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第 7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武唐更新时间:2021/04/14 23:35字数:6264

  

“燕三,这名字还真是没起错!”

在一道约摸两米高的围墙下面,看到燕三一会儿就窜上去消失得没了影子,李贤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而程伯虎则嘿嘿笑道:“那是当然,整个洛阳城那些小偷小摸加一块,也顶不了他半根手指。听我家老爷子说,当初他曾经和燕三的师傅打赌,结果人家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把他的玉佩给偷了,老爷子愣是没发觉。”

据燕三说,这墙后头就是别院比较要紧的位置,所以他得一个人去看看情景,至于李贤则是和程伯虎躲在一块山石后面胡侃闲聊,最后几乎忘了两人是在做偷j摸狗的勾当。正当李贤开始盘问程伯虎有几个姐姐妹妹时,忽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把身子尽量蜷缩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他们眼下根本就是做贼,再说,这里的人天知道是不是他那位母后派来的,要是他敢露面,以后要想在家里那位台上再装乖宝宝,肯定也是没人肯信,先头的所有功夫就全都白费了!

“……这回不知道能不能……。”

“……那么一个大美人……”

“……搞不好真得香消玉殒啊……”

虽然句句话都是没头没脑,但李贤还是听出了几分端倪,这一颗心登时怦怦直跳。这么说,他那位姨娘应该确实还在这里,人也还活着,可是,要怎么把人弄回去?要真是他母后派人来绑架的韩国夫人,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但这种技术含量要求很高的活计,他找谁去干,到时候怎么善后?

一时间,他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竟没留神那谈话的声音渐渐远了,直到程伯虎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他才醒过神来。

“喂,他们刚刚那么说,不会是有人绑票了韩国夫人吧?”

程伯虎虽然憨厚,但还不笨,贺兰烟的愁容不是假的,而李贤的气急败坏则怎么看怎么可疑,要是他如今还品不出滋味,那就真的只是一条蛮牛了。李贤没说话,他也就当默认了,用胳膊肘支撑着脑袋想了片刻,他便义无反顾地道:“等燕三回来之后我们就走,我去找冯老沙!他娘的,居然有人敢绑贺兰的娘亲,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我就不姓程!”

这兄弟真仗义!虽说李贤很感动于程伯虎的为朋友两肋c刀,但是,除非他真是头壳坏掉了,否则绝对不会打这个主意,他还没疯!

正当他琢磨着该用什么话敷衍了程伯虎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嚷,登时吓了一跳。

就在这个时候,墙头忽然翻出了一个人影,正是燕三。他落地之后什么也来不及说,脚尖一着地就一溜烟往前方的墙头窜去。紧跟着,后面就传来了一连串抓贼的叫声。面对这一幕,李贤不禁愣了,然后转头看看程伯虎,见这位也同样呆在那里,立刻感到一阵气急败坏。

开什么玩笑,要是没有一个专业人士带路,他和程伯虎怎么出去?总不成一路打出去吧!那家伙既然是什么神偷,没道理撇下他们两个正主就这么跑了吧!

看到一帮腰挎钢刀的汉子气势汹汹地从面前奔过,李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心里把能骂的人全都骂遍了,当然,顺便也把自己藏得更加隐蔽。好容易等到这群人全都过去,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了程伯虎不耐烦的声音。

“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干脆我们翻墙过去看看。这里大多数人应当都被燕三引走了,里面估计不会有什么防备!”

李贤看到程伯虎搬了一块大石头过来,又朝自己做了个手势,犹豫了片刻便立刻踩着程伯虎的肩膀爬上了围墙。正想伸手拉人,这一位却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自个滋溜溜地爬了上来,那敏捷的动作和巨大的块头绝不相称,显然平时没少做这种偷j摸狗的勾当。

小心翼翼地跳下了围墙,李贤还来不及和程伯虎说一句话,耳畔就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他一边闪身往一棵树后藏,一边在心中暗自祈祷不已。

漫天神佛,千万千万保佑她们看不见我!

第三十五章 …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大出意料

很不幸,李贤选择藏身的那棵树算不得什么大树,严格说起来,不过是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而已。所以,无论他怎么隐藏身形,总是难免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然而,即便他这里没有半点破绽,仍然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藏身之处的程伯虎,却无可避免地要露馅。

所以,当两名侍女终于出现在视线中,而且目光全都落在了身形巨大的程伯虎身上时,他便知道事情要糟。此时此刻,他分外痛恨燕三当初的托大,要是早准备两块蒙脸布,用得着现在这么手忙脚乱的?

“喂,你们两个,小爷我迷路了!”

看到程伯虎干脆理直气壮地走上去,李贤登时呆若木j。谁说这一位憨傻,这样的急智,这样的脑子,哪里傻了?只怕就是鬼主意一大堆的李敬业,这会也不见得脑子转得那么快吧?

两个侍女仿佛全都呆住了,其中一个指着程伯虎,结结巴巴了好半天,这才迸出了几个字:“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候都不知道发挥一下女人的尖叫优势,真是大好机会!

李贤暗自庆幸连连,自个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绕到她们身后,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一记手刀恰到好处地敲在其中一人的后颈。看到她软软倒了下去,而前头的程伯虎却愣愣地傻在那里,他不由将其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刚刚不是挺聪明的么,现在怎么不知道把剩下那个挟持过来好问话!

来不及细想,他一手将那个瘫软下来的侍女推向程伯虎,自己则伸手去捂另一个侍女的嘴。而此时,那侍女终于反应了过来,蹬腿甩手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无奈之下,李贤只得在她耳边狠狠警告道:“再乱动你就没命了!”

这下子那侍女方才消停了下来,而程伯虎也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人。好容易把两个女人全都弄到墙角树后,李贤不免心中发愁。要问话必定得松开手,可万一自己这手一松开,对方大叫大嚷怎么办?会不会惊动了庄子中的其他人?可要是不问,谁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思忖再三,他忽然看到那侍女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眼睛一眨一眨的,登时大叫不好。韩国夫人常常带着侍女进宮,即使是和他打照面的机会不多,但只要记性好,指不定这些人还是记得他的。思来想去,他把心一横,渐渐松开了右手。

“沛……沛王殿下!”

终于给人认出来了!

李贤心中叹了口气,暗叹自己不善于做打闷g的活计。谁知,就在他想要盘问韩国夫人如今究竟怎么样时,那侍女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紧张地哀求道:“殿下,夫人……夫人就快不行了,你……你……”

韩国夫人就快不行了?

李贤一下子感到五雷轰顶,刚刚听到那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意思不是韩国夫人还活着吗?怎么转眼间就冒出个快不行了?他来不及细想,一把抓着那侍女的手腕,厉声问道:“我姨娘眼下在哪里?”

“就在……就在……”也不知是情急之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侍女竟是无论如何说不清楚,最后干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扯着李贤就往一处房舍跑。这一下,不单单是程伯虎呆若木j,就连被拉着飞奔的李贤也傻了。

不对啊,要是有人绑了韩国夫人,那么这个侍女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那么大胆?难道自己刚刚全都想岔了?可真要是那样,韩国夫人不行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排屋舍所在的院子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而那侍女一手拖着裙子,一手拉着李贤,步子出乎意料地快。俩人几乎以飞一般的速度一头撞进了居中的一个房间,而李贤一看到房中的人,立刻再次傻眼了。

坐墩上的赫然是他的老外婆荣国夫人杨氏,至于榻边的那个人,则赫然是他的母后!老天爷,劳烦给他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他在心中哀嚎了一声,立刻看见四道疑惑的目光朝自己s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去问安,眼睛却瞥见了这两位不约而同的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招牌式的质问,李贤哪里不明白武后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那个侍女。既然证明这事情不是他这位母后捣鬼,刚刚他做的那些事情用胡闹两个字勉强也能蒙混过关。不过,要是让别人把刚刚燕三闹出来的勾当和他的动作联系起来,他以后如果还想搞什么小动作就难了!上天保佑,这个侍女千万机灵一点再机灵一点,别让事情露馅啊!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奴婢刚刚到外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沛王殿下。殿下说是因为小姐忧心如焚,所以便四处找寻夫人的下落,到这里也是想碰碰运气,奴婢正好认得殿下,又想到夫人的心愿,就……”

哈,好个聪明的丫头!李贤心中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可仍旧不敢放松。武后是什么人,说心有九窍还轻了,那根本是什么事情都会多拐几个弯!此时,他连忙装出了一幅老老实实的模样:“母后,外婆,我只是看烟姐急得那个样子,所以就答应她找到姨娘。城里都找遍了也没见下落,就想到这里试试看。刚刚我看到外面一片闹腾,就和伯虎跟着悄悄进来了,谁知一眼就被人认了出来。”

看到武后脸se 渐宽,而他那外婆却在那里擦眼泪,他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成了傻子。看来,所谓的韩国夫人快不行了,意思不是指别的,而是指他这位姨娘得了重病。可是,什么重病非得这么神神秘秘,连亲生女儿贺兰烟都得瞒着?

“好了,贤儿留下,你先退下吧。”

看到那个侍女毕恭毕敬地退下,李贤心中吁了一口大气。以她的聪明,肯定会去和程伯虎对好口径,既然如此,只要燕三没有落网,暂时不必担心谎言拆穿,也不至于暴露了他们这次求助于道上人士的事实。

大门重新掩上之后,他便听到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贤儿,到这边来,我有话对你说!”

第三十六章 … 为什么托付的人是我

看到榻上的韩国夫人,李贤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愕。这不能怪他,往日他瞧见这位姨娘的时候,哪次不是顾盼自得风情万种,哪里像现在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可是,要他没有记错的话,貌似一个月前还看到过韩国夫人进宮,那时候分明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重病不起?

“你姨娘这病症来势汹汹,我已经让好些御医诊治过,都说是阳毒攻心,药石罔效。”武后脸上的情绪很是复杂,而那双原本就多变的眼睛更是难测,既有痛惜,还夹杂着别的情绪。“之所以不告诉烟儿,也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娘亲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这件事如今只有你外婆和我知道,你既然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

“唉!”

武后话还没说完,李贤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叹息,见杨氏起身朝自己走来,慌忙低下了头。下一刻,他觉着自己的双肩被人紧紧抓住,整个人立刻被压得沉甸甸不能动弹。

“贤儿,你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有心人,以后多照看一点烟儿。她为人单纯不解世事,若是没了娘亲,更是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你娘毕竟有那么一摊子事情要管,外婆也老了,所以外婆就将烟儿托付给你了。”

这是什么,托孤么?

李贤不禁抬头去看了看武后,见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心情不禁愈发沉重。韩国夫人那秀丽的面庞上,如今已经是赤se 斑斑,看那形状煞是可怖,什么天姿绝se 都看不出来了。既然御医都说了没办法,那就基本上真的没救了。他虽然对这位姨娘没多少感情,但是,看到一个昔日美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自然还是有些不忍。

武后的神情终于渐渐软了下来,蹲下身在杨氏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柔声劝道:“娘,姐姐的病不见得就真的无药可医,你和贤儿说这些,岂不是显得更加无望?吉人自有天相,姐姐一向福大命大,若是上苍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宽心等等吧!”

杨氏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睛,但还是不忘给了武后意味深长的一睹。看到这一幕,李贤简直有一种如“站”针毡的感觉,恨不得立刻找个借口躲出去。武后的心思就是他这个男人也能隐约猜到,韩国夫人虽说是她姐姐,但同样是和丈夫俬 通的情敌,那份爱恨交缠的心思,杨氏这个作母亲的不会不能体会。

正当他寻思着如何避开这个尴尬场景的时候,床上的韩国夫人忽然呻吟了一声,随即睁开了眼睛朝这边望来。李贤见那目光扫过杨氏和武后,最终忽然落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吧,这位姨娘也准备对他交待些什么?

“媚娘,我……我求你一件事!”

听到这个挣扎的声音,武后慌忙在床头坐了下来:“姐姐,有什么话你直说,用不着一个求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我想和贤儿单独说几句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韩国夫人竟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我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媚娘,求你……”

“姐姐!”武后硬是把韩国夫人压了下去,替她掖好被角,一把便将李贤拖了过来,“这算是多大的事,用得着求?你有什么话尽管对他说,我和娘先出去了!”

见武后和杨氏匆匆离开了房间,再听到大门掩上的声音,李贤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就算自己和贺兰烟要好,韩国夫人似乎也不用这么神神秘秘非要和他单独谈吧?这下可好,他到时候还得费心去坦白,否则谁敢担保他母后心里没有疙瘩?

房间中一片沉默,良久,他方才听到韩国夫人悠悠叹道:“贤儿,虽说我是你姨娘,可似乎和你并没有说过几句贴心话,你的事情,也大多都是烟儿和我说起的。我这辈子没什么成就,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撒手一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却不放心留下他们将来遭罪。”

果然又是托孤!

李贤已经感到脑子一片混乱,外婆杨氏刚刚还只是托他照顾贺兰烟一个,这位姨娘如今一下子要他照顾两个人?他现在还没成年哪,难道看起来就真的这么可靠?

“烟儿一直对你百依百顺,想来你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她。至于敏之,以你的能耐,带挈他一把想必也不难。”说着说着,韩国夫人还是情不自禁地挪着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我知道你一定会想,为什么不把他们托付给你娘?”

李贤心中大大跳了两下,却不说话,只当默认了。确实没错,放着老当益壮的荣国夫人杨氏和一手遮天的武后不去求神拜佛,找自己这个没权没势的皇子干什么?

“因为我怕你娘。”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贤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竟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正当他提心吊胆怕有人听到这话的时候,韩国夫人忏悔似的呓语又接上来了。

“当初我和皇上……固然是迷上了他的风采和身份,也是因为我久旷在身……我不是不知道他是媚娘的丈夫,可还是……后来看到媚娘的手段,我愈发惊悸,可还是沉迷于那种滋味……报应啊,御医的意思我怎么会听不出来,想不到这一身病,竟是因为我毫无节制……”

李贤终于听不下去了,听到一般人的隐俬 没有关系,但是,这种禸 心独白可是能够随便听的?因此他实在无法之下,只得硬生生地提醒一声:“姨娘!”

韩国夫人这才如梦初醒,转头看了看李贤,目光立刻恢复了清明。呆坐了片刻,她忽然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半晌才掏出一个锦囊,轻轻放在手里摩挲不止。

“之所以把烟儿和敏之托付给你,是因为你的事情我比你娘知道的更详细些。烟儿不像你,凡事都不曾瞒着我,包括你当年小小年纪强吻她的事。”她说着便噗嗤一笑道,“我那时和皇上颠鸾倒凤的时候,哪里想到柜子里还藏着你们两个鬼灵精!”

自己这么多年竟养了个这么大的间谍!李贤眼睛瞪得老大,心中很有一种气急败坏的冲动。幸好自己满肚子心思都藏得好好的,就连贺兰烟也不知道,否则这许多事情韩国夫人都知道了,非得出大事不可!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可不是刚刚韩国夫人拿的那个锦囊。

他正想开口发问,就只听韩国夫人道:“这其中是一方金印,是你父皇送给我的东西。珍贵倒是其次,只不过意义却不小。除了我那宅子里的积蓄家底之外,我在外还有不少产业,林林总总大约有几十处。虽说掌管这些的是一个跟了我多年的老家人,可毕竟还是外人。你到时拿了金印把房契地契等等全都收回来放好,以后每年的收益,也就都交给你管了!”

第三十七章 … 阎王不好过,小鬼也难缠

敷衍武后远远比李贤想象中容易,他只是红着眼睛说韩国夫人托付他照顾贺兰烟,武后和杨氏就同时叹了一口气。贺兰烟一天天长大,人也出落得愈发楚楚动人。虽说一直她养在宮里,但上回和李贤一起在安康楼痛打武三思,却有不少好事的贵胄子弟看到了,惊为天人的不在少数,艳名不消几日就传遍了全城,变成了无数豪门子弟的梦中情人。

这些事情李贤当然不知道,即使他知道了也绝不会放在心上。后宮粉黛三千人,但是却挑不出一个贺兰烟,再说了,多年的感情岂是等闲,将来若是任由李治武后给他挑一个王妃,还不如早早定下一个可靠的。

只是,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小丫头——话不能乱说,好在韩国夫人还算是口风紧的,否则若是让别人知道他干了那许多荒唐事,岂不是大大糟糕?

“以后烟儿就交给你了。”

带着武后的这句话,李贤终于得以和程伯虎一起离开了贺兰别庄。当马车驶出这里的时候,他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的韩国夫人失踪事件虽然大出意料,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但总比他想象中的那个结果好。可是,武后和杨氏都让他暂时先瞒着贺兰烟,可这种事情能藏着掖着么?要是不分说清楚,将来铁定遗祸不浅!

正思量间,他忽然瞥见了旁边无精打采的程伯虎,不由上去推了一把:“喂,你怎么像蔫了的菜似的,不是都没事了么?”

“没事?”程伯虎狠狠地瞪了李贤一眼,只差没有破口大骂了,“换作你被你母后审问半个时辰试试?乖乖,被那双眼珠子一瞪,我几乎没把所有事情全都兜出来,答话的时候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他娘的,就连当初我家老爷子拿了家法对付我,我也没这么害怕过!以后要是再碰到这种事,休想我为你隐瞒!要是再让我面对皇后娘娘一回,我铁定第一个出卖你!”

程伯虎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这时候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大串抱怨,李贤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别看他敷衍武后次次都是胜利告捷,可其中花费了多少算计?程伯虎这么一个直肠汉,能够强撑着没说出实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咳,伯虎大哥,这回我欠你一个人情……”

“废话少说,早点把哈蜜儿捞出来才是正经,这都多少天了!”

一开口就是哈蜜儿,这位老兄还真是念念不忘!李贤一边嘀咕,脑海中也一边浮现出哈蜜儿的异域风情,还有那宛转流波的明眸,然而,下一刻,另外一个问题也随之窜了上来——要是他不能首先把李义府那边解决好,别说哈蜜儿,就是王汉超的拖延大计也要完蛋大吉!

车子进了洛阳城,程伯虎便在程宅下车,坚持要去寻燕三的晦气,而李贤自然是驱车直奔李宅。可是,该怎么开口对贺兰烟分说清楚,这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分寸一个掌握不好,转眼就要出大乱子!

他刚刚踏进李宅大门,两个门子先是一愣,随后一个上来行礼,另一个则大喜过望,连行礼都顾不上就一阵风似的往后院冲去,口中还连连嚷嚷着:“大少爷,大少爷,沛王殿下回来了!”

看这架势,李贤哪里会不知道贺兰烟肯定在使小性子,顿时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认命似的缓缓往里边挪去。还没走上几步,一个人影便裹挟着一阵香风向他扑了过来,他还没看清楚,肩膀就被人牢牢抓住了。

“贤儿,我娘……你找到我娘了没有?”

李贤这才看清贺兰烟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痕迹,眼圈亦是红红的,显然,小丫头肯定不止哭过一回。他抬头一看,只见李敬业满脸讪讪的站在贺兰烟身后不远处,冲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然后便蹑手蹑脚地溜了。

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骂归骂,但是看到一群李宅的仆役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李贤还是松了口气。毕竟,这消息如今还瞒着自己那位父皇李治,要是让太多人知道了自然不好。想到这里,他一面从怀中掏出手帕替贺兰烟擦眼泪,一面斟酌着说辞。

“我找到你娘了。”

“真的?”贺兰烟一瞬间眼睛大亮,死命地抓住了李贤的手,声音亦提高了几分,“我娘怎么样了,她真的在那里?你赶紧带我去,我……”

“贺兰!”

李贤重若千钧地吼了一声,这是他多年来头一次直呼小丫头的姓。

激动的贺兰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大跳,眼睛直直地盯着李贤,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吓回去了。

“你听我说……”李贤简明扼要地将和韩国夫人见面的情况复述了一遍,为了防止小丫头太激动,一双手自然是牢牢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娘是病了,她不是故意瞒着你,而是不想让你看到她那个样子。她的病还是有可能治好的,倘若因为你的哭闹而让她分心旁顾,病情不但会反复,甚至会变得更重,你明白么?”

“我……我……”

“贺兰,你娘原本是不让我告诉你的。”李贤狠狠心,从怀中掏出了韩国夫人相赠的那个锦囊,面不改se 心不跳地开始撒谎,“这是你娘送给我的,其中那方金印,是她的表记,凭它可以支取她所有的产业。她已经说了,将来那些东西都作为你的嫁妆,你娘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贺兰烟颤抖着接过那个锦囊,从里面翻出那颗金印,只看了一眼便簌簌发抖。愣了半晌,她忽然扑进了李贤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确实挺令人心酸的,毕竟母女情深,可是,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武后在得知韩国夫人托付贺兰烟时的反应,以及那种痛惜中掺杂着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李贤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对上他那位彪悍的母亲,即使他答应帮小丫头去找韩国夫人,其实也没有做好翻脸的准备,如今不翻脸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这一次万幸之中躲过了,下一回呢?

第三十八章 … 千万富翁是怎样炼成的

武后和杨氏在韩国夫人的病情急剧恶化之后,终于还是把贺兰烟和贺兰敏之接到了别庄,陪着她母亲度过了人生最后的七天。当最后得知韩国夫人过世的消息之后,李治自然是大恸,亲自作了一首挽诗。虽说这不合礼制,但武后自然不会和已经过世的姐姐再计较这么多,然而,李贤就不一样了。

当听到他那位父皇有意加封贺兰烟为魏国夫人,以示追念之情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一头栽倒过去。好在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素服的贺兰烟婉拒了这一封赐,并请求回家为母亲守孝。最后,得了大好处的还是贺兰敏之,爵位官职一样不少。

有孝在身的贺兰烟不能再住在宮里,在最初的几天清静过后,他反而觉得有些无聊了,就连c练那些宮女的时候都兴头不足。

好在红绿双营有阿萝和蓉娘照看着,成效斐然不说,他还从武后那里得到了许诺,将来开府建宅的时候,那些宮女和女童全部赐给他作为婢女。有了这个动力,即使他有事不在,只靠着晚间向阿萝和蓉娘的面授机宜,练兵的事情愣是一点没耽误,而他在李绩面前也大大长了一回脸子。

此时此刻,他就坐在马车上拿着那方金印出神。虽说他对贺兰烟解说这是韩国夫人留给她的嫁妆,但是小丫头一点犹疑都没有,只取了锦囊贴身珍藏,却将金印留给了他。

“我的就是你的,分那么清楚干吗,再说……我娘不是都托付你照顾我了么?”

回忆起这句情意绵绵的情话,他不禁咧嘴一笑,心中异常舒坦。古来读书人追求的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这回生得好,没费多大功夫就什么都有了,虽说摊上武后这么一位彪悍的母后,目前还有小小的沟坎要过,但将来还是有盼头的。

当儿子的即使性格叛逆,面对武后这种彪悍的母亲,什么事都得藏在心里头,除非他疯了,否则绝对不会明里和武后冲突。这也是李义府的仇他虽然记下了,但到现在还没有动作的原因。

将那块金印翻来覆去的看,李贤终于确认,这块东西本身没有多大价值,大约正如同韩国夫人说的那样,之所以用它来当作表记,不过是因为东西是李治送的。

小说看的多了,他原本担心还会不会遇到那种侵吞主人财产的刁奴,踏进五福客栈的时候便左顾右盼了一阵,谁知道金印还没拿出来,就有伙计把他请入了禸 堂,然后出来一个老者纳头便拜,拜完了就立刻号啕大哭,一时让他愣了神。

虽说他那些随从都是可靠人,但他哪敢让别人知道韩国夫人的大笔遗产落在了他的手上,所以人都留在外面,此时他只得亲自上去把人扶了起来。而这个平平常常的举动,又让那老者感激涕零,再三拜谢之后无论如何不肯坐下,李贤也只得随他去了。

听到对方道出了殿下两个字,他便打断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他打一开始就疑惑了,自己这个沛王虽然老在外面闲逛,但应该还不至于人人都认得出来的地步,这年头的传媒业还不发达,没道理自己这么出名啊!再说,他可以很肯定地说,自己绝对不认识这老头!

“殿下,小人贺兰周……”

“小人两个字暂且免了,我听了头痛!”

“是,回禀殿下,我早就得了夫人的口信,所以一直预备着殿下来,至于为何会认得殿下,原因很简单,小姐还有一幅画寄存在我这里。小人曾经看过不少次,所以还记得。至于外头的伙计我全都打过招呼,殿下又岂是旁人,自然认得出来。”

这话听起来倒没啥问题,可这老头的表情怎么那么暧昧?李贤心中犯了嘀咕,脸se 便有些不好看。

而贺兰周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躬身道:“殿下既然来了,还是先去帐房接收一下夫人的产业,我也有不少账得向殿下报说一下,毕竟,如今和当年的情形已经不一样了。”

不一样?产业是多了还是少了?李贤尽拿眼睛去瞟贺兰周,谁知这老头硬是不接眼se ,只管闷头在前面带路。到了地头将李贤让进了帐房,他很快抱出了厚厚一摞账本,足足有半人多高,看得李贤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好在贺兰周没有让他一本本查看的意思,而是指着账本满脸自豪地说:“夫人当初在洛阳长安各置办产业二十三处,一直都是我帮忙打理。后来因为有了盈利,所以我又在关中买了几千顷田地,又添置了一些其他产业。不过,因为夫人用钱的地方多,每年利钱的五成都要上缴,所以周转的就慢了些。总数我早就计算出来了,地契房契加上各种产业,一共价值五千二百万钱。”

五千二百万钱!

李贤倒吸一口凉气,险些露出了满脸的振奋,但眼神中全都是光芒万丈的金银财宝。他当然知道这年头达官贵人有钱,只不过,一般官员就是有钱也都是囤积在家里,拿出来做生意的本钱一般并不多,比如传言说李义府有上亿的家产,但没听说这一位名下有多少店铺产业。想不到,他这位姨娘居然不哼不哈,五年就攒下了几千万的家业,这还是花掉那么多的结果!

这年头没有遗产税,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千万富翁!和这些钱比起来,他费了那么大劲攒起来的几十万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如果可能,他甚至想在那些钱上高枕无忧地睡一觉,享受一下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好生活!

总算他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失神了一会就立刻追问道:“姨娘当初投的本钱是多少?”

“皇上数次赏赐夫人脂粉钱大约几十万钱,再加上夫人当初从贺兰家带出来,这么多年攒下的体己,总共是三百五十万钱左右。”

从三百五十万钱到五千二百万钱,足足十几倍!这一次,李贤看着眼前这一位的目光完全不同了,那简直是看待财神爷的目光。要是凭着什么跨时代的技术,有这样的成就不足为奇,但这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穿越的。既然如此,要是能够再给贺兰周支几招,他李贤的家产岂不是……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贺兰周忽然神秘兮兮地将一个卷轴捧到了他的跟前:“这就是我刚刚和殿下提到的小姐亲笔画,还请殿下慢慢观赏,我先告退了。”

见贺兰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李贤不由更加好奇了。展开画轴一看,他先是愕然,随即便觉得有些尴尬。大幅的画卷上赫然是几十张小图,那生花妙笔固然把他描绘得惟妙惟肖精气十足,而其中的禸 容……

那全都是一张张男女调情的图,虽说不至于春宮图那么露骨夸张,但由于惟妙惟肖,反而比那种没有代入感的春宮图更加暧昧,可他怎么就不记得对小丫头有那么不规矩过?

莫不是真应了一句话,哪家女儿不怀春?

第三十九章 … 送礼得别出心裁

所谓的娘子军原来不是女人组成的,这是李贤在训练了那些宮女两个月之后,李敬业某次和他开玩笑时道出的缘由。虽说这明显就是笑话李贤没常识,但是,他的脸皮厚度岂是等闲,噢了一声便神态自如地岔开了话题,脸上没有半点变se 。

他以前哪里防备着人生还会有穿越这么一遭,否则非得把新唐书旧唐书全都打包背下来不可!他只知道那赫赫有名的娘子关就是平阳公主镇守过的,谁知道这娘子军居然不是用的女兵!不过就算古代没有女兵又怎么样,他又不指望这些人能上战场杀敌,以后身边多了一群如臂使指的侍女有什么不好?

武后的生日是一月二十三,眼下自然是遥遥无期,但是,他父皇李治的生日就是六月,正合了他的三月演练之期。除此之外,身为人子,一份礼物总归是不能少的。

说起来他这个沛王的头衔还真是不少,雍州牧,幽州都督,扬州都督,左武侯大将军,听起来固然是威风凛凛光芒万丈,可实际上,他除了在长安洛阳两个大城之间转悠,顺便跟着父皇母后在周边巡视一圈,压根没机会看看他的治所是什么样的,更不用说号令他那些名义上的属下了。

礼物的事情,还是得自己动脑筋啊!

盘腿坐在榻上,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李治和武后以往过生日时收到的贺礼。在印象中,似乎这两位全都号称是崇尚俭朴的,所以文武百官和那些命妇都不敢送什么太奢华的东西,金玉制品虽然也有,但总的来说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金发塔之类耸人听闻的东西,甚至有宰相手书一幅或著书一本当作寿礼的也有。

“殿下!”

李贤抬头一看,见是蓉娘一身新装进来,顿时眼前一亮。人逢喜事精神爽,人要衣装马靠鞍,这蓉娘自打来到他这里之后,简直如同一天年轻一岁似的容光焕发,让他不得不惊叹世界上还是有奇迹的。不过也难怪,他帮着安顿了她家里面的人,又给调了这么一个好差事,这没了后顾之忧,谁还会不高兴?

此时此刻,只见她的单环髻上斜c着一支白玉钗,滑腻白皙的颈上别无配饰,浅红襦衣,绛红长裙高高束起,流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流妩媚。盈盈施礼后,觑着四周无人,蓉娘便上前笑道:“殿下又偷懒了,你若是再不过去,奴婢可就难以镇压场面了。就算真有什么心事,外头人多力量大,总比殿下一个人苦苦寻思的好?”

李贤歪头想想,觉着也是,便挪动了一下想跳下来,谁知这不动还好,一动之下,他登时呲牙咧嘴。盘腿坐了这么久,双腿血脉自然不活络,这犹如千万根针在刺的感觉差点没让他呻吟起来。

他刚刚捏了两下小腿,蓉娘便连忙上来帮忙,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高墩上坐好,这才俯下身子帮他揉捏了起来。虽说这不是她的本行,但只是轻轻几下,李贤就觉得刺痛感大减,连忙唤她停下,蓉娘却抬头白了一眼,反而取笑道:“放着现成的高墩不坐,非得盘腿坐在榻上,殿下你还真是自讨苦吃。”

趁着居高临下的光景,李贤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蓉娘的酥胸上,正想着是否干脆设计一件新款衣服当作礼物送给他老爹,忽然听到这句,旋即眼睛一亮。

现如今的坐具大多数是垂足而坐不假,但大多数全都是没有靠背的鼓墩高墩之类,貌似靠背的东西不太常见——还有,不论是女人的妆台还是其他家具,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抽屉!

天助我也!风尚是怎么带动的?这年头,风尚就是达官贵人带动的!

他也顾不得仅剩的一丝刺痛,一下子跳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着蓉娘就打了个圈圈,随后兴高采烈地奔了出去。而蓉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直到人消失了方才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继而轻轻啐了一口。

出了宮,李贤就直奔五福客栈,很快找到了贺兰周,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便拿过纸笔开始画花样,无奈他用毛笔写字还没多大问题,画画就比较勉强了,花了老半天功夫才出来几个轮廓。

他也顾不得那许多,指着其中的图样便对贺兰周道:“找几个最好的木匠把上头的东西做出来,记住,中间接合的地方务必巧妙,至于花样你不妨再找几个人琢磨。这是要送给我父皇和母后的,要雍容大气,别做的俗不可耐,到时丢脸的可是我!”

贺兰周绝顶聪明,听了一半便立刻恍然大悟,捧着那图纸立刻如获至宝地反反复复看,一边看一边问出了一大堆问题,到了最后干脆猛地拍手叹道:“殿下这设计果然巧妙,那些高墩坐着固然比以前的席地而坐要舒服,但时间长了却难免腰酸背痛,有了这靠背和扶手就不同了!”

一阵高兴过后,他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这做法并不困难,就算能风靡一时,却难以抵挡同行群起仿效,虽然赚钱却不能长久……”

这老头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一看到图纸就想到钱,还这么快就想到盗版和跟风!

李贤当然知道这法子难以抵挡别人的仿效,这年头王公贵戚但凡需要什么家具,全都是请来木匠,然后提供材料支付工钱,而椅子和带抽屉的家具这种简单玩意,即使不是巧匠,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拷贝出来。他正想说这只是用来送礼的,没想着赚钱,旁边这位忽然又拍起了巴掌。

“这天底下的能工巧匠一向不多,至于那些达官贵人,想必也不屑于找个普通木匠来做这些!只要我花大价钱把这些人全都雇来,到时候只要有殿下这条路子,专供皇宮也不至于亏本!殿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十天之后,我必然让殿下看到第一批成品!”

看着贺兰周胡子一抖一抖,就差没有仰天大笑了,李贤也不由得摩挲着下巴嘿嘿笑了起来。凡事亲历亲为?莫说他只是多了千多年的见识,并没有实践经验,只怕实行中的困难也会让他烦死。既然有专业人士c心,他只要等着数钱就好,人生真是美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