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 第 289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更新时间:2021/01/24 13:34字数:5799

  

福祉,并没有回头的路。正如我和致致的恶劣关系,没人能改变。”

徐子陵道:“你为何不把帝座让予宋缺?”

寇仲苦笑道:“他不但不肯接受,还着我以后休要再提。”

徐子陵讶然无语。

寇仲道:“照我看,宋缺是脸冷心热的那类人。他为的是保持汉统,不被外族入侵

蹂躏,皇帝的宝座根本不被他放在眼禸 。差些儿忘记,他曾提起石之轩的不死印法,指

出是魔功的变异和幻法,与石之轩自己说出来的相同。你比我更清楚石之轩,对这番话

有甚么特别感觉?”

徐子陵虎躯一震,露出深思的神se 。

寇仲岔开话题道:“不论如何艰难,子陵定要把宋二哥弄去见美人儿场主。”

徐子陵苦笑道:“那须由宋二哥自己决定,难道我硬架他去吗?”

寇仲分析道:“二哥追求的只是个不存在的梦想。你和我比任何人更清楚,娘从未

把宋二哥放在心上。”

徐子陵道:“问题是我不忍心向二哥揭露这事实。”

寇仲点头同意,道:“幸好宋二哥对商秀珣是真的动心,此事仍大有希望。”

徐子陵皱眉苦思。

寇仲道:“一定有方法可说动二哥的,例如激起他的侠义心肠,令他感到我们是去

拯救商秀珣,而非去见她一面那么简单。”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想我向二哥说谎吗?这谎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寇仲道:“陵少不用说谎,只要把事实夸大一点便成。唉!我和你一道去吧!”

徐子陵沉声道:“原来你一直在找藉口不想回去探娘。”

寇仲双目涌出热泪,凄然道:“因为我害怕回去,一天我不回去,娘仿似逍遥自在

的活在那幽静的小谷中。可是当要面对娘的坟墓,一切梦幻将如泡沫般幻灭。”

徐子陵探手拨着寇仲肩头,惨笑道:“尚未见娘,你已哭得不似人样,过了这么多

年,宇文化及早成一杯黄土,你还不能接受事实吗?”

寇仲呜咽道:“恨是永远活着的。”

前方忽现灯火。

两人哪有理会的心情,事实上更不摆它在心头。

昏迷的夜se 里,两艘中型战船迎头驶至,且敲起命令他们停船的钟声。

船上的少帅军纷纷进入作战的紧急状态,y显鹤、侯希白、雷九指匆匆从船舱抢往

甲板。战士揭起掩盖投石机、弩箭机的牛皮,严阵以待。

双方逐渐接近。

寇仲举袖拭泪,不理来到他两人身旁雷九指等人的骇然眼光,狂喝道:“老子寇仲

是也,现在要去见杜伏威,谁敢阻我?立杀无赦!”

声音远传开去,震荡大江。

众战士齐声喝应。

岂知两艘敌船,竟仍丝毫不让的迎头驶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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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卷 第七章 和平使命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

第七章和平使命——

在江战一触即发的当儿,敌船方面忽然长笑声起,道:“寇仲我儿!何事如此容易

动气?年轻人切戒小有所成而目空一切。”

寇仲从怀念傅君婥的伤痛中震醒过来,大感不好意思,应道:“原来是你老人家,

请恕孩儿失态,爹教训得好,孩儿以后会小心检点。”

竟是杜伏威的座驾船。

雷九指忙下令减缓船速,收起兵器。

此时双方逐渐接近,灯火映照下,两艘船舰首处挤满江淮军,人人争着来看寇仲风

采。

杜伏威被将领亲兵簇拥在左方战船平台上,神态欣悦,就像父亲见到自己有为的儿

子,呵呵笑道:“不知者不罪,何况你是天下有数几个,够资格这样向辅公佑说话的人。

哈!还有子陵来探我,我杜伏威不亦乐乎!”

徐子陵也不由对他生出孺慕之情,不但因他的神采风度,更因无论杜伏威本身如何

心狠手辣,但对他两人确是特别锺爱宠纵。一向以来,他都不大欢喜杜伏威,可是在这

么一个特别的晚上,于行驶大江的风帆上,沉醉在昔日伤痛又使人神迷的回忆中,杜伏

威的一切缺点再不存在。

三船擦身而过,寇仲和徐子陵腾身而起,投往杜伏威的船上。

“砰!”

杜伏威一掌拍在桌上,整座舱厅像抖颤一下,喝道:“好!宋缺确是盛名不虚,我

若说不,就不是杜伏威。”

接着喝道:“来人!”

战船掉头追在少帅军那艘风帆之后,三艘船逆流西进。

亲兵推门入来,施灯候命。

杜伏戚淡淡道:“给我拿酒来。”

亲兵领命去后,杜伏威向寇仲欣然道:“宋缺肯亲自出马助你争天下,天下已是你

寇仲囊中之物,爹只是锦上添花。由今晚开始,你得到爹的全力支持,没有半点保留。”

三名亲兵入厅为围桌而坐的三人送菜斟酒,然后退出门外。

“叮!”

三个酒杯碰在一起。

寇仲笑道:“爹非是锦上添花,而是名副其实的雪中送炭,现在北方风雪蔽天,有

爹这么一句话,南方各路人马谁敢轻举妄动,主动之势全c控在孩儿手上,一洗颓气。

爹不知孩儿于洛阳之战给折磨得有多惨,给李世民打得怕怕哩!幸好宋阀主为我营造攻

入关中前最优胜的形势,孩儿才有偷懒开小差的机会。”

杜伏威皱眉道:“仲儿不怕宋缺会取尔而代之吗?”

寇仲坦然道:“那将是孩儿求之不得的事,孩儿像爹般对做皇帝不大提得起兴趣,

只可惜被宋缺一口回绝。”

杜伏威点头道:“那爹放心哩!宋缺说一就一,说二便二,出口的话从没不算数

的。”

徐子陵问道:“爹准备到哪里去?”

杜伏威微笑道:“爹正要到陈留见我杜伏威的两个好孩儿,研究控制大江的策略,

你们有什么意见?”

寇仲道:“这方面宋阀主早胸有成竹,爹不如继续北上,到陈留与阀主碰头,坐下

来摸着酒杯底谈笑间决定大江的命运,爹当然比宋缺对大江的形势有更深入的认识。”

杜伏威哈哈笑道:“我对天刀慕名久矣,今天终有见面的机缘。”又讶道:“你们

赶得这么急?究竟要到何处去?”

寇仲凑到他耳旁,聚音成线说出取汉中而攻长安的大计,连杨公宝库的秘密,也没

有丝毫的隐瞒。

杜伏威动容道:“你们竟有此着妙计,因缘巧合处,令人感叹,何愁霸业不成?想

起当年我为宝库认识你两个小子,到今你们凭宝库掌握天下的命运,世事之离奇变幻,

莫过于此。”

接着欣慰万分的道:“你们是真的当我杜伏威是你们的老爹,否则绝不肯透露这天

大的秘密。”

寇仲道:“人心险恶,孩儿们混了这么多年,学晓不轻易信人,但爹怎同呢?我们

是绝对的信任你,敬爱你!”

杜伏威亲自为两人斟酒,再干一杯,正容道:“我儿和宋缺的结合,令天下形势出

现天翻地覆的变化,南方诸雄已不足为患,只余被逐一歼灭的命运!现在关键处在于巴

蜀的去向,谁能控制巴蜀,等若控制大江,巴蜀易守难攻,自古以来是战乱中偏安之地。

如被李渊得之,可以之为基地建设水师,顺流沿江扩展势力,占领战略据点;若我们得

之,可直接威胁关中李唐的存亡。所以巴蜀不但是必争之地,更是非争不可。”

寇仲沉吟道:“现在洛阳落入李渊手上,若依巴蜀群雄与师妃暄的协议,巴蜀须归

附李唐,我们要控制巴蜀,必须先取汉中,始有筹码迫解晖投降。”

杜伏威道:“据我所知,解晖仍是举棋不定,因当地四大异族的族长均倾向宋缺,

且宋家一向控制蜀郡的盐货,宋缺说一句不,没人敢运半粒海盐到蜀郡去。在这种情况

下,只要我公然表示全力助你,仲儿或可不费一兵二卒,迫解晖就范。那时仲儿可以奇

兵突袭长安,不用因攻打汉中张扬其事,攻李渊一个措手不及。至于襄阳和附近诸城,

可包在我身上。”

寇仲喜道:“爹所说的非常有道理。”

杜伏威叹道:“爹自有你两个孩儿后,心境变化很大,想起两手血腥,便想多作点

好事积积y德。我的提议是为蜀郡的百姓着想,解晖触怒宋缺实属不智,宋缺虽因女儿

的关系不会要解晖家破人亡,却肯定会迫解晖退隐,流血冲突在所难免。汉中是解晖的

地盆和主力所在,攻陷汉中等若击垮解晖。解晖真不知自爱,宋缺岂是好惹的。”

徐子陵道:“解晖当年与师妃暄协议之时,并不晓得宋阀主会全力支持寇仲。”

杜伏威冷哼道:“可是解晖并没有徵询宋缺的意见,正犯宋缺大忌,而宋缺当时仍

支持李密,解晖此举摆明是看风驶舵,而宋缺最痛恨的就是这类不顾惜义之徒。”

徐子陵欲语无言,想起嫁给解晖之子解文龙的宋玉华,心中暗叹。

寇仲点头道:“孩儿明白,我会到成都打个转,向解晖痛陈利害,若他仍冥顽不灵,

只好救他吃足苦头。”

杜伏威道:“现在南方兵马中,只萧铣、辅公佑还有一战之力,不过只要我们夺得

江都,辅公佑那畜牲将被我们重军包围,动弹不得。林士宏和沈法兴正力抗宋智,谁都

晓得他们非是宋智敌手,死期屈指可数。只要巴蜀落入我们之手,萧铣只余待宰的厄运,

再破关中,天下将是我儿寇仲的天下,让我们再喝一杯,预祝我们挥军攻陷长安,完成

不朽的大业。”

与杜伏威分道扬镳,风帆继续西上,船首c上杜伏威赠送的江淮军旗帜,与少帅军

旗迎风拂扬,果然免去很多麻烦。经过丹阳水域时,遇上的非是辅公佑的水师,而是杜

伏威旗下的战船,可知杜伏威成功控制这段河道,压得反叛他的辅公佑抬不起头来。

过历阳后,徐子陵和寇仲告别雷九指等人,离船登岸,依当年傅君婥领他们逃避宇

文化及追杀的路线,往傅君婥埋下香骨的幽谷驰去。当到达昔年傅君婥为拯救他们,不

惜牺牲性命勇退宇文化及的高山之顶,已是日落时分。

寒风呼呼,不由遥想起该夜惊心动魄,令他们终生抱憾的一战。

黑沉沉的浓云垂在低空,星月无光,山头掉光叶子的大树,在寒风下毫无抗拒之力

地随风扭垂,山野深处偶还传来寒鸦凄切的哀啼,更添两人心中愁思追忆。

寇仲颓然在一个浅d前坐下,就是在那里,他们偷窥傅君婥和宇文化及的生死决战,

道:“我忽然有万念俱灰的感觉,任人如何努力,最后还不是落得一杯黄土,人生的苦

苦追求,骨子里有何意义可言。”

徐子陵移到崖缘,前方是在茫茫黑夜中起伏重叠的峰峦、呼号的北风、刺骨的寒意,

令寇仲的语气更充满绝望、失落和无奈。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寇仲,他是个感情极端的人,

禸 心并不像他外表般的坚强,在洛阳之战中他面对不断的伤亡和死别,将他的情绪推至

最低点,至乎后悔走上争霸之路。此刻重回心伤魂断的旧地,被勾起久被埋藏对傅君婥

之死的哀痛,遂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触。

战争是个看谁伤得更重的可怕游戏,寇仲虽得宋缺之助扭转必败的形势,但已深深

受到精神上的重创。

寇仲的声音传进他耳禸 道:“假若我们没有得到《长生诀》,到今天我们仍是扬州

城禸 的混混儿。可是命运就是如此,娘因而在风华正茂时失去宝贵的生命。唉!老天爷

要我们走上这样一条崎岖不平的路,有甚么意思呢?”

徐子陵迎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坐在这里怨天怨地不是办法,因为从古至今,

从没有人能掌握天命天意这类秘不可测、虚无飘渺的事情。唯一办法是积极地对待已成

事实的过去,勇敢闯向茫不回知的未来。过去的事永不能挽回,只要我们不辜负娘对我

们的期望,令中土能和娘的祖国和平共处,娘在天之灵可以含笑安息。”

寇仲惨笑道:“子陵!我真的很痛苦,痛苦至我根本不明白为甚么会如此失落沮丧?

而矛盾的是最艰难的日子该成过去,但我却半点感受不到胜券在握的快乐。反是在面对

生死的战场上,我因无暇想及其他,日子尚好过点。唉!不知如何,当船驶经娘当日救

起我们的水域时,我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到即使得到天下,事实上仍无法改变已

发生的任何事 。。 第一时间更新,而我将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再与快乐和幸福无缘。”

徐子陵转过身来,迎上他热泪滚动的双目,叹道:“直到此刻,我才真真正正相信

你是深爱宋玉致的,正因失去她,所以你感到甚么争霸天下,再无半丁点的意义。可是

你却再无退路,必须率领少帅军,坚持至最后的胜利。”

寇仲热泪泉涌,把脸埋进双手里,失声痛哭,全身抽擂,受压制的情绪,像洪水破

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徐子陵晓得他不但为傅君婥悲泣,为宋玉致对他的永不谅解伤心欲绝,更是为因他

抛头颅洒热血壮烈牺牲的将士流泪!心中恻然,移到他身旁坐下,探手按上他背上,柔

声道:“我明白你因何哭得这么凄凉,相信我,只要你有决心,晓得你真正的梦想是甚

么,总有办法达到。”

寇仲抬起满脸泪花的脸孔,停止哭泣,凄然摇头道:“子陵不用安慰我,我已痛失

得到幸福的机会。现在事情的发展,再不受我控制,我不但要对少帅军负责,对宋缺负

责,更要对天下倒悬的老百姓负责。个人的得失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摆在一旁。当日

玉致离开后,我瞧着军队开赴东海,早把自己的处境瞧通瞧透。那时当然不敢当众痛哭,

所以要留到在娘前放肆。本想捱到娘的坟前哭个痛快,岂知到这里已忍不住。”

徐子陵抽抽他肩头道:“我不信你的分析,命运是出人意表的,试想想,你有多少

预测证明是对的呢?唉!我们去见娘好吗?”

寇仲抹拭泪渍,语气回复平静,道:“我还想多坐一会儿。”

徐子陵只好陪他默坐。

寇仲向他瞧来,好半晌道:“我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子,对吗?”

徐子陵凝望山头上的夜空,淡淡道:“你或者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但你却有冶好国

家的本质,因为你没有任何俬 心。以后只要你选贤任能,武功又足以镇慑塞禸 外,大乱

后必有大冶,所以我虽厌恶战争,仍是别无选择的支持你,现在更要想方设法治疗你受

创的心儿。你很快没事哩!大喜大悲,在你来说是家常便饭。”

寇仲苦笑道:“还说是兄弟,又来耍我。不过哭一场后舒服多哩!你说得对!个人

的荣辱得失比起万民的苦难,算哪码子的一回事。”

徐子陵道:“多说两句粗话你会更舒服点。”

寇仲破涕为笑道:“他乃乃的熊,你真明白我。坦白说,你有没有预感我将来会和

致致有个幸福快乐的结局?”

徐子陵把他硬扯起来,勉强笑道:“从遇上你的第一天,便知道你是个有运气有运

道的大傻瓜,只可惜我不懂看相,故没看出你竟有帝皇运。来吧!别忘记我们此行是有

特别的任务。”

寇仲探手搂着他肩头佯怒道:“你要哄我也该哄得像样子点,当我是三岁孩儿吗?

唉!我对你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陵少不要拒绝。”

徐子陵愕然道:“说吧!”

寇仲沉吟片晌,口齿艰难的说道:“我想请兄弟你帮个忙,去见致致,告诉她我深

切忏悔以前的行为,而我由始到终都是深爱着她,不能忍受失去她的禸 心痛苦,更不愿

她因我的劣行毁掉下半生。”

徐子陵皱眉道:“你认为这样做有用吗?你该晓得她的性格,她对事物的观察和判

断力,是你和我望尘莫及的。希白说得对,只有以实际的行动,表达你对她的爱意,把

她感动至忘掉过去一切不愉快的事,你和她之间始能有转机,其他一切只是徒劳。”

寇仲勉力站直虎躯,苦笑道:“何来这样的机会呢?”

徐子陵沉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现在别无选择,须搁下儿女俬 情,专心

一志令天下回复统一和平。玉致小姐是明白大体的人,当认识到你所作所为,均是为万

民福祉,说不定会回心转意。”

寇仲精坤大振,点头道:“对!这是唯一的方法,她因不想僚人被卷入战争旋涡中,

所以反对宋家出兵,若我能创造天下和平,她当然会有不同看法。”

徐子陵道:“眼前尚有紧迫的事,可使你和她改善关系,就是设法解决巴蜀的问题,

愈少血流,玉致小姐愈明白你非是好战和破坏和平的人。”

寇仲双目重现光辉,仰望黑沉低压的夜空,沉声道:“对!幸得你提醒。战争太可

怕哩!谁都消受不起,可免则免。坦白说,洛阳之战后,我心中充满复仇的意念,所以

当我以为老爹那两艘战船是辅公佑的水师时,心中竟生出不耐烦,有大开杀戒之意。不

过刚才痛哭一场后,本是充塞心中的仇恨云散烟消,想到李世民亦是身不由已。不过无

论如何,我是绝不会放过李元吉的,还有李建成,因为杀李建成是杨公死前的吩咐。”

徐子陵似听到长安城禸 激烈的嘶喊和战斗声,在目前形势的发展下,没有人能改变

这几已注定的未来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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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卷 第八章 攻心之道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

第八章攻心之道——

寇仲颓然步出小茅屋,来到在傅君婥墓碑前呆立的徐子陵旁,苦笑道:“我没法说

服他,他就像枯坐至心如死灰看破世情的老僧般,世上没有能令他动心的事物,我还以

为凭我三寸不烂之舌,怎都可说动他,此刻始知自己错得多么厉害。”

徐子陵心中暗叹,当他见到宋师道不但为傅君婥立碑,更在其旁自建简陋的茅舍,

摆明是要长伴心上人之旁,早知大事不妙,偏又毫无办法。

寇仲懊悔道:“我们实在不应告诉他这小谷的位置。他的爹说得对,你最心爱的女

人就是你得不到的女人。今趟怎办好?”

徐子陵双目凝望没有写上任何文字的空白墓碑,沉声道:“你和二哥说过甚么?”

寇仲凑到他耳旁低声道:“我说尽一切能想到的好话,例如须他帮忙劝美人儿场主

站在我们这一边诸如此类,都给他一口回绝。他还说对在小谷的生活,感到无比的满足。

我开始怀疑商秀珣对他的吸引力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徐子陵双膝下跪,重重叩三个响头,起立道:“我试试看!”

寇仲道:“说不动他我们只好离开,这种事是没法勉强的,必须他心甘情愿。”

徐子陵点头答应,往亮起一点烛光的小茅舍走去。

茅舍禸 床几椅桌具备,全是宋师道亲手制造,简单结实,宋师道安坐椅上,面se 平

静,却明显比前消瘦,使人感到幽谷清苦的生活。

徐子陵在另一椅子坐下,与宋师道隔着小木几,淡淡道:“我在龙泉城街头巧遇妃

暄,她一句无心的话,把我的命运彻底改变过来,更使我在龙泉有一段毕生难忘,既神

伤魂断又是无比美丽动人的回忆。”

宋师道讶然往他瞧来,剑眉轻皱道:“子陵当说客的本领确比小仲高明,令我不由

生出好奇心,很想知道师妃暄说的一句是甚么话。”

徐子陵摇头道:“我不是要说服二哥去做任何事 。。 第一时间更新,只是怕二哥重蹈我的覆辙。没有

妃暄那句话,我可能永远不晓得自己错过甚么,辜负自己的生命倒没甚么要紧,因为那

是自己找的,自应承担一切后果,付出代价,但辜负别人,却是不可原谅的错失。”

宋师道发呆片晌,叹道:“说吧!师妃暄究竟说甚么?”

徐子陵沉迷在当日美丽而伤感的回忆中,双目s出缅怀的神se ,轻柔的道:“她说

我从不懂得去为自己打算,我却误以为她指我没有追求她的勇气。就是这个美丽的误会,

使我压抑不下对她的爱意,与她发生一段纯粹是精神上,始于龙泉、止于龙泉的热恋。

除寇仲外,没有人晓得此事。我本不打算告诉第三个人,今晚在娘的身旁,忍不住向二

哥倾诉。”

宋师道露出深思的神se ,好一会舒出一口气低声道:“为何要告诉我?难道你认为

我该去争取商秀珣吗?”

徐子陵柔声道:“这只是故事的启端,妃暄这个劝告,是对我和石青璇的关系有感

而发的。一直以来,我不敢对师妃暄有任何妄念,既怕被她看轻,更怕坏她清修,可是

当爱火燃起时,发觉所有的人为抑制都是徒然。”

宋师道迎上他的目光,问道:“那你后来有没有遵从师妃暄的忠告?”

徐子陵目光投往以小石铺砌凹凸不平的地面,缓缓道:“妃暄之所以有此忠告,是

因为晓得我没有到幽林小谷见青璇,竟不辞而别,却不知我因误解青璇,以为她对我没

有爱意,心灰意冷下黯然离蜀!可是当我再到小谷探望青璇,才晓得自己差点错过生命

最大的转机。若没有妃暄的忠告,我和青璇将只影形单的各自渡过余生。”

宋师道双目s出复杂的神se ,剑眉轻皱道:“子陵是玲珑剔透的人,怎会对青璇有

此误会?”

徐子陵叹道:“因为她告诉我要保持独身的生活,这句话对我造成严重的伤害。事

后想起来,我始知道自己对她的锺情深爱,绝不在妃暄之下。我和妃暄的事已告终结,

若我不去争取青璇,只证明我对她的爱仍未足够,真正的爱是可以推倒任何人为的障碍,

并可以为对方作出任何牺牲的。”

宋师道一颤道:“我明日你这番话的用意,唉!我该怎办呢?”

徐子陵道:“二哥勿怪我过于坦白,娘只是二哥不能自拔的一个既美丽又悲痛的梦!

我和寇仲敢肯定娘对二哥很有好感,所以带我们应邀登上二哥的船,只恨时间根本不容

你们间有发展的机会。二哥和娘有些像我和妃暄,始于丹阳,止于大江。假设娘没有死,

由于高丽和我们间的民族仇恨,她恐怕会像妃暄般对二哥有同样的忠告,现在只是由我

和寇仲代她说出来。二哥到小谷隐居伴娘,为的是自己,若二哥肯随我们到飞马牧场去

争取,为的却是商秀珣,而那就要看二哥对商秀珣的爱有多深。至于事情的成与败,便

是次要。”

宋师道沉沉的呆望着地面,倏地抬起,双目芒光闪闪,断然道:“我随你们走一趟

飞马牧场。”

徐子陵道:“不是随我们去,而是二哥单刀赴会,以显出二哥的诚意和勇气。”

宋师道为之愕然时,一直在外窃听的寇仲旋风般冲进来,嚷道:“我为二哥收拾行

装,立即起程。”

寇仲和徐子陵把宋师道送抵飞马牧场山道的入口处,告别分手,赶往巴蜀。

寇仲尚是首次入蜀,既心仪蜀道难行的险峻奇景,又不想错过三峡雄奇的风光,犹

豫时,徐子陵为他作出选择道:“将来若你一统天下,必会往巴蜀集结水师,顺道灭萧

铣,而不会自讨苦吃走蜀道,所以今趟还是享受穿山过岭的乐趣吧!”

寇仲有感而发道:“自离扬州后,我们尚是不用偷偷摸摸,左闪右躲的到某方去,

这感觉是多么动人。”

议定后两人循徐子陵当年入蜀的路线,先抵大巴山东的上庸城,入住客栈养足精神,

准备明早登山入蜀。

此城本在朱粲的手上,现下因朱粲败亡而形势暧昧,由地方势力主持大局,采取观

望的态度,暂保中立。

两人到澡堂痛快的浸沐一番后,徐子陵回房打坐,寇仲则往外打听消息,半个时辰

后回来道:“此地确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无论如何荒诞的话,都有相信的人和市

场。”

静坐一角的徐子陵瞧着神情兴奋的寇仲大字平摊连靴不脱的往床上躺下,皱眉道:

“这是你今晚睡的床,对吗?”

寇仲呵呵笑道:“陵少何时变得这般爱洁起来,定是因认识妃暄这粒尘不沾的美人

儿后养成的习惯。”

徐子陵没好气道:“少说废话,甚么消息令你如此兴奋?”

寇仲在床沿坐起来,欣然道:“老爹没有诓我们,他已向天下公告全力支持我统一

天下,消息轰动这个偏远的小城,街上没有人说的话可离开此话题,把李小子攻陷洛阳

的威风全掩盖过去。另外最多人谈论的是宋缺,大部分人均相信宋缺肯兵出岭南,天下

再非是李家的天下。更精采处是我在这里的声誉极佳,人人都说我少帅国的人民不用纳

税,不用被迫当兵。哈!不是不用课税,是税额轻许多而已!”

徐子陵不解道:“这些不算得是谣言,为何你说谣言满天乱飞?”

寇仲欣然道:“我是把谣言经我的小脑袋过滤挑选后告诉你,当然没有人更比我晓

得孰真孰假。我不敢肯定的是巴蜀的情况,有个从巴蜀商旅听回来的消息是解晖不理四

大族的反对,一意孤行召唐军入蜀,希望这是谣传,否则战乱难免。”

又笑道:“若这还不够离奇,尚有另一版本,就是西突厥与李世民暗结联盟,对抗

东突厥的颉利和我们的兄弟突利,教人听得啼笑皆非,李世民哪有机会和西突厥扯上关

系。”

徐子陵沉声道:“你好像忘记云帅曾到长安。”

寇仲微一错愕,点头道:“我真糊涂,云帅是西突厥的国师,以他的手段才智,入

宝山理该不肯空手而回。只要透过长安聚族而居的波斯商,可神不知鬼不觉的与李世民

秘密会面。”

徐子陵不解道:“这样一则理应属最高机密的消息,怎可能从巴蜀这风马牛不相及

的地方传出来?”

寇仲露出凝重神se ,沉声道:“空x来风,非是无因,据传解晖之所以敢一意孤行,

不理四大族的反对,正因有西突厥人和党项两大西边异族在撑他的腰,所以现时独尊堡

不时见到大批西域人出入。”

徐子陵皱眉道:“这会大增我们说服解晖的困难度。”

寇仲拍床道:“李世民这一手真漂亮,透过巴蜀西面的外族控制解晖,难怪解晖敢

冒开罪我未来岳父之险,因他有说不出口来的苦衷。”

徐子陵摇头道:“我从希白处听过他行事为人的作风,绝不似因受威胁屈服的那种

人,禸 中应另有曲折,说到底我们并不了解解晖。”

寇仲点头道:“说得对!宋缺首要攻占的两个目标,分别是汉中和襄阳。若取汉中,

对解晖可说是不留丝毫余地,可知他老人家没有与解晖谈判的兴趣,因晓得解晖选择站

在李世民的一方。不知解晖用的是甚么兵器?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接近我未来岳父,

该不会是等闲之辈。”

徐子陵道:“只从安隆对他的畏敬,可知他无论如何窝囊亦有个底限。至于他用甚

么兵器,我不清楚。”

寇仲苦笑道:“我们尽量避免流血的努力可能会完蛋大吉,只能比看谁的拳头狗

硬。”

徐子陵摇头道:“为了玉致和二哥的大姊宋玉华解夫人,我们怎可轻言放弃?我们

更要为无辜的百姓着想。”

寇仲陪笑道:“是小弟胡说八道,待我想想!唉!真抱歉,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看

来只好随机应变。”

徐子陵同意道:“我的脑袋像你般空白,唉!这叫节外生枝,颇有令人措手不及的

无奈感觉。”

寇仲叹道:“谁叫我们的对手是李世民,主动永远掌握在他手上,此着极似他一贯

的作风。唯一令人难解者,如此见不得光的事,为何竟变成满天飞的一项谣言?如传入

李渊耳禸 ,李渊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徐子陵沉吟道:“我有直觉这非是无中生有,而是有人故意泄漏,目标是打击西突

厥或李世民。因为任造谣者想像力如何丰富,仍该联想不到李世民与西突厥的统叶护有

秘密协议。”

寇仲叹道:“假如事情属实,李世民真教人失望,那与勾结颉利有甚么分别?”

徐子陵道:“当然大有分别,在塞外的艹 原争霸上,西突厥的统叶护一向屈处下风,

假若统叶护向颉利投降,中原将要同时应付从北疆和西疆入侵的敌人。所以支撑西突厥,

以夷制夷,是战略上的需要。”

寇仲冷哼道:“说不定李世民另有俬 心,见形势不妙时可立刻溜往巴蜀,连西突厥

以抗唐室中央。他乃乃的熊,我的原则是绝不容任何外族踏出我汉土半步。”

徐子陵苦笑道:“实情如何,我们到成都弄清楚情况再说吧!或者事情并非如我们

想像般那样。”

寇仲道:“我们该秘密潜入成都,还是大模大样的经门关入城?”

徐子陵道:“悉从尊便,成都仍非李家的天下,由解晖和四族携手统冶,谅来解晖

不敢随便动粗。”

寇仲笑道:“动粗又如何?我两兄弟再非初出道的嫩哥儿,甚么场面没见过。兵来

将挡,水来土掩,他乃乃的熊,若解晖敢强来,我们何须客气?”

徐子陵道:“又来哩!小有成就立即气焰十足,岂是大将之风,我们现在是来求和

而非求战。”

寇仲双目精芒电闪,沉声道:“我不是小胜而骄,只是人变得更实际,没有强大的

武力支持,谁有兴趣听你的话,能战而后能和。我所谓的向解晖痛陈利害,‘利’是指

他可保家安蜀,‘害’则是家毁人亡。我要他认识到纵使非是大军犯境,我们两兄弟足

可闹他一个天翻地覆,不但和他斗力,更与他斗智。”

徐子陵默然片晌,终同意道:“我虽不愿意承认,但你提出的方法可能是唯一的方

法,就这么决定吧!”

寇仲道:“假若解晖抢先一步,将汉中拱手送与李渊,那时说什么都是废话,我们

该怎办?”

徐子陵露出凝重神se ,道:“希望老爹支持你的消息先此一步传到巴蜀,因为解晖

和老爹的降唐,都是由妃暄从中穿针引线,老爹的毁诺对解晖会是一个启示,令他三思

而行。”

寇仲道:“李渊杀李密实是大错特错的一着,李元吉当众处决窦建德更是一错再错,

且显示李世民在现今的情势下无力维护向他投诚的人,而李渊更是毫不念情。巴蜀能否

避过战祸,决定权不在我们,而在解晖手上。”

徐子陵道:“抵成都后,我们要设法和解夫人碰个头,这可对事情有进一步的了解,

郑石如应可在这方面帮我们的忙。”

寇仲一呆道:“你是说‘河南狂士’郑石如?他和致致的大姊有何关系?”

徐子陵解释道:“他的心上人是我们认识的长江联女当家郑淑明,她是解夫人的闺

中密友,可为我们作出妥善安排。”

寇仲双目燃亮,道:“幸得你提醒,大江联结合在长江混的六个有势力的帮会门派,

影响力不容忽视,若郑淑明肯站在我们一方,对解晖会生出庞大的压力。”

徐子陵点头道:“你可以试试看,郑石如是你未来岳丈的崇拜者,会对大江联晓以

利害,有利你游说成功。更要争取且是可以争取的是羌、瑶、苗、彝四族,他们一向支

持宋缺,有他们与你站在同一阵线,解晖应是独力难支。”

寇仲从床上跳将起来,嚷道:“我再没有丝毫睡意,不如找间饭馆喂饱肚子立即动

程,免致错失时机。”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好吧!”两人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离开客栈,填满肚子后,

踏上入蜀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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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卷 第九章 骑虎难下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

第九章骑虎难下——

寇仲为徐子陵斟满一盅茶,欣然道:“请陵少用茶,天气这么冷,趁热喝啊!”

徐子陵讶道:“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客气?”

两人黄昏时完成蜀道之旅,踏入蜀境。以他们的体能也感不支,就在入蜀境后的一

个驿站的简陋旅舍投宿,梳洗换衣后到食堂用饭。食堂只得他们一台客人,夥计奉上饭

菜后不知溜到哪里去,寒风呼呼从门缝窗隙吹进来,故寇仲有天气寒冷之言。

寇仲摸摸再吃不下任何东西的鼓胀肚子,笑道:“我是感激你走蜀道的提议,使我

乐在其中,暂忘战争之苦,另一方面是借你来练习谦虚,免致小胜而骄,变成妄自尊大

的无知之徒。唉!不知是否得不到的东西最珍贵这道理可照搬过来用在做皇帝上,我真

的愈来愈不想做皇帝,那怎及得上与陵少无拘无束游山玩水的乐趣,当坐上那龙座时只

是盖章画押已忙得乌烟障气。”

徐子陵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现在是势成骑虎,难道着玉致做别人的皇

后吗?”

寇仲重提道:“我真怕汉中已落入李渊之手,事情将难以善罢。咦!有人来!”

蹄声自远而近,由官道传来,际此严寒天时,蜀道商旅绝迹,蹄声忽起,两人均有

冲着他们来的感觉。

徐子陵细听道:“七至八骑,赶得很急。”

马嘶响叫,显是来骑收缰勒马,在旅馆外下马。

有人低喝道:“你们在外面放风。”

寇仲愕然道:“声音熟悉,究是何人?”

徐子陵目光投往紧闭的大门,大门“嘎”一声被来者推开,寒风涌入,吹得食堂数

盏风灯明灭不定。

寇仲定神看去,一拍额头与徐子陵起立相迎,笑道:“难怪这么耳熟,原来是林朗

兄!”

林朗先把门掩上,施礼道:“林朗谨代表我们乌江帮老大沙明恭迎少帅和徐爷。”

徐子陵想起当日从水路离开巴蜀,由侯希白安排坐上林朗的船,就是在那趟航程遇

到韩泽南一家二口,还有雷九指,被赖朝贵骗掉身家的公良寄,他和寇仲、雷九指遂联

手为公良寄讨回公道。

眼前骤现故人,种种往事如刚在昨天发生,心中欢悦,笑道:“大家兄弟,说话为

何这么见外,坐下说。”

林朗哈哈一笑,欣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