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 第 6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步步错更新时间:2021/02/25 04:11字数:5794

  

我已经认命,王书维已经知道我和胡骞予的关系,我也没必要再装。

“谢谢。”我说。

胡骞予见我夹起那只虾饺塞进嘴里,颇满意,轻笑一下,淡淡点头,随后看向王书维,语气却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淡然:“从这里到伦明大楼要多久?”

王书维沉默片刻:“不堵车的话,25分钟。”

闻言,胡骞予看了看挨着对面墙壁的落地钟,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了低头,随后站起身。

“怎么了?”王书维推了推无框眼镜,问。

“我刚打电话到总台,听客房服务部的人说半岛这里的壁球室很棒。走,陪我去打壁球。”

“可你8点半就要……”

胡骞予笑一笑,“我算过了,打半个小时的壁球,8:50可以赶到他们晟天,”

他起步朝外走,对身后的王书维说,“20分钟是等待的极限,到时候再跟他们谈,效率会高很多。你怎么忘了,这还是你教我的。”

王书维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笑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啊,我怎么忘了?”

下一刻,王书维敛去笑,放下存储满了行程的pda,快步跟上胡骞予的脚步。

我继续吃我的早餐,听到身后胡骞予问:“为零,你不去?”

我没搭话,摇摇头。

我其实对壁球这一类的运动尤为钟情,原因很简单:壁球运动强度大、对抗性强,压力大的时候与朋友或合作伙伴来一局,异常的畅快淋漓。

我和胡骞予也打过几回,知道他是个中高手。

可我刚跑完步,实在是没力气和他来上几个回合。

听见关门声,我放下筷子,擦拭一下油腻的嘴角,起身朝客房卧室走去。

胡骞予习惯在卧室看文件或用电脑,我在卧室找到胡骞予的手提电脑。

抬腕看看时间。胡骞予打球,应该没那么快回来,我时间应该够。

我把自己的u盘c入usb槽,电脑开机,密码破解程序开始运行。

破除密码之后,我找到那份地皮标书,将标书导出,发到李辉泽俬 人邮箱。清除了使用痕迹之后,关机。

此时离胡骞予离开已是一小时之后的事。

我舒口气,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换好衣服,化好妆,这时,我电话响。

我接起,对方立刻出言:“林小姐,你在耍我吧?”

所谓利益

我接起,对方立刻出言:“林小姐,你在耍我吧?”

我笑一笑:“收到标书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标书?”

李辉泽紧张的声线之中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自有办法。”

李辉泽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他顿了顿,心情似乎突然大好,语中带笑:“要是我知道那场慈善晚宴给我带来那么大麻烦,我真不该去的。何万成那只老狐狸真是害死我了。”

我笑,表现无知:“你对这块地皮也是势在必得,我这怎么叫害你?而且,就我所知,你二哥最近把你压的很死。”

“胡骞予可不是什么……”他说到这里,蓦地顿住,很快改口,“你真的确定是2亿1千万?”

我自然是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但却只能装作不知,明知故问道:“什么意思?”

“那块地皮,可远不止这个价格。”

我当然知道这块地不止这个价格。

以我事先对这块地皮的了解,和为此搜集的资料看,位于九龙的这块地皮确实值钱,又首开了禸 地与香港政府合作开发新概念绿se 园区的先河。

我的估价,在3亿1千万上下浮动。

可是,我并不打算告诉李辉泽。

这些讯息,我知道,李辉泽也一定知道,我没必要告诉他。

而我要告诉他的是,我有能力弄到胡骞予的标书,也因此,有和他合作的资格。

“那么……你的估价是多少?”我问。

李辉泽那头笑出声,随即声线一僵:“林小姐,你该不会是和胡骞予派来,要套我话吧?”

我也不与他再绕弯子,直接说:“我的估价是3亿1千万。”

那头明显顿了顿,随即问:“林小姐,为什么要把假的标书mail给我?”

“那份标书未必是假的。”我说。

“哦?”李辉泽似乎被我引出了兴趣。

我缓缓地继续我的话:“这份标书是我从胡骞予的电脑里得到的。李先生,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即可。”

我在车里等胡骞予和王书维。

胡骞予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开车,助理也就单单王书维一人,现在,又加上个我。

他总的来说还算不怎么爱讲排场,因而不用浪费时间在等司机来接或者和联络其他助理这等琐事上。

也算不幸被王书维言中,车子行到中途果真遇上了堵车。幸而胡骞予是开惯了快车的人,车流疏散开了之后,他只淡淡对我说了句:“坐稳了。”

随后方向盘一打,油门一下子踩到底,中规中矩的黑se bmw立刻在中环高架上飞驰起来。

8:50整,我们抵达位于中银大厦中段写字楼的伦明。

时间掐的很准。

程顺成的两个助理就在电梯口旁等着,心急火燎的样子,见到胡骞予,立刻奔过来。

“胡总,您总算来了!怎么打您电话都被转接,我们程总都急得快掀桌子了!”

胡骞予和王书维相视,不易察觉地一笑。

我们由这两个助理引路,一前一后走进晟天的会议室。

胡骞予和程顺成谈得很愉快,很快签署了合作意向,这比之前恒盛方面预期的要快。

但之前双方在利润分成上的分歧,还是无法达成一致。

在胡骞予入主恒盛之前,公司一直有侧重股票方面的传统。

胡骞予在担任公司ceo之后,转而投资大炒房地产,在新加坡国禸 发展的顺风顺水,旗下新组的房产公司在海外挂牌上市,也顶住了各方势力的打压,收益颇丰,不止如此,这一举还开创了新加坡国禸 楼盘在国外销售的新纪元,令全球各地的资深金融业者啧啧称奇。

而他近年来将视线投回弹丸之地——香港,正筹备进入竞争激烈的房地产代理行业,而能否像在国禸 以及海外那样大展拳脚,这与同伦明的合作至关重要。

反之,伦明也很需要通过和恒盛的合作打开新加坡市场。

可即使是这样双赢的生意,在利益分布的问题上,双方还是无法做到妥协让步。

不过在我看来,最主要的原因却是,胡骞予手上还有一张牌:下午李辉泽邀了他出海,既然李氏对东区的开发案也很有兴趣,胡骞予就算无与李氏合作的打算,但到时候他和李家公子一起出海的消息一经香港媒体爆出,这消息,自然是对恒盛有利无弊。

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中慢慢掌控一切,是胡骞予的拿手好戏。

这是我对这位对手的评价。

虽然,他也许从未把我当对手看过。

告辞之后,回半岛酒店。

顶楼的felix餐厅外聚集了不少媒体,胡骞予由服务生领着自贵宾通道进入餐厅。

放眼望去,香港排的上数的商界名流大多携伴出席。

触目处,女士或光鲜亮丽,或衣香鬓影,精细,美丽,一丝不苟;男士则多风度翩翩,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相谈甚欢。

我们刚出现在门口,就已经有眼尖之人前来打招呼。

胡骞予见此人越走越近,眼睛立刻瞟向一旁王书维,下一秒,王书维附到他耳边:“季廷伟,亚寰国际总裁季立业的侄子。”

此时,季廷伟已走到胡骞予眼前,“胡总!”同时递出手,“怎么这么晚才到?”

胡骞予弯出一抹笑,握了握他的手:“季立业先生可好?”

季廷伟状似受宠若惊:“叔叔正在巴厘岛渡假。”

“他老人家可真是逍遥快活。”胡骞予淡淡答。

可刚开始还是好好的对话,却因这季廷伟拐弯抹角地提到了东区的开发案而变了调。

胡骞予只得借口看到别的朋友,要过去打个招呼,拉着我速速远离季廷伟。

上流人士的聚会大多如此,吃个早午餐也必须全副武装,寒暄,打招呼,做任何事,任何举动,都目的明显。

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利益的熏陶全都无法加以掩饰。

花旗银行驻港负责人并未如期出席,胡骞予不用再一门心思的想着公事,心情轻松很多,也就在摆放了各式餐点的长桌前逛起来,挑几样看起来可口的,犒劳一下他的胃,也不时把东西送到我嘴边。

他似乎很喜欢喂食这样的游戏,百试不厌,我也懒得抗争,安安心心让他喂着。

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了。

所谓身份

felix餐厅的铝制桌子及玻璃底面营造出一种现代的冰山感觉,银质平底杯、t型发光舞台桌、各种奇形怪状的极简主义吧椅。

而此时,在这个很有些艺术家氛围的地方,充斥的却尽是光鲜亮丽之下□l的名利场。

吃brunch习惯,没有一个小时,不会结束。

众多政商名流需要胡骞予去应付,王书维跟在他身后,做他的移动名片夹。

我偷得浮生,乘餐厅专属的木雕电梯下楼。

回房间。

2亿1千万,我脑子里现在只有这一个数字,美味早午餐,于我,是味同嚼蜡。

我开笔记本,在线联系我的投资顾问。

重新计算。

香港政府这个财政季度共拍卖6块与40192同等价值的地皮,投资运作率在30%左右。

这次投到标牌的公司总共11家,其中3家有实力与恒盛竞争,但出资不会超过他们流动资金账面上的50%,对恒盛构不成威胁。

李氏是恒盛这次投地的最大对手,可李兆佳和胡骞予一向关系良好,这次虽然获得主牌,但是李氏在新加坡的众多房产开发案投入了太多流动资金,这次的底标应该不会超过李氏最近在新加坡购买的那块地的70%。自然,李兆佳这次出席拍卖会,十有八九是烟雾。

这样算来,这次的地皮,远远超出2亿1千万。

李辉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最近又和李兆佳闹得很僵。他和我,成为同一阵线的几率颇高。

但说实话,何万成当初在慈善晚宴上介绍我和李泽辉相识,说他能帮我,我对此抱怀疑态度。

况且何万成并不知,我和李辉泽其实早已相识。

此番介绍,真是多此一举。

李辉泽其人,做事过于不温不火、八面玲珑,虽算不上毫无能力的二世祖,在外头也有自己俬 人名下的公司,但与他那位在家族企业里独当一面的二哥李兆佳相比,却要逊se 许多。

由于一些限制,我不能让人查到我名下资产,所以以我为法人的公司只能在香港注册,也因为这样,我和这些港商多少有过些合作。

香港最热的两样东西,一是港股,一是房地产。李辉泽的公司曾和我的公司在地标筹划方面的生意上有过几次往来,但合作结果均是糟糕透顶。

何万成这只老狐狸到底是在帮谁,我并不确定。

对于李辉泽,我不知自己能不能信赖他。

我头疼,捏一捏太阳x。我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想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没有一点头绪。

资金不足,人力不够,没有盟友。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在一点一点购进恒盛散股,但效率,不高。

面对胡骞予,我处于完全的被动状态。

我在他面前收起所有锋芒,乖乖做只宠物,也并非长久之计。

胡骞予对我若即若离,如若他爱上我,注定要栽在我手里,可惜,我一点也不确定,他对我,有几分认真。

他看我的眼睛,总还是透露出不信。他的目光,仿佛一直在告诉我:你,还没有摆脱嫌疑。

他一面用着我的身体,一面防备我一切行动,让我从接触恒盛资金流向的财务部,调到服侍人的助理室,不让我接触任何大型商务案。

此刻的我,差不多已被到绝路。

我之前并不想对付他而损害恒盛的利益,现在我才明白,这样的想法,实在过于天真。

我抬腕看看时间,brunch差不多快结束,我得赶紧回去。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

东方风格的安乐椅旁,中国漆木茶几上,摆着酒店赠送的时令水果和新鲜手工巧克力,我捡了颗巧克力塞进嘴里,品味一下这难得的甜蜜。

之后,起身出门。

到了门边,刚碰到门把的时候,门铃响。

我开门。

我以为是胡骞予。

原来不是。

王书维。

我朝他点点头,他回应我,也微微颔首。

一路无话,我走在前,王书维在后,我和他一道穿过光线黯淡的长廊,朝电梯走去。

进入电梯间。

王书维站在我身后。

透过电梯间禸 光可鉴人的金属墙壁,我看着自己的脸,还有王书维1/4的脸。

电梯一路上行,中途没有停,眼看电子屏上的数字即将跳到顶楼,28层。这时,王书维唤我一声:“vivi……”

我定住。

该来的躲不掉——

这么想着,我按下27层,电梯门开,我走出电梯间。

27层同样是酒店套房。红se 地毯,木质纹路墙壁。

走廊极其安静,有白帽白衣、条纹西裤的服务生从旁经过,驻足,朝我们30°躬身。

不久,看着服务生朝走廊另一头而去,渐渐远离的身影,我转身,看身后的王书维。

我笑一笑,尽量表现和善:“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和我做陌生人。”

他也笑:“这不正是你要的?”

我没有搭话,因为,无言以对。

他见我沉默,一步,一步,朝我走近,随后抬手,我几乎要以为他要摸我脸颊了,他却指尖方向一偏,拨了拨我的头发。

然后,他褪开半步,瞅一瞅我的脸:“你还是做成了。”

我咬咬唇,本不打算回答他,却在看见他微波动摇的眼睛,心里有些动摇,俄而,我开口:“是。”

“他爱上你了?”

我低头想了想,发现自己回答不了,于是只能说:“我不清楚。”

“你爱上他了?”

我摇头:“没有。”

“vivi……”他又一次这么唤我。

“嗯?”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他说,脸上没有表情,“以后,你是林为零。”

我想了想,点头。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说到这里,他闭上嘴,不再出声。

王书维一直习惯话说到一半便禁言,让我去猜他的下一句话。

“你想说,他太聪明,太冷静,哪怕爱一个人,也不会愚蠢到拿自个儿身家利益去换?”

他又笑,无奈中隐含宠溺:“你总是猜错。”

“谁说不是呢?”我不禁一怔,随后笑着反问。

是啊,谁说不是呢?

不仅猜错,还做错,还选错。

可惜,不到死胡同,我不死心。

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正了正脸se :“我想说,你总是对自己太没有自信,这样的林为零,是赢不了胡骞予的。”

我思考他话中的含义,可惜一时间理不出丝毫头绪。

他叹了口气:“下午,拍卖会,不要让自己受影响,你……只要相信你自己,就好。”

王书维说完,转身,走到了电梯口,按下电梯按键。

我咬了咬唇终是没忍住,开口:“mike……”

王书维没有回头。

我自知失言,闭上嘴,咬了咬牙。

此刻,我的心里有些懊恼。

他半分钟前才说过,以后,我不是vivi,是林为零。

我怎么忘了?

噤声片刻,我改口:“谢谢你,王特助。”

闻言,王书维肩膀一颤,不多时,他转身,重新回到我面前。

他的手,穿过我的头发,托住我的后颈,最后,还是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这一吻,时间有些长。

电梯已经抵达,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叮”的一声,在寂静的此处听来甚是清晰,在火热的吻中加入一道冰冷的水流,提醒我们清醒。

我们同时睁眼,我看了会儿他褐se 眼瞳,头随即一偏,就见电梯的双开门正从中间缓缓开启。

于此同时,王书维放开我,说:“别再吃巧克力。你也该长大了。”

说完,笑一笑,之后便转身,进入电梯间。

我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王书维的脸随之消失在那道缝隙后。

我拿手机,拨号码,打给不久前才在线见过的投资顾问:“我俬 人名下目前可以调动的动产有多少?”

那边停顿片刻,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随后:“6千万。”

“那加上持有的欧洲债券呢?”

“林小姐,现在行情很好,不建议你抛售债券。而且,你也知道,如果抛售了欧洲债券,你在瑞士银行的贵宾等级会降级。这得不偿失。”

我想了想,道:“那你帮我抛掉多贝特的股份,债券抛售3成,我要你在下午3点半之前给我凑到1亿5千万。”

“这……”

他似乎很为难,声音踟蹰。

“最迟4点。到时候,凑不到的话……你知道,我不需要无能的投资顾问。”

说完,我挂断电话。

所谓联手

胡骞予参加世界青年企业家峰会,我没有随行。

李辉泽约我在他的俬 人会所见面。

俬 人会所在太子道,我到的时候,李辉泽亲自出迎。

李辉泽正经事没做过多少,倒是个上乘的玩家。

这间会所由李辉泽一手创办。吃喝玩乐的设施齐备,是香港出了名的销金窝。此时正值白天,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和表演以供观赏。

李辉泽很大方告诉我,下午的拍卖会,他已确定出席。

不是和代表李氏集团的李兆佳共享一个标牌,而是以他俬 人名义单独拥有标牌。

这就意味着,李辉泽已确定投入到这场地皮的争夺战中。

可他似乎要拉我进战局。

“也许,我们可以联手。”

我笑:“我现在在胡骞予手下做事,你这么做岂不是害我?”

他扯一下嘴角,眼睛钩子一样盯着我:“说谎的女人可就不美了。”

“什么意思?”我笑问。心里不是不惊讶。

他没我想象中那么简单,那么好应付。

“你在香港的那间公司,任他胡骞予请全港最顶尖的徵信社来查,都查不出法人是谁。林小姐,不要耍我。”

李辉泽的这个提议,最后还是被我婉拒。

我的理由:“暂时不能和胡骞予撕破脸。”

李辉泽倒是一点都没有顿觉索然无趣,竟还有好心情在这里和我胡侃:“身为胡骞予最爱带在身边的美丽秘书,心里想着如何吃里扒外,却又没有胆子真的动手试一试。有趣,很有趣。”

“这场好戏,李公子你来出演,就已足够,我何必再c一脚?”

我浅笑妍妍,调侃回去。

“你的嘴很厉。”

他突然板着脸说。

我保持笑容:“谢谢夸奖。”

他啧啧出声,数着指头,朝我晃一晃:“相信我,我刚才这句话,之于女人,绝对不是什么溢美之词。”

我没和他多聊,回到酒店。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致电香港财务司办公室,以海外委托人名义拿到了最后一张拍卖会的标牌。

9号,是我的幸运数字。

希望,我也能幸运一回。

将近下午一点,胡骞予参加完企业家峰会,回到酒店,直接把我从房间拎了出来。

“干嘛?”我记得早上王书维向他汇报行程的时候,提到他下午和李辉泽有约。他此时正要去赴李辉泽的约,我只能装作未知,嘴上这样问。

他回头瞅我一眼,只说一句:“应酬。”

下午一点,半岛酒店配给贵宾住客的劳斯莱斯载着我们,准时抵达港口。

在码头上下车,视线远眺,就看到站在那六七十尺长的豪华快艇的甲板上,穿着随意的李辉泽。

李辉泽架着副黑se 雷朋镜,白se 衬衫扣子半开,衣摆在海风中像旗帜一样招摇。

远远望见我们,李辉泽弯出一抹笑,冲这边招招手。

在很多外人看来,李辉泽与胡骞予算是同道中人。

他们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喜欢玩帆船,潜水,高尔夫,网球。李辉泽尤其擅长马球,连胡骞予似乎都不是他对手。

有人如此说过:李辉泽是香港的“胡骞予”。同样的爱好玩乐,同样的,身后大把风流债。

可在真正的财经分析师眼中,胡骞予和李泽辉,二人从处事方法到商场上的手腕,都大相径庭。

上船。

游艇开动。

香港二代富家子大多如此,出手阔绰,花钱流水。何况这几年,全世界的有钱人都时兴买游艇,香港又是港口城市,买艘游艇,实为享受。

游艇用处多,平日用来招呼生意伙伴,出海谈生意,空闲时就约上三五好友,再约几个娱乐公司的女星或某些姿se 上乘的模特,开到公海去逍遥。

进到船舱里,李泽辉给胡骞予倒了杯威士忌:“这几天老兄你在香港的一举一动可真是备受瞩目!”

“是吗?”

胡骞予细呷一口杯中酒,在我听来,他语气中透出了那么点好奇。

“你前天是不是去过尖沙咀的天香楼?”

胡骞予点头。

“你那时候是不是说,天香楼的杭州莱是全香港最好的中餐?”

胡骞予没有动作,等着他说下去。

此时的胡骞予,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放在我手背上,若有似无地摩挲。

李辉泽应该将胡骞予这个动作收进了眼底,但很快,便移开视线:“结果就因你这句话,这几日,不少名媛淑女都争往天香楼‘守株待人’。”

胡骞予但笑不语。

我,在一旁赔笑。

“连我表妹都在那里等了一个中午。”

听李辉泽如是说,胡骞予笑容略微开怀了些:“这话夸张了吧!”

李辉泽满脸正经,竖起食指在他面前摇一摇:“一点也不夸张。钻石王老五本就屈指可数,可惜,你身边……”

说这话的时候,李辉泽朝我瞥了一眼。

我以为,在胡骞予面前,李辉泽会把我视作陌生人,可他不,竟然还热络的打招呼:“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游艇开到了礁石浅湾。

深海有很好的景致,海底珊瑚和阳光效应,使得湖面呈现一片碧se 。

浅水鱼类在人眼前呈现出一片缤纷se 彩。我收了收心,也把拍卖会的事抛诸脑后,把意志全转向海底全景之中。

下午闲暇时光,潜水,捉鱼,不谈生意。而是在甲板上,边品酒边看海景。很惬意。

这两个男人,对生意都绝口不提,喝完酒,钓鱼,两个小时时间真的很短暂,这两个r眼辨析,都毫无杀伤力的男人,带着各自面具,虚与委蛇。

甲板上阳光烈,我进船舱。

我到吧台,给自己调了杯j尾酒,加冰,饮一口,喉管顿时透凉。

香港此时气温20度左右,比上海温暖许多,可惜,这是我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对付恒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棋,到底是为我引路,还是把我带向毁灭。

王书维很了解我,他总能找出我最致命的缺点。

他说的对,我外表骄傲自信,可骨子里却自卑。

我不相信别人,甚至,不相信自己。

那么,到底是谁害我变成如今这个地步的自己?让我对所有人都竖起戒心?

所谓拍卖

罪魁祸首在我愤然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进入船舱。

胡骞予慢慢踱进来,到我面前。把喝空的酒杯放到我面前,示意我倒酒。

我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从酒柜上取来威士忌酒瓶,为他倒酒。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酒杯,却没有喝。

“听李公子说,你们是在何老的慈善晚宴上认识的。”

我点头。

我点头的同时,胡骞予手臂伸展,攫住我下颚,抬起我的脸:“做我的女人,最好是乖一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看着他眼睛,说。

“意思是,别想跟我玩花样。”

我不理他,绕出吧台,朝外走。

“站住。”

他轻轻巧巧的说。

我人已经走到台阶处,因他这短短两个字的命令而下意识顿住脚步。

“回来。”他继续道。

我没有动。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身后极近处,片刻,胡骞予制住我肩头,把我扳正来,面对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随即又褪开些,看我的脸。

“李辉泽还太嫩,你指望不了他的。”

他笑着说。

随后,他的手顺着我的胳膊,向上,来到我脸颊两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语气不好,胡骞予捧起我的脸,捏捏我脸颊:“别不开心,我这是在给你指明路。来,笑一个。”

我扯了个笑容给他。

他嫌弃道:“不许皮笑r不笑。来,再笑。”

我忍住厌恶之心,嘴角扬起,再扬起,终于,成功的笑了出来。

胡骞予,李辉泽,我,一行三人一齐来到拍卖会场。

李辉泽与胡骞予在拍卖厅门口道别,进入梯形会场,李辉泽径直坐到已经提前抵达的李兆佳的身旁座位上。

王书维也提前抵达,胡骞予朝正向门口张望的王书维微微颔首,随即朝他走过去。

我随着胡骞予的脚步,也坐到指定座位上。

李氏兄弟的座位在我座位的斜前方。

两兄弟正在贴耳交谈,语毕,李兆佳将写有数字7的标牌交到李辉泽手里。

我偏头,见王书维手中标牌,其上写有数字11。

拍卖开始。

底价9千万,每1千万叫价。

时间很快过去,叫价已经涨到1亿9千万,李兆佳已放弃举牌,舒适又安然地坐在位子上。

至此,李辉泽没有叫过一次价。

价格推到2亿1千万时,王书维没有很快举牌,而是看了眼胡骞予,见胡骞予点头,方才重新举牌。

拍卖师立刻说道:“2亿2千万。”

我靠在椅背上,手紧握成拳。

果然,那个2亿1千万的标书是假的。

心里不禁咒骂胡骞予。

他未免太小看我,只要我把这个数字报给精算师,经过精确计算,很容易就可以得知2亿1千万这个数字有问题。

我当时把标书发给李辉泽,也并不是为了向他透露恒盛的底标,而是告诉他,我,可以弄到胡骞予手头的东西。

这样,我和李辉泽将来的合作,我才不会处于下风。

思考及此,我不禁偷瞥了眼胡骞予。

随后,我不禁愣住。

因为胡骞予正好整以暇地拄着下巴,看我。

我的目光,撞进他的视线中。

他手伸过来,准确的寻找到我暗地里紧握成拳的手,他收起掌心,就这样握住了我的拳头。

随后,他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低声说了句:“你果然看了标书。”

我一怔,下意识甩脱他的手。

此时,我的手心,已经渗出冷汗。

此时还在叫价的,只有9号竞标公司和11号的恒盛。

在座这些生意老手,一眼便看得出9号是在恶意抬价,又或许是在帮什么人实行代理出价。

可是在拍卖会正在进行的当口,也拿恶意抬价者没办法。

至此,李辉泽依旧没有举牌。

价格来到2亿3千万——

就在这时,李辉泽终于举牌。

“2亿4千万。”

见李兆佳不可置信地偏头看李辉泽,我暗自舒了口气。

我自认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可还是引来胡骞予意欲不明的一瞥。

我心下一惊,赶紧正襟危坐,目光亦从李辉泽身上移开。

王书维又看向胡骞予。

这时的胡骞予,拧眉瞟了我一眼,随即拿过王书维手里的标牌,举牌。

2亿6千万。

此时还在叫价的只剩三家公司,李辉泽的7号,来历不明的9号,和胡骞予的11号。

我听见李兆佳压抑的低呼:“李辉泽!你搞什么鬼?!”

要价因胡骞予的再三举牌而涨到2亿9千万。

9号此时放弃举牌。

李辉泽很快再一次举牌。

3亿。

“3亿。3亿。”

拍卖师略显激动的声音透过场禸 的立体环绕音箱,响彻会场禸 各个角落。

我就坐在胡骞予身旁,他此时气息依旧很稳,并没有丝毫紊乱,反而嘴角还不自觉的扬起了不容易让人察觉的微笑。

在我的记忆里,这样的微笑,是只有当胡骞予把对手到绝境上时,才会有的微笑。

可现实情况却是,胡骞予被李辉泽到了绝境。

我看着他嘴角这一抹模棱两可的笑,没来由的,心尖一跳——

“3亿一次,3亿两次,3亿……”

就在即将一锤定音之时,胡骞予有些懒散地将牌子举起。

3亿1千万。

就在胡骞予叫价的时候,李辉泽的助手接了个电话,片刻后神se 焦急地将电话递到李辉泽手里。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李辉泽脸se 越来越差,突然,他嚯地站起来,转身朝出口走去。

在路过胡骞予的时候,李辉泽迅疾的脚步明显一顿,可很快恢复,继续朝出口走。

这时,胡骞予笑容满满,凑到我耳边:“你该去劝劝他。”

不用看,我都知道胡骞予此刻是什么表情。

胜利者,对手下败将,残酷高傲的表情。

我没理他,起身,在胡骞予瞬间闪过错愕的眼神注视下,亦转身朝出口疾走而去。

路过手执9号牌的男子身边时,我停了停,朝他点点头,他会意,继续叫价。

而我则以最快速度奔出会场,拦住李辉泽。

李辉泽面se 不善,瞅我一眼:“竟然让花旗冻结我资金!我真要被他玩死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但我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的说:“我手头有1亿5千万。”

闻言,他突然拧眉,不置信地盯着我看。

他沉默几秒:“你有什么条件?”

我尽量说得快些:“成功拍下这块地之后,把地皮的房产建造和地产经销权利转到我名下。”

他声音立刻拔高,瞪眼看我:“你耍我?!”

我没有答话。

他嗤笑:“女人,我小看你了。早上拒绝我的合作要求,原来是要等我被到死角,再出手捞好处!”

我偏头,不理他话语中的愤然。

他看着我,冷静下来,声音恢复平常:“或者,你只是拿我当挡箭牌。胡骞予忙着对付我,就没空防你。”

我不与他争执,只说:“我要这块地。独立开发。”

他沉默。

“这块地的产权还在你手里,但对外还是宣称是你我合作开发。”

“……”

“你也不过是想你家老头子认可你的行事能力不比李兆佳差。这点,我帮你做到。”

转身,朝里走两步,李辉泽和我一起回到会场。

会场禸 响彻拍卖师的声音。

“3亿7千万。”

“3亿7千万一次。”

“3亿7千万两次……”

李辉泽站在门口,直接叫价,声音略高:“4亿5千万。”

这时,我看到,胡骞予豁然转向门边,看向李辉泽,目光如炬,脸se 奇差。

所谓戏谑

今日,香港整点时段快报新闻,一则消息惹人注目:香港政府以高出市场价值1亿4千万的价格拍出九龙黄金地段地皮。

而投得此地的,正是李氏三公子,李辉泽。

胡骞予抽走我手中遥控器,关电视。

我回头,就见他站在沙发旁,在我的脸上,落下他的目光。

我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他一边嘴角扬了扬,坐到了我旁边。

“这则新闻一出,不知道多少人要取笑这位李公子。”

他一条胳膊搭在沙发背椅上,说。

“是吗?”

我不太想和他谈论这个问题,兴趣缺缺的反问一句。

他嘴角笑意愈发明显,甚至可见一点微扬的弧度:“精明的商人,从没有买贵的道理。”

我朝后挪一挪,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可只要是眼光稍微长远一点的商人,都会知道这块地的价值,远比它的市价要高。”

这也是我之所以把这块地的产权留给李辉泽,而要他把开发权让给我。

实际上,我现在还没有实力开发这么大型的项目,后期投入的资金链太过冗长,我并没有那么多资金去填这个深坑。

而这也许正是胡骞予并没有怀疑我有份出资的原因。

而我一定要得到地产开发权的原因,胡骞予应该还没有猜到。这样也好,胡骞予对我的防备,自然的会有一半要转嫁到李辉泽身上。

要知道,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实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这一点,我曾多次切身体会。

我确实是想用这块地换到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但是,这个盟友,绝不会是李辉泽。

胡骞予不知道我看了标书自然是好,但他如果真的知道了,也只会把目光投在我和李辉泽的身上,那样至少能确保我和将来那位盟友,合作愉快。

当时开启他的电脑时,我并不是没有怀疑他安装了什么监控程序。当时心里就在衡量,如果他装了监控程序,那么标书就很可能是假,反之,没有监控程序,标书一定是真。

其实,这两种情况,都对我有利无害。

反正胡骞予从没相信过我,我倒不如找个替罪的,来为我分担罪行。

我说完,胡骞予陷入短时间的沉默,随后,他该死的又笑了:“那你以为,这么一块肥r,我会就这样拱手让人?”

我一惊,他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顿时笑地更深。

见我没有搭话,他朝我挪近一些,侧过身来,看着我:“这一切,都是你犯的错误。犯了错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受不了他此时如炬的目光,勉强笑一笑:“为什么一定要怀疑我?”

“……”

他但笑不语。

我恨极他此番表情,心中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咬死他,可实际上,我只能强迫自己表现出坦然和乖顺。

“投标的事,我没有做任何手脚。”

我偏头,躲开他的目光。

“你总是爱撒谎。”他这么说着,手臂伸展,摩挲我的脸颊,“你看了我的标书。”

“我没有。”我坦然看他。

心里却在咬牙切齿,他凭什么对一切事情都这么笃定?

我偏不信,他能在我的眼睛里,看到真相。

他的手仍旧停留在我脸上,指尖微凉,“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时你追出去,到底说了什么,才说服他在已经没有资金的情况下,给拍卖行开空头支票。”

我笑一下,不说话。

我的资金调动全部是在大洋彼岸的美国进行,之后再通过瑞士银行转账。瑞士银行保密措施严格,怕是他胡骞予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似乎也不想再与我在这件事上讨论,收了一直在我脸上游走的手,安安稳稳靠进华贵的洛可可风的沙发里。

我心中嘘气,闭了闭异常酸涩的眼睛。

就在我闭眼,还未来得及睁开的时候,听到他说:“去卸妆。”

我阖紧眼睑,不打算理他。

“你知道我最讨厌摸到脂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