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 分卷阅读197

作者:宋昙书名:不平则鸣更新时间:2021/02/21 18:20字数:1242

  

那小娘子待人接物,果然下过工夫。她这壶里头,装的不是浊酒黄汤,而是极为贵重罕见的名茶。显然她是知道的,徐三酒量不济,三瓯落肚,便要东倒西歪。

二人以茶代酒,言来语往,薛鸾倒不似郑七那般直接,只与她谈风论月,说些寻常杂事,瞧那态度,也算是春风和气。

然而徐三只要想到白日之时,她带着笑意,说自己不知大家门户的规矩,便心中膈应难言,不愿与她深交。

殿中诸宾,把酒言欢,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官家降下旨来,将新科进士,以及平乱功臣,一一许以封赏。郑素鸣平乱有功,升成了正四品的大将军。武官封罢,便是文官。

蒋平钏知书识礼,被封做礼部侍郎,从四品。胡微口齿不清,但也身负才学,被封为从五品的秘书少监,这个官儿,乃是个副职,负责掌管皇家经籍图书。

至于二甲诸人,所授官品,立刻便低了不少。似何采苓这般人物,虽能言善道,却常常祸从口出,若是身担重任,难也生出是非。官家便将其安排进了翰林院,让她做了个正七品的侍讲学士。

反观贾文燕,不声不响,反倒比何采苓高了一等,得了个从六品的官。她这官职,乃是在崔金钗的身边跟随伺候,徐三听着,眼神一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她伏跪于案侧,听过了众人官职,只等着自己的归宿。而这金殿之中,除了她自己以外,几乎人人都对她会被任以何职,心中好奇不已,思量不定。

朝中文武但以为,这小娘子中了状元,又护驾有功,定能被封个好官职。想那蒋平钏,都是从四品的礼部侍郎,这徐三,起码能跟她打个平手。可谁知旨意一下来,这位名高天下的新科状元,竟然只是个从六品的开封少尹!

开封少尹是什么官儿?开封乃是国之首都,开封尹就是开封市长,而所谓的少尹,就是副市长。这个位子吧,说品阶,品阶不高,从六品而已,跟那贾文燕一个等级,说实权吧,到底是个副职,又能管甚么实事?

徐三眼睑低垂,虽说有些意外,却也并不失落。她面se 沉静,提耳细听,便听得圣旨后头,又给她找补了些,虽说只给了她从六品的官儿,却因她救主有功,授了从四品的勋官,号之为“轻车都尉”,其后又赐下不少珍宝御物,以作嘉赏。

徐三不紧不慢,含笑接旨,心里头则兀自思忖起来。

她相信官家说的“好差事”,也相信这等安排,早已过了周文棠的眼。他们将这官职给她,定然别有用意,不然也不会给她授勋,好似生怕她在品阶上受了旁人冷落。

圣旨颁下之后,这殿禸 诸人,对待徐三的态度,大多不如先前那般殷勤了。徐三自地上站起,拂了拂衣上灰尘,稍一抬眼,便见蒋平钏身侧围了不少朝官,一口一个蒋侍郎,对她夸个不休,而自己身侧,却只有几个小官凑了过来,连连道喜。

徐三从容自若,谈笑自如,一一敬酒。她心里清楚,甭管她得了甚么结果,在这样的大场面,她都不能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失落与沮丧。只要她这脸耷拉下来,且不说被旁人瞧了笑话,若是官家瞧见了,多半也要对她不喜。

做人嘛,最要紧的就是平常心。荣辱两忘,大变不惊,这才是真本事。

这夜里杏林宴罢,徐三负袖而行,强抑醉意,迈出金殿,哪知才走了十数步,便被一宮人拦了下来。那宮人引着她迳入偏道,曲曲折折,穿廊过庑,少顷过后,便带她来到了周文棠这小苑里来。

花明月暗,薄笼轻雾,徐三凝住身形,拢袖一望,便见绮窗明灯,映着一人剪影,肩宽背阔,偏又生得窄腰长腿,不是那若即若离的周阿爹还能是谁?

徐三见状,抿唇一笑,大步跨入房中,毫不客气地坐到桌边,手提砂壶,给自己斟了杯温茶。她也不是不愿站着,实在是方才宴上,她饮了些酒,再也撑不住了,只想好生坐下,歇上一会儿。

周文棠施施然掀起衣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徐三趴在桌上,因醉酒之故,面se 稍显酡红,只睁着水灵灵的眼儿,对他轻声说道:“今日我去找薛鸾,想问问薛小郎受辱之事,谁曾想竟碰了一鼻子灰。却不知这事儿闹到最后,又是怎么场的?”

周文棠闻言,轻声嗤笑道:“徐都尉怎么不问问自己的事,反倒对那小郎君如此艹 心?”

徐三含笑说道:“这叫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我既然听了这事儿,便非要听完不可。”

周文棠垂下眸来,沉声说道:“赵婕已死,薛小郎亦死。”

徐三闻言,笑意顿时凝住,心上亦是无比沉重。

其实今日那薛鸾及崔金钗说话之时,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结局。放在现代,这叫甚么?这叫荣誉谋杀。薛小郎遭受强/暴,对于他的家族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而彻底抹掉耻辱的最好方法,就是杀死带来耻辱的人。

徐三抿了抿唇,缓缓坐直身子,只觉得心上被浇了一盆冷冰冰的凉水。

她初入开封府时,眼见得街上郎君,连面纱都不必带。似那韩小犬,出身名门宦族,能文能武,练了一身的腱子肉,与她先前在寿春所见过的平民郎君,全然不是一个模样。

京都繁华,甚至让她生出了错觉,让她误以为她所求的,不被人理解的,遥不可及的政治抱负,伸手可及,并不遥远。

是她想错了。在这吃人的时代,管他是尊是卑,又有谁能幸?

周文棠瞥了她两眼,见她神se 沉重,心上不由轻轻一叹。他稍稍犹豫,却还是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道:“乖阿囡,今日宴上,你做的不错,荣不骄奢,辱不丧志,可嘉可赏。官家虽未曾多言,但也是瞧在眼里,记在心中。”

徐三眼睑低垂,任他摸着头,抚着发,缓缓说道:“这开封少尹,不知可有甚么门道?”

周文棠放下手来,眉头微蹙,扯了下唇,低低说道:“开封少尹,是从六品的官。可开封尹,是正三品的高官。只要你把她拉下马来,你的那个‘少’字,就可以一笔销去了。”

徐三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他,道:“我要怎么将她拉下马?”

周文棠勾唇一笑,缓缓说道:“这就要看徐都尉自己的本事了。一个月,你若没能将她拽下来,那你就做你的开封少尹,等着开封尹老了、病了、死了,抑或是升了官、贬了职,你才能补上她的缺。但你若是将她拉下马来,不止开封尹的位子是你的,更高的位子,或许也是你的。”

他稍稍一顿,又沉沉说道:“离你上任,还有四五日的工夫。你要做甚么,待你回去了,梅岭会交待与你。”

徐三何等聪明,稍一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