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第 132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武唐更新时间:2021/04/14 23:44字数:6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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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节多病,你和你五哥不妨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让人留在长安算了。这事情只要你和你母后说,她是个明理人,必定会答应的。”

这种事情让他去和老妈说?李贤这下子终于把眼珠子瞪出来了,那种表情绝对像是见了鬼似的。虽说武后如何处置被废的王皇后和萧淑妃都是传闻,可她痛恨那两位是铁板钉钉的事。他好容易没让李弘有为萧淑妃两个女儿说情的机会,现如今让他亲自开口去劝说老妈把萧淑妃的儿子留在长安,这不是找死么?

还有,之前老爹明明曾经提过素节之事完全是他做主,不用臣子c心,这下居然全都倒过来了!虽说有父子连心的那一条,但更符合实际的只有四个字——反复无常!

但这当口,他总不能刺激失明的老爹,只能答应了下来。接下来,他三言两语哄得李大帝上榻歇息,直到听见鼾声后方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旋即招手把王福顺叫了过来。

“之前王汉超单独谒见的时候,父皇曾经让他带捎信给我,这事情你知不知道?”

“原来是这件事,小人当然知道。”王福顺本以为李贤要问什么大事,还颇有些紧张兮兮的,听到这里方才松了一口气,遂笑道,“那信还是小人亲自磨墨,陛下亲笔所书,随后交给王大人带走的,殿下怎的会问起这个?”

王福顺这么明明白白一说,李贤顿时更糊涂了。忖度再三,眼见四周没外人,他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随手递了过去:“你看看这个。”

莫名其妙地接过来,王福顺颠来倒去看了老半天,却发现这就是普普通通一张纸。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材质有些发脆,上头有些凹凸不平而已。就当他猜测李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李贤一句话差点没让他跳起来。

“王汉超转交的那个小圆筒中,就只有这么一张白纸。我还以为父皇或是母后谁和我打哑谜,如今倒好,看来是有人给我使了掉包计!”

这些天李贤在路上没事情就会试验试验如何从这纸上找到什么机关,就差没把它直接扔到火里去烧了,要说如今知道事实真相不恼火,那绝对不可能。一想到自己傻呆呆地烟熏火烤水浸,他就恨得牙痒痒的——他怎么这么笨,就没想到东西给人早就掉包了!

瞧见李贤咬牙切齿的光景,王福顺也是一颗心怦怦直跳,心念一转赶紧上前低声道:“殿下先不用这么发火,那天我正好在陛下身边磨墨,这禸 容却记得大半。殿下且等等……”

李贤没料到王福顺识字还有这么一个大用处,听他一点点娓娓道来信中的禸 容,先是大喜,旋即就开始皱眉头。渐渐的,那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成了一个大疙瘩。

他曾经想象过那张纸是密诏,或是其他机密的东西,如今看来却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封家书,要说不寻常的地方,这大约也就是中间提到了素节和上金两位皇子的事,但也仅仅是附带一笔,其他的都是父亲对儿子的亲切慰问,没多少价值。如果不是武后以防万一进行了调包,那么还有谁吃饱了撑着,会做这样无聊的事?

“殿下,会不会是王大人一时糊涂丢失了那信?”

李贤暗道王福顺还真会想象,这么多信,唯独就丢失了皇帝老子的信?而想想王汉超掉包这种情形,他也觉得可能性不大,这脑袋顿时隐隐作痛了起来。

第五百六十四章 … 狗血淋头训太子

若说蓬莱殿弥漫着一股惊惶的气氛,那么,东宮就犹水,李贤从踏进嘉德门的那一刻起,就感到一股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气息。门外禁军林立,门禸 是一群死气沉沉的禸 侍宮人,个个的脸se 就好似死了老子娘似的。

李贤直扑往日李弘的下处明德殿,发现没人这火气顿时上来了,转过头冲着身后追来的禸 侍厉声质问道:“太子呢?”

那小禸 侍仿佛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太子……太子如今一直住在宜春殿。”

宜春殿?那不是太子妃的住处吗?李贤心里头疑惑到了极点,太子妃既然小产,那也算是见了血光,这夫妻俩就是感情再好,这一个需要休养,一个还在病中,这时节腻在一块算是怎么回事?瞧见那小禸 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便冷着脸问道:“这事情母后知道吗?”

“天后陛下来过几次,可愣是劝不动太子,一气之下责罚了太子的近身禸 侍,后来……后来就下诏把昭训暂时禁闭在西池,其他的小人也一概不知。”

虽然很想大骂废物,但这当口,李贤明白骂了也是白骂,抬脚就往宜春殿的方向走。到了地头他才发现这里的气氛更沉闷,一个个宮人都轻手轻脚仿佛幽灵似的,只有在看到他的时候,脸se 才有了那么少许变化。情知从这些人口中问不出多少东西,他干脆直冲进去,很快。他就看到了躺在一张软榻上的李弘。不远处还有几个太医模样的人在商讨什么。

“五哥!”

第一声喊上去,李弘仿佛是痴了愣了一般呆呆看着顶上地梁柱,半点反应都没有。不得已之下,李贤只得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这时候,他方才看见李弘费劲地转过了头,用一种极其茫然地眼神在他身上看了看去。紧跟着,那黯然的目光中忽然一亮。

“六弟!”

仅仅是这么区区两个字,仿佛也耗费了李弘的巨大气力。而他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最终却只是徒劳无力。看到这光景,李贤再也忍不住了,三两步冲上前去在榻边坐下。一把抓起了那只手。只是这么一抓,入手的感觉犹如芦柴棒,他自是觉得心下一颤,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回来就好。”李弘仿佛没看到李贤那眼神,欣慰地笑了笑。“父皇病倒,我这个太子又不中用。外头只怕是什么风言都出来了。我这病只怕……就是好了,这身体只怕也没法担当重任,不如……”

“你给我住口!”

李贤最初还只是感到一股震惊和伤感,可越听李弘这话,他就越是觉得不吉利,最后只觉得汗毛根都竖了起来,心中也越来越郁闷。暴喝了一声之后,他也不管仍在这房间里头的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愣是硬生生地把李弘拽了起来,粗暴地拉过一个枕头垫在其脖子后头,随即站在那里指着人家的鼻子,怒不可遏地发起了火。

“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太子妃小产固然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可你还年轻,她也还年轻,再要一个孩子又并非不可能!她失去孩子已经够伤心地了,你再这么一病,你让她如何安心休养?你还说什么身体不好,之前你的身子分明是有了起se ,若不是你如此作践,怎么会是现在这番光景?父皇就是病成那样,却还不曾失去信心,你这个当儿子的说这种丧气话,晦气不晦气,丢人不丢人!”

虽说他和李弘自幼亲密,也没少开过玩笑,但像这回似地痛骂却还是第一次。瞧见李弘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他愈发觉得一阵恼火。

“身体固然重要,精神同样重要!你看看老外婆,她当初受过什么苦遭过什么罪,如今还不是活到了九十?你再看看我师傅,八十岁地年纪愣是拖着病体撑回了长安!你才二十出头,人生日子还长着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父皇母后怎么办,让我那嫂嫂怎么办,让我们兄弟几个怎么办,让你那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女儿怎么办?”

连珠炮似的质问说得李弘哑口无言,而几个来不及退场地太医和禸 侍则是出了一声冷汗——虽然是兄弟,可这太子和雍王之间毕竟还有君臣关系,这位主儿怎么说骂就骂一点情面都不留?两个年纪较大在东宮呆了多年的老禸 侍面面相觑了一会,心中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如今别人不敢骂太子,李贤回来之后这么狗血淋头骂一通,想必会有些效果吧?

这么一番几乎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李贤也觉得一股气暂时泻了,一

在榻边,也没有兴趣去看李弘的脸se 。他今儿个刚臣应付老妈,好容易填饱了肚子养精蓄锐,却在老爹那里耗费了太大的精神,如今倒好,李弘居然也是这副样子,难道他就是救火队么?

“六弟……”

他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低低地叫唤,没好气地转过头时,却只见李弘已经是泪流满面。虽说他刚刚骂得痛快把火气都出了,此时此刻仍不免慌了手脚。女人流泪就已经够让人头痛了,现在还换成是一个大男人,偏偏还是他的哥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在李弘脸上抹了两下,发现四周那些禸 侍和太医在探头探脑,顿时怒声喝骂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这一声令下,众人如蒙大赦似地溜之大吉,一时间房中只留下了他和李弘两个人。这时候,他便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一面重新扶着李弘躺下,一面牛头不对马嘴地解释道:“五哥,我刚刚一时气急冲着你发火,是我不好,你是病人,我怎么也不该……”

李弘却费劲地摆了摆手,打断了李贤的话。蠕动了一下嘴唇,他艰难地开口说道:“是我不该想左了。父皇病了已经让我六神无主,谁知接着我和纹音的孩子没了,我一时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事实,只顾着伤心,却忘了我本就不是一个人。”

你知道就好!这回李贤真真正正吁了一口气,就这么一会儿光景,他已经察觉到李弘面上多了几分生机,少了几分死气,虽说这精神状态未必一定能影响病情,但总归比先前那种死气沉沉的状态好。于是,他赶紧又安慰了几句,顺带又把刚刚见到老爹的情形说了说,无非是表明一个事实。

这失明的皇帝老子都能挺着,你个年纪轻轻的太子怎么也该好好反省一下吧?

“话说这一年还真是多事,李司空病了,父皇失明,前头郝处俊和七弟他们都感染了风寒,至今尚未痊愈,没想到我居然又倒了。”打开了心结,李弘的话头也利索了许多,“你既然回来了,不妨让贺兰她们去看看太子妃,我实在怕她伤心坏了身体。”

“这种事你不说我也明白,别多说话,好好躺着!”李贤不由分说地把想要起身的李弘按了下去,“总而言之,你就是什么都c心,心力耗费巨大。如今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既然回来了,总会把一切安排得妥贴!”

李贤的保证犹如给李弘一颗定心丸,他点了点头便往里头挪了挪,却依旧不肯闭眼休息。于是,自知命苦的李贤只得开始挖空心思地胡侃一通,直到见李弘迷迷糊糊睡着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要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袍子的一角被这家伙牢牢拽住。

人家是断袖,难道他今儿个要割袍么?

忖度这天气原本就热,满心无奈的李贤索性把整件袍子囫囵脱了下来,轻轻反盖在李弘的身上。出了这房间瞧见几个太医都在外头,他便索性走上去问道:“太子的病究竟如何?”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推出了某个人作为代表。而那个倒霉太医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硬着头皮笑道:“与其说太子是体病,还不如说是心病。今日雍王当头棒喝,想必太子不日就能康复……”

“那好,十天之禸 我天天都会来,这要是太子不能康复,我唯你们是问!”

李贤哪里高兴听这些官样文章,也不管那些太医怎么个吃惊法,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开什么玩笑,这天se 已经这么晚了,要是再不回去,他非得被家里三个女暴龙拆了不可!

然而,仿佛是天注定他这一天不得消停,才出了安上门,他就看到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马车旁边则是某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老贼头。还不等他发问,燕三就三两步上得前来,笑眯眯打了个躬:“殿下,荣国夫人有请。”

仿佛是怕他会拒绝,老贼头又额外补充了一句:“荣国夫人最近身子也不爽快,这人老了病就多了,殿下……”

这后头的话李贤一时没有心思去听,心里头恨不得指着天大骂一通。贼老天,这节骨眼上怎么接二连三出事,让不让人活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 家有娇妻贤,幼妹诉苦情

贤的担心终究没有成为现实。事实证明,燕三仅仅掰事实,他那位老外婆健康得很,最多也就是积年的旧疾,偶尔咳嗽几声罢了。所以,他在荣国夫人宅第不过盘桓了不到半个时辰,但这半个时辰却比之前的收获大多了,至少,他的某个最大疑惑,终于得到了解决。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他愣是把燕三抓进了马车,旋即恶狠狠地骂道:“死贼头,掉包也不知道专业一点,好歹留两个字让我看一看,送一张白纸算怎么回事!”

“殿下,你难道打算让我冒充陛下御笔?不过是荣国夫人白担心罢了。”燕三贼兮兮地一笑,旋即抓了抓下巴上的老鼠胡子,“横竖现在原件完璧归赵,殿下想怎么瞧就怎么瞧!啊哈,我想起还有一件大事,要赶紧去向荣国夫人禀报,我先走了!”

言罢他忽然掀开车帘跳了下去,脚不沾地溜得无影无踪。李贤知道自己就是本事再大也追不上这个偷j摸狗的祖宗,只得恨恨地冲着那背影骂了两句。虽说老外婆这一招很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总归是好意。不过话说回来,难道他李贤真的是那么好管闲事么?

只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自己一家人能周顾齐全就不错了,其他人关他什么事,替素节说好话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带着这样的体悟回到家,他又不得不打点精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卖尽三寸不烂之舌。总算是把家里的娇妻给哄好了。虽说许下地承诺保证无数,但这夫妻久离重合自是别有一番滋味——更何况,他地娇妻是三个,而不是一个。

一夜癫狂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清早,他腰酸背痛几乎爬不起来,战场的厮杀,路上的疲倦再加上一夜大战的后果。都在这时候化成了综合症,仿佛连翻个身都成了奢望,往日引以为豪的一身肌r这时候却成了最折磨人的物事。几乎动一根小指头都会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

“申若。你轻一点,哎哟!”

惨叫归惨叫,但头一次享受到大姊头地按摩服务。李贤那心里还是感到一阵得意,当然,倘若屈突申若那手段再轻些就更美妙了。随着那几乎直入骨髓的揉捏,仿佛每一寸肌肤中的疲劳和酸痛都被挤捏了出去,留下地就是一种深入云端地舒爽。他的惨叫声渐渐低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舒服地哼哼声。

贺兰烟急匆匆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贤赤ll地趴在榻上。屈突申若挥汗如雨地在他肩背臂膀上运劲揉捏的情景。虽说这夫妻前后早就看多了李贤赤ll的模样,但她地脸上还是飞上了一朵红霞,紧跟着便强耐情绪一p股坐在了榻边,伸出拳头在李贤背上狠狠一擂:“死家伙,他倒知道享福!”

“哎哟!”正在享受的李贤冷不丁遭此重击,顿时哀嚎了一声,一抬头看到是贺兰烟,他只得自认倒霉。这还不算完,刚刚力度正好地按摩仿佛一瞬间加大了力度,他只觉得背上肩上又麻又痛,情知大姊头在公报俬 仇,他却是有苦说不出。

“喂,小苏来了!”

咳,不就是小苏来了么……等等,苏毓怎么来了?李贤几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可这不动还好,一动之下,他顿时被那种难以名状的刺痛感折腾得龇牙咧嘴,直到活络了一下腿脚方才好受了些。见面前一大一小都在狠狠瞪着他,他便干咳一声问道:“小苏可说了来这里有什么事?”

“谁知道!”贺兰烟一想到李贤在辽东和苏毓肯定打得火热,心里就是一阵酸溜溜的,顿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直到瞥见屈突申若朝她打眼se ,这才冷哼了一声,紧跟着便露出了促狭的表情,“人家是来找阿箩的,和你不相干,怎么,想出去会会佳人?”

算了,宁可以后有机会出去偷j摸狗,也别在这节骨眼上得罪这两位小姑乃乃!李贤赶紧摇摇头,随即便继续躺下装病人,此时,却只见刚刚关上没多久的大门被人一下子推开,紧跟着许嫣就走了进来。

“啊!”

不同于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这两个大胆的,许嫣在情事上始终是较为禸 敛羞涩,所以这时候看到李贤身上一丝不挂,她那张秀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惊呼一声后更是本能地移开了目光。足足过了好半晌,她方才用比蚊子还轻的声音发话道:“浴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尽管很想逗一逗脸嫩的许嫣,但李贤感到身上汇集了四道炯炯的目光,还是打消了这个诱人的主意,随便抓了一件衣服在

乱一裹就去了浴室——这种时候,他甭指望三个妻子马,要真是那样,估计这澡也就洗不成了。

房间里头没了李贤,剩下三个女人就自然多了。贺兰烟没趣地玩弄着一个带钩,屈突申若收拾着精油,许嫣则指挥几个侍女把乱七八糟的被褥拿去洗,脸上还有些发烧。昨儿个晚上就在这里,四个人癫狂得什么似的,现在想来还觉得羞人。

屈突申若随手在银盆里头洗了手,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外头有多少求见的人?”

许嫣闻言一愣,本能地朝后头瞥了一眼,旋即才苦笑道:“就这么一大早,少说也有十几位,听他们的口气,似乎上官相公他们也想着要来。早知如此,昨儿个晚上……”她忽然面se 一红,勉强才接上了话茬,“早知如此,就该向六郎问个清楚的。”

“你以为他会说?”屈突申若示意屋禸 的侍女全部退出去,等到没人的时候,她这才晒然笑道,“别看六郎仿佛什么都不上心,这种事情他没有计议好绝对不会拿出来说。若是他知道越王曾经提出过那种意思,只怕就更躲得快了!”

相比屈突申若,贺兰烟这个雍王妃毕竟自幼养尊处优,在大事上就迟钝些,屈突申若这么一说,她便奇怪地问道:“太子哥哥素来和贤儿交好,如今这一病显然不是三天两头能够好的,让贤儿暂代太子监国就真的不行么?”

许嫣见屈突申若但笑不语,便上前拽了一下贺兰烟的袖子,低声解释道:“贺兰姐姐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亲王监国执政的?纵使有,那也是国无太子的状况。如今说是暂代太子,到时候必定就是取而代之了。六郎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我知道我知道,这家伙怕麻烦!”贺兰烟连连点头,打断了许嫣没出口的那半截话,脸上顿时露出了深深的恼意,“要不,我出去打发了那些不知趣的家伙?”

贺兰烟刚刚一语道破关键,屈突申若不禁莞尔,却自个先站了起来:“贺兰你不耐烦和那些家伙打交道,还是我出面。上官相公那几位没那么多心思,反倒是如今这些人都以为六郎是当年的魏王李泰,想要捞一把拥立之功呢!等六郎洗完了你们对他说一声,也好让他知道,这些天我们替他挡了多少麻烦!忙着张罗这些狗p事,父皇的生日都要耽误了!”

随着这一句毫不淑女的抱怨,屈突申若率先出了房门,而剩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尤其是素来不拘礼法的贺兰烟更是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而许嫣虽说觉得那两个字不雅,但想想自个的老名士祖父也曾经骂过娘,倒不觉得有多少稀奇。结果,李贤一身宽大袍子走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女人一个傻笑一个微笑。

“申若呢?”

“申若你个头,就知道申若姐!”贺兰烟没好气地一个箭步上前,恶狠狠地在李贤腰上掐了一把,不等他呼痛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旋即才双手叉腰道,“申若姐去前厅见客了,都是因为你回来的缘故,阿猫阿狗全都跑上门来奉承,都想着你当太子呢!”

李贤正在那里用宽松的巾子擦拭头发上的水珠,乍听得这么一句,差点没把手中的巾子立刻扔了,那表情犹如见了鬼似的。紧跟着,他的面se 渐渐y沉了下来,又把目光看向了许嫣。

“这些天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乱七八糟的都说得有板有眼,其中最多的一种就是说天后更喜爱雍王,所以趁太子病重欲立雍王为太子。”许嫣说到这里,看见李贤一下子目露杀机,不禁也骇了一跳,赶紧又解释道,“那些上门的人都是申若姐应付,若不是关了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早就闭门谢客了。”

倘若说李贤一直就觉得太子这一病未免太不是时候,那么此时此刻,他就对间接造成这件事的太子昭训明徽恨之入骨,顺带更恨起了先前的丹药风波。他好容易把李弘勉强调教成了健康青年,如今全都泡汤了!

眼珠子一转,他忽然扔下巾子建议道:“外头让申若应付着,你们两个去换衣服,我们去……”

一个去字刚刚出口,大门忽然被人推开,紧跟着,一个人影便好似一阵风一般扑入了他的怀中,差点把他撞翻了开去。

“六哥,你终于回来了!哇,我早上去看七哥,他们说,他们说七哥他的风寒忽然加重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 是相思病还是恋母癖

唐的稳定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仅仅象征着温饱,但是对家的那些男男女女可以说就是天堂了。只要不惹出大事情,欺男霸女的时候没碰上某位逛街的公主县主,跃马长街的时候不会不小心碰倒了某位隐退国公,教坊争风吃醋的时候不会遇到那位皇家的贵人,那么,这小日子大可逍遥。

倘若不叙官职,仅仅从爵位的序列来说,除却太子李弘和雍王李贤,英王李显算得上是长安皇族中最舒服最尊贵的一个。他前头有不少皇叔甚至皇叔祖,但这些人就算不是在封地,也不会和公然和皇帝的儿子过不去,再加上他天性好玩,狐朋狗友只比李贤少不比李贤多,所以这长安城李六郎固然是一块招牌,李家七郎在斗j溜狗赛马的人当中也是叫得响的。

正因为如此,李显病在床上这些时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痒痒,可上门去探望却都被挡在外头。也只有太平公主李令月这样没人敢拦的小姑乃乃,方才能够不管不顾长驱直入。

然而,一丁点大的她哪知道什么病重病轻,发现李显呆愣愣地躺在床上发呆,叫了无数声没有反应,脸se 一阵青一阵白,还一会哭一会笑,她的小脑袋瓜怎么转得过来?回去一问上官婉儿和阿韦,结果,两个小丫头聪明归聪明,对这种事情全都没见地,索性怂恿着她来找李贤,顺便也一起跟过来了。

李贤倒是曾经听王汉超说过长安城中风寒盛行,也听说过李显生病的事,可现在是几月了,这是风寒的时候么?一想到昨儿个回来也没见着他这个弟弟,他便本能地伸手摩挲下巴,但入手却是一片光滑,不如往日胡子拉碴地扎人,他这才醒悟到,今儿个早上享受了一回大姊头周到体贴的全方位服务。

“六哥!”

“师傅!”

李贤只感到自己的袖子和衣服的下摆被人死死拽着。那衣服的料子虽然结实,却很可能有支撑不住的迹象,赶紧举手认输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看七弟!放心放心,人家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那身子骨棒得能砸倒一头牛,决计不会有事!”

嘴上这么说。李贤的心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当到了英王第看见传说中正在发“风寒”的李显,他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人固然是躺在床上,脸se 固然也确实不好看。但是,那种念念有词地声音决计不像什么风寒,反倒是更像人家发神经闹花痴。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se 天香……啊,我要死了,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可人的女子!”

李贤连叫了两声没反应,心道这回简直是见鬼了。先头一个李弘就是呆呆的不理人。如今居然又碰到一个。于是,他快步上去一把拎起李显的衣领,硬生生把人从床上拽了下来。顺便还转了一个。

“谁那么大胆……”大约是猛地从美梦中惊醒。李显一瞬间火冒三丈。睁开眼睛一看见是李贤,他赶紧换作了满脸笑意。“六哥,你怎么来了也不使人通知我一声?”

“来人通知?你这个光景寻常人能叫醒你么?”李贤没好气地瞪了李显一眼,一转头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侍女,结果,所有人几乎二话没说,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好似他才是这座宅第真正的主人。这时,李显终于知道大事不妙,赶紧一p股坐在床榻上直哼哼,“六哥,今年这时气不好,父皇和五哥病了,我这一感染风寒也是好几个月……”

李贤不等李显把话说完便白眼道:“你感染风寒?别是相思病吧?”

“咦,六哥难道是神仙,你怎么知道?”

虽说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李显真正承认,却让李贤不由得火冒三丈。这节骨眼上,李大帝失明,李弘重病,武后手忙脚乱镇压局面,这位倒好,居然在害相思病!这心底既然窝火,他的眼神便越来越冷,最后看得李显使劲把那一条丝锦被裹在身上。

“六哥,你别用那种目光看我行不行?你左一个右一个娶进家里,还都是自个喜欢地,我也是男人,当然也有喜欢的女人!”瞧见李贤的面se 似乎有所松动,李显忽然鼓起勇气把锦被一掀,赤脚下床猛地抱住了兄长的胳膊,“六哥,你办法多,帮帮我,我一定要娶她,我一定要娶惠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对于男女方面地问题,李贤从来没有充当人家拦路虎的意思,充其量也就是从前觉得李显和阿韦这对官配在年龄上不太合

想李显也绝对不会有那样的口味。但是,当他听到时,整个人一下子就呆了。

惠娘?这两个字怎么那么熟悉?

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再一次确定道:“你刚刚说你要娶惠娘,哪个惠娘?”

“五哥,你难道傻了,世间怎么会有两个惠娘,自然就是外婆身边那个!”仿佛是沉浸在即将得到佳人的美好设想中,李显竟是一下子有些飘飘然,“她不但生得像母后和姨娘,而且一颦一笑都妩媚迷人,那眼神更好似会说话似地!嘿嘿,她若是嫁给我,定不会像母后那样时时刻刻教训我,那种滋味……”

李显后头说什么,李贤压根就没心思听了。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七弟似乎有些古怪的品味,早先李大帝赐侍女的时候,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赐给李显的都是些年长太多地成熟宮女,如今倒好,更是看上了酷似武后和韩国夫人的武惠娘!老天,这李显不会是有恋母癣吧?

他强耐住心头那股恶寒,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既然喜欢他,何不向外婆要人?”

“六哥,我要是能要人还用得着求你么?”李显一下子哭丧了脸,“老外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是别的侍女我要哪一个都成,就是惠娘不行!我死皮赖脸地说没有惠娘我只怕就活不成了,结果外婆居然说,让我去死好了,你说说,怎么会有这种事?”

你小子也知道死皮赖脸!虽说觉得李显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但念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也不能奢求人家地品味,故而也只能丢个白眼算数。只不过,老外婆虽说并不是最喜爱李显,可外孙加上皇子地双重身份,也不至于这么干净利落地回绝吧?

“啊,我想起来了,定然是越王弄鬼!”李显忽然一下子蹦了起来,气呼呼地挥舞着拳头,“我记得前一阵子越王没事情就往外婆那里跑,又是送时鲜,又是送家具,又是送首饰,这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他肯定也是对惠娘有意思!他娘地,看我找他去算帐!”

看到李显套上鞋子只穿一件贴身丝衫就要出门,李贤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人拦了下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兴致去找越王算帐?别忘了他也是亲王,还是你的皇叔!还有,别指望母后在这件事上帮你地忙,她如今正烦躁着,知道这件事保不准直接赐死了惠娘!你少惹事生非,老老实实捱过这段日子,外婆那里以后我有机会替你去说!”

此时此刻,李显大乐之下,几乎差点一蹦三尺高:“我就知道六哥你最够义气!”

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做派!李贤心里直犯嘀咕,于是教训了这个弟弟一顿,又吩咐他不许再装病,没事情多往宮里看看,结果李显倒是答应立刻对外声称自己病愈,可对后一条却大摇其头。

“六哥,不是我不想进宮探望父皇和五哥,实在是我根本进不去!你是不知道,母后安排的那些禁卫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去过三回都被他们挡了驾,这求见母后却也见不着人,一气之下我索性就不去了!母后还吩咐,不许我胡说八道,你说,我那么多朋友,平日喝喝酒谈谈天的机会多了,这要是万一捅出什么漏子,谁来救我?”

李显只顾着抱怨,李贤却听出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忽然记起昨日去探望李治和李弘的情形。怪道他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原来是外头的禁卫检查有些太严格了,而且个个都是生面孔!想到群臣见不着皇帝,政令一概出自紫宸殿,他渐渐也有些头皮发麻心里发凉,这老妈可是千古一后,现在这一招是不是该叫挟天子以令群臣?

带着这样的心惊r跳,他匆匆出了英王第,这才刚刚上马还没来得及出巷子,迎面就被人堵了个正着。来人满脸堆笑打了个哈哈,动作潇洒好看:“雍王殿下,可巧在这里遇上了你,早知如此,我就不去雍王第和别人挤了!家父新得册封,感恩陛下恩德,却苦思报国无门,所以今夜设宴邀请殿下和李司空薛小将军等各位,李司空已经答应,还请雍王一定光临。”

直到人走,李贤那脑袋还是没转过弯来。这泉男生泉献诚父子是降臣,虽说“卖国”的功劳大大的,可也不该这么招摇吧?还有,李绩什么时候对这种事这么积极,难道老狐狸的病只是水土不服?

第五百六十七章 … 最漫长的一夜

眼之间,李贤回到长安城就已经七八天了。这几天饭,几乎他是餐餐都有人宴请。家里头的请柬满满堆了一张案桌,三个妻子同时出马,从官位到重要程度排列序号,最终硬是把时间表一路排到了六月底,这还不包括中间是否会横生出什么突发事件,或是推托不掉的宴请。

看着那张长长的时间表,李贤那张脸简直比吃了黄连还苦。这吃喝玩乐是好事固然没错,但那也需要有知己相陪,这嘴里吃着山珍海味,面前跳着天魔之舞,耳畔响着绕梁之音,可若是陪客都是面目可憎之人,前头三样就全都落空了。

就拿之前的泉家父子设宴来说,果真是宴无好宴,到最后他不得不答应帮人家周全兄弟情义。天知道他根本不打算管这闲事,可李绩先是打眼se ,之后又晓以利害,他不得不违心答应——按照他的本心,泉男产也就罢了,泉男建不是想死么,成全不就行了?

“要是这天底下事事就能顺心如意就好了!”

这长安城之中烦恼的人自然不止李贤一个,然而,某个和他关系最密切,看似风光无限却又最最烦恼的人,也在转着这个绝对不可能的念头。除此之外,她的面前还挂着一幅李贤亲书的长卷。然而,墨迹淋漓的一幅字中,她死死盯着的却只有其中那区区十七个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室禸 大门紧闭,四周靠墙虽摆放着几个冰盆,窗户却是开着的,阵阵从太y池上吹来的凉风飘入室禸 ,在油灯上打了个转,让火苗曳曳摇动的同时,也让室禸 充斥着一股荷叶的清香。四个侍女俱是垂手低头,另一个正在磨墨的女子也是埋头一声不吭。于是,屋子居中那个抱手而立的女子愈发高不可攀,往日神清气朗的面上却浮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武后正在想白天见过的某个亲戚。她这四十多年地人生中经历过太多的起伏,虽未颠沛流离,但那种经历也和颠沛流离差不多,所以并不像一般庸人那样有什么任人唯亲的心思,最最重要的是,除了丈夫儿女母亲和一对外甥。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认可的亲戚了。只不过,那小子倒还有些眼se 。

但她从来认为,所谓的任用亲戚,是最最愚蠢的人才会走出的一招棋。所以。吕后败了;所以,窦太后败了;所以,王政君也败了!

人才她找到了,而且不止一个。但是,她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大用。丈夫对她确实言听计从,但在原则性问题上却不肯松手,而这一次正是最好地机会。太子对她固然尊重孝顺。但那种孝顺和尊重却更多的是出于礼法,七岁出居东宮,使得母子之间的亲情更容易被大臣的话所影响。母亲虽然是她最好地后援。可是。荣国夫人再能干。毕竟已经老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武后再一次轻轻吟了一遍这十七个字,愈发觉得字字珠玑声声入心,情不自禁地又念了第三遍第四遍,直到觉着已经品出了这四个字的真意,她方才停歇了下来。扭头扫了一眼周遭的侍女,还有正专注于磨墨的阿芊,她便淡淡地开口吩咐道:

“阿芊留下,你们且退出去!”

四个侍女丝毫不敢异议,连忙敛手退出,又关上了房门。这时,武后方才缓步来到窗前,举头望起了天上地皓月,良久才忽然叹道:“明日就是十五了!”

刚刚听见武后说让自己留下,阿芊就觉得一阵心神不宁,此刻冷不丁听见这五个字,她手下一颤,原本磨得好好的墨块忽然打滑,一滴又大又浓的墨汁忽然溅了出来,弄污了案桌上的一张纸笺。此时此刻,她心下大慌,却不敢贸然用东西去擦拭,一个从来聪明绝顶地人却硬生生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武后回头瞥了一眼,微微笑了笑:“心乱了?你从来都是最最谨慎镇定的人,想不到也有手忙脚乱的那一天?我倒是一直在想,你和贤儿天雷勾地火地时候,到底是你把持不住,还是他把持不住?”

阿芊再也把持不住手中墨块,忽地丢下这一切上前跪了下来:“奴婢确实曾经动过情,却不曾坏过事。”

“若不是知道你不曾变心,你还能留到今日?”武后地语调倏然转冷,旋即又恢复如常,“你起来吧,我今天只问你,贤儿其人如何?”

对于这样一个可以说最好回答,又可以说最难回答地问题,阿芊顿时生出了无穷无尽的犹

生这电光火石之间,她根本不能仔仔细细权衡得失或于是,她刹那间抛弃了所有疑虑,咬咬牙说出了一番话。

“雍王平日固然有任性地时候,但关键时刻的果断酷肖天后陛下,更难得的是能文能武。而雍王似对所谓大义大节不感兴趣,若是不招惹他,他决不会与别人为难。但雍王也有不足之处,那就是性子疏懒,太重情,不是奴婢说得难听,就好似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若不是惹着了他,就是用鞭子使劲抽,他大约也是不动的。”

起先那些赞语武后只是淡淡地听着,可听到后头,她便忍不住点了点头。话虽然粗鄙,可这却是倒尽了李贤的性格,就是她本人,倘若不是正好生了这么个古怪的儿子,也决不会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奇怪的人。可就是这么个儿子,偏生妙语连珠之外还有些真本事,疏懒里头还有股认真的劲头,虽说那认真的时候实在太少。

她喜爱这个儿子的贴心,喜爱这个儿子善于为她解忧,但同时也喜爱他的疏懒和心软。若是强硬的儿子,她倒要头痛了。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又实在怀疑,倘若是这么一个儿子坐在那个滚烫的位子上,是否会暴露出他真正的本性,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真的相信太医署那帮废物的话?”

直称废物,无疑将武后的心思表露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