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将门毒后 第 99 节

作者:未知书名:重生之将门毒后更新时间:2021/02/11 19:35字数:6532

  

倒像是本就是为你做的一般,既然合身,也不必脱下来还我,就当是我送你便是。”

沈妙说的是送衣服,到又不像是送衣服,仿佛是在恩赐个什么东西一般,饶是唐叔自来圆滑,今日都被沈妙莫名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沈妙走后,才看向罗潭。

罗潭吐了吐舌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转身也跟着走了。

季夫人有些惭愧的看着李楣和李恪:“王妃这些日子都艹 心着亲王的病情,大约是有些敏感,还望你们二人多多担待一些。”

“拳拳之心,自然可以了解。”李楣微笑。

“那我们先到里头说罢。”季夫人笑道。

季羽书也看向李恪,犹豫了一下,道:“李兄,请。”

沈妙回到屋里,惊蛰谷雨看见她回来,先是惊喜的迎了上去,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奴婢们都焦心急了,只怕您有什么不好。”

待看清楚沈妙一身狼狈,二人又不约而同的愣住,惊蛰问:“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沈妙衣裳脏污蓬乱,而且神情难看的出奇,仔细看去,似乎还有几分失魂落魄之感,倒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还是谷雨机灵,道:“夫人,奴婢先去给您放些水,您先洗洗身子,再喝碗热粥,左右殿下已经无事了,您休息好了之后,再慢慢的想事情也不迟。”又拉了惊蛰,去给沈妙放热水去了。

热水放好后,沈妙打发走两人,自己坐在木桶里,那水温温热热正好,这会儿沈妙却觉得凉如冰雪。

楣夫人怎么会出现在大凉呢?又怎么会隂 差阳错的成了谢景行的救命恩人?她忍得千辛万苦才没有在乍见楣夫人一面之下就将她杀了,也是因为这是睿亲王府,她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举动。

可是再怎么忍,今日她有些异样的模样还是落在了众人眼中,旁人会怎么想她,都不得而知。只怕这些人这会儿都在心中猜疑,她是善妒还是怎么的,可是沈妙更想要弄清楚,楣夫人怎么会来大凉?

前生沈妙去秦国做人质,回来的时候楣夫人已经进宮了。听闻说楣夫人是傅修宜东征途中遇到的臣子女儿,可如今傅修宜尚未东征,自然是无法遇到楣夫人的,而楣夫人眼下却到了大凉。

难道前生楣夫人也到了大凉?按照这个时间来算,楣夫人还未遇见傅修宜,就已经提前遇到了谢景行?

那楣夫人最后为什么又会成为傅修宜的宠妃,为什么会到了明齐……莫非,这也是谢景行的意思么?沈妙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前生她和谢景行是没有相遇的,更没有随着谢景行来到陇邺。谢景行也没有来到明齐的朝贡宴,沈妙是傅修宜的妻子,而谢景行在陇邺也如现在一般昏迷不醒,路过的楣夫人姐弟救了他,接下来他们至少应当不是敌对的关系……那如果楣夫人本来就是大凉人,最后却成了明齐皇帝的宠妃,莫非,她也是探子么?

就像谢景行明明是大凉的亲王,却在明齐的定京里成为临安侯府的小侯爷一样。楣夫人难道是大凉派过去的探子?

可这样的话,楣夫人也没必要为傅修宜生下傅盛,最后还立傅盛做了太子。

她的眉头越蹙越紧,然而比起来,最让她觉得可怕的,就是前生楣夫人和谢景行究竟是不是盟友的关系。如果前生楣夫人是大凉皇室派去明齐的人,不管怎么说,沈妙最后落得的这个下场,都和大凉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永远没法挽回的傅明和婉瑜,那她和谢景行之间又该如何自处?

卦想的出神,沈妙竟是连木桶里的水什么时候冷了都不知道。还是惊蛰心里放不下,过来敲门唤她,沈妙才景行,再一摸水,便也冷得出奇了。她擦干净身体,披上衣服出去,一眼去先瞧见了罗潭。

罗潭凑上前来问:“小表妹,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李楣?”

沈妙道:“为何这么说?”

“你对人一向很客气的。可是对这个李楣却很奇怪,就像当初对常在青一样。”罗潭想了想:“那常在青最后可不是什么好人,莫非这李楣也不是?说起来,总觉得比起常在青,你对这个李楣看起来更不怎么喜欢。”

沈妙一边拿干帕子绞着头发,一边淡淡道:“若我说她是坏人,你信么?”

“她真的是坏人啊?”罗潭一愣:“可是瞧着怎么也不像啊。”

沈妙摇了摇头,不管她说什么,再没有证据前,一切都是白搭

。她道:“你回去吧?”

罗潭怔住:“你不妹夫么?”

沈妙顿了顿,道:“今日累得很,想早些睡了。”

“好吧。”罗潭点了点头:“这几日你也奔波的够久,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不如好好休息,我也不打扰你了。”想了想,又道:“若是你觉得那李楣有什么不对,也可以跟我说,这大凉里,就只有咱们骨子里还有相同的血啦。”

等罗潭走后,沈妙便冷了脸se ,对惊蛰道:“把莫擎给我叫过来。”

她鲜少有这般郑重其事的时候,尤其是今日,竟还带着淡淡杀气,直让惊蛰和谷雨都不敢多问一句,二话不说就出门去寻人了。

莫擎很快就走了进来,沈妙让人把屋门关紧,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问莫擎:“那对姐弟如今住在府里什么地方?”

莫擎还以为沈妙有什么要事要吩咐他,闻言稍稍一怔,就道:“住在偏院一处空了的屋子里。”

“你替我杀了他们。”沈妙道。

莫擎呆住。

从跟了沈妙开始,沈妙的处境莫擎一直看在眼里,几乎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也不过分。时时有人算计,处处有人放箭,这样的环境下,沈妙从来都没有吃过亏。她吩咐莫擎做这做那,其实很多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像今日这样,直接说“你替我杀了他们”的,还是头一回。

莫擎看向沈妙,踌躇半晌,还是问道:“夫人,他们……”

“他们和我有仇,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二人不除后患无穷,你替我杀了他们。”她道。

莫擎还未会回答,突然听得窗外传来一声:“这可不是良策。”

二人回头一看,却见惊蛰走的匆忙,连窗户也没关上,恰好这会儿傍晚天黑,窗户前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却是裴琅。

沈妙示意他进来,裴琅走进来,看了一眼莫擎,对沈妙摇头道:“贸然杀人,非是良策。”

沈妙冷冷的盯着他,楣夫人的出现,让她回忆起了过去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连带着对于裴琅也没有好脸se 。

裴琅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还是开口道:“那对姐弟如今住在亲王府,如果眼下你杀了他们,于情于理,亲王府都脱不了干系。偌大一个亲王府,护卫无数,连一对姐弟的性命都保护不了,你以为旁人会相信么?他们只会说这是亲王府的人下的手。”

“其次,今日你在外头做的事情太过了,你大约不知道,外头都传言你嫉妒李楣美貌,而对她故意刁难。之前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眼下听闻你与他们姐弟二人有仇,却是明白了。既然你与他们有仇,不该表现出来,一旦表现出来,还被其他人见着,若是这对姐弟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你。”

“第三,你找莫擎替你杀人,说明此事你对别人并不信任,包括睿亲王的手下。可是莫擎真的是这府里其他侍卫的对手?就算莫擎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一般被抓,睿王势必要问你原因,你让莫擎出手而不告诉睿王,必定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理由

。被发现的话,你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所以,此计并非良策。”裴琅一口气说完。

沈妙盯了他一会儿,半晌突然笑了,她道:“裴先生,你永远都这么理智么?”不等裴琅说话,又冷笑一声:“也是了,若你不理智,不超然,又如何居于人上。”

裴琅有些听不明白她的话,只听沈妙又道:“你说的没错,的确如此,我不能在亲王府里贸然杀人,况且,就这么便宜的让他们简简单单的就死了,也实在太便宜了这两个人。”

莫擎不语,沈妙对他道:“你出去吧,先替我好好查清楚,我要将这对姐弟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事无巨细!”

莫擎应声离去。

沈妙深深吸了口气,仇敌就在眼前,却不能现在就动手,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实在是难受,惹得她几乎想要迁怒于人。

莫擎应声出去了。裴琅瞧着沈妙,思索了一会儿,问:“你对这对姐弟倒是怨气很深。”

沈妙冷笑:“何出此言?”

“没见过你一来就要人命的。”他有些探究的看向沈妙:“说明你的心中对她们存有忌惮和提防。这对姐弟……很厉害?”

沈妙心中一跳,看着面前的裴琅,心中倒是又生出一股气来,就问:“裴先生总是这么能摸清楚旁人的心思,那你知不知道为他们与我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愿意告诉我么?”

“他们欠我两条收不回来的性命。”沈妙道:“就算杀了他们一万遍也不足以补偿!”

裴琅被沈妙眼中显而易见的凶厉惊了一惊,他道:“我可以帮你。”

沈妙盯着他:“我凭什么信你?”

这话说的让裴琅有些意外,前些日子,他明明感觉沈妙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似乎也释然了一些东西,总觉得二人的关系似乎可以不像从前那样紧张。可是今日的沈妙,却像是一只竖起浑身刺的刺猬,尖利的防备着,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疏远。

仿佛他们是敌人一般。

裴琅知道这定然与那对姐弟有关。他思索一下,又问:“听说那对姐弟是大凉中人,过去你应该从来没有来过大凉,也没见过他们二人,怎么会与他们结下这样深的仇怨?”

“裴先生,”沈妙打断他的话:“能告诉你的话,我全都已经说清楚了。我对这对姐弟是什么态度,你也一清二楚。我不奢望裴先生能在其中为我出谋划策,但是也请裴先生不要插手阻拦,更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裴琅的心中,突然也生出了一种难堪的愤怒,他也有一身傲骨,本愿意闲云野鹤一生,却被沈妙用流萤撺掇着进了朝廷,成了傅修宜的人,又莫名其妙成了奷 细,远走异国。而一腔真诚却被当做不怀好意的揣测,他也有掉头就走的冲动。可看到沈妙冷漠的眸光时,却又觉得发不出火来。

仿佛一见到她,便会有莫名其妙的愧疚袭来。

他梗了梗,道:“你这是不信任我。”

沈妙冷道:“我谁都不信

。”

裴琅走了,沈妙在坐回桌前,仿佛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只觉得浑身脱力的很。

李楣李恪,以这样的身份居住在睿亲王府,杀又杀不得,却只有先将他们困在这亲王府里,大仇一定要报,否则,她就不配曾为两个孩子的母亲。

正想着,惊蛰推门走了进来,对沈妙道:“夫人,殿下刚刚醒了,要见夫人。”

沈妙一愣,面露复杂之se ,片刻后道:“我知道了。”

大凉皇室、谢景行、楣夫人姐弟,这其中可能有的关系都被沈妙猜测了个遍,越是深入想,越是觉得可怕。若是那些可怕的猜想尽是事实,沈妙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楣夫人的出现扰乱了她的计划和心绪,她连谢景行也难以面对。她怕被人看出她心中的怨恨,也怕谢景行证实她心中的可怕猜想。

寝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在各自忙碌着手中的事情。谢景行醒了,也有更多值得主意的地方,病情更需要好好养护。高阳正提着药箱从里头走出来,瞧见沈妙也是一愣,道:“他刚醒来,早晨醒过一次,问起你。伤口还未好,你顺着他。”

沈妙应了,推门进去。

谢景行只穿着中衣,披着外裳,半靠在榻上看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这些日子他看着清瘦了些,轮廓反而更加分明。安静的时候,倒是如哪家偏偏贵公子,骄矜优雅的翻着书,根本看不出来前几日还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沈妙想要进去,脚步方踏出一步,却又有些迟疑,仿佛踏出这一步,就要面对她不敢面对的问题。她惧怕得出的答案,本能的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然而人生没有能永远逃避的过的问题。

谢景行目光未抬,淡淡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沈妙一顿,握紧拳,慢慢走了进去。临近榻前,才坐了下来,道:“还好吗?听唐叔说你已经醒了,想着你要休息,也就没有打扰了。”

谢景行大约身子还未全好,嗓子也还沙哑着。他却突然勾唇一笑,也不知是什么语气,道:“有意思。”

沈妙看向他,他的目光还落在书上,声音有些冷意。

“你不敢看我?”

“怎么会?”沈妙微笑:“是不是病糊涂了。”

谢景行也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他“啪”的一声合上书页,将手中书籍随手扔在一边,转过头来,自沈妙进来以后,第一次看向沈妙。

他的目光锐利,却又带着几分隐隐的微怒,他问:“沈妙,是不是我不让人叫你,你就根本不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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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哥哥的重点永远是脑!婆!又!不!来!看!我!伐!开!心!

质疑谢哥哥人品的自己去把简介读三遍╮(╯▽╰)╭

第二百零八章 质问

“沈妙,是不是我不让人叫你,你就根本不会过来?”

屋子里的气氛冷凝,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锋,脸se 虽然苍白,气势从从来不微弱。

沈妙道:“你想的,实在太多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谢景行问。

沈妙摇头:“没有。”要怎么说呢?平心而论,这一世和上一世截然不同,谢景行也未必真的会和楣夫人有什么牵扯。可是将傅明和婉瑜也扯进来,她没有办法理智而超然的去看这种事情。

如果她对谢景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那或许就简单得多☆怕的就是感情里掺杂了别的东西,恨不是恨,爱不成爱,最后反倒滋生出无数的恐惧,连直面问题的勇气都没有。

谢景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沈妙怕被窥见自己一些隐秘的心思,就道:“你身子既然好了,就应当多休息,夜里很长,服了药,早些睡吧。”她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去。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走吗?”谢景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带了几不可见的委屈:“这几日听闻你都并未来看我。可我睁开眼的第一时,却想着你一定吓坏了。”他扯起嘴角,垂眸道:“是我自作多情。”

沈妙什么话也没说,推门走了出去,走了几步远后,蓦地停下脚步。

谢景行一定会发现她的异常的,他那么敏感的人,如果发现了,她的秘密根本无法解释。常在青一事,到底是关她的家人,可是这李楣姐弟却和她从来未曾见过面,而且还是谢景行的恩人。正因为眼下全陇邺的人都知道了,所以李楣姐弟就更不能出事,而一旦怀疑到她的身上,甚至会给睿亲王府泼来脏水。

一边是可能招来的祸患,另一边是想要将前世的敌人尽快铲除,让他们多活在这世上一刻对沈妙都是折磨nad1(还关系到谢景行,沈妙觉得,来到大凉这么多日子,她终于遇到了自己最大的劫难。

八角端着空了的药碗过去,瞧见沈妙一愣,道:“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陪着主子多坐一会儿么?”

“不必了。”沈妙道:“你们照顾好他。”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两日后,莫擎带着打听到的消息来到沈妙面前。

他道:“这对姐弟是钦州人士,是一户商户人家的儿女,不过是抱养来的。这家商户夫人死得早,老爷不久前也病逝了。临死前告诉他们二人非是亲生,安葬了养父,他们就来陇邺寻亲来了。不过并没有什么线索。”

“不可能。”沈妙站了起来。

莫擎道:“能打听的消息只有这么多,属下让人在钦州那头也打听,街坊邻居都知道,是从小看着这对姐弟长大的。”

“你确定李楣没有去过明齐?”沈妙指甲不自觉的嵌进掌心。

“她从来没出过远门,这是第一次离开钦州以外的地方。”莫擎道。

沈妙闭了闭眼。

“这两日李楣李恪二人都在亲王府,偶尔去季府陪季夫人说话,并未作出什么事情。”

沈妙问:“那他们,有没有见过殿下?”

“这倒没有。没有通传,谁都不能亲自见殿下的,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行。”莫擎回答。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关注这对姐弟,一有动静,立刻告诉我。”沈妙道。

莫擎应声退下。

莫擎离开后,沈妙坐回椅子上,渐渐沉了目光nad2(

莫擎既然是打听,就一定不会错过蛛丝马迹,这样的情况下却打听出出来这样的消息,要么就是这一世和上一世果真不一样了,从明齐的臣子千金突然变成了大凉的商户女儿,实在是很奇怪。要么,就是这对姐弟太会隐藏,身家清清白白的,一点儿蛛丝马迹都瞧不见。

这样一来,她就算对季夫人说这两人居心不良,也无人相信≡小在钦州长大的商户姐弟,第一次来陇邺是为了寻亲,说是要谋害亲王府,谁能信呢?

她起身,本来想谢景行,可是一想到李楣姐弟如今还以谢景行恩人的名义自居着,前生大凉皇室和李楣姐弟可能有着的联系,便又觉得难以面对。

那一步终究还是没踏出来。

……

未央宮。

显德皇后听着面前的宮女将话说完,终是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些轻松地笑意,道:“既是醒了,总归是有惊无险,来人,去将本宮匣子里的两只百年老参送去亲王府,让亲王补补身子。”又忽而想起了什么,道:“皇上可是知道此事了?”

“陛下已经晓得了。”宮女笑道。

“正好,本宮与他说一说这事。”显德皇后就要起身。

那宮女却犹豫着道:“陛下此刻正在静妃娘娘那里……大约在庆祝……”

显德皇后的动作一顿,随即温和笑道:“如此,本宮也就不必去了。”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不过,娘娘,奴婢之前听闻亲王殿下醒来一事时,还听到一些夫人在议论,说……”

“说什么?”

“说亲王妃似乎不怎么喜欢那对救了亲王殿下性命的姐弟,表现的十分刁难nad3(或许是因为妒忌对方的美貌更胜于她,或许是根本就不希望亲王殿下得救……”说到最后,声音却是渐渐微弱了下去,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大逆不道。

“胡说八道!”显德皇后厉声喝道:“亲王妃怎么会不希望亲王殿下得救!”

宮女吓得立刻不敢在抬头了。

显德皇后却是在这一声厉喝之后自己平静了下来,她淡淡道:“想说亲王妃善妒是么?本宮倒觉得,不过是当个恩人,就能掀出这么大风浪,这对姐弟也不是等闲之辈。”

未央宮静悄悄的,无人说话,显德皇后坐在高位之上,眸光变幻,却又显得无比孤独。

……。

一连十几日,沈妙都将自己关在屋里,仔细的思索着两全其美的办法,然而无论她怎么想,都不能确定不留后患。李楣姐弟这一世出现的这个契机,将他们二人摆在了一个十分敏感的位置,几乎是天然的屏障,沈妙是怎么也动不得的。

而这十几日,她也在刻意的躲避谢景行。因为每每面对谢景行,脑中就会有无数的猜疑。倘若前生李楣姐弟真的和谢景行有关,沈妙是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谢景行,只怕他们夫妻的缘分也必然走到尽头。

因为隔着婉瑜和傅明,她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

这一日早上,沈妙醒来的时候,神情十分难看。惊蛰和谷雨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问了几遍,沈妙只敷衍了过去,心中却惊疑不定。

昨夜里,她整整做了一夜的梦,梦见在定京的坤宁宮里,婉瑜和傅明正在她面前吃果子闲谈,说着说着话,婉瑜和傅明却同时开始嘴角流出鲜血来,她惊慌失措的却找太医,一抬头却见楣夫人和傅修宜走了过来,傅修宜让人捆住她,将生死未卜的婉瑜和傅明也与她一同丢弃在宮中,然后一把大火将坤宁宮烧了个干净。

熊熊大火舔舐着坤宁宮,很快将婉瑜和傅明卷了进去,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却见楣夫人浅浅笑着,对她道:“你输了。”

沈妙从梦中猝然惊醒,夏日的太阳便是早晨,也几乎有了正午的炎热,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沈妙出了一身冷汗,全身上下都是汗涔涔的。然而婉瑜和傅明绝望的神情却充斥着她的脑袋,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她刚出院子,却迎面瞧上了正往外头走的李楣。

李楣瞧见沈妙,立刻停下脚步,对着她行了一礼。

沈妙暗了暗眸子,每当遇到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她都要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意。尤其是昨夜里的那个梦,几乎让她现在都忍不住伸手将对方掐死,拢在袖子中的指尖刺着掌心,发出微微的疼,才让她有些清醒过来。

沈妙看了一眼李楣,道:“李姑娘,这是打哪儿去?”她的语气生硬,带着某种奇怪的意味,那是再如何掩饰都掩饰不了的。

李楣笑道:“亲王殿下醒了,今日召见我们姐弟二人过去。二弟已经先过去了,民女也正打算赶过去。”又有些惭愧的看着沈妙:“在府上叨扰多日,今日见过亲王殿下后,民女二人大约也该离开的了。王妃娘娘照应我们许多,还未曾说一声感谢。”

沈妙心中冷笑,她可从来没有让人“照应”过这二人,想来应当是季夫人的主意。加之这府上上上下下都看在他们救了谢景行的一条命,所以才对他们二人多加客气。

“怎么就说离开的话。”沈妙不咸不淡道:“我们还未好好‘报答’你们。”

李楣摇头:“我们是来陇邺寻亲的,亲王殿下既然已经好了,我们也该离开。”

沈妙扯了扯嘴角,连笑都不屑于应付。是不是寻亲,沈妙对李楣实在是不能相信,谁知道他们来陇邺做什么呢?

李楣却是看着沈妙,突然轻声开口道:“王妃娘娘,民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王妃娘娘,娘娘似乎并不喜欢民女。”

这话到底是说出来了,沈妙对李楣这样的态度,几乎是有些显而易见。对于救了谢景行的恩人,除了回来当日见过一面之后,沈妙就没有再见了。沈妙行事妥帖而温和,必然不是忘记,而是有意为之,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却是让人疑惑。

“我的确不喜欢你。”沈妙昂着下巴,她可以对自己的敌人虚以委蛇,却独独不能对楣夫人做到这一她想要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恨,若非是为了睿亲王府,若非是无法同谢景行解释……。她轻笑一声:“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李楣疑惑的看着她,那一双妩媚的眼睛里尽是不解,仿佛还含有几分率真似的,和沈妙记忆中的轻蔑判若两人。

“本能。”沈妙冷冷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惊蛰和谷雨从李楣身边走过。

李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也离开了。

而远远站着的沈妙瞧着她的背影,面se 冷凝如冰。

惊蛰和谷雨一句话也不敢说,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是觉得,沈妙面对着这个陌生的楣夫人的时候,似乎就会变得很可怕。那种可怕……是她们从前在沈妙身上所没有体会过的。

“就要离开了?”沈妙低低自语了一声,随即冷冷道:“走得了吗?”她转身:“把莫擎给我叫过来。”

莫擎很快就来到了沈妙屋里,道:“夫人,属下正有一事想要禀告。”

沈妙道:“你的事情先放一放,我有更重要的事。”

莫擎疑惑:“夫人请说。”

“你替我,杀了李楣和李恪。”

莫擎愣住。

沈妙道:“我想了又想,这件事情虽然不妥,也许会给睿亲王府招来祸患,但是如果这两人留着不死,反倒是更大的变数。我宁愿背上其他的罪名,也不愿意让这二人还活着,未来成为更大的祸患。这两头狼现在爪子还未长齐,长齐了,再想宰杀就没那么简单。”

“我不想去考虑这件事情周不周全,只想问你一句,你能不能想法子杀了他们?”沈妙低声问道。她的声音在这屋里盘旋,仿佛来自地狱,却带着深深的坚定。

婉瑜和傅明的梦提醒了她,不能优柔寡断,既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先杀了再说。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现在这对姐弟既然只是商户儿女的身份,杀了他们麻烦也会小得多,若是他们之后再给自己找个什么依靠,那时候反倒是更难。

况且李楣今日也说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离开睿亲王府。离开之后去哪儿,去更能庇护他们的地方?沈妙以为,杀人的时机也要讲究,不能再拖了。李楣李恪活着一日,她心中就无法释怀,更会因此而怀疑谢景行。

在前生和今生的选择上,她选择现在就杀了李楣和李恪,至于大凉皇室前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se ,她不想追究了。这是她为了谢景行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唯一的让步。

莫擎突然跪下身来,道:“恕属下无法做到。”

沈妙盯着他。

“属下想与夫人说的正是这件事。刚刚打听传回来的消息,李楣姐弟二人要寻得亲人是当朝丞相叶茂才,李楣姐弟是叶夫人的儿女。”莫擎道:“叶家已经派人来了。”

沈妙踉跄着退后一步,道:“你说什么?”

“属下有负夫人所托,望夫人责罚!”

屋中沉寂了许久,莫擎迟迟不敢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能想象得到沈妙眼中的失望,而那种无力让他没有脸面去看沈妙是什么神情,仿佛自己根本无法承担这份无奈。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妙的声音才从头上传来,她的嗓音苍凉、疲惫,道:“不怪你,他们有备而来,而我心志不定,犹豫了才会错失良机。”

“不过。”她的声音又突然转厉,仿佛利刃从宝鞘中出现,锋利而杀机重重,“就算有叶家,这两条命,我也非要不可!”

陇邺和定京不同,定京地处北方,风景最盛的是冬日,银装素裹最壮阔,陇邺地处南边,最好时节是夏时,夜凉如水,星如银河,风花雪月最琳琅。

院落是最偏僻的院子,却也抵挡不了好夜se ,一壶清茶,一局棋子,便似有了最满足的东西。青衫男子月下独饮,仿佛在山林中生长出的青竹般出尘。

沈妙来到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裴琅坐在石桌前,一边喝茶一边下棋。他其实时常这样的,当初就算是做了国师,性子瞧着还是如从前一般冷淡。沈妙一直觉得,傅修宜让裴琅进入朝堂其实并不见得是什么好的决议,裴琅这样的性子,更适合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他看书,爱圣人,喜欢下棋,花艹 竹子,各个都是风雅之事,偏偏做的却是朝堂倾轧,各自为营的手段。

“裴先生。”沈妙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裴琅抬眼看到是沈妙,略微有些意外。那一日沈妙不留情面的将他们两人的关系划开,便是裴琅再如何容忍,到底也是个男子,有自尊心,这些日子都未曾主动过来找过沈妙。而沈妙更不是会主动低头的人,眼下出现在他面前,裴琅的新潮也有些微微起伏。

“裴先生之前说会帮我,这句话如今可还算作数?”沈妙却不打算与他交心或是下棋,直接单刀直入的问。

“你说的,是哪一件事?”裴琅放下手中的茶杯。

“所有的事,不过眼下的这一件,是我想要李楣姐弟的性命。”

“这很难。”裴琅苦笑一声。

“比你想象的更难,”沈妙道:“这姐弟二人和叶家搭上了关系,说是叶茂才的儿女,大约很快就要变成叶楣和叶恪了,单纯的暗下杀手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却不能放过他们。”

她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也就是说明,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这姐弟二人的性命。

裴琅蹙眉:“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他们的性命?”

沈妙笑容有些泛冷,她道:“不是每件事情都一定要有答案的,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别的问题为什么。我都找不到答案,又怎么能告诉你?”

裴琅看着桌上的棋子,半晌一笑:“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继续问你原因,可是,你想要我做什么。”

“杀人的事情你不在行,可是,我知道你的本事。”沈妙道:“既然已经变成了叶楣和叶恪,要对付的人就成了叶家。我要对付的是叶家,在朝堂之中如何让一个家族倾覆,没有人比裴先生更明白了。我要你,做我的幕僚。”

裴琅一怔,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虽然跟在定王身边,可是也只是出谋划策政事,并没有倾覆敌手的经历。你如何说出此话?”

沈妙微笑,心中却想着,她自然是知道了。裴琅光风霁月,看着温文尔雅,手段却是截然不同的狠戾。傅修宜刚登基的时候,周王的人马虎视眈眈,试图卷土重来,最后可都是败于裴琅之手。

“我只问你,你帮还是不帮?”沈妙问。

裴琅沉吟着:“叶家如今在陇邺的格局很是微妙。大凉皇帝有心要利用叶家来对付卢家,叶家没有子女,所以才更好控制。但是如果多了一双子女,格局就要重新打破了。”

“叶家也许会倒戈,也许会和卢家相争,也许会联手皇室对付卢家,叶楣和叶恪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微妙的皇室对待叶家的态度,也会影响到叶家对待皇室的态度。而在这种时候,皇室不宜轻举妄动,所以会对叶家更加客气。而你是睿亲王府的王妃,睿亲王是皇帝的胞弟,和皇室是绑在一起的。你想要叶家姐弟的命,大凉皇帝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沈妙盯着他:“我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我要你想的办法是,皇室主动出手对付叶家。”

“谁先动谁就输了,皇室在观望,叶家何尝不是。如果你一定想要叶家姐弟的性命,首先就要在叶家寻个错处,拿住叶家的把柄,最好是挑起叶家和皇室的纷争。”

沈妙问:“那卢家呢?”

裴琅怔住。

“若是我让卢家和叶家挑起纷争,又如何?”

裴琅摇头:“你……是想要保全亲王府才会这样想的吧。可是我必须奉劝你一句,两全其美的法子是不可能的。卢家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是不会与叶家主动相争的。”

沈妙道:“我明白了。”

“你真的不惜得罪皇室也要对付叶家?”裴琅皱眉:“如果你真的和皇室对立,那睿亲王与你之间……。”势必要生出嫌隙的,裴琅没有说下去。虽然他也很奇怪,沈妙对叶楣姐弟的态度,竟是不惜同归于尽的刚烈。

叶楣姐弟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沈妙垂眸:“或许是我同皇室没有缘分。”前世今生,都逃不过皇权倾轧的牺牲品。可是那又如何?

“你打算如何挑拨?”裴琅问。

“这正是我要与你商量的事情。”沈妙道。

大凉和明齐是截然不同的战场,对陇邺各方势力并不甚熟络,现在更是知之甚少。她无法坦然面对谢景行,却又不甘心让仇人在眼皮子底下好好活着,想来想去,便是玉石俱焚,也要给婉瑜和傅明报仇的。

而裴琅,就是她唯一的盟友了。

裴琅懂算计,能谋划,朝廷局势的分析他最在行。不露痕迹的污蔑,轻轻松松的挑拨,这位国师才是个中高手。她要和裴琅联手,一定要收割了这两条性命。叶家姐弟背后就算是天大的靠山,她也要连靠山一同扳倒。

这一商量,竟是商量到了深夜。

等沈妙觉出要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只有惊蛰和谷雨陪着她。她回到自己院子,推开门,进了屋,正要脱掉外裳,动作忽的一顿,转过头去,谢景行正抱着胸,坐在她的书桌前,百无聊赖的翻着书。

“你怎么过来了?”沈妙问:“你……能下床了?”

今日谢景行是要见过李楣姐弟二人的,沈妙不想去细想,更不想去看,她怕一看到这场面,就会不由自主的怀疑一些可怕的可能。眼不见为净,却没想到这会儿谢景行竟自己找上门来。

谢景行懒洋洋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道:“这么晚,怎么现在才回来?”

“睡不着,”沈妙道:“在外逛了逛。”

谢景行“砰”的一下将手中的书扔在桌上,道:“哦?不是和裴琅去喝茶小酌了?”

这架势,竟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沈妙心头全是叶楣的事情,皱眉问:“你想说什么?”

“半个月。”谢景行道。

沈妙盯着他。

他也盯着她,目光复杂的让沈妙一瞬间有些心悸,他道:“我醒了半个月,你只过来看过我一次。”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睿亲王府的王妃,是我的妻子。”他道。

沈妙不说话,这根本无法解释。

可是谢景行盯着她,他的目光失望而带着微怒,他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你在和裴琅喝茶下棋。沈妙,难道你喜欢那个书生?”

沈妙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她为叶楣的事情而纠结反复,夜里睡不着觉,因为中间插着一个睿亲王府而不敢妄自动弹,以至于错过最好的时机,无法利落手刃敌人。在这样如泥沼一般的经地里,谢景行居然还能将她与裴琅凑在一堆。她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景行“嚯”的一把将沈妙拽到身前,他拽的狠,沈妙差点跌倒,被他撑着脑后,谢景行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如果我现在要了你,就有关系了。”

沈妙蹙眉,道:“或许我们结盟结的太仓促了。”

谢景行一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或许?”

他蓦地松开手,一下子站起身来,背对着沈妙,淡淡道:“你的心是不是铁打的。你眼里只有利用和筹谋,但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其实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心吧。”他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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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干两碗屎,大概就能发糖了!

第二百零九章 心意

谢景行离开了。

沈妙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惊蛰走了进来,看了看外头,方才她在外屋,里头这二人的声音也没刻意压低,倒是被她一字不落的尽归耳底。这会儿瞧见沈妙脸se 不好,虽然心中忐忑,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夫人,您对殿下太生分了。”

沈妙没有说话,惊蛰又道:“原先夫人还未嫁到亲王府上时,都对殿下比现在要好呢。这些日子瞧着却是故意躲着殿下一般。这病中的人本就格外敏感些,尤其是殿下这一回死里逃生,心中只怕更是微妙,夫人这时候不关心,殿下难免会不舒服

。等明日里夫人好言相劝几句,应当就会没事的。夫人也莫要太过伤心了。”

沈妙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