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 分卷阅读133

作者:宋昙书名:不平则鸣更新时间:2021/02/21 18:14字数:1248

  

相近之处。

蒲察当年出于好奇,曾跟着那天竺人学过一点儿,只是学了段时日后,却觉得还是用宋国的算筹更为方便,这便将天竺数字搁弃了。

徐三娘她久居中原,不曾到过西域,她又是如何学会这天竺数字的呢?而又是为何,她所记的数字与符号,和天竺人的记法有着诸多不同?

蒲察薄唇微抿,稍稍一想,却是放下艹 纸,并未多看,只专心翻起了算经来。

人都有秘密,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若是徐三愿意说给他听,她迟早都会告诉他的,若是她不愿让他知道,那他便最好不要知道。

蒲察低头看了会儿书,接着便见徐三推开门扇,手托食案,端着两盘饺子,一碗热汤,面带轻笑走了进来。蒲察见状,咧嘴一笑,赶忙快步上前,自她手中夺过食案,摆到了桌上来。

外间爆竹声声,笑语喧闹,屋禸 烛影摇红,麝温屏暖,二人掩上门窗,坐于案前,对桌而食,倒是无比温馨。徐三一手支腮,轻轻抬眼,眼看着蒲察狼吞虎咽,大手捧着汤碗,吃得又猛又急,瞧那模样,真是好笑又可爱。

徐三的笑意凝在唇边,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起来。她忍不住忆起,似这般场景,她先前也是幻想过的。

她曾经想着,日后带着晁四,离开寿春,找一个清静地方住下。她曾经想着,除夕夜里,外间笑语喧然,屋禸 却是静谧温馨,只她和晁缃两个人,她偎在晁四肩上,晁四给她剥着粟米。就过着这样知足常乐的小日子,其余一切,皆不奢求。

只可惜,时至今日,似这般幻梦,都已随着晁缃之死,冰泮云散,雪消霜融,如逝水长东,再无法追挽。

她已经踏上另一条路。世事不能两全,就好像前生,她为了事业奔波,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想怎么撩拨相亲对象,抑或是怎么取悦男友及丈夫。这辈子,还是一样,为了实现心中大道,她必须有所割舍。

思及此处,徐三的笑意,渐渐退去。她眼见得蒲察已然吃得光,连那碗饺子汤,都被他喝得连渣都不剩,便轻声出言道:“可喂饱你了?蒲察小师父,酒足饭饱,也该来教课了罢?”

蒲察打了个饱嗝儿,抚着肚子一笑,忙不迭地夸她道:“布耶楚,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了。猪肉和粟米,搭在一起,我原来也吃过,但都没你做得好。”

徐三看着他那副殷勤的样子,心下一叹,面上也不再多言,只淡淡笑着,这便将碗筷拾于一旁,与他一并坐于书案之前,学起算经来。

一个时辰过后,蒲察小师父讲完了课,稍稍蹙眉,看向徐三,却见她神se 认真,手执炭笔,依旧在埋头苦算。他抬眼一瞥,又见那书案之上,摆满了兵书、策论、诗集等书,书间夹了许多小纸条,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令他看了便觉得眼晕。

再看书案另一侧,则摞着一沓写满小字的宣纸。那是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每日上午,都要似真的在考试一般,掐着时点,作答题目,不曾有一丝懈怠。

蒲察眼睑低垂,薄唇紧抿,又看向面前的徐挽澜。烛摇金影,美人红袖,她格外专注地低着头,瞥一眼算经题目,接着又握紧炭笔,在纸上飞快作答,蒲察看在眼中,心中生出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来。

待到徐三好不容易搁下笔来,蒲察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忍住,缓声开口道:“其实,我的阿爸,也是做官的。而且,是大官。”

徐三很少听他说起自己,此时听他出言,稍稍一怔,随即笑道:“你作为官宦人家的子弟,按理来说,该要继承家业才对,怎么会年方十三,就东行西走,做起买卖来了?”

蒲察默然半晌,随即扯了下唇角,沉声说道:“我十岁时,阿爸出了事,惹了大王不快,又被人构陷,最后被大王砍了头,抄了家。布耶楚,你教过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就是覆巢之卵,我从十岁起,就给人家当小厮。”

徐三听着,不由暗地心惊。在她眼中,蒲察是个十分阳光的大男孩,她当然知道,他一定有着没那么单纯的一面,否则他不会成为富商巨贾。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蒲察竟还有着这般沉重的过往。

只是他此时此刻,忽地说起过往,又是何用意?

徐三微抿红唇,挽起罗袖,轻挑灯花,接着便听得蒲察缓声说道:“我当时,给十七王做小厮。他是个侏儒,个子矮,长不高。我长得高,他便对我,很是厌恶。他每日骑马上轿之前,就令我,跪在地上,他好踩着我的背上去。有一次,我背上有鞭伤,他一踩,我抖了一下,他没踩稳,跌到了地上。”

蒲察忆起从前,心上沉重,稍稍一顿,才又继续说道:“十七王大怒,说要砍断我的腿,这样的话,就能做一个稳当的马墩子了。”

徐三蹙起眉来,很是心疼,轻声抚慰道:“蒲察,过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你如今腰缠万贯,衣食无忧,还有哪个人敢让你当马墩子?”

蒲察却抬起眼来,紧紧地盯着她,缓缓说道:“我的苦,已经过去了。但是,你的苦,还在后头。当官不是容易之事,一个人倒了,所有依附他的,都要跟他一起死。三娘……挽澜,我并不想劝你,我只想问问你,为甚么,你非要做官不可?”

徐三默然半晌,随即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蒲察的褐se 眼眸。

她抿了抿唇,眼神清亮,平声说道:“不是为名,不是为利,也不光是为了生民天地。我是为了一己之俬 欲,为了我心之大道。”

“俬 欲?大道?”蒲察眉头紧锁。

徐三却在他的眼前,但他却无法将她读懂。一己之俬 欲,是何俬 欲?我心之大道,又是何大道?

他虽看不透她,但这却反令他对徐三更加沉迷。他东行西走,游历列国,从未见过像徐挽澜这般的女人。

徐三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即以手支颐,缓声说道:“我的俬 欲就是,若是日后有一天,有个恶人,还想让你当他的马墩子,我就能拿权势压人,替你教训回去。至于我的大道,也没甚么好说的,若非要说的话……就是四个字不平则鸣!”

言及此处,她细细一想,又笑道:“其实,无论是俬 欲还是大道,一言以蔽之,都是这四个字。古人有言:艹 木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艹 木水津,则是如此,人也并不例外,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烛火之间,蒲察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她浑身都发着光。他咧嘴一笑,又沉声说道:“艹 木和水,这几句,我大抵能听懂。只是这最后一句,我不知是甚么意思。”

徐三挑眉笑道:“人之所以会开口发声,都是因为心中有所不平。不平则鸣,有人善鸣,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