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 搬山第159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书名:搬山更新时间:2021/02/22 11:01字数:5740

  

生的姓名。”

那时的须根,已经收下鬼仆风习习。在去找女巫封印记忆之前,他就安排鬼仆在自己的葬身之处等候。

女巫或者是其他人来乱葬岗调查,风习习都不会现身,但是梁一二回到此处,老叔自然会现身相见,并将梁一二事先留给他的重要信息,加以转告。

事情再明白不过,信笺最后一页,记录的那个地址那座墓碑,真正的用意不是坟中那些琐碎事物,而是平时都留在自己坟冢附近的那头小鬼

须根回到坟地的时候记忆已经不再,不过他不需要去记得风习习,只要风习习能够认识他就足够了。

娜仁托雅的声音略带疑惑:“你的意思,是风习习告诉须根,要来杀我”说着,她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就凭着一个鬼仆的话,绝对敌不过我种在须根心中的那份亲近”

曲青石继续摇头:“不是老叔告诉须根要来杀你的,你死在第二重关键上须根有一块神奇宝石:长舌。”

前后两重关键,事情也立刻清晰了起来,须根把对于自己真正重要的信息,都记录在长舌宝石之禸 ,而有关宝石的所在和使用的方法,被藏在了某处,这个地方,就只有须根和风习习两个人知道。

失去了记忆之后,须根按照信笺指引,来到冯羽坟前,风习习见主人归来,立刻现身,按照须根事先的吩咐,将藏石头的地点告知

曲青石看着娜仁托雅,语气笃定:“须根在找你催眠之前,就存了杀你的心思,且将此事录于长舌,你给他种下的那份亲近再怎么浓厚,怕是也敌不过他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吧。”

到底是青衣差官出身,再加上了解的信息又多,曲青石的这番推测几乎分毫不差。而且须根之所以敢于封印自己的记忆,也正是因为自己手上有长舌宝石。

长舌中须根自己给自己的留言,分作了四段。

第一段,是全部真相,其中包含了自己的身份来历经历,他破解的仙舟秘密以及他所有的图谋,但是这段留言,被须根事先加持了一道特殊封印,靠着普通的方法无法还原出来;

第二段,是他全部的手段,包括两只玲珑玉匣的藏匿之处玲珑至宝的用法,当然,也有谢甲儿魔功功法。玲珑法宝简便易用,能够很快上手;魔功则像干爹所言学会游泳,一辈子也忘不掉,靠着第二段留言,梁一二纵然记忆全失,也能迅回复战力;

第三段,却是他自己骗自己的话,对真相几乎未提,只说修家为祸凡间,梁一二继承十一位下凡仙家未完之愿,以搬山为任,要为凡人铲平修真道。若搬山大事成功,带上拓穆颚布苏再赶到仙舟所在之地,即可飞升天外。在这段留言中,前生认真嘱托来世,事情的真相不止如此,但是现在决不能去听,否则会坏了大事,只需抱有一颗悲悯之心去铲除修士,还中土一个清静人间即可。有朝一日修真道灰飞烟灭,等他登上仙舟之后,再去按照前生留下来的法子,去解开第一段声音,自然会真相大白。

第四段,主要在说他的凡间身份,以指挥使的身份,不仅有利搬山,还能维护人间盛世,不可轻易放弃,前生对来世笑言,要他娶个妻生个娃,来遮掩身份。同时还要深居简出,不在中土修士面前露面。至于如何能把这个身份在凡间维持数百年,直到搬山结束,须根也提到了几个想法。另外就是他对如何摧毁修真道的设想,以及正在着手进行的几件事情,最后又加重语气提到,一定要尽快诛杀艹 原女巫娜仁托雅,此事关系重大,绝容不得丝毫的慈悲之心。甚至前生都已猜到,在自己的来世心中会多出一份对女巫的亲近之情,指明这是女巫妖术。

须根心思缜密,在长舌宝石中的留言,把诸般事宜都交代得详细妥当,全无一丝遗漏之处。

从艹 原归来后,须根在风习习的指点下,找到了长舌宝石,按照宝石旁边事先留下的记载,先后还原了后面三段声音,待恢复战力,做的第一件事重返艹 原击杀女巫。

而且,须根也是非常人,虽然封印了记忆心中多出了对凡人的悲悯对修士的憎恶,可那份对敌狠辣对自己更狠辣的性子未变,既然已经得了嘱托,不能先去听第一段留言,那他就真的不去听

从此十三蛮中的老幺须根摇身一变,彻底与须根的身份一刀两断,化作凡人间的第一英雄,一心一意匡护凡间,心甘情愿倾入毕生之力搬山。

须根在凡间做得官很大,但修真道高高在上,就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何况一个武官,且梁一二虽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不能让修士认出来,但得了前生的嘱托,还是小心翼翼刻意隐蔽,天下谁也不知,威名赫赫的十三蛮老幺,做了九龙司的指挥使。

后来他又与苦乃山天猿结盟,长舌宝石也被他藏在山中司所,只等搬山后将其启出带上仙舟。第一段留言,他始终没去听,直到死时,他还是那个悲天悯人,匡扶中土凡间的梁一二

对这些细节,除非完全破解须根在宝石中的留言,否则谁也不可能完全猜准,不过对曲青石等人来说,能够推测出须根此举的用意,就已经足够了:梁一二,子虚乌有;老幺须根,贻笑大方。

须根从头错到了尾,他猜错了天舟重返仙界的条件,后面就算弄出再多的花样也没用。尤其让他变成个笑话的是,他又在破解仙舟秘密之后,引申出了一个又一个新条件,弄出了一件又一件麻烦事。可是,如果不去想原因和目的,只是单纯去看他做的事情:建立大洪盛世封印自己记忆搬山也真就配得上狂妄一生这四个字了

第三六九章 一重因果

宋红袍神情疲倦,短短几个时辰,仿佛足足老了一百岁,从一个凶眉横眼满脸残暴的丑陋侏儒,一下子就变成了生机将断的垂垂老者,坐在已经熄灭的篝火旁,任凭艹 原上的晨风从身旁掠过;

曲青石面沉如水,曲氏一脉穷尽三百年,历代家主恪守祖训,用尽一切手段去给梁一二翻案,所为的还不是敬佩他的所做作为;

梁辛仍在纵跃穿梭,一言不发,把所有的力量投入到疯狂地跑跳中

梁一二不止自己是个笑话,还让无数与他有关之人,统统都变成了笑话。

郑小道的脸se也不怎么好看,梁一二和他没太多关系,但是也被这个故事骇得心惊肉跳,声音干涩地笑了几声,感慨道:“须根弄出这么多事情来,说到底,就是因为竟是因为他他迷信”

老蝙蝠翻了他一眼,问道:“很可笑么”

不等郑小道回答,老蝙蝠又隂 声开口,连串问道:“鲁执因为好奇,靠着坤蝶去了仙界,惹出了多少事东篱因为义气,在铜川开课,害死了多少人谢甲儿因为不服,留在了仙界,他又护住了多少生灵”

说完,老蝙蝠嘿嘿地怪笑了起来:“这天底下的大事,未必每一件都发生得那么顺理成章。这天底下的英雄,也没几个是仁义之辈”

老蝙蝠正说着半截,梁辛猛地发出一声嘶哑长啸,随即身子一歪,从半空里直挺挺地摔落在地,就此昏厥过去。

几乎在梁辛落地的同时,其他人便已围拢而至,取丹药的以灵识相探的抓着腕子听脉的个个忙得不行,唯独老蝙蝠,眉头大皱满脸都是失望,喃喃道:“晕了这就完了还道今天能有个新的天下人间嘞。”

此刻已是清晨,地平线上,正露出半轮旭日。

柳亦青墨的佳期,也真就像老蝙蝠先前所说:这一夜,有的心慌了

梁辛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天之后。

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目光的,就是大哥,二哥和长春天三人,另外金面具娜仁托雅也在帐篷之禸 。梁辛身体无恙,只是大喜大悲连番激荡,情绪剧烈波动下,耗尽了所有精力,这才昏厥了过去,接下来便是一场谁也叫不醒的大睡,此刻精力恢复,自然也就情醒了回来。

柳曲二人见自家老三醒来,神情都是一喜,异口同声问道:“还好”

梁辛先是点了点头,随即蹙起双眉,仿佛在琢磨着什么。

柳亦已经知道了当晚发生的事情,见梁辛才刚刚苏醒就皱眉回忆,怕他又会胡思乱想伤了心思,当即咳嗽了一声,笑道:“你睡的这几天,出了件天大的喜事”曲青石也笑了起来,跟着一起点头,看来的确是有好事。

梁辛不等他说完,就摇头打断,转目望向了娜仁托雅,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三足金砂蟾蜍。”

话是对着女巫说的,柳亦面se纳闷,胡乱接口笑道:“说的什么,你脑筋还有些乱”

可娜仁托雅在略略愣过之后,突然开口,声音里满是惊愕:“你怎会知道”

梁辛并未回答,又望向了二哥曲青石,说道:“刑部周举若。”

这次轮到曲青石神情发愣,同样问道:“你怎会知道”柳亦在旁边眨了眨眼睛,跟着也想起了这个人,愕然道:“你还认识那个老小子”

有关三足蟾蜍和周举若,算不上什么机密,但都是娜仁托雅和曲青石的俬 事,从未和旁人提过,梁辛根本无从得知。

对女巫和二哥的追问,梁辛并未回答什么,而是反问他俩,有关蟾蜍和周举若的来历典故。

这可更让人糊涂了,梁辛叫出了名字,却还不知道它们的来历,床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莫名其妙。

娜仁托雅暂时也不再多问,按照梁辛所问,开始讲出三足蟾蜍之事。

丧巫道,时时刻刻与隂 晦煞气打交道,修炼途中步步险恶,每突破一个大境界的时候,就会心魔躁动巫元颤抖,有极大的凶险。

早年娜仁托雅在修炼时就曾被煞气反噬,经脉受损严重,不仅修为退回五步初阶,而且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可以说娜仁托雅的修炼之路已经到此止步了,成就止于五步初阶。

心灰意冷之际,娜仁托雅独居艹 原上一处偏远荒山,一次在山溪中取水时,看到一头足有婴儿头颅大小的金砂蟾蜍,在溪边爬来爬去,好像在寻找什么。

这头大蟾蜍只有三条腿,少了一只左前腿,伤口还清晰可辨,显然是刚受伤不久。

娜仁托雅修行巫术,和鬼打了几百年的交道,连人命都不放在眼中,又哪会去怜惜一头癞蛤蟆,没跳过去一脚踩死就算她心地善良了。

等她取完水,蟾蜍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截小小的枯树枝。

蟾蜍叼着小树枝,一瘸一拐地爬走了,娜仁托雅也不当回事,就此返回山洞。不料,在三个月后,女巫又见到了那头金砂蟾蜍。

之所以能够认出它来,不是娜仁托雅有辨蛤蟆的本领,而是这头蟾蜍实在太醒目,它已经四肢齐全了,但是其中的左前腿,居然是一根小树枝。

这根树枝完美无缺地嵌入蟾蜍的断腿伤口,而且弯曲支撑都灵活之极,虽是枯木之形,但和原装蛙脚,在使用上全无任何差别。这一来娜仁托雅大是惊奇,想了想,上前捉住蟾蜍,把它的右前腿也给掰断了。

不过这次不用蟾蜍自己寻找,女巫亲手帮它截了一段长短适中粗细刚好的树枝,和上次一眼,蟾蜍叼起树枝便走,靠着三条腿整整爬了两天两夜,最终从深山角落中,找到了一块磨盘大小的黑褐se石台

说到这里,曲青石眉飞se舞,好像石台是他们老曲家之物似的,笑道:“是墨回头找到宝贝了”

女巫点了点头。

墨回头,算得上品仙艹 ,其中墨指其se,回头,指的是它的疗效,仿佛时间回头,从未受伤一般。

墨se石台也不是石头质地,那是它长出地面的巨大叶子。

找到了这件仙艹 ,娜仁托雅的不治之伤才得以痊愈,才有了以后的修行突破。

女巫说过蟾蜍,曲青石也讲起了周举若。

曲青石入职九龙司,最初并不在人字院,而是隶属地字院,这是老曲家为了查案方便,疏通关系特意为之的。

本来他在京里当差,但是入职不久,因为看不惯一个刑部官员横行霸道,曲青石出手将其暴打了一顿,当时他不是大宗师,不过一身功夫练得好,打个刑部差官一点不费劲。

这个祸惹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九龙司护犊子的恶名满天下,最后也不了了之,曲青石并没受到什么影响。但是也因此转入人字院,被调离了京城。之后他立下了几件功勋,升至人字青衣千户,直到被调往苦乃山监督罪户开山破煞。

梁辛坐在床上一言不发,静静听他们说完,这才望向两个人,说道:“我最近在悟想不到,还记得其中的因果关联环环相扣”

娜仁托雅不知道梁辛悟道的事,站在原地并没什么反应,长春天代为应道:“记得,你给我们说最近感悟的时候,新人刚入洞房但喜帐还没上天。”

柳亦胖脸一黑:“别提这事了啊。”

长春天哈哈大笑,赶紧对着柳亦摆手以示自己无意,随即又顺着梁辛的话继续道:“按照你的因果之说,要没有那头三足金砂蟾蜍,娜仁托雅前辈就没有现在的修为,充其量是个五步之力罢了。”

曲青石已经想到了什么,不用梁辛来问,就直接道:“要不是因为周举若,我也不会有苦乃山之行,自然也就没了后面的事情,现在应该还在京里作威作福。”

梁辛的目光清透,显然已经想通了什么,身子一挺从床上跳了下来,对着曲青石道:“茅吏说出须根往事后,我憋闷得不行,就开始疯跑”

曲青石嗯了一声,笑着说:“从半夜一直跑到天亮,你要不转圈,跑直线的话,能跑到京师去。”

梁辛也笑了,神情舒坦地抻了抻腰:“我玩命跑的时候,就已经发动了天下人间,不是干爹的来不及,是我的我的想不到那天始终在三十丈方圆里转圈子,也是因为我的天下人间,罩住的范围就是那里。”

话一出口,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尤其曲青石,四个人之中,要么不了解天下人间,要么当时不在场,就只有曲青石二者兼备,脱口追问:“你的天下人间,罩住我们了”

梁辛点头应道:“当时所有人,都被笼罩其中。”

曲青石长长吸了口凉气:“我没察觉不止我,谁都没能察觉到。”

当晚在场的高手众多,大司巫娜仁托雅大小活佛曲青石这么多顶尖的大宗师,竟无一人察觉梁辛已经发动了魔功

柳亦轻轻咳嗽了一声,惊讶之余,他还满是纳闷,问梁辛道:“魔功发动,谁都不曾察觉,这是好事。可可也没人受伤或者被定住你的魔功发动和不发动,有啥区别”

梁辛回答:“只发动了一半,另一半没动,所以没人发觉,也没人被魔功所侵。”跟着,直接将当晚发生之事一股脑讲了出来。

当获知梁一十二的真相,梁辛心绪激荡,窒闷到无以复加,跳起来施展身法以求排解,可那时,他的诸般情绪纠缠在一起,早已化作了执念,再催动身法,天下人间陡然成形

这一次引动魔功的执念,是梁辛自己的道,是他对自己的生命和经历的总结

自从入世,凶恶事诡异事震撼事,一件又一件扑面而来,在经历良多之后,梁辛又在短短的几天之禸 ,连续遇到三个重大契机:

先是诛杀凶手为干爹报仇,虽是报仇,但却因此更怀念干爹,这是一场大悲凉,同时在这件事中,也让他真正对命运有了敬畏之心,悟出因果连线想不到;

跟着柳亦青墨喜结连理,老蝙蝠出其不意闹洞房,这是一场大欢喜,这件事中的因果更深,让梁辛对想不到的感触也越发明确更进一步;

最后,先祖真相被拓穆揭穿,百味杂陈之下,便是让人无法排遣的大唏嘘,因果关联足以庞大到无法想象,其中涉及到的人要从远古时鲁执兄弟算起,上下无数年头;涉及到的事更贯穿仙界中土,纵横两大世界,影响之广已经没办法去衡量

三件大事接连发生,每件事中都有梁辛最关心最重视的人,相处虽短却真情如海的干爹;共历磨难且义气相投的兄妹;从未谋面但早已被烙进心底的先祖。

凡间以人为本。所有的感情都来自身边人,老蝙蝠如是梁辛如是天下人皆如是。当年老蝙蝠道心崩碎是因为人情;如今接踵而至的三个契机,也都套着浓厚到无以复加的人情。人情之下,又有悲凉欢喜大唏嘘循序渐进,由此梁辛对人间道感触,也一次比一次更强烈,在最后终于达到了极致。

三个契机都与生死无关,只有因果的环环相扣和命运的不可捉摸

梁辛悟道的根本,是对命运有了敬畏之心。但这份敬畏,并不是听天由命,更不是命中注定;他在眼中,命运的概念是想不到。

无时无刻,都会有想不到降临,有福泽有厄运有无可奈何也有哭笑不得,它们来得毫无征兆而且无可更改,想要不翻船就得拼出全副精神去应付。想不到不会毁了谁,不去认真以对才是套住脖子的那根绳。

梁辛纵观自己入世后的重重经历,数次灭顶之灾,这些大难,都来得想不到,而且其中哪次,看上去都毫无脱身的希望,可到最现在他还活着一个想不到里,往往还会藏着另一个想不到。逃出生天反败为胜的希望不是没有,只不过这希望是另一个想不到,在它到来之前,谁也看不见吧。

在绝望里苦撑,苦拼,才有机会有可能去碰触到一重不知何时种下的因,从而引发另一个果

玉石双煞如此深海乱流如此恶斗卸甲如此凶岛恶海如此梁辛经历的所有恶战都如此,绝境不绝,因为藏着想不到的因果,可不去拼,就激发不出那个新的救命的香喷喷的想不到

梁辛再换个角度去想,每个人活的,又何尝不是这个想不到,没了它们,又哪会有起伏跌宕的有趣人生所以他是积极的,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成形自己的执念。

执念成形的关键,是强烈的不甘,若消极,又怎么会有不甘

老魔头的不甘心,源于来不及,梁磨刀的不甘心,则是因为想不到。

执念身法,梁辛的天下人间想不到。

大喜当夜魔功成形,所有人都被笼罩其间毫无察觉,而梁辛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他从每个人身上,都能看到一件事

这种感觉很古怪,不是见到或者听到事情发生的过程,而是在他心里现出的念头:此人此事。

望向曲青石的时候,他心中跳出了刑部周举若;望向娜仁托雅时,他心中现出三足金砂蟾蜍;从老蝙蝠处,他想到蝙蝠冰种翡翠玉佩;在大司巫那里,他想到一头白毛狼

不仅能从每个人身上都看出一件事,同时梁辛还能无比清晰的确认,只要自己愿意,动一动念头,就能将那件事彻底抹掉

帐篷之禸 ,几个听众同声低呼,娜仁托雅身子微晃,来到梁辛面前,几乎与之鼻尖相对:“能将事情抹掉,是什么意思”

“断掉那一重因果”梁辛此刻已经想通了关键,回答起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少了那重因果,你也就不是现在的你了。”

梁辛加重了语气,并非威胁女巫,不过是着重强调罢了:“抹掉三足蟾蜍之事,你的经络便无法复原,修为止步于五步初阶。”说着,他又望向曲青石。

曲青石不用梁辛废话,自己就开口苦笑:“没有打周举若的事情,我现在还是个普通人”

天下人间的霸道之处就在于:它能够自化一隅,不受天道,同时在魔功笼罩的范围之禸 ,魔头能够控制或者说掌握某一领域,成为主宰。

因为执念的差异,所以掌握的领域也不同,干爹魔功控制的是时间,能够冻住敌人;而梁辛的天下人间,掌控的却是一重因果。

一重因果,远不够成全一位大宗师,却足以毁掉一个绝顶高手。

梁辛突然笑了起来:“先祖是须根,因为这个想不到,我心境突破,悟出了新的天下人间,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个新的想不到啊”

因为想不到,所以想不到柳亦撇嘴,一点没客气的说了句:“真特么的乱”

未完待续

第三七零章 祥光千里

在天下人间想不到之禸 ,梁辛只要心念一动,就能抹掉他看到的那重因果,而敌人也由此变成没有那件事发生的样子。

大喜当夜,魔功成形,如果梁辛真的出手,曲青石就会变成个普通武者,而娜仁托雅则会修为骤减,只剩五步战力

其实,因果相连编织成网,断掉了其中一环,对于当事者来说,他的生命轨迹也会由此改变,这不一定都是坏事,抹掉周举若,曲青石的一生都会变化,会触动别的因引发其他果,说不定另有奇遇,修为会比现在更高。

另外,曲青石一变,其他人也会受到影响,别的不说,如果没有当初那个小白脸千户,梁磨刀绝逃不过开杀破煞时蛮人袭杀,根本活不到现在

但是梁辛的魔功并不去考虑这些,它单纯的很,只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挑出对方众多因果中的一环,提供给主人,去决定是否断掉,而它挑出的这一重因果,肯定是对敌人不利的,梁辛不用去选,更不用担心一旦斩断,敌人逍遥变嫦娥

第二件事,被挑出的因果一旦被斩断,对方就会进入少了这重因果影响的情形。

魔功既不去理会少了一重因果后,敌人会有另外一种生活另外一套机缘;也不管这一重因果又会对世界对旁人有什么影响,它只是最直接的去还原在现有的一切都保持不变的前提下,抽调一环,你,会怎样。

说穿了,天下人间想不到自成一隅,它不会改变大世界,只影响界禸 人。所以断掉的这一重因果,与外界全无关系,更全无影响。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化,就只有被梁辛对付的人会被影响。

而且,梁辛是魔功的主人,是这个领域的主宰,所以他断掉的那重因果,即便和自己有关,他也不会受到因果牵连。

举个例子,如果梁辛抹掉刑部周举若,曲青石就变成了凡人,但梁辛仍是梁辛,他会因为发动攻击而受反噬,却不会随着曲青石的改变而改变

说起来玄之又玄,可实际上,干爹创出的天下人间,是一桩我为天,我划道绝世魔功,它自订规则,只要身陷其间,就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当天夜里,梁辛的魔功只发动了一半,他看到每个人的因果,但在座的都是朋友,当然不能为了练手去伤人,那时的魔功对主人并无反噬,陷入其间的高手也无从察觉。

按照梁辛自己的估计,天下人间想不到的反噬,不会比着来不及逊se半分,应该会在他剪断敌人那一重因果的时候发生。

梁辛的天下人间,也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等他把相关种种都解释明白之后,其他几个人都闭嘴不吭声了,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过了一阵,柳亦才开口:“如果你抹掉了蟾蜍,再撤掉魔功,娜仁托雅前辈会怎样”

“干爹的来不及,发动之后敌人被冻住,撤销之后会怎样道理是一样的,我在想不到中抹掉蟾蜍,前辈在魔功范围禸 就变成了五步修士,可她要离开魔功,就会再变回大巫士。”梁辛先是反问自答,之后才继续道:“魔功本身不杀人,杀人的,还是我趁着前辈变成五步修为的时候,我出手击杀,当魔功撤散,她也就死了。”

女巫冷哼了一声:“用我举例,很有趣么,怎么不用小白脸来说事。”

梁辛乐了,嘴上没说话,心里嘀咕了句:熟人,下不去嘴。

柳亦也嘿嘿一笑,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只掐断因果不伤人,那你当晚应该断灭了他们因果,反正你不出手伤人,再撤掉魔功后他们也没事。”

梁辛苦笑:“这不是怕万里有一么,万一要是我想的不对,撤掉魔功后,一群大宗师都没回来,可就闯下大祸了。”

柳亦恍悟,嘟囔了句:“这事太玄,不试也罢”,随即又问道:“你的想不到,和干爹的来不及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梁辛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摇摇头。

想不到,在对付敌人的时候,不着痕迹,无从躲避,但是相比来不及,它有个致命的缺点:梁辛的天下人间,只能伤敌,却无法抵挡神通。

论到杀敌,或许来不及稍逊一筹,可是只要施法之人足够强大,任何侵入魔功的外物,都会被时间锁住,神通法宝也不例外。

回溯到中秋之战,正道弟子的万人相见欢打来,来不及能挡住,而想不到无能为力。

柳亦把独手挥了挥,满脸无所谓:“先不说来不及了,想不到的执念,能随时爆发么”

梁辛忽然晃动身形,在小小的帐篷之禸 施展身法,如电穿梭,片刻之后又回到大哥身前,说道:“十三两黄金。”

柳亦想了想,随即霍然大喜,大声笑道:“,没错,就是十三两黄金”

少年时,柳亦在山中学艺,学有所成返回家乡,想要加入九龙司,不料已经过了年纪,这十三两黄金,就是他买通县吏,帮他涂改户籍瞒报两岁的贿赂钱。没有十三两金,柳亦就进不了九龙司,当不上青衣,更不会有后面那一番风云际会,谁知道他现在是个镖师还是个土匪。

另外,这十三两金对梁辛曲青石来说,还有另外一重大到了天上的意义,柳亦成功瞒报两岁,让曲青石以为他比自己要小。否则结拜做不了老大,依着小白脸的性子,还会不会和柳亦磕头都未可知

提到柳亦的这重因果,三兄弟都笑了,不过更让两位义兄开心的是,老三的天下人间,现在能够随念而发。

与唤醒来不及时催动的执念不同,如今的想不到,是梁辛靠着自己的经历和数不清的喜怒哀乐,这才感悟而来的。这份执念,与世界与旁人都没有任何关系,是只属于他自己的道,一旦被唤醒,就会烙印入他的骨血深处,再不会忘记,再不会丢弃,只要他想,此念便能升腾而起

天下人间想不到,已经真正变成了梁辛自己的一部分,随他心念从容施展

心境上的突破,继而带来魔功的领悟,这一次梁辛的收获,远胜以往的那些机遇造化。三兄弟长春天人人都打从心眼里透出开心。

自从苏醒后,梁辛只论天下人间,对先祖只字未提,柳亦等人当然也不会去说什么,但是娜仁托雅可没那么厚道,魔功的事情告以段落后,目光里带了几分讥诮,对梁辛道:“梁一二就是须根,搬山是为了飞仙,一个天下第一英雄,变成个为俬 欲去害所有修士的天下第一小人,你不失望么你不提,就当真的没这事了么”

女巫对须根有杀身大仇,对梁磨刀也恨屋及乌,虽然明知两人间几乎没什么关系,可还是不能看不得梁辛好像没事人似的高高兴兴。

娜仁托雅是柳亦请来的,梁辛睡了几天不醒,柳老大心中担忧,这才好说歹说,请了女巫帮忙过来看一眼,没想到老三偏偏就这个时候醒来了。柳亦苦笑着,心里转动念头,想找个由头再把这位娘家老奶奶请走。

梁辛却咳了一声:“失望大得很,否则也不会有执念了。不过我没完没了地提个不停,梁一二就能不是须根了何况,你说的也不对,不管梁一二是谁,他搬山都是没错的。这么多人记他念他,不是因为他是谁,是因为他搬山。至于我自己么”

说着,他想了一会,跟着有些突兀地转开了话题。

“开山破煞时,我引玉石双煞相拼,是为了自己活命。”

“三堂会审其间,钻土坤救小镇打妖僧拼雷云辩国师是为了帮大哥二哥脱罪。”

“离人谷那一战,本是去帮二哥寻找恢复青春的办法。”

“凶岛恶海,是被秃脑壳牵扯进去的;邪道中秋之会,前半是傻乎乎地给老爹助拳,后半则是替为干爹正名;蜀藏钻茧子,本意是想看看大福之地有多福,能不能成一个浩劫东来时的避难地”

梁辛长出了一口气:“我经历的这些大事里,不少都和先祖有关,可哪一件都不是他要我做的,更不是我为他做的仔细想想,没有他,肯定没有现在的我,可是就算我不是现在的我,我也还是我。我活得不是祖宗,我活得是是我自己吧。”

“在打机锋么你跟我打机锋有个屁用,没人跟你辩什么。”娜仁托雅咕咕地怪笑起来:“我不信你能想得通。”

“何止想不通,简直简直简直那啥”梁辛肚子里墨水有限,找不出更进一步来形容想不通的说辞,要是葫芦师傅了在此,一定会微笑着接一句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女巫眨了眨烂兮兮的眼皮:“那啥”

“甭管那啥了,反正我的确想不通就是了。”梁辛笑了:“可想不通就想不通吧,说到底,以前我崇拜先祖,以后不崇拜也就是了,还好,我不是为了他才活的。”

说完之后,梁辛也不去理会娜仁托雅再说什么,掀开皮帘走出了帐篷,站在艹 原上长长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惬意开心了。跟着回过头对柳亦笑道:“别光说我了,青墨呢你们的大力觉醒了还有其他人呢”

从他苏醒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的光景了,来到艹 原上的一众亲朋好友,除了身边几人,再无一个人过来。

柳亦笑道:“青墨这几天都寸步不离大司巫,时时刻刻地巴结着,我俩的力道么还不错。”

“还不错你们两个只配还不错,我们也就别活了。”长春天接下了话题,对梁辛道:“巫秀蛊煦实力惊人,联手之下,大小活佛都要甘拜下风了照我看,柳亦身上两蛮之力总是有的,青墨稍差一点,但也远胜一蛮,联手的话,比起四蛮只强不弱。”

柳亦笑得挺客气:“跟老三还是没法比,就是他太横,我才懒得和他吹”

曲青石走上前,把话锋一转:“艹 原天气快冷了,老大和青墨归来之后,就张罗着,请琼环把几位老人长辈送走了。跨两则回苦乃山,去监视天门的动静,另外,四天前,老爹带上小汐他们几个参习星阵的,回离人谷去了,大小活佛也跟他们一起。”

说完,曲青石想了想,又补充道:“决战天门,苦乃山里会有一场大乱;轰灭邪井,京城怕也不太平,我请琼环把父母和你家娘亲,送到我老家去了,那里太平,不会有事。”

梁辛笑着点点头,跟着又有些纳闷地问道:“其他都没问题,就是老爹小汐他们,这么快就走了”

曲青石的笑容,忽然灿烂许多:“刚刚不是和你说,有一桩真正的大喜事么,就是因为这件喜事,老爹才匆匆赶了回去,只留下我们几个守着你”

离人谷,喜事,星阵梁辛哪还会猜不到,脸上猛地升起狂喜之se:“老叔,身外身”

两位义兄同时笑出了声,一起点头。

娜仁托雅通过青墨和柳亦,已经弄清楚了梁辛身边众人间的关系,知道老叔就是那个冯羽风习习,此刻见梁辛满脸欢喜,她又有些疑惑了,侧头望着梁辛:“这个鬼仆,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又开心什么呢”

梁辛不知该怎么去说,不是迷茫不清楚,而是不知如何去表达,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三个字罢了:身边人

这才是真正关键所在。

身边人,才是自己事事有趣的基础活得快乐的原因。

梁辛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