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 第 20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步步错更新时间:2021/02/25 04:12字数:5819

  

没人能比她更让我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无妨,是我的,终究逃不掉。

此时的为零,与平常一般无二的修身套装,胸前别着朵百花。她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凌厉的美。但是,厉害的眸子,却嵌在一张素白的小脸上。她的外表,和她的性格一样,矛盾地让我窝火。

托尼的葬礼,我陪我母亲前来。长辈的事,我不方便多问,母亲要我陪同她出席葬礼,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母亲一看见为零,便转过脸来就对我说:“帮我去看看你姚伯伯来了没有。”

我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为零,才点点头,转身朝入口走。

姚亦琛也出席托尼葬礼,我倒是没什么惊异。道貌岸然的人我自小见得多了。更何况,有谁,能比我更适合此四字?

凶手为受害者践行。上帝终会落下惩罚。可惜,我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一套。

我在出口处等候,左手边就是停车场。我迟迟不见姚亦琛的车子出现,无所事事,拿烟出来抽。

烟雾缭绕中,我看见路上拐进来一辆车,此车并没有停在停车场,而是直接开了进来。

车身与我擦身而过瞬间,我透过降下1/4的车窗,看见端坐其中的李牧晨。

李牧晨也看到了我。

而他旁边,似乎还坐着个人,我余光瞥见,正要投眼去看,这时,李牧晨脸上闪过一丝局促,这抹异样令我心头一紧,正要反应,李牧晨却突然将车窗升起,即刻阻断我视线。

我心头立刻生出不好的预感,在围栏上摁熄了烟,快步返回。

还未进到墓园范围,我电话响。

陌生号码。

狐疑着接起。

“胡总,你好。”

这个声音……我不觉握紧手机,声线不自禁紧绷:“李牧晨?”

“……”

“有事?”我回想起半分钟前李牧晨古怪的表情,不觉戒备了起来。

“确实有事。不过不是找你。”

他声音透着恶意。这个人,刚才情绪还统统表现在脸上,现在倒是玩起了深沉莫测。

如若不是耳边确实是李牧晨的声音,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人。

我没有继续下去。

“我这里有样东西……”李牧晨慢条斯理,“……相信为零一定会很感兴趣……”

我“啪”地一声挂断电话,加快步子,奔跑起来。

脑中只有一个名字:林为零。

奔跑中拨出为零的号码。

为零说她在西路的洗手间。

我不由松口气。

西路那里偏僻,我应该能快李牧晨一步找到她。

“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有事对你说。”我应付着,找借口要她留在原地,自己则急急忙忙走灌木小道、抄近路过去。

到了女用洗手间门外,我喘着粗气停下,看表:7分钟而已。

整理呼吸,进去。

为零就站在盥洗台旁洗脸。

“为零?”

水声很大,淹没我的声音。为零却听见,偏过头来看我。

她脸上布满水迹,发鬓也湿了,滴着水,看见我,笑了下:“脑子有点昏,洗把脸清醒一下。”

侧手边墙壁上有纸巾筒,我顺手扯几张纸巾,走过去,擦拭她脸上水迹。

她一下子就拉住我的手。

抓得紧,她五指几乎嵌进我皮肤。我停下动作看她:“怎么了?”

略一思索,我试探着继续道,“有人找过你?我母亲?”

闻言她触电一般松开手,落魄地低下脸,摇摇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没有见任何人。”

我拍拍她肩膀:“那走吧。一起出去。”

见她点头,我越过她,帮她拿放在洗手台上的包。包的禸 袋翻出来,物品散的到处都是。我把东西收拾进去,看见一罐空的镇静剂。

我知道她一直瞒着我在用药控制情绪,但是对此我只能视而不见。

见我重新出现,竟是和林为零一起,我母亲脸se 一僵。

当时我手环在为零肩上,此举引得所有人侧目。

我是有妇之夫,更是陷在艾滋丑闻中无法脱身。而林为零,是与托尼关系牵扯不清的女人。

我们两个人如此亲密,不能责怪有人要往龌龊方面想。

我不介意。手放在为零肩头,没有一点松动。

这时,我母亲朝我走来。

我感觉到为零肩头一紧,我从她肩上挪开手,却没有离开,而是将手探到下面握住她的手:不出我所料,她又习惯性握拳,用力到指甲几乎陷进r里。

我掰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为零偏头看我一眼。

我朝她坚定地点点头。

我母亲在外人面前必须保持她一贯完美的形象,在为零面前也不便多说。但等到为零再度被manila叫走,而独留我一人时,我母亲走过来,眼中盛着怒意。

她se 厉禸 荏地对我说:“不要任性。”

我母亲这句话,我听了无数遍。

当某个黑甜的夜晚过后,林为零彻底消失。她的行李,被我母亲的助理打包拎出胡家。

我愤怒,跑去恒盛质问。

当时我母亲正在开例会。她抱持着完美的、抱歉的笑容,请出参会的所有股东,随后,神se 顷刻间冷下去,在只剩我和她的会议室里,响彻她的警告:“骞予,不要任性。”

我反唇相讥:“不!她是我的,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我气愤,更不明白:林为零是林甚鹏爱女,即将坐拥整个恒盛帝国;而且,林甚鹏是母亲和张怀年共同的挚友,母亲平时对林为零也是疼爱有加。

更何况,我已认定这个女孩,义无反顾……

但是,也就是在那天,我知道了我母亲和张怀年共同守了十几年的秘密。

“……我已经决定将她送出国。这也是为她好。不要想着去找她。她在外面可以活得很好,但是,如果她要回来,那就是她自寻死路。自作孽,不可活。”

我母亲的话,顷刻间,毁掉我之前所有自以为是的认知。

可惜,一向料事如神的母亲,终于,还是失算了一回:几年后,自认羽翼已丰的林为零,还是义无反顾地回了头,踏进这个无底的深渊之中。

自从我执掌恒盛一来,林为零在国外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

她要回来的消息,也许我是最知道的。

而对于她的归来,我抱着无比巍然的态度:我痛苦了这么多年,为零,你也该回来,陪我忍受煎熬了……

面对我母亲同样的话,我沉默。

这一次,我要自己选择。

除掉托尼,我已义无反顾。深渊而已,林为零踏进来之前,我已在深渊底等候着了。

母亲神se 敛重,声音更低,却也夹杂一丝无可奈何:“而且别忘了,儿子你已经有了露西。”

我母亲说话时,我没有看着她,而是看向不远处、向悼念者发放白菊的墓职人员们。其中一人,正将一支白菊交到为零手中。

我转回视线,看着我母亲:“这一次,我自己选择。”说完,转身离开。

托尼灵柩下葬。

我将分给我的白菊,放置在棺盖上。

最终章节

终结章:

林为零:

葬礼整个过程,我都浑浑噩噩的过,脑子一直陷在之前令我无比震惊的那一幕中,回不过神来。

直到有人越来越尖锐地唤我:“林小姐,林小姐!”

我晃了晃神,这才敛聚起目光,看向这声音源头。唤我的是墓职人员,他见我回过神来,便递过来一支白菊:“您的花。”

我慌忙接过。

拿着花j的手,却止不住地僵直。

白se ,纯洁的颜se ,此刻,却为掩盖事实而生。

不远处,便是即将入土的、光洁地反着光的灵柩。

我盯着那灵柩看了许久,不觉手一用力,花j被我拧断。

但转眼间,便有人立即递过来另一支白菊。

“谢……”我正要去接,抬头看见来人模样,手停在半空中。

李牧晨见我不动了,索性把花塞到我手里。继而,他的视线,越过我肩膀,投向我身后不远处。

我悚然,回头看,果不其然,李牧晨正看着胡骞予。

胡骞予与李牧晨对视一会儿,神se 隂 沉。之后他竟撇下了胡欣,朝我我们这边走来。

我扭回头来,对着李牧晨厉声低语:“你走!”

“为零……”

“你忘了?我已跟托尼谈妥,这一次,我要自己选择。”

他默然,看着我,无比失望。

“不需要托尼替我抉择。更不需要你c手!”

一个“更”字,我说的极重,李牧晨神se 立即蒙上一层灰蒙,受伤地盯了我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离开之前,李牧晨将一样东西叫到我手里:“托尼的。去探望露西的时候,把这东西转交给她。”

说完,快步远离。

我看着李牧晨的背影,手暗暗握拳,再摊开手看一眼掌心的东西——

类似于胭脂扣一样的东西,翻开小巧的盒盖,里面嵌着露西的照片。

我将东西收进包禸 ,转身,正对上快步赶来的胡骞予。

“李牧晨找你……”

我接过胡骞予的话头:“说了些遗嘱的事。”

闻言,胡骞予低眸,视线在我脸上来回逡巡一遍,最后,盯着我的眼。

他总是试图看穿我心中所想。

我抓住他的手,用力:“骞予,你在紧张些什么?”

他愣住,手心一颤,随后反握住我的手,更加大力,眼睛里闪烁的光也已经平复,恢复成深不见底的黑潭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无助地低下脸去,摇头。许久后才收拾好情绪,重新抬头,看定他:“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嗯?”

我仰着头,看他。

我从来讨厌仰视别人,但这次,我做了让自己厌恶的事。

胡骞予在我身体里。

亲吻、抚摸、律动、深入。

我被他着掐着腰身托着臀,呆滞地看着他。

“胡骞予……”

“嗯?”他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

“我冷……”

抱住我,全身覆在我身上:“还冷么?”他粗粗地喘息,嘴唇贴在我耳后,气息吹进耳道。

我抬腿圈住了他的腰身。禸 部肌理展得更开,他闷哼一声,埋在我身体里的东西猛地一跳,瞬间月如我的最底层。

过后,高 潮,s出。

胡骞予翻身躺下,他的呼吸声浓重地在我耳畔回响。

我撑着自己起来。

进浴室。

刚才做的有点激烈,套子破了,跨进浴缸时便有y体滴滴答答从腿间落下,粘腻难耐。

躺在温水中,没那么粘,但还是觉得累。

我闭住气把自己沉进水里。这时,脑中突然闪现出托尼的脸。

我全身像是被恐惧迅速碾过,霍地睁眼,慌忙从水中冒出头来。

我不敢再在空旷异常的浴室里多待,艹 艹 擦干身体,裹着浴巾出去。

推开浴室门奔出去几步,就撞进一个精壮的胸膛。

身体撞得生疼,抬头只见男人的眼眸里泛着被勉强压抑住的噬人穹黑。我刚退后半步、想要离开一些,又被男人摁回怀里。

胡骞予声线紧绷,透着神经质般的紧张,双臂桎梏着我:“你去哪了?”

我本就喘不过起来,被他困住,愈发呼吸不畅,气息微弱地叹道:“你先放开我……”

他胸膛震颤,手臂也瞬间僵硬。下一秒,他一只手臂越发圈紧,另一手捏住我下巴,用力到几乎要捏碎我下颌那般。可他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

他低头。

以吻封缄。

他的声音,他的身体,他的眼,都在告诉我,他在紧张。

此时的胡骞予在我面前,惶恐地像个孩子,他的吻急切难耐,似乎要证明我的存在一般。

这是在紧张我么?——就在我几乎在他的吻里迷失自己时,我突然间想到——但是,如果这又是他演的一场戏呢?

就像,他之前一戴着深情的面具,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是看穿全局的导演,我,只是他牵着线的木偶……

胡骞予晚上还有文件要看,他为我吹干头发之后便离开卧室,进书房处理公务。

我吃了药之后便睡了,缩在被单下,身体自发蜷成让我安心的一团。

药效发挥作用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揣测着,隔壁的胡骞予在干什么?

是否依旧在挖空心思设计我?设计着,踩踏着我的真心,登上恒盛这座王国、金字塔的顶端?

我用力摇头,心中默默说:胡骞予,如果你爱我,把我看得比你的利益王国更重要,那么我从此甘愿永远仰视你,让你做我的天。

如果不是这样,你的死活,我便再也不会去管。

绝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性。

安眠药终于起效,我又依靠药物获得一段完好的睡眠时间。

可是这次,我原本无梦的睡眠,被噩梦侵扰。

梦中,我回到那间洗手间。

李牧晨出现在我面前,微笑着看着我:“麻烦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我狐疑着跟着李牧晨,走到远处平地处。

一切都透着诡异,连李牧晨的背影都是如此。

我所认识的李牧晨,是卓尔不群、温文尔雅的,他笑的干净,不参杂质。可是,他现在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这让我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却又不得不跟着他,去见他口中的那个人。

李牧晨在一辆车前停下。

黑se 车身在阳光照s下,给我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他拉开门。

车窗都关着,车厢里较暗,我探身进去,即刻,就有低沉的声音,从车厢禸 传出:“vivi……”

我悚然一惊,身体僵着,继而迅即退出车厢。

可是,声音的主人却不放过我,他慢慢挪到车门,光线强了些,我看清了此人面貌。

这张脸,属于是本该躺在棺材里的托尼。

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脑子一阵眩晕,想要别开视线,却只能痴痴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托尼。

“为零,别怀疑你自己的眼睛。”

这一幕,我根本接受不了,连连后退几步,险险定住脚,转头看李牧晨,再也不敢往旁边投去哪怕一瞥:“胡……胡骞予还在等我,我先……”

我被一声嘲弄无比的笑声打断。

托尼的声音,真切无比地撞击着我的耳膜:“胡骞予?你还相信胡骞予?”

他说话,尾音邪恶的上扬。

我转身要逃,却被李牧晨坤臂拦住,他一手拦在我胸前,另一手掰住我肩头,要我转过身正视他。

李牧晨的声音,缓慢却镇定地响起,他的手臂,给我回复理智的力量:“为零,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一切。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胡骞予联合王书维制造车祸,想要托尼的命。”

我涣散着目光,胡乱地找些别的东西来看,总之,不要是李牧晨坚定无比到我无法不去相信的眼睛,更不要是托尼的脸。

可是,他不放手,我最终也只能强迫自己忍受着强烈的冲击,看向他,卑微地乞求:“我不听……或者,给我点时间……对,我需要时间,求你,现在,什么也别说……”

我知道,李牧晨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他不会舍得对我这么残忍。

李牧晨抓着我胳膊的手松动了些,我正要挣脱他,托尼开口:“牧晨,她需要知道真相。”

托尼就像一个神,李牧晨就是被他控制在手心的傀儡。

我依稀明白了,为何李牧晨会变得这样令我不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李牧晨要受托尼的c控?托尼是允诺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才让李牧晨这么听话?

意识到这点,我几乎要哭出来,忍着眼中氤氲,直直看着李牧晨,用眼睛告诉他: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放过我……

李牧晨看着我,眼中闪过某种痛苦却又残忍的神se ,下一秒,他的手重新抓紧我。

但是,李牧晨并没有开口。

总算,李牧晨对我,还有怜惜。

可是,托尼这只魔鬼,他不肯给我这个女儿一丁点喘息的机会,冷着嗓音接过李牧晨的话:“胡骞予已经知道了你是我女儿。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猜,大概是他老妈告诉他的。他除掉我,再得到你,便可坐拥恒盛与环球两大公司。”

“……”

“为零,我的女儿,你必须坚强起来,你这么懦弱,注定一辈子被胡骞予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我失控尖叫,在李牧晨的钳制中,无力地摇着头。

我无法平静,心痛难忍,像是有锯刀在脆弱的心脏上切割,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看着李牧晨,嗫嚅着:“胡骞予不需要这么做。我爱他,他已得到我。就算……就算他要恒盛、要环球,他可以等……等你去世。他不需要……不需要这么做……”

我看着李牧晨,无比希望他能点头,能认同我所说的。

可是,李牧晨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我,紧紧地盯,眼睛越来越红。

托尼依旧在用他的声音凌迟着我不堪一击的神经线:“……可惜,他失算了。我的遗嘱里明确规定了你手上的股份不得转让,胡骞予就算得到你,也不可能拿到环球的一点好处。”

我终于在托尼的话里寻觅到了漏d,也终于有了一点勇气看向托尼:“不……胡骞予不必这么做。如果……如果我怀了他的孩子,宝宝有了我的继承权,他就可以通过孩子得到这些财产,根本不需要转让手续!”

我迫自己不要去相信:胡骞予,他一直在利用我。

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替胡骞予辩护。连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

这种想要信任胡骞予的欲望,不知从何时起,一点一点,侵入了我的血脉,控制着我的理智。

比起托尼告诉我的一切,我宁愿,自欺欺人。

托尼神情一凉,他苍白的脸上,顿时失却一切表情,可是下一瞬,他突然惋惜地开口:“可怜的孩子……我本不想说,你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

我只觉脑中一大片灰蒙瞬间袭来,本就紧绷到无法残喘的神经,清脆地“嘣”地一声,断裂。“你从楼梯上跌下、那一场事故,已经剥夺了你做母亲的权利。”

我双腿一软,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几乎要跪倒在地,李牧晨用他强势的身体支撑住我。

托尼隂 沉着脸,声线越发冷峻:“你敢把真相告诉胡骞予么?如果他知道你不能生育,他得不到财产,还会要你?”

我再也承受不住,身体无力的地坠落,几乎要跪到地上去。无端的痛,从心脏处,慢慢地扩散至全身。

李牧晨紧紧圈住我,我没有跪倒在地,只是倒在他怀中。

“为零……你别这样……”他的话语中,满溢着懊恼与倾颓。

我紧紧地抓着李牧晨的手臂,连呼吸,都忘了。滞着呼吸,无措地抬头,看向李牧晨。李牧晨的眼中,怜悯与……哀伤。

可我不需要他的怜悯,我只需要他坚定地对我摇头,对我说:为零,这些都不是真的……

托尼依旧不肯放过我,似乎要把事实一遍遍、血淋淋地挖掘出,并呈现在我眼前:“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一个露西……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和露西之间并不单纯了吧?他可以让露西对他心软,甚至不惜违背我,那么……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怎么向你解释,他为什么要娶露西的?”

“……”

“是不是说,因为我断了他的后路,要把他从恒盛赶下台,他才不得不和姚家联手?”

“……”“或者……他说,是因为胡欣的迫?”

“……”

我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却听见自己,用极不真切的声音,虚弱却冰冷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对付胡骞予?”

托尼终于沉默。我这么快恢复冷静,似乎不在他的预料之禸 。

片刻后,他扬一扬唇角:“他杀了人,你说,法律会放过他?”

“可是你……”可是你明明活着!!!

“我会以didyang的身份继续下去。”托尼正se 而语。

他仿佛透析了我所有思想,用这么一句话,便将我那一点可怜的想要残喘的机会也残忍地抹杀掉。

每个人心中都在住着个魔。

我心中的魔,迫我冷静下来,用脑子思考,而不是——心。

这只魔,是胡骞予。

我不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胡骞予给我的每一次笑与怒,都那么真切——除非,他没有心。

这只魔,不知不觉,已经住在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要将它连根拔起,该有多痛?

我站稳来,最后一次试图推开李牧晨。

依旧没有成功。

“李牧晨,放开我。求你……”我的眼泪“啪”地一声滴在李牧晨胳膊上,他浑身突然就入定般僵直不动,他的手,也终于松开。

我努力地以丝毫不紊乱的步子走到托尼跟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向你证明,他对我是真心的。”

“……”

“如果你把我当……”我犹豫着,用力咬合牙齿,才没有慌乱地继续下去“……把我当女儿,那就答应我。”

托尼眸光一凌,“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而且……”片刻前还凌厉无比的目光,却又在这时,落寞下去,“……一个想要害你父亲的男人,到这时,竟还值得你维护?”

此时的托尼,颓唐却又固执地看着我。

可是,我能相信他么?他真的,曾经有想过要顾虑我的感受么?

我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将疯未疯的人,怀疑着我之前所认知的一切。我必须要拯救自己,否则我怕自己会像露西那样,真的被这几个男人疯了。

“我不是在威胁,是在请求。我也不是要维护胡骞予。我只是……”只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艹 。

这根救命稻艹 ,是胡骞予。

如果连他都是完全虚假的,那我,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我只是,希望你顾虑一下我的感受。你不能毁了我的世界。”

托尼暴怒着,眼睛透出猩红般的se 泽,手颤颤巍巍伸过来,要捉住我:“那你有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你在知道了我的死讯之后,都没有现在这么伤心……”

我低眸,看一眼他抓在我臂上的手,他抓得那么紧,哪有一丝病态的显现?!

“那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毫发无伤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该有些什么反应?!抱住你,失声痛哭?”

我笑,越想哭,便越要笑。

托尼突然间嗤笑,他抓着我,将我的手按向他的小腿,咬牙切齿:“毫发无伤?!”

我在触碰到他腿的一瞬,消失了所有语言。

我的手碰触到的,并非有温度的肢体,而是冰凉的,硬的,金属。

“你——!”我双唇打着哆嗦,颤兮兮地抬头看托尼。无法置信。

托尼笑得残忍,我的震惊与惶恐,终于令他满意:“对,我失去了一条腿。这是——胡骞予的杰作。”

我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脑中一沉,吓得要缩回手,却被托尼蛮横地扯住胳膊:“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腿?嗯?我亲爱的女儿,我的,vivi……”

我在他的手下挣扎:“不——我不要看!”

……

……

“不——!”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手抓着的,是带着自己体温的被单,而非冰冷地几乎要扯毁我神经末梢的金属。

卧室暗淡一片,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天花板,床,家具……我一一看过去,才稍稍安心一些。懒懒地躺回去,侧个身要继续睡。

这时,耳畔传来开门声。

我没有回头看。

猜也猜得到是胡骞予。

他对我半夜惊叫着醒来一事,似乎已经适应,大概也觉得是稀松平常的事了。头几回是奔忙着跑过来看我的情况,此刻,我听见他平稳的脚步声,缓缓地从门口走向我。

我感到床垫了陷下去,继而,胡骞予从我身后探过来,摸一摸我额头,他的手凉,恍如冷血动物,声音却少有的温润如玉:“又做恶梦了?”

我没有说话,颤着睫毛正欲睁开眼,犹豫片刻,却还是没有抬动眼皮。

片刻后,我感觉到胡骞予的胸膛,热热地贴上我光l的后背。

他在我身后睡下了,侧卧,将我拢进臂弯中。

彼此的肌肤,都是凉的。

“胡骞予。”

他尖削的下巴搁在我肩上,鼻尖蹭一蹭我耳后:“嗯?”“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

我轻轻哼哼,但他离我这么近,肯定听见了,继而我便觉察到他手臂一紧。

我闭着眼,紧紧闭着,双手覆在他交叠在我腹部的手上:“你听好。我只说一次……”

“胡骞予,我……”……我爱你。

却在这时,胡骞予突然挣开我的手,一下子捂住我的嘴:“别说。”他在我身后,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是,他捂住我嘴的手,僵硬,用力,青筋凸起。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回头。

见我抬眼看他,他立刻偏头躲开我的目光。

我看着他线条冷峻的下颚线,没有再开口。

许久,他松开我坐起来,呆了片刻,下床。

我的目光循着他,来到窗边——胡骞予跨坐上窗台。

那里是台灯无法照亮的地方,一片昏暗,打火机的“咔嚓”声,急躁地响了很多遍,才有火星从黑暗中冒出。

淡淡的烟味,随着胡骞予沉重的声音,一道传来:“你今晚,很奇怪。不像你。”

“……”

“李牧晨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胡骞予投在黑暗中的剪影岿然不动,声音冷然。

因他一句话,我本就不见回暖的心,此刻,一点一点,被抽走所有温度。

他是这么聪明,挖掘出我所有想要深埋心底的秘密。

他的聪明,把已在悬崖边的我,又往深渊,推进一步。

我坐起来,靠着床头,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点跳动着的火星。

想到白天,自己和托尼说的那番话——多么可笑!

“我想离开这里,回美国。”

那一枚火星猛地一颤,然而,很快便再度静止住。

这个男人的铁石心肠,真的,从没为我动摇过?

“不行。”他断然拒绝。

我闭上眼,等到自己的视界,真的一片黑暗了,才继续开口:“我所拥有的恒盛股权,等我到了美国之后,会请律师把转让合同交给你。”

没有声音。

整个房间,突然一片死寂。

我除却自己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动静。

可是,就在下一秒,急速的脚步声,快速近我,胡骞予来到床边,野蛮地攫住我双肩:“不行!林为零你听见没有?我说不行!!!”

我艰难地扯一扯嘴角:“为什么不让我走?你还想要什么?环球?不,环球我没资格给你……”

他的手铁钳一般死死制住我肩胛骨,痛,我却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

“他妈的李牧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零,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从他口中少有的听见粗话,我是不是该庆幸?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要怪只怪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在我面前敞开过他自己。

我曾经以为,这个男人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为人并不残忍。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用残忍的手段,妄图解决掉托尼,在他早已知道托尼是我生父的前提下。

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顾虑过我。

此时,他的口不择言,他的愤怒,也是假的吧?

他是那么冷血,他根本不在意我会恨他,他甚至……“我爱你”这三个字,都不允许我说出口……

我将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摘下来,当着他的面,放在床头柜上。

他终于肯放开我,伸手取过那枚戒指,放在眼皮子底下,细细端详,怒沉着脸。许久,久到我以为他都打算将自己溺毙在戒指发出的钻光中时,他终于抬起隂 鹫的眼,看向我。

“终究是不能由着你……”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像是在叹惋,恍如正在念诵着悼词的牧师一般,透着一抹悲天悯人。

可偏偏,他的这份平静里,透出一丝古怪的气息,那是——

危险来临的预兆。

我的心被的、忽的一震。

胡骞予却没有再多言,猛地把戒指收进掌中,用力握拳。

他站了起来,依旧很平静,慢腾腾走出卧室。

离开前,轻柔地带上了门。

耳畔,微弱的关门声传来。

我懒懒地躺回去,枕着自己的手臂,心里又酸又涨,可是抹一把眼角——干涸着。

我没有哭。这样很好。

拍拍自己的脸,自己清醒些。

托尼,胡骞予。恒盛,环球……我觉得自己仿佛垂死的老者,什么都看淡了。这些人,这些事,回美国之后,我会慢慢忘却。再不济也好,我也……

再不会回到这里。

如果,心死意味着释怀。那么,我还是早些死了这条心的好。

离开,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依旧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着,一直提醒我:你得打个电话给托尼,不管怎样都好,一定要,保全胡骞予的性命,让他从金字塔的顶端狠狠摔下,已经是最惨决的手段了……

我的衣服就搁在床边的躺椅上,我扯过来穿上,准备开门出去。

到了门边,手握在门球上,我回头,看看这个房间。

环顾一分钟,留恋一分钟,之后,便统统忘却。

就只再浪费一分钟——

一分钟后,我重新回过头来。

转动门球——

门球竟转不动!!!

我被胡骞予关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电话,我自己的手机在楼下的包里。

我完全没有料到,胡骞予在那么恍然无措时,竟还记得要将房门锁死。

这才是我所熟识的胡骞予不是么?那样顽固地不容人拒绝。

这一次,我要离开,他挽留不得,竟这么关着我。他没有在再试图劝服我留下,直接用这么一招,让我哪儿也去不得。

只能呆在房间里。

刚开始我还敲门,踢门,弄得门板响的震耳欲聋。可是我怎么闹,外面都没有一点动静。

我想到了爬窗,可惜窗户被防护栏网着,没有一点漏d。

“胡骞予!放我出去!!!”

我知道他就在隔壁书房,我开着窗,锐声尖叫。

可惜,回应我的,只有寂寥又闷热的盛夏夜空中,一点点微弱的虫鸣。

在一片无端的无声世界中,我突然意识到,胡骞予也曾这样关着露西。

我失笑:胡骞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对女人,欺瞒,利用,一切的一切,到头来,都不过是为了一个字:利。

可惜,我已经麻木了,在见到托尼后,心已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再震惊再痛苦,也有自我免疫了。

“胡骞予!你是不是想知道李牧晨对我说了什么?他告诉我,我不能再有孩子了!!因为你不肯拉我一把,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你也就注定一辈子都得觊觎着我手上的股份,而休想得到它们!!!”

我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夜空歇斯底里。原来把所有秘密都吼出来,是这么的畅快淋漓。

“哈哈哈!!你听到没有!!!胡骞予,你就算关我一辈子,也拿不到环球的一分一毫!!!”

我趴在窗台上,疯了一样。

整片窘黑得令人恐惧的夜se ,就是胡骞予邪恶的脸。

我的身后,开房门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胡骞予就站在门边。他的身后,走廊的光,将他的背脊照亮,同时,也让他的脸,隐于一片黑暗之中。

我一步一步前行,朝他走过去。

我们彼此看着,都没有表情。

最终,还是胡骞予开口。

他唇角抽搐一下,“就算,没有孩子。你也,休想离开。”

说的声音极轻,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恨?

到底是谁该恨谁?!

我不想再争什么。争输争赢,又有什么差别?

胡骞予和托尼的共同点便是从不肯放过我。一次一次,我后退。

他竟然,突然开口问:“你不是爱我么?爱,却要离开?你做不到的。”

我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方才堵住我的嘴不肯我说,现在,却用一个“爱”字,在我面前,咄咄人。

可惜,那三个字,本就没说出口,现在也根本无从收回。

我侧身越过他,要出门去。

他伸手拦住。

我看一眼他横在我面前的胳膊,正se 而言:“我不是露西,你想软禁我?我有一百种方法把自己弄出去。”

“不,”他眉梢眼角皆是冰冷,“你和露西不一样。”

“……”

“她是爱情至上的丫头。你不是。”

他说的极可惜,叹惋无比。

我直觉胸口一阵揪紧,在我原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地方,牵引出满满的钝痛。

我收起苦涩的笑,嘲弄道:“可惜,她爱的不是你。”

他一点不受我影响:“的确,很可惜,你是……这样一个女人。”

说着,低眉,不再看我。但那只胳膊,还是稳稳拦住我去路。

我指尖掐在他胳膊上,愤恨地直想要将他的皮肤划破:“我只知道,我不会为了所爱的人,牺牲自己,陪你这样的男人上床,最后竟还把自己的婚姻幸福也赔了出去……”

我话音一落,胡骞予猛地抬眸,古怪无比地看着我,丝毫不转移视线。

随后,他终于沉默下去,手松动一下,却很快再度抓紧我。

胡骞予扯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屋里拉。在力量上他胜过我太多,我一直被他拽着抡到床上。

他这么野蛮,柔软的床碰撞在后背上,原来也这么疼。我的身体刚被弹起来就被他倾身压回去。

他掀开被单盖上我身,膝盖跪在我身体两侧,翳霾的眼,锁定我,声音凉成一片,说的却是温柔话:“好好睡一觉。”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他手往旁边一摸索,立刻从躺椅那里抽过他裤上那条皮带,“你总是不乖……”

他一手攥住我一双腕子。,我的手被他拉到上方,按在床头架上。

我眼睁睁看着他用皮带将我的手绑在栏杆上,一圈一圈,缚的极紧。

我抬脚踹他,膝盖硬生生砸在他腿心处,我的膝盖都是一阵闷痛,他却只是咬牙低低抽一口气,神se 一点不变。

我二次抬脚踹,他索性膝盖按住我腿骨,皮带锁一系一拉,将我锁死:“相信我,我绝不会被你用同样方法伤到两次。”

我双腕试着用力挣脱,皮肤摩擦皮带,火辣辣的疼,“你这样做,跟姚谦墨有什么差别?!”

他已经下床,背脊对着我,坐在床沿,“姚谦墨不爱你,我爱你,这就是差别。”

说完,即起身快步朝门边走去。

我恍若被丢弃到了一个令我完全无法反应的世界中,一时失神,再清醒过来时,见胡骞予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慌忙叫住他:“你刚刚……说了什么?”他终于在开门前停下。

却没有回头。

呆立片刻,他闷声说:“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这一次,他关门,“砰”地一声巨响。

我一直与束缚着我的皮带作斗争,可惜,怎么试都是徒劳,手腕折损般的疼,至麻木了,我只能放弃,勉强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