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孽 71-80

作者:陆白蓝书名:帝孽更新时间:2021/04/14 23:17字数:1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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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央,你知道吗?”兰赦凝视著眼前的秀丽的男子,脸上略显忧伤地说道:“皇上他要派遣我出征安南。所以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本王都不能来看望你了。”

贵妃对难得的好朋友表示关心,认真地说著:“王爷你可要一路保重,注意安全。”

“尘央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过相信别人的话,小心被人利用。”晋王关心地嘱咐著,“不过你这个人,x子软得很,本王真的很担心。”

尘央宽慰著王爷,说道:“王爷多虑了,我虽然不算是个聪明人,但明哲保身的道理还是懂得的。王爷快要启程出征了,我以为,王爷还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上阵杀敌,忠君卫国的这些方面比较好。要让王爷分心挂虑我,真是诚惶诚恐呐。”

兰赦望著贵妃,心里无限感慨。从前作为不受宠的皇子,在皇g里受尽冷落和白眼。然而自己从来就没有自暴自弃,坚持埋头用功,习文练武,默默等待著机会,在父皇面前一展身手,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功夫不负有心人,抓紧机会表现的自己,终於打动了父皇,赢得了宝贵的亲王封号。

兰政是g中唯一一位不会因为生母地位低下而蔑视兰赦的亲兄弟,所以兰赦也愿意接近这位年幼的弟弟。但出身低下的华贵人一再告诫自己,皇後太子都是身份尊贵的大人物,总是打扰他们并不合规矩。因此,兰赦虽然对兰政并无厌恶,但也谈不上有多亲切。直到一次机缘巧合,自己跟兰政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父皇将太子贬谪为齐王後,眼见兰政从皇储的位置上掉了下来,表面上冷眼旁观,背地里幸灾乐祸的人不胜其数。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齐王府门前冷落车马稀,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十一皇子的登门拜访,便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了。後来,兰赦成了齐王府的常客,兰政对这位皇兄也怀有一份独特的友谊。随著交谈多了,兰赦也就发现这样的一个事实,兰政没能继续当太子,实在是帝国的损失。除了生母是皇後娘娘这一地位上的优势以外,兰政的才智能力,在一众兄弟里无人能出其右。这麽优秀的太子,血统又足够高贵,为什麽父皇就突然要决定把兰政给废了呢?兰政微笑看著充满疑问的自己,说是因为自己犯了父皇的忌讳,然後就没细说了。

也是在那段日子里,兰赦在齐王府禸 无意间遇到了尘央,便被对方温柔秀美的外表吸引住了。不过,这只能是一场充满遗憾的单相思。因为自己被府禸 的仆人告知,尘央公子是王爷的人。从那以後,兰赦每每出现在齐王府禸 ,都特别留意环顾府里,希望能够再目睹尘央的脸容,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也好。然而天意弄人,从那以後,兰赦就没能在偌大的王府中再看到魂牵梦萦的那人一面。

到了後来,兰政登基後,将尘央册封为贵妃,长期沈浸在失落的气氛中的晋王,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当皇帝沈迷於年轻貌美的嫔妃之时,兰赦伺机而动,悄悄地接近备受冷落的贵妃,以安慰者的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温暖尘央寒冷的心。不过,兰赦没打算做进一步的发展。尘央虽然是自己第一个真正喜欢上的人,可是他是皇帝的妃子。陛下对待自己的这位皇兄,可真说得上是宠信了。皇帝册封华贵人为太嫔,可见其对兰赦母子的恩德。天子待自己不薄,兰赦扪心自问,又岂能做出愧对皇帝,逾越g廷礼制的事情呢?所以,自己对尘央的好,全都发乎情,止乎礼。

不过,离别前的晋王,还是向贵妃提出了略嫌唐突的请求:“尘央,你可不可以送我一样东西,给我做护身符?”

尘央没有拒绝:“可以的,未知王爷是想要什麽呢?”

兰赦深深地望住眼前的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本王想要你腰间的玉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尘央闻言立刻解下玉牌,送到晋王手中。兰赦把玉牌握紧在手心,万般爱惜。

大军集结京城南郊,天子逐一向即将出发的元帅将军们祝酒,希望他们马到功成,期待他们凯旋而归。

“海卿家,跟朕喝完这一杯,”皇帝高高地举起酒杯抬头一饮而尽,然後说道:“愿你这次出征安南能够大胜而归,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前无古人的一代名将。”

“谢皇上,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拿下安南!”海岚清干杯以後,信誓旦旦向皇帝作保证。

安南国与帝国西南一隅接壤,是帝国其中的一个附属国。此国虽然名为属国,却经常派出军人冒充的匪寇越过境界线,烧杀抢掠居住西南的百姓,因此天朝也将其视之为眼中钉r中刺。然而,安南国虽然举国信佛,但是当地人民个个骁勇善战。数百年来,无数个汉人建立的政权都曾经出兵安南,想要将其一举歼灭,永除後顾之忧。但这些努力统统付诸东流,纷纷吃了败仗无功而返。

时至今日,帝国的主人也从汉人变成了从关外长驱直下的满人。天朝的第二任皇帝,稳坐江山以後,又开始惦记这个不安分的蕞尔小国了。满朝文武对於出征安南的态度,达到了空前的极大统一,他们都一致地对出兵表示赞同。汉臣们认为,安南这块硬骨头,若是能够被天朝兵马啃下来。光这段光辉历史,就已经能够让史官大书特书,这的确是数百年来汉人的夙愿。贵族大臣们打得确实另一番的主意,安南虽小,确实一只肥美的麻雀,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地的人不若汉人任劳任怨,不愿劳作,只想靠抢夺度日,还个个都练就一身刀马功夫,这可不是好现象。若是能将此地纳入版图,让勤劳的汉民在那儿定居生活。相信变成一个小小的江南,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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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岚清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三路大军南下出征。当朝太子兰俊,虽然未满十六,却主动向父皇请缨,随军南征。皇帝也同意了,让殿下多历练历练,也顺便增加些许政治资本,以免被百官把太子看做是个娇生惯养,从没行过军打过仗,只会纸上谈兵的扯线人偶。然而,太子乃是社稷江山的未来,殿下的人身安全是要得到百分之一百的保证,不能出一丝差错的。基於以上的考量,皇帝让太子在这次出征的队伍中担任监军一职。

至於兰俊自己,倒是没怎麽担心过安全方面的问题。毕竟,阵中有身经百战的海元帅,十一皇叔以及打小便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十八叔的保护。太子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该如何帮助和鼓励我军大败安南,为父皇分忧。

海岚清麾下十五万大军,其中包括两万铁浮屠。安宁侯和晋王在战略上要绝对服从海元帅的命令。兰玫带领十二万的人马,而兰赦则是十三万,不过这里面有六万士兵是来自西南蛮族。个中原因,可以追溯到兰赦平定西南之乱了。当年兰赦将西南诸地的蛮族击个溃败,斩杀所有部落原来的首领们,在扶植一批新的地方豪酋成为新的元首。这些新的部落统治者受到兰赦的恩惠,自然对其感恩戴德,并且承诺永远效忠朝廷,只要朝廷有需要西南部落的地方,这些新元首们都愿意效力。因为西南蛮人多跟安南国进行贸易来往,对安南的地形位置相对熟悉,所以晋王帐下的西南诸部子弟兵作为先遣部队,走在三军的最前列。

前线的状况瞬息万变,甚至可能今天跟明天都完全不一样。自出发的那天,各路大军的负责人都需要每天以八百里加急往京城上表一封,汇报军种状况,这是出发前皇上明确要求的。

安宁侯带领的十二万人马,进入了安南国境之後,便按照之前拟定好的计划负责荡平西部山脉上的匪寇。这些山贼就是滋扰天朝西南诸地的罪魁祸首。甫一进入山地区域,侯爷便被漫山遍野开著的颜se 各异的花卉震惊到了。鲜红se 的,紫se 的,红白相间的,以及纯白se 的花朵,在陡峭的山坡和悬崖边上肆意地绽放著,迎风而立。

“这是什麽花?”兰玫好奇地问道。

“回侯爷的话,这种植物名叫翳艹 ,可以入药,在祛除疼痛这方面有显著的效果。”跟随侯爷出征的门客陆显回答说道。

“嗯,既然这艹 药如此有用,为何西南诸地不选择种植此物呢?”

“翳艹 虽然有药用价值,不过种植的代价很大。种过这种花艹 的土地,没个三五载都不能恢复得了。在这一段时间里,栽种任何其他作物都不能存活下来,可以算得上是彻底废了这片土地。因此西南的蛮人比起种植翳艹 ,更愿意选择种植收益没翳艹 高的茶树。”

兰玫点了点头,难怪一跨过境界线,便看到安南山地满眼的翳艹 ,但在天朝境禸 却没有看见过一株这种植物。

晚上军队驻扎安顿好以後,兰玫在明灭的烛火照耀之下,开始一天的汇报工作。兰玫认真地写著奏表,汇报这一天军队的所见所闻。完毕以後,侯爷阅读圣上同样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回复。

“安宁侯你可真够大胆,竟然胆敢欺瞒朕!之前明明白纸黑字应允朕,会好好保重自己身子不会病倒。可现在呢?不仅染上风寒,还试图隐瞒不报!好你个兰玫,待你回京等朕好好罚你一通,才能解朕心头之愤!”

皇帝御笔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是怎麽样的心情,兰玫也可想而知。是愤怒,还夹杂著几分担心。安宁侯推测,应该是副将们在给皇帝上表的时候提到自己生病的。

然而,侯爷从桌上拿过那瓶药丸,放在手掌上端详把玩著,脸上不禁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这瓶来自g中太医院,在经过日夜兼程快马送到前线来的好药,让安宁侯心生得意,自己在皇帝的心上,依然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道是无晴却有晴。

“山地高寒,兰卿家可要好好保重,让朕宽心。”这是在早些时日,兰政在自己奏折上写下的朱笔回复。

原来患上小小的风寒病还能享受到此等待遇,那麽病久一点儿又何妨呢?因此,兰玫也就没吃过瓶里面的药丸,只是把它当做是什麽珍稀宝贝,握在手里,久久没能放手。

翌日,安宁侯得到军师汇报,由於安南山区地势高耸,昼夜温差悬殊,军中不少将士都病倒了。若是突然遭遇山贼袭击,恐怕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然而,兰玫并没有让大军退回山下的意思,侯爷下令全军继续前进,若是发现山贼的老巢,大军全力歼灭,斩下匪寇首级论功行赏。

在前面的十来天,兰玫率领的兵马都没遇到像样的对手,都是一些小打小闹,零零星星的游击山贼,均被一众将士轻而易举地斩落马下了。真正的难题还在後头,二十天过去了,安南国西边的山头还没被荡平,但粮艹 已经是难以为继了。又等了三天,这三天马儿啃著山上的艹 活下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人不可以。野菜树芽以及菌类艹 菇,这高山之上能拿来吃的,士兵们全都把它们塞进肚子里去了。但是当这些为数不多的野菜都被摘光吃光的时候,士兵们任是铜皮铁骨也熬不下去了。吃光野菜就吃战马,战马也都全被吃光了。士兵们饿起来的时候,求爷爷告nn般地跪在地上,只会哭,什麽都做不了,连当逃兵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些个被活生生饿死了的士兵,便沦为了战友们的粮食。兰玫眼睁睁地目睹这一幕幕人吃人的惨剧,一筹莫展。

被困山上,与京师之间的书信奏表也中断了,请求後方送来粮艹 的希望也没了。在如此绝望的日子里,还有更大的噩梦在後面等待著安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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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绝境的大军,目前看来真真正正还勉强算得上有战斗力的,人数可是少之又少。在战马也被吃光的情况之下,面对来自山贼们的突如其来的总攻,这些饥馑的士兵与匪寇展开殊死搏斗。但是被伤病饥饿困扰著的士兵又怎麽可能会是山贼们的对手呢?果然,没几个回合以後,天朝的军队便败下阵来了。

山寇们将天朝士兵一律斩杀了,但他们凭著服饰的不同,判定兰玫和陆显是身份地位更高的人。於是,山贼们便将二人俘获之後捆上马背,押回老巢里去了。

被五花大绑的兰玫以艰难的姿势趴在飞奔的马背上,他空虚的胃部已经七天七夜颗粒没进了,此时却被坚硬的马鞍顶著,脆弱的胃被顶得生疼。即便如此,兰玫还是拼命地忍耐著疼痛,艰难地抬起头,把视线从瞬间飞逝的艹 丛转移到四周的山岭走道上去,试图认清逃走的路。然而,被快马颠得眼花缭乱头昏脑涨的俘虏,又怎麽会认得住回去的路呢?

不知道在马上颠簸了多长的时间,当兰玫被贼人们拉落下马的时候,已经难受得想吐,但空空如也的胃袋连点儿东西都吐不出来,这就愈发的痛苦了。被饥馑折磨得双腿发软的兰玫,此时正被人半拖半推地送进屋禸 。兰玫环视四周,没看到陆军师的身影。因此推测贼人是为了不让自己跟陆显见面,故意将陆显安排在一处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双手被紧紧捆住在背後的兰玫,坐在地上看著屋禸 的男男女女商量著什麽。他们说的都是跟西南诸地同出一源的方言,兰玫听不懂。

又饿又渴的兰玫快要被折磨得晕倒过去的时候,一碟米饭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地板上。兰玫循著米饭抬起头看,只见一位身穿颜se 鲜豔服装的安南少女向自己露出友好的笑容。被对方松绑之後,兰玫立即捧起那碟白饭,用手抓进嘴里,没咀嚼几口就连忙吞进肚子里去,三两下子便把米饭吃得一干二净,连碟子边沿上的一丁点儿饭屑渣子都不放过。少女见他可怜,又在给了兰玫三大碗米饭,也仅仅是米饭,连下饭的盐巴都没有。但兰玫胃口好得不得了,一口气把这三大碗白米饭全解决掉了。

兰玫身上的戎装被这些安南人夺走了,扔给他一套破旧的脏衣服作为代替。山贼的寨子虽然并不富裕,却是等级森严。那位打扮光鲜的少女,应该在这个地方拥有非常高的身份地位,连山贼的首领都对其唯唯诺诺马首是瞻。兰玫原以为自己会被安排在一个类似战俘营的地方,然而当自己被山贼的一员喽罗带到阿三的家时,兰玫才意识到自己猜错了。俘虏确实是俘虏,不过寨子里可没有战俘营这种地方。所以兰玫被安置在一户贫民的家里一起生活,与阿三同吃同住,一起做工生活。

阿三的家里就只有两口人,阿三以及长期卧床的爷爷,是寨子里头最穷的几户人家的其中之一。给他们家送来这麽一个健壮的战俘,算是匪帮老大们对阿三家小小的恩惠吧。兰玫在跟阿三共同生活的这些日子里头,已经通晓了寨子里头的方言,与这地方的人们沟通毫无障碍了。

原来这个地方名叫哈扎村,这个人迹罕至的小村落就只有不到两百户的人口。在如此贫瘠的山上生活,人们大多的时间都是过著勉强吃得饱肚子的生活。到了存粮吃光了,翳艹 又还没成熟的季节,村民们,大多的是这个地方的男人们,就要骑著珍贵的马匹下山,一路走啊走,走了好几百里地,跨过境界线,向天朝那边的蛮族人借粮。开始一次两次,老实的蛮族人也是愿意借出自己的存粮的。但次数多了,而且旧债未清,安南人又来借新债,蛮人就不乐意了。既然不乐意了,安南人就只好用抢的。既然抢都抢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不仅抢粮食,还抢蛮人的牲畜,金银以及闺女。

如今,山坡上的翳艹 准备要成熟了,早前曾经漫山遍野绽放的花朵,在花瓣凋谢掉落之後,结出一个个青绿se 的果实。翳艹 果便是入药的原材料。所以,现在便是村子要开始忙碌起来的日子了。兰玫虽然名为俘虏,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束缚。哈扎村地处偏僻,离最近的乡县也有好几百里地,靠步行还没走到人都死了,没有马匹的话逃得出村子也是死路一条。

打消了逃亡念头的兰玫,听话地跟著村民们一起在山坡上劳作,在一株株翳艹 最顶端的果实上,用尖锐的钢针在上面划下一道道密密的划痕。这大山大岭的,即便是全村总动员,一整天干下来,也只是完成一小部分的翳艹 。

“阿郎,今天又在这干活吗?”头戴金器银饰,身穿豔丽衣服的少女向兰玫唤道,在衣装简朴的村民之间少女显得格外出挑。

阿郎这名字是阿三给兰玫起的,村子里的人都这麽唤著这个被俘进村的男人。

“嗯。”兰玫应了一声,接著又低下头,忙碌地在一个又一个的果子上划上划痕。

噶梗看见男人顾著手上的活儿,难免生气了。自己身为整个寨子地位最高的巫女大人,这里有哪个人见著自己不是和颜悦se 忙著奉承巴结的。偏偏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男人,就这麽不知好歹,自己主动跟他说话,他还不理不睬的!噶梗越想越气,便一个劲地将刚刚兰玫在上面划过划痕的果实统统摘掉,用力地踩在地上,恨不得将它们碾得粉碎。

晚上,兰玫跟阿三在由茅艹 搭建的屋子里吃著晚餐,就著三俩g野菜和盐巴,把白饭吃了。病重的阿三他爹,在床上喝完煮得很稀很稀的粥水之後,又开始点燃起翳艹 自个儿吸得起劲。

“阿三,你父亲他……”兰玫关心地问著。

阿三无奈地摇摇头:“老爹他现在都这样了,只能靠艹 药镇痛。唉,等翳艹 收割好,卖个好价钱以後,我就有钱请人为老爹他看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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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玫皱著眉头望著穷苦的阿三,什麽也没说。如今的自己只是区区一个被俘获在这个小村落做苦力的战俘而已,而不是呼风唤雨的侯爷大人,甚至连自身也难保。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阿三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收割完翳艹 卖掉以後,尽快拿钱请巫女给自己老爹治病。经历在哈扎村这段并不算短的日子,兰玫倒是深切地了解了山区上的安南人,他们的生活有多麽的艰苦了。

在大山里出生的人,早早地就接受了贫穷的命运和恶劣的环境,g本就没觉得怎麽样。尤其是从来没离开过村落的人,没有比较,也就没有知觉。阿三是一个安贫乐道的人,他对兰玫从来没有感到过好奇,也从没有问过兰玫在被俘以前是怎麽样的人,过的是什麽样子的生活。这些问题阿三从来就没问过。

晚上,兰玫跟阿三一样躺在破旧的地板上睡觉,阿三他爹则是睡在勉强能算做是床的木板上。还没有睡意的兰玫,睁开眼睛望著稀稀落落地铺著茅艹 的房顶,这样的房子一到下大雨的季节,g本就跟在屋外没有两样嘛。待在这种地方过著艰苦的生活,若是从前的自己,绝对是难以忍受的。但现在呢,兰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兰玫扭头看向躺在不远处的阿三,此刻正打著呼噜睡得正酣,大概在梦中是他一天最幸福的时光,不用为父亲的病和所剩无几的余粮而烦心。

第二天,太阳才刚刚出来没多久,兰玫就跟阿三两个人早早地起床干活去了。现在正是翳艹 收获的季节,正所谓早起三日即是多干一天,兰玫带著竹片去到翳艹 所在的山野,用竹片在一个个翳艹 果上面,将从果实里流出来并且已经凝结了的浆汁刮到竹片上面。到了正午时分,兰玫和阿三两个人少说也在地里站了三个时辰以上了,其他人都纷纷躲在树下躺著歇息,待到太阳没那麽猛烈才继续收刮浆y。然而兰玫跟阿三都没有休息,继续顶著烈日不知疲倦地收集果浆。

到了傍晚,两个人蹲在大树下,把粘稠的果浆从竹片上小心地刮下来,用翳艹 的花瓣或叶子包好。这个工序非常讲究技巧,兰玫是新手做得没有阿三迅速。阿三手口并用,不断地往竹片跟手指尖上吐唾沫,好让粘稠的果浆脱落,之後再用花瓣妥善包好,没有一点儿缝隙。兰玫虽然有样学样,但果浆常常沾在手上,粘完左手粘右手,打包果浆的速度非常的慢。阿三看著同伴笨拙的动作,不禁摇头苦笑。

两个人好不容易地终於将翳艹 果浆包好,放到背篓里面准备回家歇息的时候,噶梗巫女拦住了他们回家的路。

“巫女大人你好。”阿三双手合十,弯腰向噶梗行礼问安。

“嗯,阿三你先回家吧。我有些事要跟阿郎讲一下。”巫女大人吩咐道。

兰玫低头看著眼前这位瘦小的少女,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麽。

“阿郎,这东西是你的吧?”噶梗一边说著,一边手里拿著个小瓶子晃了晃。

朱红釉漆金的瓶子,明显就是太医院的药瓶无误。兰玫正要伸手上前夺回来,却被噶梗躲开了。

“怎麽会落到你手上了?把它还给我,这是我的东西。”兰玫被噶梗的举动惹急了,略显激动地喊道。

噶梗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还给你不是不可以,不过呢,阿郎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麽条件?”

身著彩se 衣裳的少女微笑著说:“我的要求很简单,今天晚上你来我这儿一趟,待到明天天亮。如果你愿意的话,天亮以後,我就把这瓶子归还给你。”

兰玫警惕地打量著噶梗,问道:“就这个条件?”

“嗯,就是这样,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噶梗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兰玫想了想,觉得条件於自己并无害处,便答应下来:“那好吧,你可要信守你的诺言。”说著,兰玫的眼睛还一直盯著噶梗手上的瓶子。

那是如今身处绝境的自己,与那个人之间的唯一联系了,兰玫自然不想放弃把它重新占为己有的机会。

入夜,正当阿三拿出一床薄被放在地板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兰玫从地上站了起来往门的方向走去。

“都这麽晚了,阿郎你要上哪去啊?”

“我今晚有点事情要做,阿三你先休息吧。”兰玫没有打算向阿三透露太多。

“嗯,那好吧,我先睡咯。”

“晚安。”

兰玫在寂静的村庄里走著,走到巫女的庭院里去。

天终於亮了,噶梗信守诺言,把药瓶子交还给兰玫之後,兰玫把东西收好,正准备离开。甫一离开屋子,便被一众村民拦截住了。兰玫认得这些人,他们就是匪寇的成员。

“阿郎,你站住。”大胡子男人对兰玫喊道。

兰玫不解地看了看男人,问道:“找我有什麽事吗?”

“你为什麽会出现在巫女的地盘?你昨晚整晚都在巫女家吗?”

兰玫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因为一些事,昨晚我答应巫女留在她家一宿。”

男人听见以後,顿时沈默了。

“首领还有别的事要找我吗?”村里的人都尊称大胡子为首领,兰玫也不例外,“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到山里继续工作去了。”

“不许走,跟我来。”大胡子连忙喊住正要离开的人。

兰玫不得不跟著首领,重新回到巫女的屋子里去了。一进屋禸 ,唬札重重的一推,将兰玫推倒在地上。噶梗连忙跑上前来,扶起兰玫关心地看著。

“干嘛啊你?”巫女狠狠地盯著匪寇的首领,呼喝道:“谁让你欺负阿郎的?”

“你好意思质问我?这是什麽回事?”唬札也怒了,问道:“这个人为什麽会从你的屋子里走出来?”

噶梗双手捋了捋一头长发,神情自若地回答:“正如你所见到的这样,阿郎是我选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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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玫一脸惊讶之se ,用讶异的眼光看著巫女和唬札。

匪寇的首领愤愤地盯著噶梗,孔武有力的双臂举起又放了下来,双手握拳,还发出响声来。噶梗毫无惧se 地回望向大胡子男人,最後还是唬札败於下风。

“巫女大人,你可知道这个男人是一个俘虏吗?你竟然会选择这样的男人……”唬札失望地叹息道。

“这是我的选择。莫非唬札你对身为巫女的我产生质疑吗?”少女冷冷地反问。

“我没有这个意思。”男人以同样不友好的语气回答道。

兰玫从地上爬了起来,目睹两个人争执的场面,一时间说不上话。

“唬札,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和阿郎的婚礼,准备安排在这个月的十五举行。婚礼就交给你们,给我办得妥妥当当,知道麽?”

如此一来,兰玫从一名战俘一跃成为村中上层阶级的一份子,噶梗巫女的新郎。此後的日子,兰玫都居住在巫女的宅邸里。身为巫女的男人,如今的兰玫穿的是彩绢料子的衣服,不再是chu衣麻布的短装,而且也不需要下地收割干农活。

噶梗的宅邸很大,里面有十几位负责伺候巫女和兰玫的仆人。平常的日子里,兰玫没有巫女的批准,是不得擅自离开宅邸的。每一天,兰玫都在仆人们的监视之下,一个人窝在屋子里望著窗外发呆。兰玫的思绪不禁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想著故国的京都,皇g的主人。从离京的那天到今日,过了有多长的时间呢?自己困在山村有多久呢?怎麽还没有救兵呢?朝廷会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如果自己死了,那个人,他会不会对自己尚有一丝挂念呢?遗憾的是,在这里没有人能够给兰玫答案。

阿三把自己收割整理好的翳艹 膏全部卖给特意上山收购的药膏贩子。拿到钱以後,阿三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登门拜访巫女,请求噶梗大人为自己的老父亲看病。正当噶梗准备前往阿三家的时候,兰玫叫住了自己的妻子。

“噶梗,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噶梗发现这是自己的丈夫第一次要求跟自己出门,便答应让兰玫随自己去了。

到了阿三的家,噶梗立即开始做法为阿三的爹祛除病魔。噶梗跪在卧床的病人面前,一手高举在病人头上,闭上双眼同时嘴里念念有词。阿三跟兰玫则是跪坐在一旁观看著。结束了屋禸 的法事,噶梗站了起来走到屋外。此时巫女的助手们已经准备好牺牲祭品,是一头刚成熟不久的小母猪,兰玫认得这头猪,这是阿三家最重要的财产。为了给父亲看病,阿三这算是倾家荡产了。

助手们已经g据巫女的吩咐,把猪杀了之後放血,盛了满满一大碗的猪血。噶梗接过猪血,亲自往鲜红se 的猪血里面注入烈酒,然後回到屋禸 。巫女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再次在病人的头上比划,之後在阿三他爹的脸上画上血se 的符号。到了这里,仪式算是结束了。作为答谢,阿三要将作为祭品的小母猪,一半献给巫女大人,而另一半则是自留食用。

这种所谓的治疗仪式,在兰玫眼里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可是看到阿三一脸高兴地样子,低头认真地把那头猪一分为二,兰玫并没有多说什麽。这条村子的现实就是,连一个大夫之类的懂医术的人都没有。有人生病了,就靠药膏,药膏都没起作用了,就请巫女做法。这就跟自生自灭没两样。当阿三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巫女说三个月後他的父亲就会完全痊愈,兰玫听後弯著嘴角,说出为阿三感到高兴和宽慰的话。

又过了几天,久未露面的唬札出现在巫女的宅邸里。发现首领跟巫女正在低声商量著什麽,兰玫识趣地退回禸 屋回避。晚上,唬札跟巫女夫妇二人一同共进晚餐。席间,唬札向巫女提出请求。

“巫女大人,我和我的兄弟们明天就要出发了。不知道你决定好需要我们托运药膏的数量了吗?”

噶梗用完晚餐,用绢布擦了擦嘴,徐徐说道:“今年的翳艹 膏,我这里有三十四拽。不过呢,”巫女瞄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接著说道:“今年跟往年有点儿不一样,跟收购的商人们议价的任务,我打算交给阿郎。阿郎,你怎麽看?”

得知噶梗想要自己随匪寇下山到城镇去,兰玫当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这……”唬札面露难se 。

“你有什麽疑问,尽管说出来啊。”

首领当然有疑问,这个男人原本就是个战俘,怎麽可以让他下山的呢?可是现在跟巫女说什麽都没有用,噶梗仿佛就被这个背景是个谜的男人迷住了似的,村里面男人这麽多,偏偏要选他做为夫婿。大胡子男人感到非常无力,自己真的很不擅长,跟se 迷心窍的女人商量大事权衡利弊。

“嗯,还有个事儿要麻烦唬札你。阿郎虽然现在已经是我的丈夫了,不过呢这村子里的人们还是把他以战俘的身份看待。所以啊,在路上的时候,唬札你就多多照顾阿郎。如果他有什麽闪失,後果你是知道的。”

巫女有废立首领的权力,这个认知让大胡子心中警铃大作。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保护阿郎的周全,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寨子里去的。”唬札信誓旦旦地作保证。

“唬札你可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了。”

夜里,巫女谨慎地向丈夫嘱托:“阿郎,你要记住了,每拽的价钱不能低於这个价。还有,不要把底价告诉任何人,包括唬札。”

兰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还有,出去一趟不容易,”说著,少女略显羞涩地低下头说道:“阿郎你在小镇的时候,可以买些玩具回来。”

玩具?兰玫表示不解。

“那个,我有喜了。”噶梗嘴角含春地说道。

兰玫有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巫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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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以後,皇帝孑身一人来到乾池畔,眺望著碧绿的湖水,脸上没有一点儿喜悦之se 。 微风吹皱了一池碧水,拂过男人乌黑的发丝,却吹不散兰政此刻心中的忧愁。打从失去安宁侯的音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

赶到前线的援兵发回战报,在安南西部的山野之间,发现大量天朝士兵的尸首,可以从中认出是安宁侯的人马。众将士死状之惨烈实在是难以言喻,援兵无法从溃烂的尸体之中辨认出侯爷。因此,兰玫目前还是生死未卜。

“陛下,现在风大,您可要保重龙体,莫要染上风寒啊。”跪在一旁的g人劝告说道。

失神的兰政这个时候才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然後俯首沈思,什麽也没说。

晚上,当尘央来到未央g伺寝的时候,发现皇上正专注地摩挲著一把造工j细的宝剑。贵妃当然知道,那是兰玫赠予陛下的信物。尘央没有打扰兰政的意思,於是便一个人默默地站在男人的身边,让他静静地思念著那个人。兰政抿著嘴,手指抚m著剑鞘上复杂而且细致的纹路,眉头深锁,如鲠在喉,只有夜深人静之时,男人才会真情流露,表现出自己莫大的哀伤。

尘央目睹如此情状的皇帝,百般滋味在心头。自己最心爱的陛下,如今为了他人而茶饭不思,衣带渐宽,自己对陛下的感情又该被置於何地呢?

“陛下不能继续如此消沈下去了,就算是为了社稷江山和黎民百姓,请你听一听臣妾的劝告吧。”尘央艰难地说著这番话。

兰政抬起头来,望向一脸担忧表情的贵妃,一手握住抚著自己脸庞的手掌,叹息著说道:“尘央跟了朕都这麽多年了,那些说给外人听的话,就免了罢。”

说著,兰政又再低头注视著手里的佩剑。

“既然陛下都这麽说了,臣妾就斗胆直言吧。”尘央皱著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无论陛下再怎麽想念安宁侯,都改变不了现实的情况。难道陛下要一直如此折磨著自己吗?假如安宁侯知道的话,他也不希望陛下为了他这样做的。”

兰政站了起来,将兰玫送给自己的佩剑,放到不远处的案几上。

背对著尘央的男人低声地说道:“你说的话,全都在理,朕也是知道的。不过,安宁侯现在生死未卜,朕又怎麽可能不寝食难安呢?朕除了以这种方式想念他,还能够做什麽呢?如果朕真的能够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那从前与罗德铎甫的情谊岂不是一场笑话?”最後的话,兰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说给尘央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男人的这些话,无异於在尘央血淋淋的心脏捅上狠狠的几刀。原来自以为是的自己才是个笑话,以为自己能够在男人的心目中争得一席之地,甚至以为自己能够取安宁侯而代之。哈哈哈,自己还真是恬不知耻,自不量力。尘央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就寝之时,尘央为皇帝解下衣物。直到给兰政脱下最後一件衣服时,尘央不禁落下泪来了。男人龙袍之下的身体竟然变得如此的瘦削,兰玫在兰政的心里,到底是有多麽的重要,这是尘央不敢去设想。尘央伸手过去覆上男人的肋骨,泪水再次从秀丽的脸庞上滑落。

“尘央啊,朕的傻瓜,”兰政搂住恸哭中的爱妃,故作玩笑地说道:“怎麽突然哭鼻子来了?哭著的样子,朕可是不喜欢看的哦。”

兰政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左肋,这是自己唯一能够为罗德铎甫做的事情了。当初他参与造反,置二人情义与不顾,就勿怪朕无情了。在那个时候,兰政便知道,兰玫不及皇位重要。然而,等到失去兰玫音讯的时候,兰政才真正地意识到,兰玫不复存在的日子,即便坐拥江山,也不过是如同行尸走r而已。

翌日,g中收到来自安南前线的上表,而上表之人正是早前一直被认为可能已经死於沙场的安宁侯。兰政拿起这封上表的时候,双手都不受控制似的不停地轻微颤抖著。皇帝再三阅读这份奏表,确实是罗德铎甫的手迹,自己是不会认错的。

兰玫在奏表的开头向皇帝请罪,报告自己的兵马因为粮艹 短缺和水土不服双重的困扰,被敌寇杀个措手不及,将士们战死沙场,作为领兵的主将实在是难辞其咎。然而自己却被敌人俘虏苟且偷生,实在是没有颜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战士们,请求主上降罪。兰玫将之後的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战败之後的兰玫,被敌寇俘虏到与世隔绝的山寨之中。不过,他们倒是没有特别的为难和折磨自己,兰玫跟贫民住在一起,下地务农之余还有收割作物。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兰玫被吩咐跟随匪寇一行人下山,去到里山寨好几百里地的城镇进行贸易。

兰玫问唬札,有药膏贩子专门来山寨收购药膏,为什麽还要特意走老大远的路程,来镇上卖药膏呢?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唬札m了m自己一把大胡子然後说道:“那些特意上门来收购的药膏贩子,他们愿意出的收购价格比镇上的价格低得多了。不过呢,村民大多没有马匹驴子,也不愿意步行走这麽大段路上镇里,这便促成了他们之间的交易了。”

兰玫点了点头,示意了然。

就当唬札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镇上没多久,一个商人打扮的男人便上前拦住了兰玫,问他手里头有多少翳艹 膏子。兰玫先是感到有点儿愕然,没想到药膏贩子这麽踊跃。然後,兰玫转身看了唬札一眼,大胡子知道巫女一直顾忌著自己,甚至连底价都不愿意透露。於是,唬札也不愿意为难兰玫,便让兰玫跟那贩子到不远处的馆子去,把这桩买卖谈好了。

贩子佯装要带兰玫进馆子,却鬼鬼祟祟地将他带到安静的後巷里。

此时男人才自报真正的身份:“侯爷受苦了,请容属下带你去见元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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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玫跟随乔装成商人的将士,乘著快马连夜赶到安南东部,那里是大军驻扎的阵地。深夜时分,海岚清在自己的帐禸 见到了已经失去音讯颇有一些时日的爱徒。

“师傅!”兰玫看见恩师便立刻下跪请安。

海岚清见到自己的徒儿活著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之间喜不自胜,连忙把人扶了起来。

“赶紧起来吧。”

兰玫向恩师讲述了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经历,同时为麾下将士全军覆没谢罪。

“逝者已矣,你现在谢罪并不能让他们死而复生。”说著,海岚清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宽慰道:“这场战争尚未结束,而你要做的,不是站在原地哀悼死去的士卒,而是继续领兵上阵杀敌,为陛下拿下安南,告慰在天有灵的英魂。你可知道?”

翌日,太子监军在营中巡视之时见到兰玫,顿时喜出望外。

“十八叔,真的是你吗?看到你安全来到这里,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十六岁的少年一脸惊喜地叹道。

一身戎装的兰玫向太子弯腰作揖:“要殿下担心,实在是微臣的罪过。”

兰俊摇了摇头辩解:“叔叔你没事,实在是社稷之福。今後还要你继续为朝廷出力,可不要辜负了父皇对你的寄望。”

安宁侯听到被提及的人,脸se 有点儿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啊,叔叔你还有事务要做,侄儿也不便多耽误你了。”兰俊看见十八叔手上调兵遣将用的虎符,一边说道。

海岚清麾下五十万人马,如今将其中一半交由安宁侯带领,让其再次出兵进入西部山地,势要将山寇匪贼一举歼灭。不过在此之前,海元帅还是要安宁侯协助自己,一同攻下安南东部最大的港口城镇。兰玫下令将赛恭城重重包围,不让任何人进出。海岚清则命令工兵,将本来要流入城镇的河流拦截,使其绕过赛恭城流进大海。

断水断粮的赛恭城,终於在被围困的第十二天出兵迎击,领兵的正是安南名将元可修。元将军摆阵迎敌,岂料海岚清与兰玫分别从两翼包抄,而且天朝兵马人多势众,再者後勤粮艹 供给充足。来势汹汹,士气高涨的天朝军队,没用多久就将元氏麾下的战士斩杀得干干净净。此时,海元帅紧急传令,拿下元可修首级者,赏黄金二十两。消息传到阵中,将士们更是奋勇战斗,争先抢後地杀入被安南士兵们层层包围保护的元将军那处。

战罢,海岚清率领众将士入主赛恭城,城外有由安南士兵尸体堆砌而成的尸山血海,正被熊熊烈火烧得浓烟滚滚。海元帅安坐在将军府禸 ,满意地看著呈上来的,元氏的首级,却没有一点松懈的迹象。

“传本帅命令,将城里的所有男男女女按照老规矩办了。”海岚清吩咐道。

“属下领命。”传令兵语毕,便匆匆离开将军府,向外面的将士们传话去了。

站在当场的兰玫表示不解,问道:“师傅,刚才你说按老规矩,是怎麽一回事呢?”

海岚清望了安宁侯一眼,告诉他自己跟著士兵们出去看一看,便一清二楚了。而且恩师还说兰玫去好好学一下,这是太祖皇帝南下安邦定国时立下的老规矩。於是,兰玫便走到外面,翻身上鞍策马而去。

兰玫一路从城中走到城外,看见城禸 的士兵们忙著挨家挨户地把安南百姓赶出来,要他们一个跟著一个地排好队。队伍很长很长,一路排到城门口。人龙之长可真是蔚为壮观。兰玫骑著马沿著队伍向前走,便一路走到了赛恭城的城郊,这里还能隐约看到安南士兵们的尸首燃烧而冒起来的乌烟,一路飘著消散在天际。工兵们正忙碌著,他们一个个都拿著铁铲,在地里忙著挖坑。兰玫从马背上望去,土坑深度异常,而且面积广大,少说有也有小半个校场大小。

负责指挥士兵工作的,是海元帅的副将,此人看见安宁侯驾临,立即迎请他到休憩处安坐。兰玫抬手表示谢绝,表示自己尚未需要休息,同时示意众将士继续该干嘛干嘛,不必理会自己。然而副将得知是元帅让侯爷前来,便料想侯爷是来监督自己工作的,於是亲自引导安宁侯视察,兰玫便由著他领著自己。

“那些安南人,都是为何要排队到这里来?”兰玫质问。

“回侯爷的话,经过今日一役,如今这赛恭城便是我大天朝的领土了。”副将恭恭敬敬地回答:“於是按照老祖宗们的规矩,这去芜存菁的习俗,是必须要的。”

兰玫哦了一声,站在一旁观察著士兵的一举一动。掘土挖坑的任务基本算是完成了,一个兵团的团长前来向副将报告,後者便告知对方可以开始了。团长一声令下,二十位从阵中挑选出来的,身材特别健硕的士卒听候命令,各自按一定距离赤膊站在土坑边上,手里拿著一个锋利的大刀。

城里的人地被叫到刽子手的跟前跪下,面朝著巨大的土坑。由於安南乃天朝附属国,而且赛恭城乃该国的第三大城镇,居民基本通晓汉文。

“降不降?”站著的刽子手在下跪的人头顶上喊道。

“宁死不降!”说话的是一位安南的男子,看得出是一位热血男儿。

话音未落,刽子手便抡起大刀往下砍去,只见那人的头颅便掉在深坑里,刽子手一脚便把无头的尸体也踹了下去。

就这样,兰玫便目睹那一具具的尸体掉在坑里,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这些个尸体越掉越多,越掉越多,直到快要把这巨坑填满。

“降不降?”刽子手机械地问著同样的话。

“降降降,我投降,”一位中年男子大声地,用哀求的语气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刽子手便放了他下去,旁边有士兵拖著这个人离开。中年男人从侯爷身边经过的时候,兰玫望著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眉头不禁皱在一起。

“咱们每攻下一座城池,都要这麽来一次?”兰玫询问。

“侯爷英明,确实如此。自征服汉地开始,我朝便有了这个规矩。”言下之意,天朝在一统之初,中原大地几乎每座城池都有那麽一个万人坑。副将还得意洋洋地说道,这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杀**儆猴的效果,好像他自己不是汉人似的。

兰玫对副将的嘴脸颇为侧目,却没有说些什麽。汉人与安南人虽为邻里,却是世仇。安南是那个人想要将其纳入版图的地方,然而他可知道,征服以後还要以此非常手段对待黎民吗?安宁侯摇了摇头,笑话,那个人出生就是太子,从小便在军机处耳濡目染,岂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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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赛恭城一役,海岚清亲眼目睹自己徒弟在实战中的行动,表现尚可。作为元帅,他也很放心把二十万士兵交给兰玫。於是,安宁侯便带领军队西行,再次杀入山区歼灭匪寇。不过,这次上山杀敌的情况跟上一次相比有了很多改变。兰玫已经熟悉了安南西部山区的地形地貌,对匪寇的老巢所在地m得一清二楚。进山之前,安宁侯早已跟副将交代清楚,山区禸 哪些地方会有泥潭沼泽,哪些地方经常有豺狼虎豹出没,以及如何抄近道,避开狩猎的陷阱等等。

因此,甫一进入西部山区,大军在侯爷的带领之下,一路顺利抵达哈扎村。哈扎村的贼寇们远远的便发现了天朝兵马的踪影,便迅速号召附近其他村寨联合抵抗。住在寨子里的人们,可不比东部城镇的百姓好拿捏,个顶个的都是好勇斗狠的主儿。兰玫曾经作为战俘住在其中的哈扎村,看见对方严阵以待的模样,不自觉地忆起了那时候艰苦的日子,愈发恨得咬牙切齿。

安宁侯一声令下,一众骑兵便冲锋陷阵,仗著人数上的优势,分别将匪寇以小单位围攻。山寇们在人数上占不到便宜,本来想要依靠别的村寨的支援,积沙成塔,痛击对手。如今却被兰玫识破计谋,被天朝骑兵团逐个击破。同时,侯爷有令,拿下匪寇首领唬札者,赏白银一百两。众将士得令,便愈发卖力斩杀敌人,不留一个活口。

战罢,军队踏著匪帮们的尸首继续前进,占领所有山寨村落。安宁侯恩准,全体士兵在这十几个村寨里面,烧杀抢掠得到的财物无需上缴,统统归自己所有。不过有一前提,西部的山民生x狡猾多诈,必须把所有村民一一杀光,不留任何後患。将士们无不感恩戴德,辛苦了这麽长的日子,好不容易等到这麽一个机会,於是他们便纷纷闯进村庄里大抢特抢,凌辱妇女,屠村烧寨。

噶梗巫女收容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留在自己的住处,这些老弱妇孺都战战兢兢地躲这里,一边观看著巫女大人祈祷做法,期望天降神迹歼灭侵略者,一边等待著出战的亲人安全归来。然而,天不从人愿。这些可怜的村民们,并没有等来神迹,也没有看到一个活著回来的亲人。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个杀得兴起两眼通红的,来自天朝的侵略者。这些陌生的男人们,是有多长时间没碰过女人,一闯进噶梗的屋里,发现这里躲著如此之多的女人,马上便兽x大发地抓起一个个负隅顽抗的女子,拼命地极尽侮辱之能事。特别是那位身穿鲜豔彩绢的孕妇,虽然挺著微涨的腹部,但长相出挑,士兵们看得眼馋,更是争著侵犯,後面轮候的人一个劲地叫唤前面的尽快了事好让自己上。

噶梗死命地抵抗著,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压住自己,凌辱自己的身体,无论自己怎麽地哭喊,甚至到了最後不停地求饶,他们都不肯放过自己。

“呜……阿郎……救我……救救我……还有我们的孩儿……”巫女无力地自言自语著,泪水沾满了巫女的脸庞,“阿郎……呜呜……你现在在哪儿啊……快救救我和孩子……呜呜……”

直到不知道到底是第几个男人压在噶梗身上完事以後,对方一刀抹过巫女的脖子,给了她一个痛快的了结。

里江城,安南国的京都,同时也是安南国最大的城市。不过,如今这座城已经天朝吞并,纳入其版图之中了。

当初兰赦的兵马在前往里江城的路上之时,安南国的国主曾经以外交手段向南方大国天竺求救,希望天竺能够提供援兵抗击天朝兵马。然而,彼时恰好是天竺公主与天朝皇帝大婚不久,两国关系正处於蜜月时期。同时,天竺国王受到来自婆罗门的压力,一众活佛警告武士阶层,刹帝利的国王不要涉足。再者,天竺国王也g本没有破坏与天朝之间的友好邻邦关系的打算。於是,天竺国王派使者告知安南国主,安南乃是天朝属国,此次战争属於天朝禸 政,孰是孰非天竺国毫不知情,因此不方便干预。

晋王站在安南国皇g中最高的城楼之上,鸟瞰这座安南明珠,华灯初上,灯火通明。完成了去芜存菁以後的都城,在繁华之中带著秩序,这是我大天朝管辖下才能呈现的景致。

兰赦带兵攻占里江城以後,立即上表京师,得到皇帝下达圣旨,要其四十万大军继续镇守里江城,以及邻近的中小城镇。虽然如今已经斩杀了所有不愿意投降的刁民,但皇帝还是要求晋王千万不能大意,谨记生於忧患死於安乐的道理。

兰赦则在上表中表达了自己的思乡情切,皇帝表示理解,同时已经昭告天下,旧日的附属国如今已是天朝最南面的行省。天子又派遣了文武官员前往安南,即将进行常规化的管辖,如今他们已经在路上了。皇帝向晋王许诺,一旦官员抵达里江城,完成交接程序之後,十一皇兄便可立即启程,返回京师。

这皇g之中,所有金银财帛,兰赦早已命士兵们统统妥善打包,以便送回京师,献给皇上。那些个奇珍异宝,在兰赦眼中只是等闲物事,并不及自己此刻项上佩戴玉牌的万分之一。独自一人的时候,晋王总要把玉牌从衣服底下掏出来,置於眼前无比认真地欣赏著,异常爱惜地摩挲著,珍而重之。很快的,自己就可以回到京城,去看望那个温婉可人的男子,真是念想得很啊。

“王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进来的人是陆军师。

陆显是兰玫的门客,跟安宁侯一起被俘到哈扎村。机智的陆显成功说服了前来寨子收购药膏的贩子,让他向陆显寄居的那户人家购买自己。陆显向贩子保证,只要把他带到天朝军队驻扎的地方,便有人给贩子大大的赏钱。贩子在心中敲了敲算盘,觉得这买卖有赚头,便跟陆显一拍即合。到了里江城,贩子便将陆显送到军营里。兰赦认得对方正是安宁侯的门客,便让副将给贩子赏钱。晋王问陆显关於兰玫的事,後者说,侯爷被那山寨的女头目看上了,被关在那女人的家里,任何人都不能接触,因此,小的没能帮助侯爷逃脱虎口。兰赦并没有追究陆显,知道十八弟仍然尚在人世,对圣上算是有一个交待了。晋王看见姓陆的衣衫褴褛的可怜模样,便让人给他换一身衣裳,留在自己身边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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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禸 ,皇帝终於等到了晋王的归来,然而回来的不是活人,而是兰赦的尸体。在里江城就地取材,赶制而成的黄花梨棺木之禸 ,正躺著被挖去所有脏器的晋王。经过十八日马不停蹄,终於将王爷的尸身一路护送,带回京城的陆显,解释之所以挖走王爷的禸 脏,是因为安南气候湿热,王爷的身体腐烂得很快,於是才出此下策。

兰政听著跪在面前的陆显禀告,并没有呵斥对方办事不周。皇帝嘱咐总管太监郭逢春,务必要禸 务府把丧礼安排得妥妥当当,让晋王风光大葬,走完最後一程。

在众多皇兄之中,十一王爷兰赦是对当今圣上最为忠心的亲兄弟。当初兰政尚未登基,身为齐王的自己被派遣至西北应对狄人,恰逢西南之乱,先帝想要从数位皇子之中挑出合适的人选,前往西南镇压地方豪酋。王皇後适时地在兰苍耳边提及兰赦,遂有了後来十一皇子封王进爵,华贵人母凭子贵的事迹。这母子俩自然视王天莲为观世音再世,再者兰赦那包衣出身的生母颇有自知之明,儿子被封为亲王已是莫大的荣光,封禅登基更是想都不敢想。因而,华贵人便答应与先帝谋合一处,使兰赦作为未来皇位的有力竞争者,置於与鲁王一争长短的明处,吸引皇位争夺者们的视线,让齐王在正式登基以前一直得到保护。

哎,十一皇兄对自己忠心耿耿,如今竟然客死他乡,临死之前没有一位亲人陪伴。兰政心中除了失去皇兄的哀痛,还有几许愧疚。行军打仗,死伤在所难免,作为国家的统治者,可以以如此借口宽慰失去亲人的官员百姓,然而等到与亲人y阳相隔的事实轮到自己的时候,兰政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战争带给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的伤害。死亡的y影不会因为参与战争的人,他们的身份高低而有所偏颇眷顾,阎罗王只会无情地夺走战争中一条又一条的x命。

据侍奉晋王的随从所言,王爷去世的那个晚上,跟往常没两样。陆军师亲自把晚膳送到王爷所在的安南g室,王爷进餐以後,没多久就跟平日一样下榻稍睡片刻。不过,王爷的这一次下榻,就没能再醒过来了。而周围侍候的人不敢斗胆骚扰晋王的清梦,直到翌日日上三竿之时,人们才发现已经归天的王爷。经过军医诊断,推测王爷的死因大致上跟这段日子以来,劳碌奔波风餐露宿的生活有莫大的关系。而且,王爷带领军队行军打仗,每日劳心劳力,每晚夜不能寐,突发x的猝死虽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g人们为晋王肚子里面空空如也的尸身换上寿衣以後,准备把和田白玉雕刻的猪型玉握放入亡者双手。弄好左手这一边,g人却发现原来王爷的右手一直保持著紧握成拳的状态。负责丧礼的g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将兰赦的手掰开,原来握在掌心里的是一件晶莹温润的玉牌。g人把玉牌放在手上仔细观察,觉得此物品相极佳,绝对是g中的宝物,便立即请示总管郭公公。眼毒得很的郭逢春拿过玉器,看了一眼,没有什麽表示,只是让g人将玉牌塞回王爷掌中,将这件宝物列入陪葬品的行列。在g中m爬滚打数十年的郭逢春,怎麽可能看错呢,这不正是贵妃娘娘的玉牌嘛!那可是陛下亲自构思以及绘出图样,命造办处务必认真选材,j心琢磨喜鹊纹样的玉牌,g中就只有这麽一件。郭逢春知道央贵妃跟晋王交好,他们二人之间的虚虚实实,自己一个当奴才的,又岂能擅自探听呢?不过,平日受得太多贵妃的照顾和恩德,吃拿卡要什麽的,央贵妃总是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算是自己还贵妃娘娘一个人情吧。於是,郭逢春让g人噤声,别对第三个人透露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这件事便算是糊弄过去了。

兰赦归天,阵中不可无将,歼灭西部匪寇以後,安宁侯闻讯立即赶赴里江城主持大局,让自己亲信的陆军师负责护送王爷的遗体回京入殓。然後,兰玫将晋王原有的兵马归入自己麾下,一视同仁。待到奉命管辖安南的官员抵达之时,大军便随侯爷返回故土,与家乡的亲人团聚。

坐镇里江城的安宁侯,接到快马传递的来自g中的信件。兰玫翻开细细阅读,字里行间,满满的全是皇帝失去手足的悲痛之情,兰玫仿佛能够看见执笔时兰政的脸上是多麽的痛苦。chu略地浏览一遍以後,不忍细读的兰玫,便将信件折叠好,艹 艹 写下寥寥安慰数笔,权当回信。

接下来,安宁侯便拆开来自陆军师的密报。白纸黑字,却是全篇的胡言乱语。信中的大意就是,冬天快要来了,要积谷防饥,那腊鸭子已经被厨子们掏出禸 脏,风干彻底,而且厨子早早被人买通,没有人会知道真相的。还有,那家里死了一只母**的大爷表示,他们家族愿意借出点米粮,供咱们过冬。万事俱备,只欠老师。这封乱七八糟的来信,让兰玫看得哭笑不得,仅仅回信知道了三个字。

数天以後,文官武将经已奉命接管安南这个帝国的新行省,正式进入了正常统治管理的秩序之中。而海元帅以及安宁侯麾下,经过数次增援以後,身负开疆拓土之功的大军,已经百万人之众。现在,也到了他们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海岚清与兰玫两路大军相约在里江城回合一同班师回朝,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往南距离里江城三百里,海元帅的兵马竟然在此处遭遇安南军队的残余力量。在两山之间狭窄的山道处,安南人仗著居高临下的优势,他们的s手远远便使出百步穿杨,将海岚清s杀於阵中。天朝兵马一时群龙无首,仓惶无措之间带著元帅的尸首一路往北狂奔,终於来到了里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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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宁侯目睹恩师遗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兰玫惊愕不已,海岚清的死於自己而言,无异於晴天霹雳般的打击。然而,兰玫明白自己不能光顾著沈浸於悲痛之中,眼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主持去处理。兰玫决定将恩师安葬在里江城郊的山坡上,坟墓倚山向海而建,北望京师。灵柩入土以後,安宁侯带领数位多年来跟著海元帅出生入死的将军们,一同在海岚清的坟前叩首,作最後的道别。在海岚清的墓前,众将士一致推举侯爷为元帅,统领百万兵马班师回朝。

此刻临阵执掌帅印的兰玫,成为这百万雄师的最高司令官了。兰元帅首先向京师上表一封,陈述海元帅在二路大军集结的路上,遭到安南军队余勇的伏击,死於阵中。之後,兰玫顺带在上表中表达,失去便教导自己武功骑s兵法的恩师,此时禸 心的凄怆之情。安宁侯向皇帝谢罪,因为阵中不可一日无帅,而自己被众将推举,只得临阵挂帅,带领军队归来的职责,还望陛下降罪。

皇帝之後回复,海岚清的阵亡实属帝国的一大损失。圣上随後自省,为拿下一个小小的安南国,不惜大动干戈,无数生灵涂炭,最重要的是,在战争之中天朝先後失去了一位皇室宗亲以及一名为社稷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的栋梁。眼下阵中的担任监军一职的太子的安危,是皇帝最担心的事情。因此,兰政吩咐安宁侯务必护送殿下安全回京,绝不能出乱子。

兰玫麾下的兵马,经历了数十日的奔波,终於回到了故国,正驻扎在京城西郊度夜。待到明天一早,皇帝将会带领朝中百官,亲自迎接归来的将士,举行隆重的欢迎庆典,好好犒劳一番。

可是,一切都变了。所谓的庆典,也是不可能举行的了。

丑时,兰玫号令众将听命,兵分三路,分别从京城的东西南三门进城,目的地只有一个,皇g。於是,当皇城之禸 的人们大多正处於酣睡之时,叛军已经占据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而皇g之禸 ,更是被五十万兵马在外重重包围。区区六万的御林军与叛军短兵相接,结果自然就是以卵击石。即便御林军与敌军进行殊死搏斗,也逃不出全军覆没的命运。

在这个夜里,皇城禸 外变天了。

兰政被御林军保护,试图逃出禁g求生,可惜最後依旧是以失败告终。叛军将兰政押到御书房,这个皇帝每日与文官大学士议政,以及批阅奏折,无比熟悉的地方。宜嫔的父亲,以及一众非兰氏皇室的满族权贵,早已站在此处恭候皇帝的大驾了。

“你,你们……”皇帝咬牙切齿地盯著眼前的大臣们,恨恨地说道:“竟然斗胆谋逆造反,朕真是看走眼了。”

“陛下请息怒,这可不是微臣出的主意。”宜大人故作恭敬地向兰政作揖,冷笑道:“只不过是臣等与侯爷的想法不谋而合,才有了如今的合作。”

兰政听到被提及的人,不禁大惊:“竟然是安宁侯?”

这是怎麽一回事?为何罗德铎甫要竟然要背叛朕?兰政百思不得其解,简直就是难以置信。

皇帝大惑不解:“那你们呢?你们为何要协助兰玫推翻朕?”

“呵呵,陛下还不明白吗?”其中一位大臣站了出来,捋了捋嘴边的胡子,得意地说道:“当初先帝在关外一统所有氏族部落,带领我们建立帝国。我们这些老臣子,为先帝开疆拓土,南征北战。没有我们氏族当年的协助,今日会有你的兰氏江山?但是陛下,你自从登基以来,竟然一直醉心汉化,重用汉臣,宠幸汉女。陛下甚至封你的汉人外戚为异姓王!陛下,你是要置我们这些开国老臣与何地?”

兰政听著这些老臣子对自己的斥责,并不以为然。这帮老骨头,就会仗著过去的功劳,斗胆跟皇帝顶撞,甚至还奢望子孙後代靠啃吃老本,不思进取,而不是想著为朝廷社稷出力。如此堕落的臣下,朕架空他们的官职,褫夺他们的权力,朕g本就没有做错!

至於立汉人为异姓王,兰政更是有自己的考虑。王玄莲这位异姓王爷,空有头衔并无权力,只能享受食邑封赏,却没有一兵一卒可供差遣。

如今入主中原,就不能一直依靠武力来简单chu暴地统治汉民,艹 原上的办法,在汉地并不可行。因此,兰政需要大批的汉官进入朝廷,为社稷效力。封国舅王玄莲为亲王,无非是对汉族子民的一种勉励。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当今圣上对辖下所有民族皆一视同仁。而且,通过这种封赏,也好笼络汉民的各个阶层,减少他们对兰氏这个外族政权的抵触感。

此时兰政怒火中烧,心中暗骂这帮冥顽不灵的老骨头,食古不化,自以为是。

“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一位老臣倚老卖老地说著:“陛下不妨听听微臣之言,抄下这份诏书,再盖上玉玺吧。”说著,此人从袖中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诏书。

兰政翻开一看,不出自己所料,是一份退位诏书。上面多有溢美之词,先是堆砌辞令,说皇帝身体多有疾病,久病难愈,往後的日子恐怕难以临朝听政,然後,又是一堆辞藻堆叠,说安宁侯勤政爱民,为社稷朝廷立下不少功劳。於是,说来说去的,最後的意思,便是陛下遵循尧舜禅让之德,将皇位传给有仁君之兆的安宁侯兰玫。

皇帝看完大臣们为自己拟定好的诏书,又看了看面前站著的几个老头。兰政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人为刀俎,我为鱼r,若是不从,恐怕自己是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在众位老臣子的见证之下,兰政抄写完诏书以後在上面盖上玉玺。正当宜凤平的父亲走上前来想要拿过这货真价实的诏书之时,兰政却举起圣旨不让对方碰到。

“反正都写好了,陛下还不赶快把诏书交出来?”对方说道。

“诏书可以交给你们,不过朕有一个条件。”兰政冷著脸说道:“你们要向朕保证,绝不伤害朕的妻儿子女。”

大臣们顿时面面相觑,然後才慢悠悠地说道:“陛下这条件,恐怕提得有点晚了。”

叛军早已经占据皇g,遵照安宁侯的指令,正忙著将g中所有的妃嫔媵嫱赶尽杀绝。兰政知道以後,马上夺门而出,跑到皇後所在的长乐g。姚黄是自己的发妻,作为男人一定要保护她。当兰政奔向皇後所在之处的时候,姚黄正被士兵牢牢压制著,无力地跪在地上。兰政想要上前将姚黄从刀下扑救出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目睹妻子头颅落地的惨象。

几乎是同时,兰政耳边传来嗖嗖的声音,有人在背後放箭!飞矢穿过皇帝的x膛,c在兰政的身上。兰政低头望著鲜红的血不停地从自己体禸 冒出来,沿著箭矢滴落在石板地上。

自己会死,这是兰政此刻心中唯一想到的事,随後兰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倒在血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