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 分卷阅读1

作者:河汉书名:永昼更新时间:2021/02/18 10:49字数:1242

  

第一卷年少风云多气节

第1章勾股弦

雉离于罗,积弱尚无为。

天德寺是秣京城中香火最盛的寺庙,从山门到大殿,有一段很长的石阶路,唤作千阶台。香客们要去进香,须徒步登上千阶台,以示心诚。

锦衣少年拾级而上,颇有些心急的样子,常常两阶并作一步跨上。攀到一半,忽听身后人声嘈杂,少年回头一望,讶然道:“嚯!好大的排场!”

约莫是哪个大户人家,前呼后拥了数十人,浩浩荡荡地往千阶台上来。

少年听到旁人议论,才知这是护国上将军的家眷。前几日上将军华义云出师北峪关,要与屡犯边境的革朗开战,其长子华世承也随父出征。夫君和大儿子都赴了前线,华夫人心中牵挂不已,是以举家前来天德寺祷祝祈福。

少年愣神之际,上将军府的众人已离得更近了些,他注意到队伍中有一人,个头十分出挑,走在几名女眷中间,看衣着不像是护卫或家丁,但也没有与上将军的家人亲近,总之站那儿就显得格格不入。

那人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神情,不知是察觉到什么,倏然抬眼四处张望,目光恰好与少年撞上。那眼神警惕而锐利,却是一瞟即过,少年被这一眼瞟得醒过神来,撩起衣袍下摆,又噔噔噔地往上攀去。

在佛像前拜了三拜,少年往功德箱里捐了几文钱,接着便匆匆跑出大殿,绕去后院。

熟门熟路地敲进一间房,少年朗声道:“先生,我来啦!”

“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年逾半百的长者冷言讽刺。

与此同时,破风之声迎面而来,少年急忙侧身,高束的长发甩出一道弧线,右手凌空翻抓,堪堪接住飞到面前的木牌。

“嘿,先生莫生气,弟子近来被看得紧,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呢。看到先生神矍铄,弟子就放心啦。”少年勾着木牌顶端的红绳,又大大咧咧地从案上多拿了几块木牌拴上手腕,再奉上茶,笑嘻嘻道,“先生想我了不曾?”

老爷子喝了茶,仍绷着脸:“就知道胡闹,半月未见你,功课都做了没有?”

“都做完了!”少年恭恭敬敬呈上自己的习题簿,“先生请过目。”

老爷子接过来翻阅,脸se 稍霁。

少年的老师,正是被世人誉为“算圣”的刘洪先生。老爷子学识渊博,博览六艺群书,尤于算术、天象、历法,年轻时曾被授为长史官,后辞官归隐,如今在此地住寺修行。

看完少年的习题簿,老爷子圈出两个错处,加上批语:“回去再仔细想想。”

少年诺诺:“知道了,多谢先生指点。”

老爷子拨弄着手边的算珠:“看你方才进门就去拿题牌,想是等急了吧。去吧,你师兄弟们近来也进步颇多,你且去与他们切磋一下。”

少年早已坐不住了:“先生懂我,那我这就去啦!”

老爷子所说的题牌,便是那些用红绳拴着的木牌。

天德寺后院有一处题牌架,题牌上写的是算圣的弟子们各自出的算术题出题人将题牌挂上,如果有谁能解出此题,便在背面写上解法,并署上自己的名字。答对了,出题人便会批注“正解”,答错了,便会批注“慎思”。

少年最喜欢来看这里的题牌,他拿出笔墨,先找到自己之前出的题目,给答题者一一批注,之后再去找自己觉得有些难度的题目,开始解题挑战。

家里请的教书先生要他学习孔孟之道、治世之学,他学是学得不错,可总有些心浮气躁。他对周易颇感兴趣,对算术、历法之类的更是极为喜爱,可惜他父亲把这些都归为旁门左道,虽不多加拦阻,但也不太苟同。

少年挑着做了几题,看到一块新挂的题牌上写着:今有木长二丈,围之三尺。葛生其下,缠木七周,上与木齐。问葛长几何?

他原本想着,葛长不就是七周乘围么,这有何难?再细一想,觉出不对来。

葛藤自下而上缠木,必是以螺旋之状缠绕,其长度定然不止七周乘三尺的二丈一尺。或是再加上二丈的木长?不,不对,应该另有算法……如此看来,此题确是有意思得很。

少年用树枝在地上写写划划,醉心演算,完全没有察觉这天德寺中陡生异变。

此时前殿已是乱成一团,惊叫声不绝于耳,香客们四散奔逃,慌乱中甚至有人从千阶台上滚落。僧人们想要保护佛堂,却也力不从心,香案贡品被掀翻在地,那头兵刃交接,他们不敢妄动,只能焦急劝阻,默念佛号。

骚乱与上将军府一行人有关,十几名刺客正与护卫缠斗,目标就是上将军的家眷子嗣。刺客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原先潜藏在人群中无从察觉,如今突然暴起,武功俱是十分了得,眼看护卫们难以招架,华夫人等人连忙朝后院躲避。

华将军有一妻二妾,还有三子一女,妻妾都是闺秀出身,手无缚鸡之力,长子华世承随他去了战场,幺子华世源生来体弱,长到十六岁,书读得不少,武功却不行,女儿年方五岁,什么都不懂,已被这情景吓得大哭不止。

倒是次子华苍有点能耐,危急之时,几个擒拿便卸了一名刺客的长剑,并回手给了那人一捅,硬是为众人劈出后撤的道路。

此人便是那令锦衣少年觉得突兀之人。

华苍从进山门就察觉出了不对,苦于一直找不到潜藏之人,这会儿对方全部杀将出来,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刺客迟迟未能得手,也都急红了眼,欲强行攻进后院。当先那人被华苍一记回旋踢中面门,尚未触地便被割了喉,腥热的鲜血喷洒出来,溅了华苍半边脸。

华苍立在院门边,抬起胳膊擦去眼睑上的血滴,手腕翻转,将长剑横在身前。他眼神凶煞,闯进来的几人被他骇得怔了怔,知道他这一关不好过,于是合力围攻。

趁华苍被缠得无暇分神之际,有一刺客在廊柱上借力,纵身翻过院墙,直奔着华夫人等人而去。华家老三虽是男子,奈何既不能打也不能扛,刺客见华夫人对他万般宝贝的模样,心知这定是华家受器重的幺子,毫不犹豫地朝他下手。

华世源脚下想逃,却被刺客几步追上。

“世源!世源!”华夫人眼看着儿子要被刀尖所伤,急得大叫。

华苍见状,顾不得面前两道刀光,转身来救。

挣扎中华世源摔倒在地,刺客似乎是想活捉,没有立时取他性命。华苍飞掠过来,一声清喝,将那刺客手掌刺了个对穿,同时一脚将地上的华世源踢了老远,避开刺客的攻击。

护卫们显然已经支持不住了,又有两名刺客进了后院。

华苍紧抿着唇,执剑的手微微颤抖,方才赶来救人,后背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