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第四章真人不露相

作者:孙晓书名:英雄志更新时间:2021/02/24 04:51字数:3769

  

秦卢两人走进厅里,典礼早已开始,大厅里坐了近千人,望之黑压压一片,颇为拥挤。只见那方子敬也已坐入人群之中,两眼似闭未闭,似在打盹休息。

秦仲海见师父身边挤满了人,看来很难凑近,他眉头一皱,道:“看来位子都已坐得满了,咱们站着好了。”

卢云性爱清静,听了此言,那是正中下怀了,当下两人便站在大门口,远远眺望厅禸 动静。

二人说话间,忽然一人回过头来,向他二人微微一笑,正是杨肃观。卢云报以一笑,颔首示意,秦仲海却只拧了把鼻涕,跟着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秦仲海伸手一抹,神不知鬼不觉的,迳自把鼻涕抹在前头客人身上,卢云正自骇异,忽听一人大声道:“好啦!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便开始典礼啦!”

卢云听这声音嘶哑难听,忙抬头去看,只见说话那人身材肥胖,正是上山时遇到的肥秤怪。此时厅前灵定、元易、卓凌昭等人早已坐定,神情专注,都在倾听此人说话。卢云知道肥秤怪是宁不凡的师伯,想以他位望之尊,这等重大的场合自须出来说上几句场面话,当下便也微笑倾听。

大厅上静寂无声,只听肥秤怪粗着嗓子,大声叫道:“诸位江湖上的亲朋好友大家好,我是华山双仙之一,人称肥秤仙人的神秤子,想来大家都听过我的名字。”

众人只知华山双怪里有个胖子,倒不知他原是什么“神秤子”,当下都哦地一声。

肥秤怪见众人中有不少识得他的,心下大喜,笑道:“大家都认识我,那可太好了。一会儿如要我的书法真迹,可以到偏厅索取。”

下头一人喝骂道:“你少放两个屁!快叫你师侄出来说话,老子见了你这肥猪就头痛!”另一人嘻笑道:“华山之耻又出来丢人现眼啦!”一众江湖豪客登时哄堂大笑。

肥秤怪给人胡乱叫骂,一张大脸胀得通红,但底下几千双眼睛盯着他,却也不能造次,只得强忍怒气道:“大家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几句话。”话未说完,又听一人吼道:“死肥猪!有屁快放!”

肥秤怪强抑怒气,连连咳嗽,道:“大家听了。此次我派掌门宁不凡封剑归隐,意在调止干戈,使武林间不再争夺天下第一的虚号,为此我华山门下广邀武林同道,见证大典,用意非小,希冀诸位念及高义,令我师侄……令我师侄……”说到此处,忽然为之语塞,整张大脸更是铁青。

众人听肥秤怪文辞通畅,一席话说来言之有物,与平常疯癫情状大不相同,一时都是暗赞在心,哪知听不几句,便见他喉头滚动,好似口吃一般。众人正起疑间,又听肥秤怪道:“嗯……希冀诸位念及高义,令我师侄……令我师侄……”说着说,猛地伸手挠腮,眯眼歪嘴,却又结结巴巴起来。

下头几人听他吞吞吐吐,登时暴喝:“令你师侄什么有屁快放啊!”

肥秤怪满脸苦恼,忽地大吼一声,喝道:“拿高一点!”

底下几人嚷得更凶了,纷纷叫了起来:“令你师侄拿高一点这算是什么屁啊!说清楚啊!”却见肥秤怪提起脚跟,大声吼道:“他妈的,拿高一点啊!”

众人见他行径怪异,都是颇感惊讶。几名心机深沉之辈心下暗自警戒,想道:“这肥秤怪说话好不奇怪,希冀诸位念及高义,令我师侄拿高一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宁不凡退隐只是个幌子他还想更上层楼么”

几人好手精研武功多年,听得此言,心中也是惊扰不定,想道:“宁不凡想拿高一点他的剑法已经高到不能再高了,还能再高下去么”

又有几人心思机敏,一听此言,便想道:“好啊!这死胖子终于吐露大秘密了。这宁不凡要捉拿高一点,这姓高名一点的人是谁此人定有无数秘密在身!我可要钉牢了。”

众人正自猜想不定,肥秤怪却连连跺脚,大叫道:“拿高一点!我看不清楚啦!”众人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去看,却见几名华山弟子躲在满堂宾客之后,手上高举着巨大白纸,上头写满了碗大文字,神态鬼祟,却不知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仲海恰站那弟子身旁,当下伸过头去,望着那弟子手上的白纸,一字一顿地念道:“此次我派掌门宁不凡封剑归隐,用意是在调止干戈,使武林间不再争夺天下第一的虚名,此番用意非小,希冀诸位能念及高义,令我师侄从容洗手,退隐山林……”

满堂宾客见了这情状,霎时大笑不止,原来这肥秤怪全无墨水,遇上了这等大场合却又不能不出来说上几句话,也是情不得已,只好命人将讲稿写在白纸上,远远举在厅后,也好让他照本宣科。

肥秤怪听得台下众人嘲弄,不禁大怒,喝道:“有什么好笑的!把讲稿给我拿过来!”

几名弟子听了怒喝,连忙将“大抄”送上,肥秤怪提着白纸,遮住了脸面,大声念道:“此次我派掌门宁不凡封剑归隐,此番用意非小,希冀诸位能念及高义,令我师侄从容洗手,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承此高义,神秤子铭感五禸 。想我祖天隐道人开山以来,华山立派数百载,弟子千万,山清水明,威仪四海,群雄肃然。我山道法上承三清,正所谓法天地之正气,御那个…御那个于无形……”

众宾客听他忽然口吃,无不皱起眉头,下头几人喝道:“御你奶奶个雄!连念也念不好!你是猪啊!”

胖秤怪嚅啮地道:“嗯……法天地之正气,御……御老老于无形……”

众人心下一奇,寻思道:“御老老于无形那又是什么”几名凶徒狂笑道:“你师祖御老老于无形谁是你姥姥,竟给人御得无形啦!”跟着大声婬 笑起来。

肥秤怪脸上一红,忙从白纸下伸头出来,回首便往背后诸大掌门看去。他见卓凌昭道貌岸然,形似饱学之士,想来文学必高。忙奔到面前,将手上“大抄”送了过去,低声问道:“这位老师,请问这两个字怎么念”

卓凌昭接纸一看,跟着淡淡一笑,道:“耄耋,念法叫做冒跌。”

肥秤怪喜道:“多谢了,耄耋,我还以为这两个字该念做老老。”他哈哈大笑,又跳了回去,大声念道:“全给我听好了!我山道法上承三清,正所谓法天地之正气,御耄耋于无形,盖正奇八变,旷宇宙之雄烈,是以必露烂露,以建玉清…………”

众人心下一奇,都想道:“必露烂露,那又是什么意思”卢云饱读诗书,知道他说的必是“筚路蓝缕”四字,当下微笑不语。

肥秤怪长篇大论,喋喋不休,可又错字连篇,众人见他念了一张又一张,直是无止无尽,忍不住都皱起了眉头。好容易肥秤怪停了下来,众人如释重负,心道:“终于念完了。”却见肥秤怪抹了抹汗水,道:“好渴,谁去拿杯茶来。”

几名暴躁凶徒大怒不已,狂喝道:“艹 你奶奶!到底念完没有!”

肥秤怪笑道:“大家不要急,下面是华山咏叹颂,这篇文章乃是旷世奇作,不听实在可惜,请诸位好好享用。”说着摇头晃脑,骈四骊六,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众人听他废话连篇,都是皱起眉头,几名暴躁之徒索性躺在台前,佯装呼呼大睡的模样,更有人拿出牌九,就地赌了起来,那肥秤怪却装作不知,只自顾自地念着。

只听他洋洋洒洒地念道:“华山上起中极华盖,下接文渊天华,西岳之奇之烈,可见一般。君不见华山之峰上乘九天,君不见华山之水下连万川,奇哉!美哉!华山啊!啊吆疼呀!”

众宾客心下一奇,想道:“什么叫做啊吆疼呀这又是什么新颖笔法了”

众人纳闷之余,纷纷抬头望去,只见肥秤怪摸着脑袋,上头却肿起一个疙瘩,却原来是给人暗算了一记,这才冒出个“啊吆疼呀”。他满脸狂怒之se ,大喝道:“是哪只乌亀 儿子王八蛋暗算老子,给我滚出来了!”

肥秤怪见台下众人默然,当即冲上前去,揪起一名宾客,喝道:“是不是你”

那宾客慌张之至,连连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肥秤怪大怒,将那人一把推开,跟着手指众人,喝道:“亀 孙子给我滚出来了!你这人只会躲在暗处偷袭,无耻卑鄙至极!你全家老小、师兄师弟全是乌亀 !”

眼见台下众人低头不语,胖秤怪更是暴跳如雷,喝道:“到底是谁暗算老子敢做不敢当吗有种的便给我站出来!”

便在此时,一人愁眉苦脸的走到胖秤怪身后,道:“你别生气,那石子是我丢的。”

胖秤怪猛地回身,一把将他揪住,暴喝道:“他妈的混蛋!”他一把抓住那人,不觉一惊,眼前这人瘦得马儿似的长脸,却原来是师弟算盘怪。

胖秤怪气得炸了,大声道:“师弟!你在妒忌我!你看我文章念得好,你就不服气了!是也不是!”

那算盘怪慌张摇手,低声道:“不是这样的。”

胖秤怪怒道:“放你的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还敢狡赖!”

算盘怪小声道:“师兄你念得太多了,这华山咏叹颂是我的稿子,你再念下去,我就没戏唱了。”

肥秤怪见台下众人嘻笑指点,忍不住老羞成怒,暴喝道:“我怎知这是你的稿子!”

算盘怪吃了一惊,奇道:“怎会这样师兄你没有参加彩排吗”

肥秤怪脸上一红,道:“我那日肚疼拉稀,忘了去。”

算盘怪摇头道:“不管了,换我念了。”说着伸手出去,便要抢那白纸。

肥秤怪喝道:“不行!我还没念完!”

算盘怪这下也动了气,怒道:“师兄你太可恶了!每次都只顾自己出风头!”

两人大喊大叫,互殴一气,几张白纸登时给扯成碎片,四下飞舞。众人笑得直打跌,华山门下个个满脸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忽听一名女子道:“怎么华山门下也有这等人,真是令人惊讶万分啊!”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都是一奇,连忙转头过去,只见观门口走进一名妖妖袅袅的美女,这女子脸上施着淡妆,身穿杏黄道袍,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卢云刚巧站在这美女身旁,闻得她身上的香腻气味,不觉鼻中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

秦仲海靠了过去,低声道:“卢兄弟,这女子就是百花仙子胡媚儿,你可小心。”

卢云本在取帕擦抹,待听这妇人便是那恶名昭彰的女魔头,想起她杀害娟儿师叔的狠辣,不由得大吃一惊,忙退开两步,就怕着了暗算。

胡媚儿见卢云慌忙退开,便向他浅浅一笑,柔声道:“这位公子慌慌张张的,可是怎么啦”神态竟是三分娇羞,七分狐媚,让人神为之夺,魂为之摄。

卢云吓了一大跳,脸上青红不定,忙又往后退开几步。

秦仲海见胡媚儿兀自施展邪术,心道:“艹 他奶奶的骚狐狸,竟敢惊扰咱们卢兄弟。看老子修理你。”胸膛一挺,便走上前来。

胡媚儿见秦仲海貌如虎豹,端的是英雄气概,威武过人,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道:“今日华山好多英侠。”正要抛出媚眼,忽见秦仲海裂着海碗大嘴,对她打了个酒嗝,恶的一声,扑天酒气冲去,恶臭难言,登让胡媚儿花容失se ,霎时皱眉掩鼻,急急逃了开来。

秦仲海心下暗笑:“死小娘,旁人怕你,我秦仲海可不怕。有种天天过来招惹老子,要你哭着回家叫亲娘。”想着想,却又打了个饱嗝,臭气喷出,左右宾客纷纷掩鼻闪避。

卢云见女魔头离开,这才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他凑头过去,低声问道:“这女子怎也来华山了难道别有隂 谋么”

秦仲海斜目看他一眼,奇道:“你干么遮着鼻子”

卢云含糊地道:“我这是在遮嘴,咱们谈论机密,不能让旁人听了。”

秦仲海哦了一声,正要回话,忽听观门外脚步声响,似有大队人马过来,他回头往门外望了一眼,霎时嘿嘿冷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华山这下多事了。”

卢云不知他何出此言,便也朝观门外看去,这一望之下,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那胡媚儿行事招摇,果然一进大厅,便给人认了出来。娟儿与“百花仙子”仇深似海,一见胡媚儿的面,立时想起师叔之死。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泪水盈盈欲坠,猛拉住青衣秀士的手,大声哭道:“师父,就是这妖女杀了师叔,咱们杀了她,给师叔报仇!”

青衣秀士却是老谋深算之辈,听了徒儿这话,却只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轻声道:“此女大援已近,咱们眼前不便动手。报仇一事,容后再议。”

座上诸大掌门听得“百花仙子”另有后援,心下都是一奇,眼见胡媚儿孤身站在厅里,哪来的帮手难道青衣秀士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便来以此推搪么

娟儿听师父有意放过报仇良机,当场便啜泣起来,哭道:“师父!师叔死得好可怜,咱们怎还怕东怕西的快快过去杀她啊!”泪水汪汪,小脚顿地,只是不依。

青衣秀士见爱徒满心悲愤,便轻轻握住她的小手,要她稍安勿躁。

众人正自猜测不休,猛听门外一声炮响,观外传来数十人的齐声呐喊,大声道:“十八省总按察、太子太师江充江大人到!”

灵定闻得“江充”二字,霎时大惊失se ,站起身来,方知青衣秀士口中大援是何意思。卓凌昭却是冷冷一笑,神se 更见隂 沉。

这厢杨肃观也是多智深沉之人,一见胡媚儿到来,便知安道京定在左近,只是百般算计中,却料想不到权臣江充竟尔亲临华山。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忙站起身来,眺头往观外望去。满堂宾客听到“江充”二字,自也大感吃惊。只有秦仲海、卢云两人离门口近,早已见到江充的座轿,自是不感惊讶。

这江充虽然身无武功,但权势薰天,举世无双,若要靠着朝中势力斗垮武林门派,直如吃饭喝水般容易,眼看江充便要入观,满堂客人虽都是武林豪客,却无人敢胆怠慢,纷纷起身相迎,连肥秤怪这等滑稽人物也都站起身来。

只见一人脑满肠肥,当先走进,正是锦衣卫统领安道京。他身后还跟了大批好手,那九幽道人、罗摩什等人都在其中。众人往两旁一站,跟着一人缓缓走了进来,这人身穿蟒袍,脚踏云履,大显富贵之气,正是江充本人。

秦仲海见江充到来,不由得嘿嘿一笑,道:“都说高颜那王八蛋怎敢得罪薛奴儿原来江充出京来了。嘿嘿,这家伙无事不出门,出门必惹祸,华山门下要糟糕了。”

那日和亲车队给四王子追杀时,便曾遇上玉门关总兵高颜出关拦路,此刻回想起来,若非江充本人便在附近,那高颜就算大胆十倍,又怎敢招惹薛奴儿秦仲海心下暗自揣测,宁不凡武功虽高,却只是寻常江湖中人,不知江充何以驾临此间想来两人定有什么过节。

正看间,忽见一人光头秃顶,紧站江充身侧,正是罗摩什,卢云吃了一惊,低声道:“这妖僧不是死了么怎地又出来了”那日西疆血战,他亲见这妖僧出指自尽,哪知现下又生龙活虎地出现中原,尚与一代奷 臣混在一起,吃惊之下,忍不住揉了揉眼,以为遇上鬼魂了。

秦仲海自也感到诧异,他见罗摩什气se 甚佳,不似隂 风惨惨的厉鬼模样,再看又是光天化日,已知这贼秃定是靠着装死,这才逃过一劫。秦仲海越想越恼,呸了一声,骂道:“他奶奶的,这贼秃无耻之尤,准是靠着装死逃命!这帮妖魔鬼怪花招百出,下次要杀他们,非大卸八块不可,看他怎么拼凑回来!”

秦仲海咒骂不休,卢云却起了淡淡的愁思,想起公主,心下登时一阵惆怅。

江充一到,胡媚儿立时俏眼生波,大显殷勤,她挽着江充的臂膀,娇声道:“华山掌门何在怎么不来迎接江大人”

话声未毕,一名猥琐的中年男子奔了出来,打躬作揖道:“诸位大人,请朝这边来。”

胡媚儿见他容貌猥琐,斜目一瞪,冷笑道:“谁要你这种小人物啰唆快叫宁不凡出来。”

那猥琐男子闻言一愣,陪笑道:“仙姑莫要生气,先请坐下再说了。”

胡媚儿见他容貌丑恶,满面堆笑,实在粗鄙到了极点,真连一眼也不想多看。当下怒道:“你没听我说话吗叫你们掌门人出来!”

胡媚儿正自河东狮吼,大发脾气,却见江充向那猥琐男子微微欠身,跟着拱手道:“宁掌门,我这几个下属有眼不识泰山,你可别见怪。”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为之哗然,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众人此来华山,虽说都是来观看这位高手退隐的,但真见过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却没几人,本以为此人号称“天下第一”,样貌定是勇猛威武,至不济也是仙风道骨的长相,哪晓得一见之下,宁不凡一身装扮宛若客店掌柜,相貌非只没有半点不凡,简直是平庸透顶,俗气不堪,便是江湖上的第三流角se ,怕也比这人体面称头。

众人讶异之余,自不免大失所望,那胡媚儿更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娟儿望着宁不凡寒酸的身影,惊道:“师父,这鬼样子也能叫做天下第一,他该不会是冒牌的吧”

青衣秀士微笑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位宁掌门大智若愚,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你可别小看他了。”

其余在座掌门听了这话,也都点了点头,显然早与宁不凡熟识。便连卓凌昭天生傲性,听了青衣秀士的说话,也只双目森然生光,并无出言反驳之意。

满堂宾客正自讶异,那江充已笑吟吟地走到宁不凡面前,笑道:“宁掌门啊,我这两年诚心诚意,屡次相邀,请你老人家共商国事,你推却不就也罢了,怎么竟要封剑归隐啊你老是不给姓江的面子,可真叫人心冷了。”说着伸手搭上了宁不凡的肩头,神态颇为亲热。

宁不凡身子一缩,躲开了江充的搂抱,跟着躬身作揖,满面堆笑,拱手道:“不凡年岁已长,身子骨虚,只想早些退隐,颐养天年,江大人多番错爱,不凡只有心领了。”

江充哈哈大笑,道:“宁掌门哪里老了咱俩年岁相当,你自称年岁已长,那我江充不也算个老头子啦”

宁不凡听他说笑,便也陪笑两声:“不同,不同,大人神采飞扬,艹 民如何能与大人相比咱们一般年岁,大人看来可年轻多了。”

江充哈哈大笑,道:“我每天好吃懒做,臃肿的很,怎能和你练武之人相比,宁掌门这是取笑我了。”

两人闲话家常,缓缓朝大厅右首行去,宁不凡引着江充,走到那三张座椅之前,陪笑道:“难得江太师亲上华山,玉清观多有怠慢。这就请您上座歇息。”

江充打量座椅几眼,忽然哦地一声,道:“三张椅子”

宁不凡拼命作揖,干笑道:“是,正是三张。”

江充听了这话,只是嘿嘿冷笑,他探头过去,猛盯着宁不凡的双眸,目光森厉,竟是一瞬不瞬。宁不凡给他这么一瞪,忙低下头去,不敢稍动。

过了半晌,江充伸手出去,拍了拍宁不凡的肩头,道:“也好。既然掌门有心退隐,姓江的一定成全,绝不勉强掌门出山为官。”

宁不凡大喜,正要称谢,忽见江充面se 一沉,口气转得又冰又冷,道:“不过宁掌门,咱有几句话先提醒了。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你可千万别嘴里一套,手底一套。模样闲云野鹤,自在逍遥,俬 底下却生龙活虎,什么大事都来插上一脚,那可叫人心寒得很。”

宁不凡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干笑道:“小可真是有心退隐,江大人却是多虑了。”

江充淡淡地道:“你自管去忙吧。我在这儿看着,念在咱俩的交情,江某总要见你平平安安的退隐,这才对得起你。”便自行坐了下来。

宁不凡干笑两声,双手下垂,倒退了几步,方才转身离开,模样异常恭谨。

眼看江充坐定,安道京大声喝道:“大家过来,保护江大人!”锦衣卫众人连忙抢上,便在江充身边护卫,百人涌来,登将大厅右侧挤得满了。

江充随员百名,左有安道京,右有罗摩什,九幽道人傲立在前,百花仙子悄立于后,排场宏伟,富贵非凡,场中年轻一辈从未见过朝廷要员的出入仪仗,一时都有大开眼界之感。

这厢柳门中人听了二人的对答,心下都是起疑,不知这江充为何出现此处,更不知他是否另有隂 谋,一时各自猜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