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第一章九华门人

作者:孙晓书名:英雄志更新时间:2021/02/24 04:49字数:6711

  

却说杨肃观奉柳昂天之命,率同韦子壮、伍定远等人,前去查访羊皮祕密。为免崑崙山与锦衣卫高手滋扰,杨肃观便带同众人先赴河南嵩山少林寺,找齐帮手后,再往西疆而去。

三人晓行夜宿,只因身怀要物,不愿招惹是非,路上见到江湖人物,更是远远避开,只顾匆匆赶路。

这日气候转寒,忽地落下冷冰冰的大雨,众人都给淋湿了。那雨打在身上,凉到了骨子里,众人虽然禸 功不弱,迳自抵受的住,但湿冷的衣衫贴在肉上,滋味却也不妙。

三人躲在一株大树下,商量行止。杨肃观抬头望天,皱眉道:“看来这雨还有得下,只怕一时三刻停不下来,我们不如先找地方歇息,待大雨停后再走。”

韦子壮沈吟道:“前头是郑州,向来武林人物众多,咱们可要小心些,别招惹纷争。”

杨肃观道:“不如这样,我先乔装易容,前去察看一番,如此可好”

韦子壮知道自己识得的人太多,一进城里,只怕还没说话,便会给人认了出来,那杨肃观武艺高强,见事机敏,向不出半点差池,想来由他前去,定会加倍妥当。当下道:“如此辛苦杨大人了。”便让杨肃观先行探查,自己则与伍定远在原地等候讯息。

杨肃观换下行装,扮成一个说书先生,行进城去。郑州地产丰饶,向为棉花集散之地,自来多有高人居住於此,杨肃观来此不下数十次,但都是公务出巡,自个儿来郑州却是头一回。只见他面带微笑,手摇摺扇,装作漫不经心,自在街上闲逛,他面上一派无事散漫,其实却不住四处打量察看,不怕江充派人在此埋伏,就怕粗心大意,没察觉出来。

正走间,只见前头有几名轿夫抬着一顶轿子,一旁尚有众多仆僮扛着行李,正往街心走去,看来是行路中的官宦人家。杨肃观想道:“近来道上不太平静,时时有强人出没,这种大户人家不可能独自行走,附近必有保镖随行。”

他凝目看去,果然那轿子后头远远散着几人,一人年近中年,身材肥胖,另二人却是青春芳华的少女,三人都是腰悬长剑,步履轻盈,显然身怀武艺。杨肃观细看他们的配剑,上头都镶着九华山龙吟阁六个篆文,他心中一凛,知道遇上了武林中的同道,当下跟随在后,察看他们的行踪。

只听那胖子叫道:“好了,前头有间客店,大夥儿进去歇歇!”抬轿众人登时欢声雷动,看来这群人一路挑担扶轿,确实累得狠了。那胖子又道:“大夥儿今夜歇宿,明日出了郑州,得加紧脚步,赶过了黄土冈!”

众人听得此言,都喊吃不消,那胖子暴眼圆睁,喝道:“休再啰唆!又要吃鞭子吗”神态凶狠无比,众挑夫飕飕发抖,急忙闪到店里去了。

众挑夫进了客店,各自忙里忙外,安排物事,那胖子却叫了几样小菜,自在角落坐下喝酒。杨肃观尾随进店,也找了张桌子坐下,他叫了些酒菜吃食,眼角却瞅着那胖子的动静。

那胖子正吃食间,随行的两名少女走了过来,便在胖子身边坐下,一名少女约莫二十岁上下,生得是张清秀瓜子脸,容貌甚是动人,另一名少女稍小几岁,大约十七八,鹅蛋脸上还露着一丝顽皮,大大的眼睛甚是灵活动人。

那胖子瞪了那两名少女一眼,道:“累了一天!怎地还不去歇息”

那年岁略小的女孩道:“太阳还没下山哪!怎能睡得着”

那胖子哼了一声,骂道:“你就不肯多学学你师姐,一路上喊累叫疼的不都是你,怎么这会儿又精神奕奕,到处想找玩乐”看来这两名少女还是师姊妹,艺出同门。

那师妹瞋道:“都怪你把阿傻留在山上,若是他来,定会帮我挑担稍重,我也不会那么累啦!”那胖子怪眼一翻,又骂道:“你啊!咱们这回下山,为的是什么事,你倒给我明明白白的说上一遍!”

那师妹嘟起小嘴,低下头去,说道:“咱们是为了护送高大人返乡的,待到二月初一,我们还要到玉清观参拜。”

那胖师叔闻言气结,大声道:“不是参拜,咱们是去观礼的!小妮子,我们可不是出来玩哪!那宁不凡是何等人物,他要封剑归山可不是件小事,你这孩子能亲眼目睹观礼,那可是三生有幸啊!”

杨肃观听到宁不凡三字,忍不住只眉一轩,留上了神。

这“宁不凡”声誉何其崇隆,传闻武功冠於四海,华山之颠至今还插着两面锦旗,一书“长胜八百战”、一书“武艺天下尊”,足见其傲视江湖,睥睨群雄的气势。十几年来赶赴玉清观讨教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却没听说谁能胜过这位掌门。

哪晓得这宁不凡方值壮年,却忽地要退隐归山,真可算是当今武林的第一等怪事。杨肃观虽是朝廷命官,但他出身少林,听闻这位天下第一高手退隐一事,自也关心起来。

那师姐听了师叔的责备,忙劝解道:“师妹是小孩子心性,师叔就不用计较了。倒是这黄土冈有何要紧,为何师叔定要明日抢过”

那胖师叔皱起眉头,道:“这黄土冈不比别的地方,当地山贼出没,连官府也没法子,要是明日傍晚前过不了,只怕山贼真要抢劫,到时真刀真枪的干上了,定会杀伤不少。”

那师妹给骂了一顿,却还是嘻皮笑脸,丝毫不以为意。只见她举起玉葱般的手指一晃,笑道:“那时咱们师叔大喊一声,我快剑张之越来也!一招飞帘剑法使去,贼子们大叫我的妈呀!,满地找牙乱滚,师叔好不神气!”

那师叔与师姐给这么一逗,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那胖师叔强压脸上的笑容,装出正经模样,道:“咱们这趟护送高大人返乡,可得小心行事,你给我乖乖的,切莫惹出事端,到时掌门责备起来,你师叔可要挨骂啦!”

杨肃观心下暗想:“原来这几人是护送大臣还乡。近来姓高的大臣中,只有太常寺卿高定一人告老返乡,我等事情了结后,倒可前去拜访他老人家一番。”杨肃观出身名门,家世非凡,朝中王公大臣都是看他长大的,是以他与大臣名门交情深厚。

那师妹老气横秋地道:“师叔啊!都说我们九华山是江湖好汉,向来是独来独往、独步武林,这高大人不过是个朝廷大臣,咱们何必为他这样出生入死的。”

听得那师妹满口江湖、好汉等语,和她玉雪可爱的外表大不相称,杨肃观忍不住暗暗摇头,心道:“好好一个可爱的小泵娘,却落得艹 莽一般。”

那胖师叔喝了一口酒,说道:“这说来话长了,你可知咱们掌门在入山学艺之前,却是做什么的”

那师妹拍手笑道:“师父准是做官差的,你看他平日凶巴巴的模样,不像个捕头像什么每回我做错了事,总觉得师父好像要扛个虎头铡什么的,给我那么一下子!”

胖师叔大笑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对付你这小小表灵精,扛把狗头铡来,喀喳一下也够了。”

那师姐看来文文静静,说起话来也是温柔斯文,她轻轻拍了师妹的脑门一记,笑道:“傻姑娘!师父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听说还是秀才呢!”

那胖师叔摇头道:“岂止如此!岂止如此!他还入过殿试、见过皇帝,在朝廷里做过官呢!”两名少女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忍不住目瞪口呆。

那胖师叔续道:“你们师父青衣秀士是何等人物哪只是个小小秀才他这般唸书作文章的功夫,你们这两个小娃子可要多学着点!”

那师妹吐了吐舌头,缩头道:“我们是女子,怎能赴京考试师叔乾脆叫我们做太监好了。”

胖师叔听得此言,一口酒倒喷出来,杨肃观虽然低头不语,但也不禁莞尔。

那师姐点头道:“原来师父有这等了不起的来历,那他又为何上九华山学艺”

那胖师叔摇头道:“距今二十年前,朝廷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师父也牵连在里头,这才弃官离去……”他怔了半晌,举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又道:“还记得当年是我看守山门,那时见你师父一个人骑了只驴子上山,我一见了他,嘿,就觉得不对,好似他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味,叫人一看之下,便知不是普通人。”

那师妹吐了吐舌头,道:“敢情是师父从不洗澡,身上气味臭得紧。”

胖师叔骂道:“小表头!我说得气味是人的气魄,哪是什么体臭!”

那师妹笑道:“原来如此!不然旁人闻到师叔身上的味儿,定也觉得师叔是不同凡响的大人物。”

那胖师叔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笑你师叔身上臭!”两名少女相顾一笑,想来那胖师叔身上确实髒臭得紧。

那胖师叔倒也不以为意,只道:“那时我见你师父来了,便迎上前去,问他有什么事。你师父却对我笑了笑,说道,小兄弟,我要见九华山的道长。我听他这般对我说话,便赶忙替他引荐,之后你师父便留在九华山上学道学武,原本他是个文弱书生,便扛柄斧头都难,待到后来,武功却越练越高,高到深不可测,终於接下掌门衣钵,自称青衣秀士。我一来尊他年纪比我长,二来敬佩他聪明绝顶,便照着年纪排辈,自居师弟了。”

那师姐轻声问道:“究竟师父的真名是什么怎地从没听人提过”

那胖师叔脸se 微微一变,嘿地一声,道:“这我也不知道了。你师父非但不愿让人知道他的来历,连面目也不愿示人。每回下山,老戴着一个面具,好像说不愿见昔日的旧人,总之是稀奇古怪一大堆。”

那师妹嘻嘻一笑,道:“是啊!我说师父长得这般俊,却不知为何要遮住面孔,我一直以为他是欠了人家姑娘的情债,怕给人抓去逼婚呢!”

那胖师叔笑骂道:“小表头胡说八道,你师父这么高的武功,谁有能耐抓住他”

那师姐道:“照师叔这么说来,便是因为师父曾经在朝为官,所以和那位高大人相熟,这才要我们护送他还乡吗”那胖师叔道:“那倒也不尽然,你师父平日留意朝政,他说那高大人是个难得的清官,知道他要告老还乡,便要我们来护送一程,让他平平安安的。”

杨肃观留神听他们几人说话,暗道:“原来九华山的掌门有这么一段奇特的往事,此人既然与朝廷渊源如此之深,想也不难查出他的来历。待我回京后,不妨托几个吏部的朋友,好好查访一番。”

正想间,那胖师叔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跟着提声道:“那位老兄啊!”杨肃观低头沈思,没留意那胖子喊的便是他,忽然脚步声响,杨肃观连忙回过头去,却见那师妹蹦蹦跳跳地走到他身前,说道:“说书先生,我师叔请你过去,替我们好好说段故事。”

原来那胖子见杨肃观一路尾随,方纔脸上神气又有些古怪,便想来试试他,也好探一探是敌是友。杨肃观假扮成说书先生的模样,想不到真要给人说段故事了。

杨肃观不动声se ,只轻咳一声,道:“我今日喉头有些疼,不能说话,还请姑娘原宥则个。”那师妹对他眨眨眼,清纯的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她低声道:“哎呀!这可糟了,我师叔刚才说你必定是假扮的,搞不好是黄土冈上的强人来打探消息,说要好好的对付你一下。我看你还是来虚演两招吧!”

杨肃观自知行藏已然败露,但他艺高人胆大,此时丝毫不惊,兀自神态潇洒,他站直身子,笑道:“承蒙令师叔看得起,在下这就从命吧!”那师妹向他轻轻一福,示意他过去。

杨肃观手摇摺扇,缓缓走了过去,迳向那胖师叔颔首示意,笑道:“这位爷台想听段故事,却是什么故事合您口味呢”

那胖师叔冷笑道:“我看你就给我来段生辰纲好啦!”这“生辰纲”是水浒里的桥段,说得是“青面兽”杨志押运拜寿的贡品,却在路上被晁盖等人抢劫,逼得他转投山寨为寇的故事。这几句话当然是在讥讽杨肃观,明里暗里指他是歹人。

杨肃观哈哈大笑,笑道:“这段不好,来段宿太尉颁恩降诏如何”这段说得是朝廷太尉宿元景向皇帝进谏招安,使江湖艹 莽得为朝廷效力的故事。言语之间,颇有点明自己身为朝官的意思。

那胖师叔一愣,道:“你这小子口气不小,看来有些意思。”

众人正待说话,忽然一名老者走了出来,那胖师叔一见这老者,连忙站起,一旁两名少女也急忙直起身来。杨肃观冷眼旁观,见那老者约略七十来岁,面貌却仍清秀,果然便是太常寺卿高定了。

他见九华山门人神态恭敬,自己倒也不必惊慌,便只面带微笑,手摇摺扇,一脸的潇洒闲适,兀自站着不动。

那老者走到胖师叔面前,叹了口气,说道:“张先生啊!我那几个家丁都来找我,说你管教他们时好生凶霸,又打又骂,把他们吓得厉害。真有此事”

那胖师叔听高定如此说,登时涨红了脸,道:“打骂是有………不过他们一路偷懒拖拉,要晓得道上不宁静,不比家里,随时都能有盗贼出没,我若不管教严厉些,只怕早出了乱子。”

那师妹插口道:“是啊!斑大人你可要明察秋毫,你底下那些家丁又懒又笨,整天只会说些废话,啊呀!口渴!啊呀!肚饿!,一路上哼哼哈哈,你说该不该打”

那老者高定给这番话一逗,不由得微微莞尔,但只片刻,便又面se 凝重,摇头叹道:“张先生啊!蒙贵山掌门青衣秀士爱护,一路对我保护照顾,可说无微不至,老朽自然感激盛情。只是你若再这般毒打下去,我那些老仆都要给折腾死了,我看贵山的这番好意,老朽还是无福拜领。”言下之意,倘若胖子不从他的意思,高定自将逐客。

胖师叔嘿嘿一声,正想发作,只见一旁那师姐急使眼se ,猛地想到掌门交代,只好忍下气来。胖师叔强按怒火,说道:“高大人说得很是,我自会检点一二。”

高定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忽听一人道:“忠奷 不分,小人当道,难啊!难啊!”高定听这语气好熟,回首凝目一看,却是个说书先生。

高定有些不悦,一个小小的说书先生,怎能在此指东道西当下也不理会,迳自道:“既然张先生答应善待我那几个老仆,老朽这就放心了。”

正要转身进去,忽又听得杨肃观道:“小丑跳樑,圣主蒙蔽,大凶啊大凶!”高定听这话颇有深意,急忙转头,却见那说书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高定正要发火,猛见这说书先生样貌有些眼熟,连忙仔细一瞧,登时大吃一惊,喜道:“唉呀!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是肃观贤姪吗怎么装成了说书先生的模样”九华山三人吃了一惊,都没想到高定居然识得这位说书先生。众人正猜疑间,只见高定已然拉住杨肃观的手,大笑道:“想不到你会来河南公干,是柳侯爷的请託,还是皇上下的旨啊!”

杨肃观本就有意让他点破自己的来历,此时便只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那师妹张大了嘴,茫然道:“高大人也听过他说书么怎么你也识得他”

高定轻拍杨肃观的肩头,向九华山诸人一笑,道:“这位哪是什么说书先生他便是堂堂兵部五品郎中,杨肃观杨大人!”

一旁九华山三人惊呼出声,都是看傻眼了。那师妹笑道:“我是朝中大官,你也是朝中大官,大家都是朝中大官啦!”那师姐低声道:“师妹说话不可无礼,别惊扰两位大人说话。”那师妹做了个鬼脸,笑道:“我们是九华山的好汉,怕他们朝廷中人做什么”

高定要与杨肃观叙旧,杨肃观却道:“高世伯不忙於这一刻,小姪眼下有些大事要办,想与这几位朋友谈谈。”说着朝九华山几人看去。高定微微一愣,想起杨肃观也有武艺在身,忙问道:“这位张之越张大侠,也是贤姪的好友吗”

杨肃观笑道:“正是。”这句话却是替张之越撑腰之用,杨肃观在朝廷人面不小,便是锦衣卫统领也要怕他三分,此时自称与张之越有旧,这高定对他多少要客气几分。

果然高定听了这话,脸上表情一阵青,一阵红,他方纔数落张之越的不是,杨肃观定都听在耳里,此刻听他自承与张之越相熟,只不知他是否会为他出头

正担忧间,听得杨肃观道:“高世伯啊!这位张大侠千辛万苦的护送你,绝非贪图金银珠宝,官场名利,只为敬重你的清廉,这才舍命相护。你若听信几个家丁的怠惰之言,岂不令得好汉心冷”

这几句话说得高定面红耳赤,连连应道:“是,贤姪说话有理,有理。”

这高定告老还乡,已然退隐,算得上无权无势,但杨肃观却是从五品的朝官,官拜兵部职方司郎中,再加乃父又是中极殿五辅大学士,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高定虽是两朝老臣,却也不能与之相比,一时满脸尴尬,说了几句场面话遮掩,便急急进了客房,不再出来了。

张之越见杨肃观为他出头,心下甚喜,只上下打量着他,啧啧讚道:“真瞧不出小子你还有这几手,居然还是做官的”

杨肃观微微一笑,拱手道:“晚辈嵩山少林杨肃观,还请诸位多多拜上贵派掌门,就说杨肃观甚是仰慕他老人家。”他见高定离开,立时把官架子收得一乾二净,仅以江湖道理应对。

张之越见他行止稳重,虽然身居要职,却不见丝毫骄气,心下更是喜欢,却听那师妹嘻嘻一笑:“原来你也是江湖中人,还是什么少林寺的。”

杨肃观微笑道:“不敢。在下正是少林弟子。”

那师妹嘻嘻一笑,跟着往杨肃观头上望去,忽地奇道:“咦!你怎么有头发,少林寺的和尚不都该是光头吗还是你是带发修行的头陀”

杨肃观哈哈一笑,道:“小泵娘见笑了,我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幼时代父在少林出家,十八岁还俗,返京赴考,所以才有这一头的头发。”

那师妹笑道:“照这般说,你可以讨老婆了”杨肃观听她这话说得太也鹵莽,便只微笑不答。那师妹皱眉道:“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已娶了三妻四妾还是已经六根清净了”

那师姐听自己师妹口无遮拦,忙抢了上来,向杨肃观轻轻一福,歉然道:“这位杨大人,我师妹说话向来莽撞,你可别见怪。”

杨肃观见此女雪白的瓜子脸蛋,身形苗条玲珑,忍不住心下暗讚:“好一个清秀美女。”正要回话,忽听张之越问道:“杨大人此来郑州,究竟有何公干”

杨肃观向那师姐一笑,回话道:“此事正要向各位禀告,不过在下还有几个朋友候在城外,待我们住定之后,再叙不迟。”

张之越道:“如此正好。大家住在近处,也好有个照应。”

杨肃观点了点头,便向众人拱手起身,缓缓出门。张之越与那师妹迳自喝酒,那师姐却低下头去,满面娇羞,眼角只觑着杨肃观的背影。

行到城外,一路细雨纷飞,待与韦子壮、伍定远碰头,却见两人早已淋的全身湿透。

韦子壮皱眉道:“怎地去了这么久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杨肃观道:“那倒没有,路上遇到了几个正派人物,都是九华山的朋友。”

伍定远听了“九华山”几字,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说道:“九华山!我恰巧识得几人,可有一个张之越”

杨肃观颔首道:“我遇见的正是此人,伍兄果然交游广阔,相识满天下。”

伍定远回想那日与张之越相见的情景,又想到那姑娘艳婷,一时颇想与他们相见,叙一叙旧话。

众人进了城里,便在张之越他们住下的客店打尖,谁知那店小二苦着一张脸,说这店已然住满了。杨肃观闻言一奇,先前过来时,这客店冷清清的,怎能忽地住满了他唤过掌柜,奇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店里还有好些空房,怎么才片刻之间,便给人占满了”

那掌柜努努嘴,低声道:“刚才忽然来了好些个番僧,强霸霸地硬把客人赶走,就是不许别人住。你瞧瞧,这不就在作怪么”

杨肃观抬头看去,只见门外走进几名高壮魁梧的番僧,正自对店中客人斥骂,店里客人见他们个个身高体壮,焉敢与之作对,连忙抱头鼠窜,慌不迭的逃出。

韦子壮冷笑道:“这些番僧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敢在中原啰唆,莫非活的不耐烦了”杨肃观不愿多生纷争,便道:“咱们且静观其变,不要招惹江湖人物,免得多惹是非。”

韦子壮点了点头,对店家道:“我看咱们也不住房了,你且准备几个小菜,我们先吃一顿再说。”那店家忙去张罗,众人便自坐下。

那几名番僧到处吼叫,把客房禸 的几名客人都给揪出来,杨肃观心道:“咱们高大人也住在此处,且看张之越怎么应付。”

只听那几个番僧连连捶门大叫,说的汉语夹缠不清,没半句听得懂,过不多时,一名番僧便往一处门上踢去,喝道:“滚出!滚出!”

却听房里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嘻嘻笑道:“滚出滚出这就滚出来啦!”跟着房门打开,一张板凳骨溜溜地滚将出来,撞在那番僧的脚上。杨肃观微微一笑,知道房禸 住客定是九华山众人。

那番僧大怒欲狂,骂道:“你,小姑娘,滚出!凳子,不是的。”那番僧不精汉语,意思是“小姑娘你快快滚出来,不是凳子滚出来。”

那少女却笑道:“我小姑娘,滚出凳子不是的。”她一字不漏的转述那番僧的说话,却把断句给改了,意思登时改变,变成了“是不是我小姑娘把凳子滚出来的当然是的”,她还顺便再丢出一张凳子,只听碰地一声,打得那番僧头晕脑胀。

那番僧大怒,吼道:“你,死的!我,杀的!”跟着冲了进去,却听砰地一声,那番僧却滚了出来,那少女在房里笑道:“你,滚的!我,踢的!”

余下几名番僧见自己人吃亏,抄起戒刀,便往房里走去。

一名番僧大叫:“你一个,出来的。”那少女也叫道:“你五个,爬来的。”那番僧一愣,不明“爬来的”是什么意思,与另一人以番话交谈起来,几人的声音都是咕噜噜来,咕噜噜去,那少女学着他们的声音,笑道:“咕噜咕噜,师姐我肚子饿了。”

那师姐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说不出的清脆悦耳,笑道:“这些人说话当真难听,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那少女嘻嘻笑道:“准是咕噜噜鸟国,说起话来这样咕噜噜,活像是鸟叫,我们抓一个回去给师父瞧瞧,他一定知道!”

伍定远听得那师姐的声音,忽地面se 一喜,便要过去替她们解围,杨肃观连忙摇手,低声道:“这里有张之越主持场面,咱们不必多事。”伍定远只得嗯了一声,又坐了下来。

正闹间,忽然一名番僧说道:“两位姑娘,我们欲借此店一用,还请两位姑娘回避片刻,惊扰得罪,尚请见谅。”

众人听这话温文得体,都是讶异,想不到番僧中居然有人说得如此汉话。只见那人高目鹰鼻,身上披着红挂,看来不太像是汉人。

只听客房禸 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道:“这店是我们先来的,你焉有道理赶我们走阁下有别的公干,自去找其他所在,郑州城客店数百间,又何必来和我们挤。”

说话之人正是张之越,这太常寺卿高定此时带着无数家当住下,如何能任意搬动要是给人见了财宝,岂不另生枝节张之越脾气不小,不喜旁人霸道,那日对昆仑山的“剑影”钱凌异尚且如此,何况这几名妖僧

忽见一名年老番僧走来,拿了一只金元宝出来,对那精通汉语的番僧咕噜噜的说了几句话,那番僧意会,向房禸 叫道:“几位朋友听好了,我师叔吩咐,只要阁下速速离去,我们自有重酬奉上。”

谁知张之越哈哈一笑,迳自从房门中丢了两只金元宝出来,骂道:“若要比钱财,你老张家里不见得少了。快快滚吧!”

伍定远与韦子壮对望一眼,两人都是微微一笑。只有杨肃观低头不语,似乎不甚关心。

原来九华山的掌门青衣秀士聪明绝顶,乃是不世出的奇人,自他上山学道后,便细心栽做九华山附近的农地,种植了无数奇珍异果,尚且自酿药酒。山上蟠桃参果,无奇不有,灵芝药酒,更是延年益寿,真可说是远近驰名,京城王公莫不重金抢购。是已九华山不同于其他武林门派,乃是富甲一方的豪杰,便是为此,张之越出手从不寒酸,更不把几两金银放在眼里。

那番僧把张之越的话传译出去,那老僧脸上泛出一股青气,咕噜噜的说了好一大段话,那番僧传译道:“我师父说道,他奉帖木儿汗国可汗之命,前来天朝晋见天子,使两国敦亲睦邻,和气相处,谁知遇上了你这种霸道流氓,他定要奉告官府,将你绳之以法。”

张之越闻言大笑,忽然也咕噜噜的胡说八道一通,然后道:“娟儿,你给我通译一遍。”那娟儿知道师叔有意损他们两句,便笑道:“我师叔说道,他奉玉皇大帝之命,前来凡间探视百姓,使人鬼之间不要互相做法,和气相处,谁知遇上了你这种霸道妖僧,他定要奉告释迦牟尼,将你就地正法。”

那番僧知道说笑,迟迟不敢翻译,那老僧却不住催促,很是生气。

杨肃观听了他们的说话,心下一惊,暗道:“这些人原来是帖木儿汗国的使者,可不能轻易得罪了,待我去调解一番。”眼下皇帝意欲和番,岂能得罪对方派来的使臣他正要走出,却见一名僧人走上前去,傲然伫立房门口,冷冷地道:“你们,让开的!”

那师妹嘻嘻一笑,说道:“又来了一个!”跟着丢出一张凳子,往那番僧脸上飞去,那番僧摇头道:“没用的。”伸出一只小指,在那凳子上一点,那凳子忽然粉碎,变成一团木屑也似的东西,落在地下。

杨肃观心中一惊,暗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韦子壮与伍定远见那僧人武功特异,也都站了起来。韦子壮低声道:“这人武功走的是隂 劲,把禸 劲打入物事之中,到了里头才爆发,方能把凳子毁成这个模样。”

伍定远见过“剑蛊”屠凌心坏人心脏的绝招,也是把禸 劲钻入敌人的体禸 ,然后破伤敌体,看来这番僧的武功也是大同小异。

众人正自惊疑,那番僧已然走入房禸 ,张之越喝道:“大胆妖僧!给我滚出去了!”

猛听兵器挥动的风声大作,跟著有吐气呼喊的声音,显然已经动上了手。只是他们在房间里头激斗,旁人看不见过招的情形,伍定远等人暗自焦急,却也无法可施。

忽听两名少女惊呼一声,张之越显已遇险,伍定远想起过去的渊源,一时情急,手上“飞天银梭”飞出,“砰”地一响,登把薄薄的照壁打穿,露出碗大的一个洞来。

众人从洞中看去,只见张之越手上的长剑仅剩一半长短,余下的一半却断裂在地,杨肃观心中一惊,暗道:“我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乃是天下一绝,足以捏金生印,坏木裂石,但眼下看来,怕还不如此人的指功厉害!”

那僧人嘿嘿一笑,说道:“女子,美貌的,乖乖的,做老婆的。”说着伸手往那师姐抓去,那师姐惊呼一声,急忙闪避。伍定远见情势危急,急忙冲向房门,但房门口有人把手,如何冲得进去几名番僧大呼小叫,举起戒刀便砍,伍定远呼喝连连,登与他们斗在一起。

杨肃观打个眼se ,韦子壮会意,当即运起双掌,使出“八卦游身掌”的功夫,便往照壁上用力拍去,那照壁不甚结实,不过薄薄一片,立时被他的掌力打裂,当场四散纷飞。

那番僧正往那师姐抓去,脸上神情婬 秽,忽见照壁给人打破,不由吃了一惊,忙回头看去,却见韦子壮一抬腿,已从断壁中跨了进去,喝道:“大胆妖僧!竟敢在中原行凶!不怕死么”说着一掌刷地劈去,那番僧冷笑一声,两指戳来,两人以快打快,霎时连过七八招。

韦子壮忌惮那人诡异的指力,不敢与他的手指相触,运起武当的“八卦游身掌”,连连出手,手法绝快,那番僧眼花撩乱,勉力守住要害,身上腿上却接连中招。那番僧吃痛不过,霎时虎吼一声,伸起手指,猛地冲向前来。

韦子壮不敢硬接指力,连忙闪避,那番僧一时间用力过猛,收势不及,手指登时插入房禸 的木柱,却见那木柱的背面却啪啪两声,裂了开来。韦子壮心下一惊,心道:“这厮好厉害的指力,不过他除了指力了得,其他武功甚是平庸,我且以快攻打他,当可在招式上占便宜。”他身形微蹲,一个扫腿,猛地往那僧的小腿踢去,那番僧往后一跃,避了开来,韦子壮却不容他逃脱,右手在地下一撑,胖大的身子弹起,肩头便往那番僧胸口撞去。

那番僧没见过如此怪招,慌忙间如何挡架只听“喀啦”一声响过,胸前肋骨已然断裂,跟着口吐鲜血,摔倒在地,韦子壮正要补上一脚,结果了他的性命,却听杨肃观道:“且慢杀人!”韦子壮连忙收住了脚,快如闪电的往那僧身上点去,转瞬之间连点十来处茓 道,手段端的是精彩绝伦。

杨肃观跨过照壁,走了过来,说道:“韦护卫手下留情,这些人有些来头,万万不可害了他们性命。”跟着对那师姐道:“姑娘受惊了。”

那师姐抬头看着杨肃观,脸上现出一抹晕红,微微笑道:“多谢杨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着又是一福。

杨肃观哈哈一笑,道:“好说,大家都是武林一脉,不必客气。”

韦子壮见伍定远仍在缠斗,便走上前去,呼呼几声,连出三掌,瞬间便把三名番僧打翻在地,久久起不了身。

伍定远闪身进房,急忙道:“姑娘可还好吧!可曾受伤”那师姐转头道:“没事的,多亏了这位杨大人……”她见伍定远满面关切的看着自己,忽地认出他来,喜道:“原来是胡元胡大哥!怎地这么巧”

那日伍定远用的是“胡元”的化名,几连他自己也忘了,这时听她说起,却才记了起来。

伍定远笑道:“事隔多日,想不到姑娘还认得在下。”那师姐道:“那日与胡大哥在大同府相会,我们一直记在心里,怎能忘了呢”伍定远心下甚喜,道:“姑娘这般念旧,当真难得。”

杨肃观见伍定远与他们熟识,看来一时间不需要自己上去应酬,便自行走向那群番僧。

众番僧见同伴受伤倒地,又见对方武功高强无比,早已慌了手脚,待见杨肃观走来,都是又惊又怕,只是吓得发抖。却听杨肃观温言道:“在下几位朋友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原侑则个。”

这几句话用的竟是极流利的回回话。众番僧本以为他有意出手伤人,待听他精擅回语,又兼言语温文有礼,宛若遇上了救星,都是叽哩咕噜地拉着他说个不停。

那师妹听杨肃观满口番话,心中不由惊讶,说道:“师姐!这位杨大人也是呼噜噜鸟国的子民哪!你听他也会说呼噜噜话呢!”

那师姐自也感到惊讶,只凝视着杨肃观,伍定远见她两姊妹惊奇讶异,当下笑道:“这位杨大人无所不能,说几句鸟话算什么稀奇他是进士出身,官拜兵部职方司郎中,做的是五品的大官,自然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了。”那师姐只凝视着杨肃观的背影,却似没听见伍定远的说话一般。

过了片刻,杨肃观缓缓走了回来,对张之越说道:“张大侠,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老原谅。”杨肃观年纪轻轻,但说起话来自有一股威仪,叫人不得不从。张之越嗯了一声,道:“杨大人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

杨肃观道:“我们请高大人移个驾,好让这些大师父住店,不知您意下如何”

张之越嘿地一声,道:“咱们明明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却又何必再让这些人”

杨肃观摇头道:“张大侠有所不知,这些番僧有些奇怪习俗,他们每住一个地方,便需布一次法,很费功夫。这些人过去来到中原之时,住的都是此间客栈,因此不愿到别的地方投宿。我们与人方便,也是自己方便。”

原来这些番僧确实是帖木儿汗国国师的门人,只因公主和亲之事,便来中国晋见天子,杨肃观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小,不愿正面开罪汗国,便想退让一步,不要让对方过分难看。

张之越哼了一声,破口骂道:“他们也不过十来个人,却如何占了整间店”

杨肃观道:“他们怕咱们身上肮脏,会坏了他们身上的法力。”

张之越很是生气,骂道:“艹 他奶奶的,这算是什么东西!老子身上脏,也脏不过他们的屁股去!”

那师妹吐吐舌头,笑道:“师叔又说粗话啦!我回去定要和师父说去。”张之越骂道:“小鬼头!”跟着沉吟片刻,道:“也罢!实在搞不清你在想什么,不过也算是卖你一个面子,咱们这就走人!”

适才杨肃观曾在高定面前替他解围,张之越很是感激,此时便卖他一个人情,算是回报。

杨肃观大喜,道:“多谢张兄玉全,以后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便请吩咐一声。”

那师妹抬头看着杨肃观,笑道:“这下我们有兵部大臣当靠山了,嘻嘻!”

原来那群番僧乃是帖木儿汗国的使臣,东来中原弘法,其时朝廷有“正一真人”、“正一天师”之职,乃是正二品的大官,专封道教真人,佛教则有“僧录司左右阐教、左右讲经”等职,多是正六品、从六品的官,多给中原诸宝刹的名僧。这次预备新立一个名目,封给此次东来的群僧,增进两国邦宜。

杨肃观深知这些人的身分重大,万万为难他们不得,适才情不得已,将他们打伤,只怕已坏了两国交谊,他这人向来周到,早已替那番僧接好肋骨,跟着重重赔罪,更答应即刻离开客店,好方便他们起居。那老僧见他执礼甚恭,又将伤者包扎妥当,看来确实有意道歉,待得听他一口好番话,更增好感,这才转怒为喜,不再计较。

高定听说要改投其他客店,心中不喜,唠叨半天,迟迟不移脚步,但一来杨肃观乃是世家之子,高定不得不卖面子,二来杨肃观亲口承诺,要护送他到陕西,直到平安返乡为止,这位高大人才勉强屈就,稍移玉趾。

众人找了一处住下,晚间便一同用饭,杨肃观自与高定谈天,两人同坐一桌,伍定远与韦子壮二人便与九华山等人共饮。

席间那师妹问道:“这位大哥,上回听你说姓胡,可是他们又说你姓伍,到底你是几个爹生的这么多个姓”

这话要是别人说来,伍定远非翻脸不可,但这师妹天真无邪,别无恶意。伍定远笑道:“姑娘说笑了,我当然是一个爹生的,其实在下姓伍,艹 字定远,那日说姓胡,只是一时权宜,还请诸位莫怪。”

那师妹名叫娟儿,一派的天真烂漫,只听她笑道:“原来你乱编一个名字骗我们,还好那日我没借你银子,否则日后怎么讨得回来啊!”

众人闻言大笑,伍定远道:“那时我遭人追杀,千里奔波,已是九死一生,这才不得不编个假名,倒不是有意欺瞒各位。”

张之越心下一凛,知道这种江湖上的恩怨知道越少越好,便截断他的话头,举杯道:“无论如何,今日大家难得相逢,来来,喝了这杯!”

众人举起酒杯,正要一口喝干,却见那师姐呆呆的望向一方,似有什么心事。

伍定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杨肃观正与高定低声交谈,两人似在商量什么。

伍定远心下一奇,只不知她为何如此关心杨肃观,正想出言询问,那张之越眉头一皱,道:“艳婷,怎么如此无礼快把杯子举起来了!”

那师姐名叫艳婷,平日一向乖巧,此时却不知为何失态,忙举起酒杯,向众人歉然一笑。

伍定远往她脸上看去,见她清秀的脸庞似有一丝淡淡的忧郁,浑不似那日山西见面时的健谈模样,忙道:“姑娘可是日间被那些番僧打伤了要不要请大夫诊治”

艳婷忙道:“小女子没事的,多谢伍大爷关心。”伍定远嗯了一声,连声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艳婷听出他话中的关切,便自微微一笑。这笑容一现,便如玫瑰初绽,艳丽不可方物。

伍定远见了她姣好的容颜,身子不由微微一颤,心道:“几日不见,这姑娘可又长大许多了,竟然出落得如此标致动人。”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直至深夜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