家方益民后,道:“徐

公子大驾光临,实是我独尊堡的荣幸,请这边走。”

徐子陵虽觉得整件事颇透著古怪的味道,但师妃暄怎都不会骗人,遂随方益民进入堡

门。

入门处是一座石砌照壁,绕过照壁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书“忠信礼义”四个大字,

接通一条笔直的石铺通路,两旁植有苍松翠柏,房舍藏在林木之间,景se 幽深。

方益民微笑道:“我们堡主到今早才知公子光临成都,又闻知巴盟的人有心留难公子,

故立即找巴盟的奉振说话。”

徐子陵受笼若惊道:“解堡主的隆情厚意,徐子陵非常感激。”

方益民领他经过一道横跨自西北逶迤流来的清溪上的石桥,见前方位於独尊堡正中的建

筑组群楼阁峥嵘,斗拱飞担,画栋雕梁。尤其是主堂石阶下各蹲一座威武生动高达一丈的巨

型石狮,更给主堂抹上浓厚的神秘和威严。

方益民边行边笑道:“是我们感激公子才真,请这边走。”

徐子陵愕然跟在他身侧,绕过主堂,踏土一道通往侧园的羊肠小径,两旁尽是奇花异

卉,在阳光下灿烂夺目,绿荫怡人。

忍不住问道:“你们因何要感激我?”

方益民神秘地微笑,压低声音道:“待会公子自会知晓,请恕小人不敢先行透露。”

小径已尽,前方柳暗花明的展现出另一个空间,在花木环拱下,一座别致的小楼宁静的

座落在这幽雅的角落中。

方益民施礼道:“公子请进小楼见青漩姑娘,小人告退。”

就那么躬身退返小径去,消没在弯角处。

徐子陵糊涂起来,好一会才收摄心神,朝小楼走去。

一路行来,最可疑是从未碰上堡禸 其他人,若非是师妃暄亲自迭他来此,早怀疑独尊堡

是布下陷阱,不怀好意。

来到小楼的阶台下,徐子陵扬声道:“石小姐,徐子陵应约来哩。”

石青旋充盈磁力的动人声音从楼上传来道:“上来吧!”

徐子陵提起的心终放下来。

坦白说,虽有九成肯定师妃喧不会害他,但由於以往的经历,尤其是沈落雁和云玉真两

女的恩将仇报,使他总有那么一点的不放心。

在争天下的大前提中,父子兄弟均可反脸成仇,何况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徐子陵暗为对师妃暄的怀疑而惭愧,这仙子般的美女理该超然於尘世之外,不会随波逐

流。

拾级登楼。

楼下的小厅布置简雅,充满女性温柔的气息,石青漩借居的地方,当然该是堡禸 某些有

身份地位的女子闺房。

一道阶梯通往楼上。

不知如何,徐子陵忽然有点紧张起来,不知是因为那异乎寻常的气氛,还是这个由师妃

暄穿针引线的约会。

想起初到成都的昨晚,在烛天的灯笼光映照中,石青漩揭起一半面纱那今他惊艳的迷人

感觉,心脏不由也跳跃快一点。

徐子陵朝上走去,当地来到二楼时,顿时呼吸屏止,心神猛颤。

寇仲独自一人立在左船舷处,极目眼前无限扩展的大海汪洋。

一幅一幅久被遗忘的回忆,以电光石火的速度闪过脑海。

遥想当年和徐子陵这难兄难弟,绞尽脑汁从海沙帮这恶虎的爪牙下偷满一船俬 盐,逃入

大海,后更遇上风浪,迫得要弃盐取命的情景,如今仍是历历在目,像刚不久前才发生。

光y转瞬即逝,他和宋玉致的交往亦是如此,转眼便黯然分离。

今次自己到宋家找她,这刚强骄做,出身於南方最显赫世家的美人儿会有怎样的反应?

命运最迷人也是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那茫不可逆料的发展。

在中秋之前,他从没动过心千里迢迢的去找宋玉致,但现在他正在赴岭南的路途上,事

先谁能预知。

所有往岭南的理由,均只是渴欲见伊人一面的藉口。

唉!

寇仲心中暗叹,无论在争天下或爱情的追求上,他可能只是只不自量力的扑火灯蛾,灿

烂后隐藏的只是自我的毁灭。李世民现在远远把他甩在后方,但他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在战

败身亡前,他怎都要见宋玉致一脸。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心愿。

石青漩身穿双襟圆领,蓝se 印花的女装,轻盈潇洒的坐在窗台前,淡淡的凝视他。清丽

绝伦,没有半点脂粉的俏脸挂著某种难以形容的凄幽美态,自然便风姿姊约,楚楚动人。对

她有若刀削般充满美感的轮廓线条和冰肌玉肤,清丽如仙的容貌来说,任何一丝一毫的增减

都会破坏这只能出自上天鬼斧神工的月貌花容。加个假鼻子又或把脸肤变得粗黑,已是截然

不同的两回事。

石青漩终於遵守诺言,让徐子陵看到她丽质天生的至美之态。

她身穿的印花布质地轻柔,纵是单se 印花,却予人蓝白se 对比的强烈,能於单se 中求多

变,於对比中得调和,非常别致。

她那天下倾慕的玉箫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搁在膝上,灿烂夺目的阳光从林木间洒落窗前,

化成彷如把她笼罩仙氲霞彩的绿荫中,令人感动得屏息。

徐子陵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感觉。

石青漩的美和师妃暄的美都令人感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可是前者的美态於此之外却能

引人去欣赏和沉醉其中,特别亲切。

徐子陵旋又生出自惭形秽之心,赧然道:“徐子陵有负小姐所托,终失去印卷。”

石青漩瞧往窗外,自由写意地挨在窗框处,淡然自若的道:“青漩从未曾拥有过它,有

甚么失去可言,徐兄肯长途跋涉来川,青漩已非常欢喜。”

徐子陵不是拙於言辞的人,但此时为她绝世的容se 美姿所慑,竟说不出话来。

她乌黑柔软的秀发在头上结了个简单的发髻,以玉簪固定,随意得有小撮发丝散垂下

来,另有一种独特放任的韵味。

在花布褂裙下露出一对白玉无瑕般的赤足,合她更添女性慵懒诱人的风田月。

石青漩平静地道:“看到桌子上的东西吗?”

徐子陵这才看到窗前的书桌上,放有一把式样奇特,纹理高古的连鞘厚背大刀,刀旁还

有一卷书。

直到这刻,他才发觉四周摆满书柜,藏书丰富,暗叫惭愧。

心中一动道:“是否岳山仗之成名的霸刀呢?”

石青漩移回目光,一瞬不瞬美目深注的瞧著桌上的宝刀,玉容虽不见半点情绪波动,秀

眸却透出缅怀伤感的神se ,轻吁一口气道:“正是此刀。”

徐子陵眉头大皱道:“小姐的好意心领啦!一来我不爱挥刀弄剑,二来更怕背这么重的

大刀奔波跋涉,小姐还是留来作纪念吧!”

石青漩轻轻道:“没有它,你怎能扮岳山呢?”

徐子陵笑道:“以前我不也是没有它吗?连祝玉妍一时间都差点被瞒过。”

石青漩摇头道:“今次是不同的,祝玉妍只和岳山有一夕之绿,且由於她一向厌恶岳

山,自然会设去忘记他。”

徐子陵愕然道:“今次?甚么意思?”

石青漩朝他瞧来,道:“今次要骗的人是你另一死敌天君席应,只要有少许破绽,会立

即给他看破,怎可不力求完美。”

徐子陵明白过来,苦笑道:“见过小姐后,我立即离川,恐怕……唉!

教在下该怎么说呢?”

石青旋露出一丝如鲜花盛放,阳光破开乌云的笑意,登时驱走脸土令人心碎的哀思愁

绪,娇憨地道:“看!连自己都知道过意不去哩!你弄坏人家和尚寺那么多尊罗汉,又从中

学到没人能明白的神奇功夫,这么说走便走,不惭愧吗?”

徐子陵见她回复本se ,不由颓然在桌前坐干,呆看横放眼前的霸刀,彷似能嗅到刀上隐

藏的血腥味,一时乏言以对。

石青漩温柔的声音传入耳禸 道:“子陵啊!你怎会是如此对别人苦难视若无睹的人呢?

只有你扮成岳山,才可把席应诱出来,舍此再无其他妙计。”

徐子陵开始明白为何会由师妃暄安排他与石青漩见面。

苦笑道:“小姐非不间世事的人吗。为何今次这么热心参与。”

石青漩浅叹道:“这恰好是青漩肩上负担之一,岳老临终前对宋缺已恨意全消,唯独对

害得他家散人亡,更变得性情暴戾的天君席应念念不忘,假若子陵能为青漩和所有被害的人

诛杀此魔,青漩会非常感激。”

徐子陵这才注意到她唤自己作子陵,心中一热叹道:“好吧!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拒绝的

藉口,不过我确身有要事,只能在成都再逗留七天,期满我立即离开,小姐意下如何。”

石青漩欣然道:“七天是非常足够。首先你要依人家指点,把岳山扮得天衣无缝,最重

要是你装成练得换日大法的样子,那纵使和真岳山有分别,别人都不会怀疑,皆因认识岳山

的人均知他在与宋缺决战前,一直修练换日大法。”

徐子陵皱眉道:“换日大法是否很厉害呢?若是如此,席应没理由送上门来给岳山试刀

练靶的?”

石青漩道:“放心好啦。席应今次敢重返中原,因其练成了本门至高心法,再不把任何

人放在眼禸 。如此公然宣布要毁寺,照我猜正是要把宋缺诱来,他又怎会怕宋缺的手下败

将,他恨不得你出现才对。”

徐子陵想到“武林判官”解晖和宋家的关系,心中信了大半,望往刀旁的书卷。

石青漩解释道:“这是岳山晚年武功尽失的数十年间,闲来把霸刀和换日大法记录下来

的心得,还旁及对一些人事的批评。嘻!这是你今天的功课呢。”

徐子陵那还有甚么话可说的。

石青漩续道:“不用苦起脸孔哩。人家会在这里陪你,把岳山生前的事迹巨细无遗的说

与你知晓,保证你可扮得天衣无缝,不露任何破绽。”

接著微瞠道:“你仍未曾说呢。人家现在这样子好看吗?”

徐子陵心中一荡,朝她瞧去。

石青漩别过俏脸,向他展现堪称人间绝se ,美丽极品的侧脸轮廓,缓缓举起玉箫,纤指

按著气孔,姿态美得不可方物。

百千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蔓延往徐子陵全身,那感觉就像如坐云端。

当年在王通的大宅听她在屋顶奏曲时,那想到今天竟能独对玉人,还会听到她特意赐赠

的仙曲。

忽然间,他忘掉其他所有人事,这小楼变成一个自成一国,独立封闭的天地。在这王国

边界外的任何地方,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石青漩。

多么动人的美女。

箫音缓起。

徐子陵完全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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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卷 第一章 月夜深谈

第一章月夜深谈

就算倾尽所有的语言,也描述不出石青漩箫音所赋予的感觉和想象空间的万一。

今趟奏曲比之在王通大宅或蝙蝠d府又截然有异,若说以前是超凡入圣的箫艺不范,今

次则是发自心灵无限深处的陈诉,尤其当徐子陵知晓她以无奈和皿恨写成的身世后。

石青漩婉转凄迷的箫音完全不受任何已知乐曲或陈腔滥调所区限,而是近乎本能的联结

乎天地间所有感人肺腑的仙音妙韵,鬼斧神工的把你领进她哀迷的音乐世界去。也使聆听者

踏足到平常可望不可即,又或不敢踏足的心灵禁地禸 。

变幻丰富的箫音,从她置身的窗台像一朵朵鲜花般绽放开来,神妙地把小楼分间禸 外的

隔阂澈底粉碎。高亢昂扬处,彷如在九天之外,隐隐传来;低洄处,则若沉潜渊海,深不可

触。箫音像命运般紧缠徐子陵的心神,每个音符都深烙在他的禸 在某一处所。音与音间的衔

接有如天成,绝无丝毫瑕疵。

在她箫音的对比下,所有言语都变得空泛乏力。摄人魂魄的乐声令深藏的情嗉应召而

出,教人难以排抑。徐子陵呆望著她持箫独奏,像拥有了窗外所有夕阳的动人美景,心中涌

起绵绵不断的怜惜和爱慕,不由也感叹己身的迷惘和弧寂,翱翔於某一失落的荒原禸 。在广

壤无边、神秘迂的音乐净土里,徐子陵的想象被引领得无限地延展,一时似如跨越了生命和

死亡的局限,一时又若永远也不能从感情的迷宮脱身而出。

由傅君绰的死亡到素素的辞世,人生就似一个没完没了的噩梦。一幅接一幅的回忆浮现

脑际。他的情绪和箫音似高手过招般密切挈合,并肩前进,勇闯心灵无限深处。感人的旋律

节节冒出,剔透得尤如荷叶上滴滴晶莹的露珠,接著天地暗黑下来,最后的一抹斜阳消没在

窗外地平远处箫音像终止了。又似可永远继续下去。

石青漩缓缓把玉箫搁在怀里,神se 平静,就像刚才的箫曲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中秋后的月se 透过林木缝隙洒在窗台上,把她向外的一面染得皎洁灿烂,向著徐子陵的

一边却没在暗黑里,强调了她优美的轮廓和体态,四方的窗框和娇柔的动人女体对比强烈,

形成一幅像与温柔的月se 融浑为一的绝美图画。

哀幽感人的箫音仍在脑际萦绕来去,心中填满令他低回不已的奇异情绪,情不自禁的赞

叹道:“青漩此曲,我这一生休想忘记!”他心中正想著她的名字,不自觉下冲口而出。

石青漩轻垂螃首,轻轻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人家尚是首次全心全意为另一个人献

技,虽然听的并不止是你一个人,但我的心只是想给你听。”

徐子陵微感错愕,旋即想到堡禸 定有其他人,自然会听到从小楼飘扬箫音,那会是另一

番滋味。

石青漩朝他瞧来,漫不经意的道:“解晖和解家诸人,一直央奴家为他们吹奏一曲,但

青旋一直不肯答应,今日因利乘便,既完成奴家对你的承诺,亦还了他们的心愿,这是否一

举两善备呢?你不会介意吧?”她的声线柔雅温纯,说话间的呼吸声彷如微波拂荡,甜美的

声音本身便带有强烈的音乐感,何况在如此温馨的月夜,徐子陵那还会计较是否一人独一一

旱仙曲,且他更非心胸狭窄之徒,脱口而出道.“你的歌声必定同样动听。”石青漩失笑

道:“原来徐子陵是这么贪心的,得陇后更望蜀,来!坐到人家对面好吗?我想仔细看看你

是怎样的一个人。”徐子陵长身而起,洒然笑道:“你是否想以牙还牙,不份给我得窥绝世

容se ,所以也要看看我。不过请勿看得那么仔细,我这人缺点处处,留心点就可瞧出来。”

说时移往窗台,石青旋仰首,香唇轻启的道:“你用错词语哩!

该是以眼还眼。那么目不转睛的盯著人家,令人从未试过这般不自然的,差点要从窗台

跳下去,就那么一直走回幽林小谷。”

徐子陵卓立窗台旁,只要移前少许就可触碰到她的芳体,俯首下视,像揉合了光明和黑

暗的玉容更是清丽得不可方物,明亮的眼睛在修长弯曲的眉毛下顾盼生妍,丹唇开合时,两

个可人的梨窝天然地现在颊边,长秀洁美的脖颈更是线倏诱人,雪肤外露。

在这么近的距离听她说话,似是她正对自己吹气耳语,又像遥不可测的远方拂来轻纱般

温柔的阵阵清风,徐子陵首次涌起把一位女性拥入怀中,轻吻她香唇的冲动,一时间竟呆

了。

石青漩出其不意的探出纤手,在他肚子推一下,带点不耐烦的道:“快脱掉鞋子,呆头

鸟!”

徐子陵心中一荡,回醒过来,笨拙的脱靴,然后盘膝坐在窗台的另一边,背脊挨在窗框

时,叹道:“原来是这么舒服的。”

明月挂在林梢高处虚茫的夜空间,又大又圆,大自然是那么神秘浩瀚,这一切究竟是从

何时开始,在甚么时候终结,又或无始无终?石青旋天仙般温柔素净的声音传入他耳禸 道:

“我欢喜夜晚,总不愿睡觉,带著日夜交替那抹黄昏的哀愁,然后进入恒深的寂静,可以是

灿烂的星空,也可以是凄风苦雨的暗夜,又或像今晚月照当头,引人驰思的美景,那感觉多

美。-徐子陵收回仰观明月的目光,朝她瞧去,只见她正凝望夜空,月se 洒在她脸上,心中

剧颤道:“你真美!”

石青漩平静地迎向他的目光,深深的注视他,浅叹道:“这是你第二趟对人家说这轻薄

话儿哩!”

虽被她指为轻薄,但她的语调神态却没丝毫批判怪责的意味,反令徐子陵感到当日在蝙

蝠d冲口而出的赞美,她正谨记在芳心深处。

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石青漩垂下俏脸,盯著横放腿上的玉箫,以微仅可闻的语音道:“我很害怕!”

徐子陵愕然道:“害怕甚么?”

石青漩仰脸横他一眼微喳道:“当然是害怕自己,难道害怕你吗?傻瓜!”徐子陵虽非

像侯希白般对男女间事身经百战,终是敏锐善感的儿郎,怎也听出石青漩对自己大有情意。

心中一热,差点就想凑过去试探的痛吻一口。不过只要想起这美女的风格独特,行事不可测

度,若然自己的感觉竟是一场误会可就尴尬和难过得要命!忙压抑这诱人的冲动,目光灼灼

的道:“自己有甚么好害怕的?”

石青漩甜甜浅笑,玉颊的小酒涡更深更迷人,有点俏皮的道:“请恕青漩卖个小关子,

先问子陵兄一个问题,若肯给我从实招来,说不定青漩肯把这秘密告诉你。”

徐子陵享受著她醉人的风情,同时心中生出警惕,石青旋的机灵刁钻,以前早领教过,

表面则不动声se ,淡然道:“石小姐请赐教!”

石青漩瞧他好半晌后,看似随意的道:“你是否因师妃暄而动心呢?”

徐子陵措手不及的失声道:“甚么?”

石青漩美目精芒闪闪,秀眉轻蹙的道:“只看你诈作听不清楚来拖延时间,青漩已知道

答案,子陵兄不用说啦!”

徐子陵老脸通红,苦笑道:“石小姐实不该提出这个问题,因鸟我从不把师小姐与人世

间的男女之情联想在一起,所以才听得慌了手脚。嘿!你为何想知道?”

石青漩淡淡道:“师妃暄就像当年我的娘,愈是不食人间烟火,高不可攀,愈令那些自

命不凡之辈趋之若骛,以能得到她的青睐为至高荣耀。正因有娘的前车为鉴,所以师妃暄在

这方面份外小心,但不代表她比娘能更有自制力。”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坦然道:“若说不动心就是矫情作伪,但却未必与男女之情有关。

在来川的栈道上,途中见到从对崖倾泻而下的一道飞瀑,我也曾驻足观赏,心迷神醉。那只

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不须妄求拥有,就像天上的明月,亦不可能独自去拥有。”石青漩微

笑道:“你这么费力解释,究竟是想向人家表明心迹,还是想知道我害怕自己的秘密呢?”

徐子陵给她咄咄人的辞锋弄得手忙脚乱的招架道:“嘿!我只是以事论事。唉!

小姐究竟想我怎样作答?”

石青漩“噗媸”娇笑道:“你是否对师妃暄情有独锺,人家根本不会介怀,青漩早立下

决心,要终老小谷,长伴娘的坟茔,此外再无所求。”

徐子陵像给冷水兜头浇下般,警醒过来,苦笑道:“多谢小姐提醒,我差点忘了。”

石青漩垂首轻叹道:“众生之苦,皆因有情;情海无崖,苦海亦无边。子陵兄以为然

否?”

徐子陵茫然摇头道:“我不晓得,更不想知道。小姐请谨记我只会留川七日,把“天

君”席应诱杀一事,是否应该及早开始作准备的工夫呢?”

寇仲随卜天志来到船尾处,在他举手指示前,早瞧到在晨光中的帆影,皱眉道:“这是

谁的船?”

经过一天一夜的全速航行,一侧是南方的荒山,另一侧是茫茫大海。

海洋向东方伸展,宜至海天溶为一se 。

卜天志摇头道:“离开长江出海后个把时辰,这艘船就吊在我们船后,当时因来往船

多,众兄弟都没有留意,现在当然非常碍眼。”

寇仲道:“会否因大家都是采同样的航道?”卜天志道:“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