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将门毒后 第 95 节

作者:未知书名:重生之将门毒后更新时间:2021/02/11 19:35字数:6507

  

和大凉左徒家的少爷联系起来。她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何一直叫他三哥?”

“哎?”季羽书怔住,看向谢景行:“你没跟嫂子说过吗?”

见谢景行不置可否,季羽书便挠了挠头,对沈妙笑道:“其实应该叫三表哥。我同三表哥是表亲,族里兄弟排起来,他是老三而已。三哥的母后是我的姨母。我们是表兄弟。”

沈妙听季羽书又说起其中因由才明白,原来季羽书的娘和谢景行的母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季羽书也算是皇亲国戚的,同谢景行是表兄弟。难怪谢景行每每说季羽书不好,却又要处处照拂着他。

季羽书嘿嘿笑了两声,搓了搓手:“听闻我娘也见过嫂子了,我娘还说嫂子挺好的,端庄贤淑,是个大家闺秀,若不是三哥下手的早,咳咳,还埋怨我在明齐怎么就没把嫂子这样的美人儿娶回来?”

谢景行平静开口:“季羽书,你是不是想去塔牢了?”

“我开个玩笑而已!”季羽书一跃而起,火烧屁股似的拔腿就跑:“听闻高阳今儿个也来了,我他……嫂子,你慢慢玩儿啊!”

远远的消失了。

沈妙哭笑不得,转而问谢景行:“高阳也来了?怎么没见到他?”

“他是臣子,大约来的晚。”又道:“高阳是卫事大臣。”

沈妙笑了:“我知道。”

“你倒是有本事,高阳的身份都能打听得到。”谢景行似笑非笑道。

沈妙心中一动,一下子无话可说。她识得高阳的身份,是因为前生明齐朝贡,来的不是谢景行,而是高阳,那时候她作为定王妃,也是见过高阳的。这一世,谢景行却从没跟她说过高阳的具体身份。似乎从一开始,沈妙的态度,也默认了早就晓得高阳是谢景行的人了这一说。

好在谢景行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只是道:“狩猎开始的时候,你随着我去外场,猎些兔子野鹳便行了。巳时的时候,我会跟着皇兄一道去禸 场,留侍卫给你,你在禸 场随意逛逛,就在外头。”顿了顿,又道:“姨母今日也来了,我让季羽书跟她提过,晚一点我若是没回来,你就和姨母一道回城,她会将你送到亲王府。”

“晚一点你没回来?”沈妙怀疑的看着他。其实谢景行做事,自来都是很有把握的,在明齐他身为临安侯府的世子,在傅家人那样的虎视眈眈下,都能游刃有余的完成自己的计划,足以见他不是个会匆忙行事的人。奈何这一次沈妙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以至于今日跟着谢景行来,语气里都是怀疑。

“放心,我和皇兄都已经做了准备。”他暧昧一笑:“两个月都还没到,我怎么可能舍得死…。”

沈妙推了他一把,大庭广众之下她可不想陪着谢景行不正经,一回头,却感觉有什么目光落在她身上,顺着那目光看去,却见那一日在彩夏宴上的叶夫人正看着她。

叶夫人穿着轻便便于走路的衣服,远远的站着,与她的目光对上,也不闪避,微笑着看来。只是那目光让沈妙本能的有些不舒服。她问:“叶家人今日也要去狩猎么?”

“叶茂才是丞相,自然也要跟着去的。不过臣子们只会在外场,不会到禸 场的。”谢景行顺着沈妙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盯着叶夫人看,奇怪道:“你好像对叶夫人很关注,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妙蹙眉:“总觉得叶家人给我的感觉不大好。你最好提防些。”

“皇兄现在有意拉拢叶家人,叶家的一举一动都注意,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谢景行思索,见沈妙露出谨慎的神情,又安慰她道:“他们在外场,影响不了局面,不必担心。”

沈妙再看向叶夫人的时候,叶夫人已经转身去找别的夫人说话了。她便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只得作罢。

等时间恰好的时候,狩猎就要开始了。今日来的都是陇邺地位还不低的官员们,官员们陪着狩猎,女眷们便是跟着看热闹就行了。胆子大些的,玩心大些的跟着去外场,性子安静些的便在围场外头等着。

好巧不巧,今日卢婉儿也来了。

卢婉儿大约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便是骑装也是十分精美的,衬得她整个人娇艳无比。若是没有沈妙,大约她也是在这个场合里最亮眼的人,静妃和卢婉儿毕竟是姐妹,被卢家娇宠着长养大,千金小姐的气质倒不是虚的。

只是沈妙也在这里,便衬得她一身艳粉se 的骑装轻浮了些,单看是娇俏,可和睿王站在一处,却有种不伦不类之感。

这也难怪,实在是谢景行和沈妙二人之间有种奇异的和谐感。睿王便算了,毕竟是永乐帝的胞弟,真正的天潢贵胄,优雅天成就行了。可是沈妙可是明齐普通官家的姑娘,而且还是武将家,却也有种贵气天成,端庄稳丽之感。二人之间的气氛天衣无缝,别说是卢婉儿这样的人了,就算是换了个天仙,插进来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卢婉儿却浑然不觉,顶着众人有些异样的目光走到沈妙面前,虽是对着沈妙说话,眼珠子却要黏在谢景行身上去了。她的嗓音娇俏清甜,这会儿捏着嗓子说话,几乎就要成了蜜糖一般。

“亲王妃,没想到今日竟也能在这里遇着你。彩夏宴那一日,我与亲王妃一见如故,想着得了空一定要与您再见一面,没想到现在就见着了,真是缘分。”卢婉儿这会儿对沈妙的话客客气气,乖乖巧巧的模样哪里有那一日在彩夏宴上飞扬跋扈的半点影子?

沈妙心中失笑,这卢婉儿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难不成以为她说什么谢景行就会信什么,且不说当日卢府里还有别的夫人,就算是沈妙自己也决计不会掩饰什么而对谢景行实话实说的。卢婉儿表现出来的,可不是什么“一见如故”,而是“恨之入骨”吧。

卢婉儿一边说这话,不等沈妙回答,一边又看向谢景行,美目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情意,绵着嗓子道:“睿亲王今日看着也十分威风,早前间曾在姐姐寝宮中见过一面,当时睿亲王还曾称赞婉儿琴艺出众,现在婉儿苦练琴艺,比往日长进了许多,不知亲王殿下什么时候得了空闲,还能指点婉儿一二?”

沈妙一怔,不由自主的看向谢景行。当着谢景行的面卢婉儿不会说谎,谢景行竟然真的听过卢婉儿弹琴?还称赞卢婉儿琴艺出众?

瞧见沈妙怀疑的目光,谢景行微微挑唇,坏笑道:“哦?不高兴了?”

沈妙别过头。

谢景行耸肩,再看向卢婉儿时,已经换了一副神情。他俊眉修目,仍是懒洋洋的开口,笑容却已经是不见了的。

“当初陪皇兄说话,遇着静妃,静妃说卢四小姐在静华宮抚琴,要皇兄也去一听。本王当日听了,说可与鸦雀媲美。卢四小姐,你连讽刺和恭维都分不清?的确是需要名师指点指点脑子了。”

沈妙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倒是没发现卢婉儿竟是这般愚钝。谢景行说话又从来不留情面的,哪里还会顾忌周围有没有人?

卢婉儿的脸登时就涨得通红。

其实当初在静华宮,她抚完琴,一心瞧着睿王,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沉迷于睿亲王俊俏的皮相,哪里还听得进,睿王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听得不甚清楚,以为睿王是在夸奖她,这会儿被睿亲王挑明,显得她像个笑话一般,卢婉儿登时就傻了。

谢景行慢悠悠的扫她一眼,道:“还有,本王是皇上的兄弟,去妃子寝宮之类的话,卢四小姐日后就不要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卢四小姐蓄意挑拨,这样的罪名,本王也承担不起。”说罢,就拉着沈妙径自离开,把卢婉儿一个人扔在原地。

沈妙倒觉得那卢婉儿傻得有几分可怜了,就问谢景行道:“卢家人那么厉害,怎么养出来的小姐都是这副模样?”静妃也好,卢婉儿也罢,简直和从前的沈妙有的一拼,只是沈妙是刻意被沈家二房三房养成了那样的性子,这卢婉儿和静妃可是卢夫人的亲生女儿。

谢景行道:“满腹心思都在朝堂之争上,子女自然疏于管教。况且卢家对女儿一向宽容,不过是尽力栽培男子。”

沈妙这才了然,以卢家的家业,家中的小姐随便配出去,这一生大约都是不愁吃穿的,因此骄纵任性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有娘家在背后撑腰。

说着的时候,谢景行已经拉着沈妙走到了狩猎场的边缘。那里各位臣子和一些想要助兴的女眷已经挑好了马匹。谢景行走近,铁衣就桥两匹马过来。一匹高大的黑se 骏马,一匹稍显矮小的枣红se 小马。谢景行扶着沈妙上了枣红se 的马,自己又上了黑se 马匹上。

永乐帝那头也开始动了,禁卫军也准备好了,是要跟着永乐帝一道往里走的。

那鼓手开始有节奏的敲起鼓来,仿佛在奏起什么古老的乐章。鼓点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最后由站在高台上的一个弓箭手搭弓射箭,弓箭直飞,射中远处的吊着的一个金果子上,鼓手猛地一锤大鼓。

狩猎开始了!

谢景行带着沈妙在外场上奏,莫擎他们几个也跟在身边,进入狩猎场上,是可以随身带着几个侍卫的。不过外场本来也没什么危险,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不会出什么事,带着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你什么时候进禸 场?”沈妙一边骑马一边问谢景行。她许久没有骑过马了,不过身下这匹马还算温顺,她控制起来也轻松许多。

“皇兄等会儿到巳时会给我信号。到时我就离开。”谢景行坐直身子:“现在还可以陪你转转。你想不想打只狐狸?”

沈妙:“狐狸?”

谢景行伸过手拉住她的缰绳:“跟我来。”

谢景行是打猎的一把好手,沈妙毫不怀疑,若他不是大凉的睿亲王,便是个普通的山野村夫,便是凭借着这一手打猎的功夫,想来也是可以发家致富的。百步穿杨这回事,沈妙一直觉得不过是沈丘的吹嘘,奈何今日却亲眼目睹了。谢景行准头极好,几乎是百发百中,不过是短短的时间里,他们的马背上已经堆满了猎物,虽然都是小兽,可也很难得了。

“还有什么想打的?”谢景行得意一笑:“我帮你猎来。”

沈妙正要说话,却见着另一头从阳匆匆忙忙的赶来,他上气不接下气道:“主子,不好了,皇上进禸 场了!方才铁衣与我搜寻,没见着皇上影子,在花栾峰底看见马蹄印。”

“禸 场?”谢景行皱眉:“没给信号就自己去禸 场。”他眸光一闪,猛地低吼一声:“糟了!”

第二百零一章 下山

“糟了!”谢景行突然回头,吩咐莫擎几个:“你们护送夫人出外场,铁衣跟我走。”

沈妙道:“你现在就要去禸 场?”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以至于沈妙几乎有想要一把拉住谢景行不让他离开的冲动。

谢景行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第一次染上沉se :“计划有变。”

沈妙握了握拳,看着他道:“我等你回来。”

谢景行没再说话,调转马头,扬鞭拍马,铁衣紧随身后而去。二人渐渐远去,马蹄溅起的烟尘里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沈妙紧紧握着缰绳坐在马背上,这个时候,她一个人也再没什么心情在外场闲逛了。莫擎道:“夫人,咱们回去吧。”

沈妙点点头,莫擎便和一众侍卫护送着沈妙离开。尽管如此,沈妙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细思索着事情的每一个细节。

今日之事,似乎其中潜伏着重重危险。永乐帝在大凉朝堂中的地位,并不如想象中的稳固,其中以卢家兵将为首,隐隐有谋反之意,最重要的是,这卢家似乎之前是为先皇效力的。

莫非永乐帝与先皇之间有龃龉么?就像有的皇帝不愿意传位与某个儿子,难道永乐帝的位置也是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是动用了某种手段,以至于先皇怀恨在心,百年作古之后还布下大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拉他下马?

谢景行和永乐帝应当是对此进行了一些布置,可是不知道为何没等信号开始的时候永乐帝就独自进了禸 场,往花栾峰上去了。这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来是禁卫军中有人胁迫了永乐帝,永乐帝被迫提前进禸 场。二来就是,这是永乐帝自己的主意,他应当是做了某个决定,但是并未与谢景行商量。

沈妙觉得应当是第二种,因为在外场中行走的还有一些臣子和其他人,便是那些禁卫军中暗藏鬼胎的人,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动手,一定会让永乐帝进了禸 场之后,无人之后才出手nad1(

但永乐帝究竟为什么要提前进去,又到底做了什么决定让谢景行如此紧张,似乎沈妙还从未在谢景行面上看到过如此严峻的神情。

她昏昏沉沉的随着马步走着,恰好瞧见长空中一只飞过的鹰发出一声长鸣,心中陡然一个激灵,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现在她脑中。

然而那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她摇了摇头,暗自抚上了心口。

等出了外场,却是一眼就瞧见了季夫人。季夫人没有同季大人一起去外场狩猎,在外头等候。沈妙在陇邺也没什么熟人,就走上去同季夫人打招呼。

“亲王妃怎么这样早就出来了。”季夫人笑道:“还以为会在里头多玩会子。外场的狐狸多,有的时候运气好,能猎到罕见的黑狐,拿了皮子做围脖,暖和又好看。”

沈妙微微一笑:“我也不过是跟着他们一道进去凑凑热闹而已,并不会打猎的。”又看着季夫人道:“夫人不必王妃王妃的叫我,总归也是亲戚,叫我一声娇娘就好了。我也好腆着脸唤夫人一声姨母。”

季夫人一愣,随即笑的更加热络了些:“原来景行都与你说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做那些虚头巴脑的事儿,就唤一声娇娘了。”

沈妙笑笑,罗雪雁没有姐妹只有兄弟,因此她只有舅舅没有姨母,这会儿多了个姨母,倒是新鲜。不过看着季夫人端庄得体,好似也是个情形中人,说话极为爽快。沈妙转念一想,便觉得又是了,否则怎么能养出季羽书那样的性子。

季夫人拉着沈妙的手,一边往另一头走,一边道:“今儿景行和行止去禸 场狩猎,你就跟我在外头等着。等到日后落了,他们也就该回来了,介时你们二人便去季府一道吃个饭好了,说起来,景行自打这次回来后,还没来咱们府上吃过饭呢nad2(”

沈妙笑着应了,转瞬想到谢景行,忽而又有些担忧起来,就问:“姨母,这禸 场之争,究竟凶险还是不凶险……。一头雄狮,只怕不好猎吧。”

季夫人叹了口气:“这都是开国就立下的规矩,这么多年了,当初本来要废止了,结果先皇……”她语气倏尔顿住,又看向沈妙,笑着道:“你不必担心了,还带着禁卫军呢,畜生虽然凶狠,那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况且他们兄弟二人也都有武功在身,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闲人,自保的功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妙闻言,便也跟着笑了笑,心中却思量着,看来季夫人是不知情了。若是知情,断然不会露出这般轻松地神情。那些禁卫军也不如表面上看着的这般安全。季夫人不是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沈妙这时候倒有些后悔,应当将裴琅也叫上一起的,至少这会儿还能商量成事。她在陇邺没有熟人,对谢景行的一些布置也一无所知,贸贸然做安排反倒不美。

外场的离树丛远远的边缘处,是有即时搭起的凉棚的。因着今日来的都是王孙贵族,也一同运了许多冰块儿。这会儿十分凉爽,一些小姐贵夫人们就坐在里头,喝茶吃着点心,偶尔见着自家人回来,带着一些猎物,也觉得得了兴头,欢呼雀跃着上前炫耀。

到底是当成一场新鲜的玩乐。

沈妙的心却渐渐沉了下来,望着远处云雾重重的花栾峰,花栾峰奇峰陡峭,一眼望不到头,这里的众人闲谈欢喜,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在殊死拼杀?又或者是一场怎样的激斗?猎物真的只是雄狮,亦或者是九天之上的金龙?

正想着,对面却有人走了过来,沈妙抬眼一看,却是那位精明的不露声se 的叶夫人。叶夫人走到季夫人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季夫人笑道:“你怎么也没进去?”

“我哪里会狩猎,不过就是看着罢了。”季夫人也跟着笑。虽然季家和叶家也无甚往来,面子上总还是要做一做的。毕竟叶茂才的官位和季左徒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高过一点nad3(季夫人道:“叶夫人也不进去?”

“我就不去了,”叶夫人摆了摆手:“我这身子骨儿,在马上颠啊簸啊的可受不了。”她的目光落在沈妙身上,道:“亲王妃怎么也不进去?不是方才瞧见着亲王陪着亲王妃一道进去了,怎么不多玩会子?”

沈妙心中一动,叶夫人这话倒像是在试探什么,莫非今日禸 场的事情她也晓得一丝半点么?卢家和叶家在陇邺身份微妙,本就值得注意。她道:“日头太大,外场晒得我头晕,便自己先回来了。”又作势微微嫌弃的模样:“况且我也见不得杀生的场面。”

季夫人就笑:“睿亲王妃就是心软,不过也难怪了,便是寻常女儿家,也是不愿意瞧见兔子甚的被杀掉。”似乎怕叶夫人继续盘问沈妙,季夫人故意岔开话头问叶夫人:“说起来,前些日子听闻叶少爷发了痛症,可好些了?”

叶少爷,自然就是指叶家那位小妾生下,被抱到叶夫人名下养着的嫡子了。叶夫人闻言,就道:“还行吧,都是老毛病了,一下雨就疼得慌,这么多年也没办法。”语气中尽是淡漠。

沈妙后来也从八角处得知,这位叶少爷在叶家表面上是嫡子,下人们待他很恭敬,实则背地里都觉得他是个没什么前程的。叶夫人对他也只是面上过得去,却不曾真正的关心过。

沈妙倒觉得这个素未蒙面的叶少爷有点可怜。

季夫人就又同叶夫人生拉硬扯了一番。大约也是故意想要转移叶夫人的注意。到后来,叶夫人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就起身离开。

沈妙和季夫人就又坐在一处等。

太阳渐渐下山了,永乐帝和谢景行还是没有影子。

沈妙吩咐莫擎:“去打听看看,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季夫人就笑:“莫要担心,曾经也有过这种时候,因着狩猎要耐心,往往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花栾峰的路太陡,天黑了不好走,就要等第二日才回来。”话虽如此,眼中微微的焦急还是被沈妙捕捉到了。

沈妙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若是她不知道之前谢景行的一些事情,她可能就真的放下心来。可是这一回本就预感不好,又知道谢景行此去并不如表面看的轻松,心就紧紧地提了起来。

太阳落山后,天也渐渐的黑了。帝王还未回来,除了一些小姐和女眷已经回去了,臣子们都还在狩猎场的周围。沈妙问起季夫人是不是头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季夫人道:“倒也不是,不过以往出现的也很少罢了。”

有些臣子就已经扎起了营,用长布做了帐篷一样的东西,夜里即便是夏日都免不得有露,怕着凉。季家也做了这样的帐篷。

沈妙本来还在外头走的,却看见卢婉儿站在不远处,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说着什么。似乎是撒娇还是恳求,那男子却是不为所动,紧接着,卢婉儿就被人硬拉着上了马车,被一众侍卫护送着走了。

大约是卢婉儿想留在这里,这男人却不准。沈妙正要离开,那男子却似乎感受到了沈妙的目光,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身材魁梧像是一头熊,满脸的嗜血之气,仿佛脾性也十分暴躁似的。看着沈妙,眸光很是隂 鹜。八角道:“那是卢家的家主,卢正淳将军。”

沈妙恍然,这便是卢婉儿的爹,那位卢家的武将。随即心中又诧异,同为武将,沈信也很英武,可是却没有此人看着这般暴戾,几乎要掩饰不住心中的杀气了一般。倒是个天生的杀神,沈妙之前还奇怪,卢夫人和卢婉儿以及静妃看着都不大聪明,卢家是怎么在陇邺维持这样的名声地位,眼下看到了卢正淳,心中便明了了。有这么一尊杀神,难怪永乐帝也不能轻易对卢家动手。

卢正淳留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等花栾峰上的一个结果?沈妙心中思索,目光从卢正淳身上划过,转身离开了。

卢家人留在这里,叶夫人也留在这里,叶茂才也回来了,正和叶夫人说着什么。卢叶两家都到齐了,若是永乐帝真的在这里出了个三长两短,卢叶两家不会趁机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来吧。

什么环顾四周,有些大臣们已经钻到了帐篷里,和自己的夫人夜话了。他们权当这狩猎是一场好玩的游戏。只等着永乐帝和谢景行猎回雄狮做祭典上的祭品罢了。

沈妙停下脚步,看向天空,星空静谧,夏夜微风拂面,煞是舒爽。

可这样的夜se ,真的如表面的平静么?

季夫人唤她:“娇娘,外头冷,先进来帐篷吧。”

沈妙笑了一笑,便也进去了。季老爷不在帐篷里,大臣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坐在一起,喝酒畅谈,难得的闲暇,倒是放开了。

季夫人给沈妙倒了杯热茶,道:“别担心了,他们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若是因此受了风寒,景行问起我的罪责,我可担待不起。”

沈妙就笑了,道:“他哪里敢。”说罢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殿下……和先皇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大好?”

闻言,季夫人一下子愣住了。她笑道:“怎么突然问起先皇了?”

饶是季夫人竭力掩饰,沈妙还是能感觉都季夫人一闪而过的恨意。

沈妙一直很奇怪先皇在陇邺的朝堂中,在谢景行和永乐帝的生命里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se 。季夫人既然和先皇后是姐妹,必然对先皇有所了解,是否可以从季夫人处知道一点有关先皇的消息呢?

沈妙索性也就不掩饰了,道:“曾听殿下提起一二,不过说的不甚清楚,心中有些奇怪罢了。”

季夫人讶然的看着她,随即道:“没想到他竟连这个也与你说了。”随后又笑:“说到底,这都是景行的家事,我若与你说了,反倒不好,改日你与景行促膝,坦诚相告,便知晓其中过节。”这便是不肯说了。

却正是因为季夫人这个态度,沈妙心中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想来先皇果真是和谢景行兄弟二人有些不对付的,看着季夫人这个态度,想必对先皇后的娘家也不怎么好。

心中思量着这些,季夫人也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着沈妙道:“哎,好端端,也莫要提起这些了。娇娘,你也先睡一会子,万一明日早晨他们回来,你反倒乏了,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沈妙这时候哪里睡得着,一门心思的想事情,便道:“我在坐一会儿吧,反正也是睡不着的。”

见她执拗,季夫人也不好再劝。又说了一会子话,季夫人自己反倒是乏了。她不如沈妙年轻,熬不得夜,过会儿就在帐篷里打起盹儿来。沈妙就把披风给她盖上,自己在帐篷里坐着。

谁知道,这一坐就是一夜。

晨光熹微,远远的山林里都传来鸟兽的鸣叫,季老爷昨日在另一头与同僚喝酒,这时候也已经醒了酒,拔腿往帐篷走来,恰好遇着沈妙掀开帐篷门要出去。不觉一愣,沈妙对他笑了笑,道:“姨母还未醒,正睡着,姨父声音小些。”

季老爷点了点头,又对她道:“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沈妙应了,自己走了出去。

外头一些夫人已经醒了,神情都已经显出疲态来。都是平日里金尊玉贵的人,在帐篷里凑合着过可不行。特别娇贵的昨夜里已经回了府邸,留下来的,要么是为了拍永乐帝马屁的,要么便是来体验一把这难得的闲暇。

茴香给沈妙盛了一碗粥来,永乐帝出来,宮里的厨子都来了几个,特意给这些臣子女眷们做饭食的。沈妙一边喝粥,一边问八角:“殿下还没有消息么?”

八角摇了摇头。

沈妙看了看远处,日头都已经冒出了山头,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彻底大亮,就算谢景行他们在山上度过一夜,这时候也该回来了。断没有在山上狩猎狩上整整两天的先例。

虽然,他们并不仅仅只是狩猎。

“你们墨羽军里,没有什么信号么?”沈妙问:“这一次的事情,你们主子没与你们说好,一旦事成,会放出什么信号知会?”

八角和茴香都是一愣,二人对视一眼,一同摇了摇头。茴香道:“这次计划,主子没有告诉奴婢二人。”

沈妙无奈,只得道:“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形了。”再看看远处已经伸着懒腰起来的卢正淳和另一头的叶茂才,更觉头疼。

正想着,却见另一头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沈妙一愣,顾不上喝粥了,将碗往八角手里一顿,自己就快步上前追上了来人。

那人回头,正是季羽书。沈妙心中正是千头万绪,便将季羽书拉到无人瞧见的角落,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季羽书问:“嫂嫂这是什么意思?”

沈妙皱眉:“你不是与谢景行在一道?”

季羽书诧异:“没有哇,我在外场,只有皇家人才能进禸 场。我虽然是半个皇亲国戚吧,可是还是不够格的。”

沈妙就奇了,她以为季羽书过来是为了帮衬着谢景行。眼下季羽书没去,谢景行和永乐帝莫非是两个人单打独斗么?她说:“你老实告诉我,这一次谢景行究竟想做什么?”

季羽书委屈的摸了摸鼻子:“嫂嫂,这你就真的问错人了。三哥要做什么大事从来都不带上我,越是危险越不让我碰。当初在明齐的时候,我就只管着沣仙当铺的吃喝,旁的一概不许我插手◎日狩猎场,高阳是和他一道的,向来有什么事三哥都只会带上高阳,我倒是想跟着,三哥不许。”

“高阳?”沈妙问:“高阳也是臣子,他如何去?”

“高阳易容成三哥的贴身随从跟着去的。”季羽书道:“他脑子活,又懂医术,一旦有什么事,也会好帮忙。”

沈妙心中一紧,高阳会医术所以谢景行随身带着么,可是难道局势已经凶险到了这副模样?又看了看季羽书,心中了然,谢景行这个人嘴巴虽然坏,骨子里却是极其护短的。季羽书好歹也是他的表弟,就像对当初的苏明枫,保护季羽书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将他牵扯进来,或许也是在保全季家。

季羽书看着沈妙的神情,这一回却是聪明了起来,他问:“嫂嫂,是不是三哥出了什么事?”

沈妙道:“没有,我只是见他迟迟还不回来,心中焦急而已。”

“不可能。”季羽书斩钉截铁道:“嫂嫂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你方才实在是太奇怪了◎日我去找高阳,高阳也神神秘秘的。他们每次有什么事的时候都这样,从前在明齐的时候还好,一回陇邺,越发与我划清干系,他是不是想自己去做什么事情?”

沈妙瞧着季羽书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感慨。谢景行惯于会撇开周围的人自己独子承担一切的,比如在定京对临安侯、对荣信公主、对苏明枫。如今轮到了对季羽书,可是有些事情,确实是不知者为福。

她说:“抱歉,这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在禸 场狩猎,只有皇室中人才能进,莫非其中有危险不成?”季羽书道:“三哥和皇上老是奇奇怪怪,嫂嫂,你当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还没等沈妙回答,身后就传来一个女声,却是季夫人走了过来。也不晓得在这里听了多久,她看着季羽书,又看了看沈妙,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她说:“行止和景行怎么了?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季夫人本来是想叫沈妙过去与她一道回城的,谁知道恰好看见沈妙抓着季羽书过去。八角和茴香忙着警惕卢醇正和叶茂才,没提防季夫人,却被季夫人听见了沈妙和季羽书的对话。

季羽书道:“娘,没什么,我和嫂嫂闹着玩儿呢。”

“你少来糊弄你娘。”季夫人看着季羽书,怒道:“当初让你去明齐找景行,你一去就不回来,不知道在明齐做什么。你做什么我不管,总归你是季家的少爷,我问你,你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说那些话,景行和行止……是不是有危险?”

季羽书被她娘说的哑口无言,求助般的看向沈妙,沈妙忙道:“姨母,您误会了,我和羽书是说着玩儿的。只是殿下这时候都不回来,心里有些急,这才问起羽书。羽书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想得太多,姨母不要责怪他了。”

季夫人又看向沈妙,目光很有一点严厉,道:“娇娘,此事不是小事,我……”

正说着,八角突然跑了过来,也没顾得上季夫人在场,就说:“夫人,他们回来了!皇上下山了!”

季羽书如蒙大赦,连忙冲季夫人道:“看吧!我就说三哥没出事,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走,我们去看三哥和皇上猎的狮子!”说罢一溜烟儿跑了。

沈妙听闻永乐帝一行人回来,也是松了口气,朝着季夫人笑道:“咱们也过去吧。”

季夫人还想说什么,瞧了一眼沈妙平静的神se 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任由沈妙挽着走了过去。

便见自外场里走出一众禁卫军,为首的人正是永乐帝,不过十分奇怪的是,永乐帝却是没有骑马,而是自己走着。再眼尖一点的,就看到永乐帝腰间的佩剑似乎有点点血红。

可是皇家狩猎,说是帝王亲自来猎,实则一个畜生礼法,哪里就能够让帝王冒着危险前去,不过是侍卫在一旁拿箭矢对着,皇帝指派而已。

而眼下的意思是,永乐帝亲自出手了?

永乐帝神情如往昔,根本看不出喜怒。静妃在华辇里等了许久,立刻爱娇的迎了上去,娇滴滴道:“陛下可算是出来了,臣妾可在这里苦苦守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

永乐帝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未搭话,沈妙瞧得清楚,叶茂才神情如常,卢正淳却是有些隂 鹜。

身后的几个禁卫军将几匹马上拉着的东西“砰”的一下倾倒在地面,顿时引起周围的女眷一阵惊呼。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只巨狮的尸体,上头血迹斑斑,自背上腹部有无数的箭孔,想来也是经过了一场激战。

当即就有朝臣拍马屁,上前恭贺道:“陛下英明神武,乃我大凉社稷之福。”众人依葫芦画瓢,皆是顺着话说,跪下来吟唱追捧。

沈妙也跟着跪下身来,永乐帝示意众人平身。

可是沈妙却并未看到谢景行的身影。

众人平身以后,卢淳正突然开口道:“陛下,怎么只见陛下一人,不见亲王殿下的踪影?”

似乎众人这才想起睿亲王不在。

永乐帝紧紧盯着卢正淳,目光冷如寒冰,道:“睿亲王受伤,已经从另一头回城医治。”

众人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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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正式进入糖屎情节╮(╯▽╰)╭

第二百零二章 伤

沈妙登时就是心一紧。

但凡谢景行能稍稍掩饰些,大约都会逞强表现的若无其事,总归永乐帝不会在卢叶两家人面前说出“睿亲王受伤”这件事。而此刻永乐帝几乎都没有隐瞒,是不是已经说明,这件事已经严重到瞒也瞒不住了?

季夫人站在沈妙身边,立刻就握紧了沈妙的手,大约也是怕沈妙心急,还反过来劝她道:“这狩猎场上难免有摩擦,大约是不小心伤了哪里,有那么多护卫护着,应当是没有事的。”只是面上却越发的担忧了。

沈妙不想让季夫人也跟着自乱阵脚,便应和了她几句,心中却不这么想。永乐帝既然让谢景行先出城去,不让谢景行暴露于这些臣子面前,那么谢景行所受的伤,定然也不会只是“小摩擦”那么简单。

她四处扫视了一番,没有谢景行铁衣他们,也没有高阳,心中就更急了。

永乐帝似乎也不想多言,便是猎到了这头雄狮,神情也未见有多高兴。众人猜测睿亲王的伤势,却也晓得永乐帝这回是不高兴了,谁都知道睿亲王和永乐帝手足情深,不管睿亲王的伤势严不严重,总归二人一起去禸 场,受伤的却是睿亲王,永乐帝心中定然不大高兴。因此也没有人敢这会儿触霉头去跟永乐帝说话,就连静妃也收起骄纵,小心翼翼的服侍在一边。

既然雄狮已经猎到了,众人自然不必再留在狩猎场。永乐帝要回宮,诸位臣子家眷也要各自回府。在众人都小心翼翼的时候,卢正淳偏偏还若无其事的问起永乐帝六十年祭典的事情,永乐帝平日里对卢正淳到底还是存了几分颜面,今日却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那不悦的态度臣子们心知肚明,纷纷窃窃俬 语,卢正淳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好似还有些高兴一般,衬得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实在恐怖极了。

沈妙也要赶紧回睿亲王府,她记挂着谢景行的伤势。季夫人和季羽书也想要去,沈妙摇头道:“这事情尚且未曾弄清楚,只怕没那么简单,姨母和羽书现在过去,反倒容易被人钻了空子nad1(我先回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姨母和羽书等殿下好一些的时候再过来。”顿了顿,又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季羽书和季夫人虽然不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究竟是什么,却到底也是在皇权漩涡中打过滚的人,慢慢的也摸出沈妙话里的味道来。季大人倒是对沈妙的话深以为然,季羽书和季夫人便不再闹着跟着去。

几人分道扬镳,沈妙和莫擎一行人立刻马不停蹄的往睿亲王府赶。八角和茴香安慰沈妙:“夫人且放心,主子的武功不弱,一般人想要伤他也是不能的。也许这正是主子的计划,用来混淆敌人的试听。”

沈妙摇头:“我心里感觉不好。”岂止是不好,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揪着她的心一般,这感觉让她觉得不安极了,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睿亲王府,看谢景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八角和茴香面面相觑,不做声了。

等到了睿亲王府,沈妙下了马车就直接往府门里走,门口的护卫连忙放行,沈妙一脚踏进去,却发现府里安静的出奇。

若是往常,唐叔便也早早的就迎了上来,唤着夫人回来了又送甜汤什么的,今日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沈妙心里一急,二话不说就往院子里走,恰好瞧见院子里,唐叔站在屋门口来回踱着步,倒是一副愁容的模样。

沈妙心里“咯噔”一下,唐叔恰好也瞧见了她,沈妙立刻上前,也没跟他说别的,张口就问:“他怎么样了?”

“殿下他伤的很重,高公子正在给他医治。”唐叔愁容满面的叹了口气:“我还许久没见过殿下这样了。”

沈妙想了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甫进屋,便感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谢景行身边的铁衣也在里面,沉默的在一边拧着帕子,那盆里的鲜血足够令人触目惊心nad2(高阳眉头紧锁,看见沈妙进来微微一愣,随即便道:“你…。知道了吧?”

沈妙快步走到床头,谢景行双眼紧闭,脸se 如纸,嘴唇正是苍白。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