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第 105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武唐更新时间:2021/04/14 23:41字数:6269

  

看到郝处俊气得如是光景。李贤悄悄摸了摸下巴,想到那天老爹一高兴封了卢迦逸多怀化大将军之后,他立马做出地劝谏。以往他说话十句李治能听八句,可那一次却碰了满鼻子的灰。

那天,他那位看过不少道书的老爹引经据典,从神仙存在的合理性。到汉朝那段一人得道j犬升天的故事,再到被李唐奉为始祖的太上老君,总而言之,李治是说得天花乱坠滔滔不绝。李贤固然是瞠目结舌,便寄希望于自己那位老妈,谁知心眼颇多地武后看到他无功而返,索性干脆不劝了。

既然这种事情妻儿劝说无效,那还是请大臣来吧!

长生不死药固然是让李治听得心花怒放。但是,郝处俊那张越来越黑的脸他还是看见了。终于,在迦摩罗说得最兴头上的时候,他打断了对方的话,用极其娴熟的官方辞令请对方明日再来,又命禸 侍将众人送出,这才笑吟吟地对郝处俊勉励了一番。

无非是什么劳苦功高,明察秋毫,当机立断之类没新意的褒奖,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全都是高帽子。一顶一顶连续不断地砸上来,如果是普通臣子定然会乐得晕头转向,反过来恭维皇帝忘了正事。

然而,郝处俊是什么人?那张黑脸虽说有稍稍减轻的迹象,可态度照样是不卑不亢,躬身谦辞一番就忽然开炮了。

“寿长与短。乃是天命,臣虽博览群书,只知鲜少有万乘之君轻服蕃夷之药。昔日贞观末年,先帝服那罗迩娑婆寐药,结果非但无效,反而有害。大渐之际,名医束手,不知所为。也有臣子以妄用药物为故,准备归罪娑婆寐,或加显戮。几位宰臣商议之后,最终还是恐戎狄取笑我大唐。最终不了了之。此乃前车之鉴,愿陛下深察。”

这一番话语气渐渐加重,到了最后,郝处俊干脆长跪于地叩首连连,那痛心疾首地模样显露无遗。而宝座上的李治显然没料到这么一位宰相才刚从辽东回来,连个歇息也没有就开始施行宰相权责,一时愣在了那里。

要说恼火吧,人家说的是事实;可要说笑纳吧,自己刚刚来了兴致,这一位就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也忒不给面子了。

于是,站在下头的李贤就只看见李大帝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怒瞪,一会儿在那里摇头叹气,却愣是没让郝处俊起来。看看处俊仿佛是打定主意和李治耗下去,再想想这老头已经一把年纪,这跪在地上的滋味也不是好受的,而且事情还是他挑起的。最后,他只得干咳一声,上前一步朝老爹躬身作了一揖。

“父皇,郝相公刚刚激动了些,可也是好意。这昔日秦始皇统八荒六合的时候,还不是被那术士徐福所骗?不过,始皇帝以暴虐治天下,父皇却以仁德服夷狄,这高下立判不言自明。俗话说仁君自有天庇佑,父皇仁德天下皆知,何必求于丹石?”

如果说郝处俊的劝谏过于硬梆梆,那李贤这话自然就和软多了,毕竟,他在里头愣是加上了不少恭维颂圣的功夫。而李治正愁没台阶可

然儿子聪明站出来打了圆场,他终于就显露出了从谏面,当着郝处俊的面表示不再让天竺僧人炼制长生不死药。结果,激动的老头自是大喜过望,称颂吾皇圣明不提。

既然长生药的劲头暂时过了,李治的兴头就转到了辽东战局上,干脆留下了郝处俊一起用午膳,而正好在场的李贤自然被拉上作陪。大约是因为成功劝谏了君王,郝处俊地心情极好,几杯下肚老脸通红,嗓门洪亮地介绍起了辽东的一场场大胜。

于是,李治一高兴也不免喝了两杯,正当他还想让宮人斟酒的时候,旁边耐不住的李贤赶紧站起来委婉阻止——开玩笑,这风眩还没怎么好就这样喝酒,不是给大家找麻烦么?

李治皱着眉头还准备分说一二,郝处俊也慌忙站出来劝阻:“臣不合忘了陛下仍苦于风眩,竟是忘了应当禁酒!臣也不喝了,倒是这高句丽战场上有几件趣事,如今臣可以说给陛下听听!”

处俊这一打岔,李治终于心情稍好。虽说食不语乃是古训,但这节骨眼上也没有谁会遵守那些规矩。听着那些低级军官的趣事,他反而觉得新鲜,这一顿饭破天荒吃了一个时辰,一应菜肴也都多用了几样,撤下去的时候几个宮人都是笑吟吟的极为高兴。

吃完了饭,郝处俊就告辞了出去,而李贤就自告奋勇地提出要送李治回蓬莱殿。于是,李大帝二话不说点头答应,父子俩便出了紫宸殿。

这午后的春日原本就容易让人发倦,更何况李治原本就是身体不好地人,走在太阳底下竟是露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老态,步履蹒跚不说,面se 也显得格外苍白,只是精神勉强算还好。虽说搬进这蓬莱宮不是一两天了,但走着走着他还是不时冒出一两个问题,而李贤答不上来的时候就只得向另一边的王福顺求助。

这蓬莱宮那么大,除了几座大殿,他哪里记得住这么多殿阁地名字!

李贤心里嘀咕,眼睛却四处瞟着,最后瞧见老爹的发冠下,赫然有不少白发,不觉皱了皱眉。他老妈比他老爹还大几岁,平日也是劳心劳力,可这满头发丝照样是乌黑亮丽几乎找不出白发,这两夫妻怎么会相差这么远?

“贤儿!”

猛听得老爹一声唤,李贤的赶紧收回了心思,一抬头却发现李治看他的目光很有些古怪。他正准备追问,谁知身边的老爹忽然没来由低声感慨道:“你即将加冠大婚,想不到你一晃这么大了。如果你姨娘还在世,能看到你和贺兰大婚,定会高兴异常。说起来,贺兰妩媚多姿颇肖于她,这心思却没那么重,也是小丫头的福分。”

没错,这年头似小丫头这样心机不重的女人已经很难寻了!

李贤附和地点了点头,这一走神,忽然感到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待醒悟到是自己的皇帝老爹,他顿时呆了一呆。这平日只有武后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会做出这种举动,今儿个他老爹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而他如今也不小了!

“听说你前几日又带你太子五哥出去逛了?朕当初也当过太子,知道那些东宮官的啰嗦,你五哥比朕当初更古板,这贤孝仁德虽好,老是紧压着不敢放松也不好。总而言之,若是他有闲,你大可带他出去松乏一下,别理会别人怎么说,若是有闲话朕给你撑着!只有一条,声se 场合不可去,你明白了吗?”

如果说李贤一开始还只是吃惊于老爹的耳目灵通,那么听到后头,他那脸se 就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如果说以前他还只是偷偷摸摸拐带太子,那么现在可以说就是奉旨休假!果然,他的皇帝老爹还是颇有人情味的,知道这太子不好当。

于是,把李治送回了蓬莱殿之后,李贤立刻从建福门出了蓬莱宮,又兴冲冲地直奔东宮,浑然没顾上东宮上下官员看他的眼神。一阵风似的冲进明德殿,他正好看见李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一看到他,李弘就赶紧把伸过了头顶的手臂放了下来。

“六弟,你怎么来了?”

李贤笑嘻嘻地走上前去,看了看案头老高的公文,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五哥,可有兴趣和我去大理寺探探?听说,那位新任大理丞,办案的效率可是出奇得高,你何不去那里视察视察!”

第四百五十六章 … 放假前的兄弟紧急加班

子不好当,大唐的太子更不好当,尤其是身子并不怎弘。李治这个皇帝可以暂时让太子监国,而李弘却没法把政务往外推——其实他是有地方可以推的,精力旺盛的武后决不会介意为儿子多分担一些政事,然而,东宮上下官员都不会同意这种做法。所以,即便是夜夜都要忙到秉烛时分,他依旧是天不亮就起床。

所以,这时候面对李贤冷不丁提出的建议,他不觉苦笑了一声,旋即命四周的侍从等人退去,这才指了指案头那几十个卷轴。

“这都是从各地送来的公文,有的是报水灾,有的是报旱情,还有则是报朝廷选事,若是耽误了就是兹事体大……”

“政事堂都已经合计过了,五哥你要做的不过是签押下发,这事事亲力亲为怎么行?譬如说这选事当然是应当谨慎的,可若是旱涝,下头的臣子无人会不尽心,何必劳动你这个太子亲自过问?”

李贤皱了皱眉,不待李弘说完就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见李弘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他顿时更奇怪了。

要知道,这大唐可不比后世,虽说君王还不至于权轻,但是对于繁杂事务的处置权却在于政事堂中的宰相,哪怕是皇帝也不用事事过问。诏书出自中书,门下负责核驳,一件件事都要亲自琢磨研究当然未尝不可,可这也未免太累人了!

终于。李弘在手头那卷奏疏上盖好了印鉴,盯着李贤看了一会,他终于无可奈何地道:“算是我怕了你,这选事我当然是第一在意地,至于其它不过是借口。实在是因为刘仁轨至今还没有销假,上次我又是和你们几个一起去探的病。有人说他是给人吓得不敢上朝。”

给人吓得……敢情这些家伙以为赫赫有名的神奇老头刘仁轨是软骨头么!

李贤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不多时,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一个人影兴冲冲地奔了进来,却是太平公主李令月。她一进来看到里头有两个人,就在原地略站了一站。紧跟着就欣喜地叫嚷了起来。

“六哥,原来你和五哥在一块!婉儿,阿韦,你们快来!”

李弘和李贤两兄弟还没反应过来,外头就又冲进来两人,可不是上官婉儿和阿韦?两个小的一眼就看到了李贤,上官婉儿正要上前,却被阿韦拉了一把,只得规规矩矩地上来先见过了太子李弘,然后方才向李贤见礼。

武后只有李令月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宠得如同掌上明珠。所以,当看到妹妹也跑到了自己这东宮来,李弘终于有所觉悟,知道这正事暂时是做不成了。眼看李令月一下子冲进了李贤怀中,而李贤更是抱着她笑眯眯地转了一大圈,他只得上去亲昵地捏了捏妹妹地脸颊。柔声问道:“令月怎么跑到东宮来了?”

蓬莱宮造好,太极宮也就成了西苑,连带东宮的位置也变得微妙了起来。李治和武后虽说也想在蓬莱宮中辟出一块地方作为东宮,可这搬迁东宮不是李弘一个人的问题,而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官署,最后还是只能依照原样不变。而因为这个缘故,李弘要见弟妹,其实也只有早晚问安的功夫。

李令月和李旭轮虽说还在年少好动的时候。可这蓬莱宮和东宮相隔太远,所以两人都很少到这东宮来。正因为如此,此时看到神气活现的李令月,不但李弘奇怪。李贤也觉得诧异。

“我来找五哥送帖子,正好六哥在就更好不过了!”

李令月笑嘻嘻地从上官婉儿和阿韦那里拿过两个红绸包,递到了李贤和李弘手中。而两兄弟入手觉得沉甸甸的,都觉得一阵奇怪,打开一看却不是寻常地纸质帖子,而是两块打磨得光滑水润的竹片。李贤细细一端详,只见上头刻着一列字。

“四月十三,邀明允贤兄游芙蓉园,妹令月敬上。”

看到这尚算工整的字迹,李贤先是一阵愕然,但很快就大笑了起来。好容易止住了那笑声,他方才看到李弘也站在那里哭笑不得。于是,他干脆蹲下身来端详着气鼓鼓的李令月,笑嘻嘻地拱拱手道:“贤妹相邀,我却之不恭,明日一定前往!不过,小令月,你怎么说动母后放你去芙蓉园的?”

“母后说五哥太累,也该好好休息休息,正好父皇也可以趁机换换环境,也利于……利于……”李令月刚刚被李贤笑得心头火起,此时吃这一问,免不了回忆起了武后的交待,一板一眼地解释时,语气就有些干巴巴的,最后几个字竟是没

旁边的上官婉儿终于看不下去了,只得低声提醒道:“公主,是疗养。”

李令月闻声赶紧连连点头:“对,对,是疗养,母后说,父皇和我们大家都去疗养!”

敢情疗养这名词如今上上下下都会用了!想到那回老爹还撺掇着老妈去山,老妈似乎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这次竟主动提出去芙蓉园小住,李贤不禁心里嘀咕。待他转头去看李弘的时候,却只见这位太子望着桌上那些卷轴正在发愣。

这如果明天要去芙蓉园,岂不是今天大理寺去不成?

眼珠子一转,他便笑眯眯地对下头三个小丫头吩咐道:“想不想今天和我一起出宮去看看热闹?”此话一出,他就看见李令月上官婉儿阿韦不出意料地连连点头,遂压低了声音吩咐道,“那现在我交给你们一个艰巨地任务,去外头帮我和太子看门,不许放进一个人。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出宮去逛!”

瞧见三个小丫头争先恐后跑出去关上了门,李弘不禁十万分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却发现李贤忽然朝自己挤了挤眼睛。

“你先看那些紧急的,剩下的我帮你分拣出来。这年头地方官都贼精贼精,知道不把事情说得十万分危重,朝廷就不会在意,指不定就是糊弄你。你把那些真正重要的处置好,把那些不要紧的扔给属下不就完了?监国归监国,可你这个太子也该适当放些权!”

李弘还是头一次听到李贤愿意帮忙,差点以为自己耳背了。待看到李贤动手拿了一卷奏疏,他这才明白这回人家是当真地,遂以手击额笑道:“六弟你居然转性了,真是可喜可贺!”

“少说废话,抓紧时间!”

李贤抬头瞪了李弘一眼,旋即埋头苦看那些洋洋洒洒的官样文章。要说他的实务水平确实不够,不过这年头不存在什么密折直送之类的勾当,禸 外官的奏疏并非直接送到监国太子案头,而是一层层通过许多部门,存档记名之后转呈政事堂送上来,上头的批注已经不少了。单单看宰相那些批复就知道大约怎么回事。

老上官如今颇善于和稀泥,而李敬玄则是事事谨慎,所以这批复往往也犹如太极,滴水不漏。所幸他对于两人的脾气廖若指掌,只扫一眼就知道那言下之意是什么,不多时,案头堆得老高的奏折就分成了三堆。堆得最高地大约有二三十,最少的一堆才四五卷。

甭管是皇帝还是太子,要是真的奢望能够大小事情一把抓,那非得累死不可!看着抬起头来的李弘,他便拍了拍双手道:“就那四五份奏疏是真正重要地,其它的无关紧要,扔给别人处理就行了!五哥,我还是那句话,身体是本钱!”

“好好好,我听你的还不行么?”

李弘赶紧把那四五个卷轴拿过来,浏览了一番就开始奋笔疾书,又接着用印。忽然,他想到了日间听到的传言,忽然头也不抬地问道:“听说天竺有番僧给父皇送药,父皇还封了那个番僧怀化大将军,据说那人还号称能合长生不死药的?”

这话还没说完,李贤的脸se 就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些番僧招摇撞骗,所言岂能轻信,今天郝相公很是劝谏了一番父皇,父皇已经答应不再让那个番僧合什么长生药!要我说,这有病还是得看大夫,误服丹药可是容易出事的!”

“你说人家是招摇撞骗却是过了,那些番僧自己也服用这些丹药,足可见确实有效。丹药之学由来已久,父皇身体不好,若是真能有效岂不是幸事……”

李贤越听越觉得不对,最后干脆打断了对方的话头,直截了当地问道:“五哥,你不是服用过这些丹药吧?”

“如今倒没有,我幼时身体孱弱,父皇曾经赐过我一些,我吃过一段日子。”

怪不得他这个哥哥一直都是这么个身板,敢情都是吃丹药吃的!火冒三丈的李贤在心里把不负责任的皇帝老子埋怨了一通,暗地里下了决心,这回就是看也要把那几个天竺番僧看死,绝对不给这些人招摇撞骗的机会。当然,顺带也要牢牢看住他那个想要长命百岁的老爹,别长生不成反倒把命给送了!

长生不死……呸,吃死人还差不多!

第四百五十七章 … 带着小萝莉逛街,路遇美人回眸

子居然又要出宮!

对于东宮上下的官员属吏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然而,太子太傅上官仪不在,太子左庶子刘仁轨在家养病,剩余几个以宰相身份兼任东宮官的大佬也统统不在此地,到了最后,太子詹事吴敬贤不得不站出来勉为其难地劝阻。

结果,李贤不紧不慢地就把人顶了回去:“东宮既然有官属辅佐,太子五哥一人劳心劳力总不是办法,今儿个的紧急公务已经都处理完了。既然是监国太子,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该亲民,否则怎知道天下大势百姓疾苦?”

他也不理会面se 发青的吴敬贤,低头笑看着旁边的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不出所料,三个小的轰然应诺,李令月甚至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道:“成天闷在宮里,五哥的身体都弄坏了!”

叉着腰气鼓鼓说了这么一句,她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李弘的手,兴冲冲往外头走。这时候,李贤方才双手一摊跟了上去,留下满满一地的东宮官在那里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上率府亲卫跟上,否则太子殿下若是丢了怎么办!”

吴敬贤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赶紧跟上去安排,然而,等闻讯而来的东宮率府亲卫追出嘉德门,李贤等人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气急败坏的吴敬贤狠狠一跺脚,遂赶到门下省去寻左相上官仪理论。把整件事说得十万分严重,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请上官仪做主。

结果,原本正在喝茶地上官仪一听说自己那个孙女也掺和在里头,差点没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好半天缓过劲来,他眼珠子一转就立刻摆了摆手:“你不用c心。雍王府亲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这长安城里还不至于出差错。太子殿下历来勤勉,难得出去一趟也不用那么紧张。你既然是太子詹事,就应该好好替太子殿下好好打理府事,别让他太辛劳了。”

此话一出,吴敬贤可谓是瞠目结舌,可见上官仪的案头一瞬间被小吏堆上了无数公务,他只能怏怏告退。甚至没奢望往皇帝皇后那里告一状——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太多次先例了,也没见两位至尊说什么。如果他不是东宮太子詹事,也不会在乎这种事,可谁让他坐在那条小板凳上呢?

别人的愁苦李贤没工夫去细想,走在大街上,他分外庆幸自己聪明,早上一下子带出来十几个亲兵,否则现在人手绝对不够。忖度这午后大理寺大约还没开始,三个小丫头又吵着要去逛长安的两市,李弘又是无可无不可地。他便答应了下来,谁知李令月三个人小鬼大,购买力之强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长安两市向来都是最最热闹的,几千个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一圈转下来,所有亲兵的马褡裢里头塞得满满当当。这还不包括三个小丫头嘴里吃的手上玩的。好在李贤向来就是这里的常客,不少人都认识他这位慷慨大方的六公子,这才一路签单避免了掏钱。

别看都是些小玩意,这一路花地钱若是合计一下,少说也有二三十贯,够人家百姓过半年了!

“六弟,令月大约还是头一次出宮吧?”李弘走近李贤身边,面se 说不出的轻松。哪里还有平素那种监国太子的谨慎稳重,“若是母后知道你拐带了她的宝贝女儿,只怕回去之后你又得遭一顿说教!”

“兄弟一家亲,反正今儿个五哥你也有份。到时候可得帮忙撑着一点。”李贤嘿嘿一笑,掏出铜钱从路边某个卖冰糖葫芦的人手中接过了三串,命亲兵拿上去给三个小丫头,见三个人好奇得什么似的,他方才耸肩一笑,“横竖机会难得,就让她们尽兴一下吧!”

李弘向来也是宠爱妹妹的人,此时见状不禁莞尔。虽说一路看去店铺众多商品琳琅满目,但他向来不怎么留心这些,只顾着看那三个犹如放出笼子的小鸟一般的孩子。所以,当李贤神神秘秘地从某家店铺中钻出来,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锦盒时,他不觉愣了一愣。

“这是什么?”

“当然是送给我那位还没出生地侄儿或是侄女的,我一个月前画了图样给他们定制,今儿个正好过来自然就取了!”见李弘张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他就抢在前头道,“民间宮中都曾经有挂长命缕的习惯,我特意变了一变,用上了这长命锁。这用的是产自于阗的美玉,然后是最好的玉工雕琢而成,辟灾驱邪最是管用。”

李贤说

淡写,李弘却心中一动,打开锦盒一看,却只见那玉巧绝伦,上头缕刻着双龙戏珠,暖润滑泽,那块玉中间仿佛还流转着一道极其难得地微光。他本想张口说一个谢字,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调笑:“六弟你这么早就备好了贺礼,如果阿斐到时候产下的是孪生,你可怎么办?”

“什么孪生?”

李弘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就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却是上官婉儿。只见小丫头一下子盯上了李弘手上的锦盒,眼神中满是好奇,最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师傅送给……送给五公子那个未出世孩子的!什么好东西,也让我瞧瞧?”

她这一嚷嚷不打紧,一瞬间,李令月和阿韦也挤了过来。没奈何之下,李弘只得打开锦盒满足了三人的好奇心。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后,李令月立刻磨着李贤也想要一个,上官婉儿和阿韦虽说不好学着太平公主撒娇,但那满眼的小星星显露无遗。

“好了好了,改明儿我再去订制三个!”李贤在三人头上各敲了一记,故意板起脸道,“不过,这东西可不比你们今天买的小玩意,价值不菲,你们拿什么和我换?”

一句话让李令月上官婉儿阿韦愣在了当场,而李弘听到这熟悉的一句台词,顿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紧跟着又露出了一丝怅惘。想当初他还小地时候,就因为这一句话被李贤支使得团团转,也不知道欠下了多少账——当然,其中很多到现在都还没还上,兴许日后也没法还了。

李令月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和李贤交换,顿时一跺脚抱怨道:“六哥也太小气了!”

“就是这样一个长命锁,就得花去你六哥我几个月的俸禄,也就是说我节衣缩食大半年才能给五哥送上这么一份贺礼,我这还小气?”李贤见三个小的听得瞠目结舌,面上笑意愈发促狭,“这手工费我也就不和你们计较了,单单这玉就价值七百贯,你们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这一次,稍微懂一点钱财知识的阿韦倒抽一口凉气,一把将李令月和上官婉儿拉到一旁。也不知道她嘀咕了一些什么,就只见两个最最古灵精怪地人一下子变了脸se ,看向李贤的眼神中没了嗔怒,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惊异。

三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最后,年纪最大的阿韦被公推出来做了代表,把李贤拽到了一边。

李弘远望着三个小的轮流在李贤耳边叨咕了些什么,心中愈发觉得好笑。都多少年过去了,他这个弟弟也老大不小了,偏偏讹诈的性子就是改不掉,就连小孩子也仍不忘连哄带骗。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注意到,听了李令月的话之后,李贤的脸se 忽然变得很有些古怪。

闹了这么一出,西市也逛得差不多了,一行人便汇合了往景耀大街那个门出去。李贤刚刚冒头,就忽然听到左边传来了一个叫声。

“六郎!”

他循声望去,却见是一排三个女子。居中的那女子身穿一身嫩黄襦衫,束胸长裙的边上镶拼着一圈绫锦,既雅致又富贵,那张曾经消瘦愁苦的脸上如今却容光焕发,赫然是许嫣;她右手边的女子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身着半袖长襦,玄丝虹裳,落落大方之中尚流露出一丝清减,却是房芙蓉。

而站在许嫣左手边的一个女子斜簪步摇,纤纤玉手上戴着一个精致的玉指环,正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与其说是打量他,还不如说是打量李弘。

这三个女子同时站在景耀大街,端的是百花失se ,丽姝失颜,恰好应了景耀两个字。李贤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打招呼,一转身想着如何介绍李弘的时候,却只见这位素来稳重大方的兄长正看着那个他不认识的女子,面上很有些失神。

不会吧,这难道是一见钟情?

他正嘀咕的时候,许嫣急忙拉着房芙蓉和另一个女子走上前来行礼问候,她们的那些从人也纷纷上得前来,叉手行礼之后便个个默不作声退到一边。而等到许嫣介绍了人之后,李贤方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着实觉得无巧不成书。

那位簪步摇戴指环的丰盈女子,竟然是未来的太子妃弘农杨纹因,也就是他李贤的正牌嫂子!

第四百五十八章 … 兄弟视察大理寺

子选妃与其说是太子自己的事,还不如说是国家大事弘使性子。正因为如此,在当初整个选妃过程中,百官选,武后再选,李治最后拍板,可谓是层层严格把关,唯独没人来问他是否喜欢。

如果换成李贤那么个性子,必定会想方设法从中作梗,不管怎么都得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然而,李弘四岁立为太子,七岁出居东宮,虽说被李贤带着也有些违背礼法的时候,但那终究是少数,在这种大事上更不会使性子。所以,他也就远远看过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一面,甚至没有说过话。

正因为如此,今天这次谁都没料到的碰面,他感到尴尬的同时,杨纹因也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而李贤注意到了这一点之后,眼珠子一转就悄悄交待上官婉儿和阿韦缠住了许嫣和房芙蓉,自己则索性把李令月抱在了手里,愣是让这一对未婚夫妻凑在了一块。

许瑶嫁给了房芙蓉的兄长,这许房两家自然也就亲密了起来,房芙蓉养伤的时候曾经得到武后不少赏赐看顾,这伤势痊愈之后也就由父母做主暂时留在了京城。她平日也常常和许嫣出来散散心,谁知道今日居然会无巧不巧遇到了李贤兄弟。

她早就听父母说当初李贤曾经在她遇刺之后来瞧过,此时一见面,却发现对方仿佛忘记了当初那桩事似的,一个劲地在李弘和杨纹因身上打量。不禁心中一叹。转头一看许嫣地时候,却只见这位如今许家的实际主人虽面上镇定,眼神却一直往李贤身上瞟,不禁想起了母亲俬 底下曾经提过的传闻。

李弘忙着留心兄长和未来嫂子之间的尴尬,好一阵子方才被李令月的嚷嚷声惊醒,遂对两女笑道:“我和五哥正好要去大理寺瞧热闹。既然遇到了就是有缘,大家不如一起去如何?”

房芙蓉原是无可无不可的,许嫣难得遇见李贤,自也不会拒绝这番好意,至于杨纹因虽说有些懊恼,但更多地还是窃喜——嫁作太子妃旁人固然认为是好事,可倘若对丈夫的性子脾气一概不知,未来还有什么乐趣?而当李贤看到她默许似的点了点头时。顿时松了一口气,顺势对李弘丢去了一个眼神。

两兄弟平时就常常用这种眉来眼去传递信息,所以李弘一接到那眼神就明白了弟弟的意思——与其有工夫发愁没感情的男女要成婚,那就赶紧趁现在交流感情吧!

若是有外人在场,打死他也不会做这种有违礼法的事,但今日既然是微服,他咬咬牙便走近杨纹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话。此时,一众雍王府亲兵看到李贤无声的手势,遂在四边散开了来。不但负责防卫,而且也负责隔绝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

大唐地大理寺负责流刑以下的审批工作,刑部负责对大理寺的审案进行复核,御史台则对这两者同时进行监督,纠正它们审案中的失误。所以说,这大理丞负责定刑罚。勘刑狱,可以说是大理寺官员的实权派,虽说上头还有两道监督,可刑部和御史台毕竟不可能事无巨细,这大理丞的第一道关可以说是异常重要。

大理寺太仆寺等等部门和全部在太极宮中的中书门下两省不同,全都处于皇宮四面的各个里坊之禸 。而作为大唐的权力机构,这些里坊自然就划分为办公区,很少有人居住。这一天。李贤一行人还没拐进大理寺所在的十字街巷就听到了前头地人声鼎沸,等到沿路进去之后,全都为之大吃一惊。

这大理寺问案可不像戏文中的县太爷升堂,历来都是不公开审理。除非皇帝认为有必要。偶尔才有那么一两桩公开审理的案子。而今天又不是什么公开审理的案子,巷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百姓?

一时间,李贤忘记了今儿个原本就是存着看热闹的目的,而李弘也忘记了和杨纹因谈情说爱,许嫣忘记了和房芙蓉说笑,就连三个小丫头也被这万人空巷地情景给镇住了。

想起自己让人打听的时候,人家只说狄仁杰审案效率高,并没有形容这幅情景,李贤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百姓围攻大理寺么?”

这句戏言让李弘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了几根,只不过太子终究要矜持,他只能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他正想派人上去打听,谁知这还没吩咐出去,不远处就传来了阵阵毫不掩饰的议论声。

“十天,才十天就审结了五十件案子!”

“听说只要是狄大人判了流刑的,那犯人没一个不心服口服。前些天还断了三桩冤案,大理寺里头的令史悄悄递出消息来的时候,犯人家里头差点没欢喜上天去!”

“咳,也别高

早,狄大人上头还有大理正,还有大理寺卿和少卿,刑部和御史台,到时候被驳下来也没准!”

“不管怎么说,难得遇到这么个勤勤恳恳刚正廉明的好官,我家那小子总能轻判一点!”

十几个声音七嘴八舌地传来,李贤和李弘听得清清楚楚。前者固然在感慨传说中狄公断案如神果然不是吹地,而后者则生出了十万分欣喜——一则是为了蓉娘托付对了人,二则是为了这李贤推荐的人果然有能耐。

至于三个小丫头则是昔日听过李贤瞎掰的那些包青天断案传奇,此时也都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

这年头权贵官员犯案虽然也在大理寺审理,但官员有官员地门路,自然不必像平头百姓这样挤在大理寺门口等消息,所以,放眼望去虽是黑压压一片人头,却多半都是粗衣布服的小民百姓。正因为如此,前呼后拥甚至还带着女人随行的李贤等人自然是十万分扎眼。

那些目光中有羡慕,有不解,有嫉妒……甚至还有仇恨。虽说太宗皇帝开了科举,但平民百姓哪来的机会读书?自然仍是世族子弟占据了多数的名额。正因为如此,往往是贫者日贫,贵者愈贵,天壤之别永远都是天壤之别。

所以,李贤看看情势不对,遂拖着李弘叫上众人走回头路。走回去没多远,他就找来一个亲兵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那人便满脸得se 地回转来点了点头。于是,他就带着满脸不解的众人七兜八转地进了某座宅子——不消说,对于钱多了没法花的他来说,买地买宅子置办不动产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现如今他基本在长安每个行政机构驻扎的坊都有宅院。

褪去宝钿脱去钗环,换上男子衣装的许嫣房芙蓉和杨纹因看上去让人眼前一亮——以她们的形貌,作男子自然也是俊俏郎君。至于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换上了童子的衣服,看上去也和一般书童没什么两样。

刚刚一听说是要改装打扮访问大理寺,三个小的乐得一蹦三尺高,而杨纹因起先还有些顾忌,但顶不住来了兴致的同伴,此时更衣出来看到满脸惊讶的李弘,心里竟觉得今天这一趟没有白出来。

按照规矩,大理寺有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从五品下。先头大理寺卿刚刚丁忧,几个大理丞又连番调动,忙前忙后掌总的就是少卿段延贵。好容易盼来了一个精通刑狱的大理丞狄仁杰,他算是长长嘘了一口气,更是有闲心煎茶自娱了。

然而,这一天就当他好不容易按照古法烹茶,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却不防有人忽然一下撞开了门,紧跟着就露出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大人,不好了……外头,外头……”

段延贵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斥道:“大惊小怪,又不是来闹事而是来称颂的,传扬出去也长我们大理寺名声,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是……是……是太子殿下和雍王殿下来了!”

“不就是太子和雍王来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随便……”忽然,段延贵抬起头来,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太子和雍王,他们怎么会连个讯息都没有就忽然跑来?”

等看到那小吏送上来东宮印鉴,他终于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浑然没注意风炉上的茶壶已经冒起了蒸腾白气,整理了一下衣冠就匆匆冲了出去。到了外头,他一眼就认出了正在那里谈话的李弘和李贤,心中再无怀疑,慌忙快步上前。

好容易闹清楚这两位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来随便逛逛,说得好听一点就是来视察的,他这才舒了一口大气,赶紧把如今大理寺的光辉典型拿出来炫耀了一番,最后还殷勤地请太子进去指导一下大理寺官员的工作。

仅次于皇帝皇后的大唐第三号领导前来微服视察,这不惊动下头的人绝对不可能。在不知是谁前去报信了之后,狄仁杰就匆匆赶了出来。当着那两位身着便服李弘和李贤,还有段延贵特意命人抱出来汇报的案卷,再看看那些有板有眼汇报最后审案经过的其他官员,他便不动声se 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政绩摆在那里,自然就不用抢人家风头了。

在太子“视察”之后,狄仁杰的政绩无疑会上报皇帝,但同时大理寺也会有好处。看到在人前笑得矜持有度的太子,再想想刚刚那个自然轻松的李弘,杨纹因不觉怔了。至于李贤则借机带着许嫣房芙蓉以及三个小书童四处逛着,领略这座大唐最高法院的风采。

第四百五十九章 … 一家齐齐去休假

江处少陵原北,此地地形低凹,其西有泉水涌出,遂号曲江池。自秦时,就在曲江造御苑,号宜春苑,而到了汉时,此地就成了宜春下苑。隋炀帝造大兴城的时候却认为曲江之名不吉,故将园改名为芙蓉园,池改名为芙蓉池。到了大唐立国之后,这御苑依旧叫芙蓉园,皇家自可享受禸 中芙蓉池的无限乐趣,而百姓亦可在外头的曲江一览风景。

李治现如今作为撒手掌柜,对于移驾芙蓉园自然乐见其成,而李贤李显李旭轮和李令月兄妹四个随驾也是再合理不过,武后跟着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令群臣瞠目结舌的是,太子李弘居然也跟着到芙蓉园去了。

虽说这芙蓉园就在大唐长安城的东南隅,并不是什么遥远的地方,可这一大家子全都跑过去,岂不是意味着政治中心一下子又从蓬莱宮搬到了芙蓉园?不管怎么说,这太子是要监国的,好歹得留在东宮坐镇吧?

也不是没有臣子劝谏过,刘仁轨虽然病着,郝处俊却充分发挥了诤谏本se ,可这一回没有李贤在旁边给他打圆场,这又不是原则性问题,因此李大帝的措置相当圆滑,嗯嗯啊啊附和了半晌,最后却露出了笑容。

“太子前后数次监国,虽说勤于政事,但他毕竟还年轻,偶尔也应该松乏一下。政事堂有上官、卿和李卿,一定会将政事料理得妥贴。再者。太子在芙蓉园也不会荒废政事,皇后也会时时提点,郝卿就放心吧!”

处俊是个有原则地人,虽说和李贤关系还算不错,但他却对武后执政颇有微词,可皇帝常常因病撂挑子。太子亦没有对此发表言论,他也不好c手过多,免得人家说是离间天家亲情。他可不是那些没事找事的御史,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中清楚得很。

于是,皇帝一家子的芙蓉园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