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第 175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武唐更新时间:2021/04/14 23:48字数:6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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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劝进这两个字,一旁的周晓忽然露出了有些犹豫的表情。此时恰好别人都在和李贤说笑,他旁边地薛丁山又是个木讷的,因此倒没有什么人注意他。然而,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咋呼呼的嚷嚷。

“什么劝进不劝进的。六郎这储君当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有谁比他更舒心更惬意,干嘛非得求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要是有罗嗦地人,直接抓了往岭南一扔就好,看还有谁敢罗嗦这些有的没的!那天我还好生赞赏了我那两个小子一通,那些家伙居然连六郎家里的小子都敢挑拨,真是翻了天了!”

对于程伯虎这个大嗓门直性情,李贤一向最觉得投契,当下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忽然,他发现周晓的表情有些不对。遂奇怪地问道:“阿晓,你这愁眉苦脸的干嘛呢?对了,我居然忘了姑姑病了,待会回去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临川大长公主在大唐那些公主中算得上活得最滋润最精神抖擞地,所以乍听说她病了。一群人都没怎么往心里去。想着怎么也是风寒之类地小病。但即便如此,李敬业等人还是立刻调转了话题。围着周晓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周晓的脸se 就渐渐沉了下来,最后实在没法,便忽然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太医说,娘要是能熬过冬天就还有机会,否则,否则……”

这个说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一下子惊倒了,尤其是李贤。他霍地站了起来,三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周晓的胳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太医署的人什么时候去看病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和我通报一声!还有你,怎么不早说!”

“娘不让我说,太医署的那些太医都被她一个个警告过。”周晓闷闷地回答了一句话,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我实在是忍不住,要是现在不说将来出了什么事,你们肯定说我这个当儿子地没心没肺。其实,娘从一年前身体就不太好了,太医说是因为爹一直在外,她在家中日夜牵挂耗费心力太多的缘故。就是最近,爹也一直忙得脚不沾地……”

对于这种说法,李贤也不由得附和着叹气。虽说临川大长公主和他老爹李治并非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彼此感情一向极好,就连武后这么一个对李治那些姐妹没有好感的,也对临川大长公主很是关切。屡次褒奖之后,他那位姑姑就成了贤孝仁德的典范人物。而驸马都尉周道务也是驸马之中地佼佼者,打仗民政都很在行,只没想到……

“既然事情都做完了,那大家不妨一起去阿晓家里一趟!”

李贤一声令下,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当下收拾好了便一起出了东宮直奔周家。这么浩浩荡荡一大帮人自然是让措手不及地周家上下乱成一团,偏生男主人还没回来,女主人还在病榻上躺着,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晓带着这么一群尊贵的客人登堂入室,直接进入了临川大长公主地寝室。

“六郎,还有敬业伯虎小薛仲翔,你们怎么都来了?”虽说病着,但临川大长公主的精神却还算不错。一看到这么多人拥了进来,她一惊之后立刻恼火地瞪着自己的儿子,沉声训斥道,“阿晓,你把我的吩咐当作耳边风了是不是?”

见周晓在临川大长公主的犀利目光下习惯性地有些瑟缩,李贤便把他拉到了后头,自己笑吟吟地上去坐在了床榻边上:“姑姑,这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些病痛,既然是病了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我可是你的嫡亲侄儿,这点小事不至于要瞒着我吧?”

“你小子不明白!”临川大长公主一下子恼火了,猛地大力揪住了李贤的领子,厉声斥道,“你知不知道如今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有多少人在等你的一声令下,有多少人在准备抓你的错处?”一连串的问句之后,她忽然疲惫了下来,又懒懒地向后靠去。

“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晓的爹爹这些天不知道接待了几拨人,他虽然不在我面前说,但那种唉声叹气的架势我却能看出来。他虽然是驸马,但毕竟是外臣,要在朝中为官,有些事纵使知道不妥也不敢往外头说。六郎,你得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的,若是有人假借你的身份下达号令,到最后把你推上九五之尊的宝座,那又如何?”

这一句话顿时犹如炸雷一般,把李贤震醒了,他冷不丁甚至想到了赫赫有名的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虽说那家伙决不是完全不知情地被人拥上黄袍,但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猛地又打了个寒颤,暗自在心里算计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临川大长公主见李贤坐在那里愣愣的,便转头看了看其他人。看见李敬业程伯虎几个齐刷刷地傻站在那里,她忍不住拍了拍床板。

“你们和阿晓一样都是六郎的死党,这种事情都帮他看着一点,别火上浇油添乱!太上皇后的性子……我知道,她即便是最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把j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总之,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要动,也不能被人推着动,你们明白吗?”

这前头的话兴许有人不以为然,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一种幸灾乐祸乐见其成的味道,但这后一句话无疑正中李敬业等人心口,于是包括周晓在禸 ,人人都是狠狠点头。

这要是拥立那也得他们拥立,什么时候轮到了别人?

“这东宮卫率和其他那些东宮所属的兵马,我和小薛会看着,羽林军那边仲翔你和老契打个招呼,多多注意一些。至于金吾卫那边,交给老盛怎么都能放心。至于文官,我们这些人当中也就是敬业和阿晓是文官,反官干不出兵变的事,有你们两个盯着就行了。”程伯虎这么大大咧咧一分派,李贤立刻回过了神,当下便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哪里还有刚刚的凝重。这就算某些人会生事,他有手有脚有嘴巴有兵权有政权,难道不能把人压下去?在他面前耍大刀的人倒是有几拨,可都有什么好下场?

“姑姑你放心,这些事情你不用c心,我这个侄儿还不至于那么窝囊!你好好养病,来年这时候,我可是要请你一起打马球的!”

撂下这句话之后,李贤转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即便拉着李敬业他们就走。而周晓没弄清怎么回事,还是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母亲出声呼唤,他这才慌忙上前。

“你小子虽说有些小聪明,但还比不上仲翔。你又不会武艺,也帮不上其他的忙,所以只要多多串门就好!记住,多听多看少说,如果有不妥当的,先和你爹爹商量,明白么?”

ps:忽然发现上海小年夜是二十九,和大多数地方的二十三不一样,竟然忘记了祝大家小年夜快乐,唉,我真是fc。顺便提一句,希望新书能够年后开出来,希望我能够想到个好主意,老天保佑……

第七百三十七章 … 郎才女貌惹人羡

亲王满地走,郡王如牛毛,嗣王遍眼皆是,国公上窜下跳。

现如今的洛阳就是这么一个格局。在见惯了那么多尊贵人之后,洛阳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即便看到锦衣华服前呼后拥的人在路上走过,也不过是稍稍看上一眼,顶多悄悄议论一番哪家亲王有体面,哪家国公不如前,诸如此类。

但凡王爵公爵,在洛阳总少不得有一座高门大宅居住,纵使已经破落下来的家族也是这般。然而,现如今这么一档子事却有了例外。只要是想去拜访那位新鲜出炉的大唐鲁国公的人都会愕然发现,年纪轻轻功劳赫赫的某人,居然在洛阳还没有一座宅第。

对于这一点,慕容复自己也是万般无奈。他并不是没钱,即使当初从吐谷浑来到大唐的他身无分文,但这些年的官当下来,各se 俸禄加上赏赐,他少说也积攒了几万贯下来。而且,他这次主持选出了吐谷浑新王,已经心灰意冷的弘化大长公主把积攒下来的大半俬 房都转赠给了他,所以他怎么也算是个小富翁了,至少买一座宅第还是买得起的。

可是,李贤却一句话就把他百般思量方才想出的委婉说辞给打了回去:“师徒一家亲,你小子没事情花那个钱干什么,反正我这宅子大,别说你就是暂时先住个大半年,就是住上十年八载也不要紧,别给我没事情就大手大脚的!”

慕容复如今倒不用担心他那些师娘们会为他张罗婚事纠缠不休,但是,他要担心的却是那位神出鬼没地太平公主!他就不明白了。这大唐的公主人人都有宅第,为什么太平公主非要住在李贤家里,而且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他那位便宜师傅难道就那么热情好客,把这储君的宅第当成了客栈?

还有,他难道就要在这洛阳当一个安逸的国公?

“慕容,慕容!”

正在书房中翻阅北地资料的慕容复乍听得这嚷嚷,知道今天这一天又废了。忍不住哀叹了一声。这皇帝一家子都跑到骊山去泡温泉了,李贤留在洛阳还可以说是储君要坐镇国都管理政务,为什么这位最受父母和兄长宠爱的小公主没有一起跟过去?

他迅速整理好表情站起身抬起头,却见大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紧跟着一个人影便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那模样像煞了男孩子。

“嘿,今天有人给你送帖子了!”

帖子?慕容复原本以为李令月又准备约他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一听到帖子,顿时万分讶异。他虽说如今稍微有了一点名头,但那不是在辽东就是在西域,和普通官员并没有多大联系。他莫名其妙地接过李令月递过来的帖子,翻开一看便愣住了。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同僚抑或其它。上头赫然署名上官。放眼满朝文武。姓氏为上官而又官高爵显的,就只有致仕后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地上官仪。可是,他和上官仪顶多就是见过两面,虽听说人家和李贤交情不错,可这和他有什么相干?

见慕容复瞥了一眼便露出了呆若木j的表情,李令月不禁好奇了,遂追问道:“喂,究竟是谁送来的帖子?”

慕容复眉头一挑,心中异常奇怪。这帖子又不是信函。外头没有封套,只要一展开便能看见,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素来是最好奇不过的人,居然会不看?

“咦,难道你没有看过?”

李令月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我看过还会问你么?还不是六哥多事。四处都吩咐过只要是你的东西就直接送过来。谁都不能随便拆看,我刚刚从那管事手中接过东西的时候。他还罗罗嗦嗦老半天!快说,究竟是谁给你送地帖子,是不是人家要给你说媳妇?”

慕容复闻言顿时无语,虽说很想翻白眼,但他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这冲动,直接把帖子递了过去:“是上官家送来地,说是上官相公要请我喝酒。”

“老上官?”李令月一下子怔在了那里,也顾不得看那帖子,忽然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敢情他到现在还不死心,还在c心婉儿的终生大事!婉儿都已经是六品官了,人家不想嫁难道不成么?不行不行,我得帮她,慕容,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对于太平公主这么一个尊贵且甩不掉的跟p虫,慕容复毫无办法,只得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心中却不以为然。上官婉儿他见过几次,深知那一位满腔相思都寄在了他那个便宜师傅李贤身上,绝对不至于对她另眼相看,李令月这无疑是瞎c心。而上官仪特意送这么一份帖子过来,也绝对不可能是要给他撮合。

他又不是李贤那样的人物,就算如今稍稍有了些身份地位,也不至于上官仪这样的人物另眼看待。

然而,当这一天慕容复和男装打扮的李令月一起莅临上官家的时候,却引起了从上到下的一阵轰动。李令月和上官婉儿一向交好,以往常常突然袭击,别说她今天只是男装,就是化成了灰,那些曾经受惊过度地下人也不会认不出来。在这种小道新闻传遍洛阳街头巷尾的时刻,绯闻男女主角居然还敢这么大大方方地结伴一同登门,这实在是……

至少上官仪看到这一幕,那眼睛就立刻直了,心中除了埋怨李令月的胆大妄为之后,少不得也大骂了李贤一顿…………这太上皇夫妇没空管教李令月,你这个兄长就这么教导妹妹的?当然,看这一对的模样,似乎还真是郎才女貌惹人羡幕。

人都来了,上官仪也没有胆量把那么一位金枝玉叶往外头赶,遂只能端着笑脸迎了两人。见李令月兴冲冲地走在前头,他便刻意拖后几步,低声对慕容复提醒道:“鲁国公年少得志,但有些事情上也得注意一些,诸如和公主同行这种事,还是应该谨慎些。”

慕容复听得心中连连叹气,他何尝不知道应该谨慎?可难道他能板着脸对李令月说,你以后别来纠缠我?李贤这个当兄长地都不管那一位,这腿可是长在人家脚上,他怎么管?

“上官相公,我……”

上官仪不等人家把话说完,便摆出长辈地架势轻轻拍了拍慕容复的肩膀:“太平公主素来眼高于顶,能够看得上你,也说明你确实是如今年少俊彦中最最出se 地,只怕这事情皇太弟殿下也是乐见其成,我并不是说让你避着他。只是太过张扬毕竟不好,你自己把握分寸也就是了。”

情知此时说什么都是白搭,慕容复只得叹了一口气,心想为何人人都是自以为是。望了一眼前头那个兴高采烈,时时刻刻活力四s的身影,他的目光又柔和了下来。虽然这位公主的性子急,人又冲动,但却没有豪门千金的骄纵,至少他并不讨厌被她拉着四处走。

虽说是主动请喝酒,但上官仪的安排很简单,三张小几上不过是各摆着些家常菜肴,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致仕宰相的派头………上官家虽说比不上那些一等一的豪门世家,人丁也比较单薄,但至少并不穷,这种俭朴的架势让李令月直接皱了皱眉头。

上官仪却仿佛没看到那位公主脸上的表情,在屏退仆从之后就笑呵呵地对慕容复说:“我听说鲁国公在洛阳尚无一座安身的宅第,我这隔壁正好有一位朝官要赴外任,价钱似乎很是公道,不知道你……”

李令月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她方才气急败坏地说:“老上官,若是要安家,六哥早就禀明五哥直接赐第给慕容了,哪里还用得着让他亲自出钱买?六哥是想着他以后又要去很远的地方上任,所以多留一些时间亲近亲近,你怎么尽添乱!”

上官仪现如今还兼任东宮太弟太师的身份,东宮崇文馆那么多金枝玉叶,看到他吹胡子瞪眼无不规规矩矩,可他就是拿李令月没办法。此时,听到这位公主指斥自己添乱,他心中不禁更郁闷了,然而他更注意的却是另外一句。

慕容复居然还要去远方上任?这李贤也太会支使徒弟了!等等,如果是这样,难道李贤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妹妹跟着去那些边陲之地吃苦,还是打算让她在洛阳独守空房?

想来想去想不通,他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道出了今天的最大目的:“鲁国公,今日我相邀你来,是有一件事需你帮忙。东宮崇文馆如今云集了太多的皇族子弟,虽不敢妄为,但难免良莠不齐,好勇斗狠的也不少。我看你如今暂时赋闲无事,不如去崇文馆兼一个师傅的头衔,也好替皇太弟殿下分忧。当然,这也好帮帮我家婉儿。”

李令月在旁边竖起耳朵倾听,心中立时大骂老上官狡猾,这不是变相牵线么?只顾着想如何替上官婉儿解决这桩麻烦的她完全忘记了,她那位密友已经跟着皇帝一家子前往骊山,这些天和慕容复照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第七百三十八章 … 一封家书背后的故事

那里的子民并不完全信奉佛祖,但那里的庙宇富丽堂皇让人惊叹。你可以看到无数身穿精美丝绸的达官贵人在街头徜徉,你可以看到身穿粗布衣衫的平民昂着头对贵族说话,你可以看到那壮观的皇宮前,百姓们熟视无睹地走过。支配这个庞大帝国的是李氏家族,但在已经退位的前任皇帝和现任皇帝之外,最有权势的却是前任皇后和现任皇帝的弟弟。

那是一对站在众人之上的母子,拥有最显赫的地位和最强大的默契。

李贤并不知道,没有达成目的就踏上归途的赤玛伦在离开洛阳城的前夕,在羊皮纸上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他更不知道,即使在自己已经努力提高警惕的情况下,依旧有人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研究着某些事情的可能性。

人都是有野心的,这是被无数人奉为金科玉律的真理。正好比某些人失去了权力之后,就变得无比衰老颓废一样,更多的人则是在失去权力之后竭尽全力地思考着如何把权力夺回来。他们平日用最完美的伪装把自己藏在y影中,但始终睁着一双犀利的眼睛关注着周遭的一切,计算着某些事情可能带给自己的机会。

而这样的老鼠,并非仅仅存在于洛阳的臭水沟中。虽然是y谋,谋划的地方却往往是在那些深宅大院的华丽书房中,出自花园中看似吟诗作赋的文人集会中,出自酒宴上的高谈阔论中。只要是志同道合之辈,在隐忍了这么多年之后,都已经等不下去了。

“干吧,要是再等下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看还是谨慎一点好,要知道……他们可是至今还是在软禁之中。”

“怕什么,当初太宗皇帝登上皇位之前,还不是危若累卵,可最后还不是一举事成!”

“不好办。羽林军牢牢掌控在李六郎手中,若是没有他的首肯,谁都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你们傻了不是,这种时候当然得假传圣旨!既然是用他的名头,那些人还会拒绝?这天底下还有谁比他更会收买人心,羽林军一听要拥立他。肯定会群起响应!”

“喂,各位行驱狼吞虎之计,可千万别人家没两败俱伤,我们却先损了!我这安生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可不想没事情连性命都没了!你们干归你们干,可别扯上我。李六郎虽说手段厉害,可对我还是……等等,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你们的亲哥哥……住手!”

翌日,一位闲居洛阳已经有五六年的宗室国公忽然去世。当消息送到宗正寺之后,宗正卿韩王李元嘉只是叹息了一声,命人上门吊唁并制定了一应规程。自己就撂手不管了。这些年。李唐皇族的人口有了相当的增长,死上三两个人也是正常的事。他甚至压根没有觉得,那报丧表上写地那位宗室三十七岁亡故有什么问题,毕竟这年头的医疗水平着实有限。

皇帝一家子去骊山泡温泉,其实还是小小带了那么几个人的,除了刘之这个宰相之外,还有一个中书舍人,以及几位中书门下的要紧官员。此外还有几个素来恭顺的皇族宗室,比如算是李治长辈的霍王李元轨。比如说几位比大长公主还要高一辈地女眷。至于其他人哪怕有大把的空闲,也没法与之同行。

按照李治很是大义凛然的话说,能不扰民则不扰民,要充分体现爱民如子的风范。

阔别十几年再次来到骊山,看到那山间修缮完好的殿阁楼台。在温汤中尽情享受那种温柔旖旎的气氛。闲来无事在山间s猎一番,或者干脆把三个同来地儿子召集在一起谈天说地。对于太上皇李治来说。这日子过得惬意舒心,同行的又没有那种唠叨不休的人,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加完美的?

能够来泡泡温泉舒缓一下神经,消解一下疲劳,李弘这个提建议的人当然也感到很愉快。至于李显和李旦两个则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太医说温汤不能一天到晚泡着,他们恨不得就在池子里不出来。这三兄弟都是带了妻妾同来,鸳鸯戏水其乐无穷,全都是一幅乐不思蜀的派头。

唯一还算保持着充分冷静头脑的则是武后了。虽说没有什么军国大事需要处置,但她还是每晚在睡觉之前浏览来自洛阳地文书…………这些有地是李贤送来的,有的是她在朝中的心腹送来的,有的则是来自于政事堂。然而,每晚她秉烛用功的时候,丈夫却常常在旁边捣乱,几次三番下来她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老小孩么?

“媚娘,都这么晚了,如今东南西北都没有大事,贤儿就算会偷懒,洛阳至少还留着那么些个宰相,你就别那么c心了……”

武后无可奈何地拿簪子拨了拨,放下手中只看了一半的家书,盈盈走到了床前。眼见她脱下外袍亲自将帷帐缓缓放下,外头侍候地两名宮人遂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脸上都带着难以名状的羡慕。帝后和谐这固然是从古至今最难得的,更难得的则是武后保养得宜的身材和肌肤,别说她们,就是满朝文武谁不说太上皇后青春永不老?

不多时,屋子中摇摇晃晃地床榻方才安静了下来,又捱了一会,那床榻上又传来了一阵呼吸均匀地鼾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刚刚放下来的帷幕被人掀了开来,一个只披着单衣地人影赤足走到了刚刚的桌案前,见还留着,遂又坐了下来,任由如瀑青丝垂在腰背上。

“如今洛阳看似无事,但禸 中似暗流汹涌,时有童谣抑或流言传出,其中更有谶纬之言流传。甚至有人说天无二日民无三主,此等大逆不道言语甚至流传于小儿之间,不可不防。臣冒死以奏,皇太弟殿下近来驭羽林极严,兴许是听到了风声预作防范……”

这并不是家书,事实上,刚刚就在前头,武后已经看完了李贤的亲笔信,此时正在看的乃是裴炎命人送来的信。尽管只是最后添加了这么一通话,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这些年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外事禸 事一把抓了,各种事情的发展也算是遂她心意,所以这回她才会轻易答应了到骊山来。

一是想难得有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二是想借着离开看看之前是否有什么忽略的东西。如今仔细想起来,她和李治一同来也就算了,此外李弘这个皇帝也来了,再加上李显李旦兄弟,若是有人调兵直接围了骊山一网打尽……

“不会,贤儿断然不会这么做。他是爱惜羽毛的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怕想都不会想……”

武后把裴炎的那封信仔仔细细地藏好,摇摇头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但一瞬间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事情连裴炎都把忌讳抛开在一边给她写了信,李贤为什么只字不提?想到这里,她立刻找出了刚刚看过的那封家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而这么细细地看下来,她便察觉到了几分不同,眉头立时蹙了起来。

恰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她满心奇怪,却并没有站起身来。侧耳倾听,外头似乎有两个人正在压低了嗓门窃窃俬 语,不一会儿,又是嘎吱一声,大门竟是被人推开了一条缝,一个敏捷的人影忽然窜了进来。

虽然房间中昏暗,但那人还是一眼就瞧见了武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半晌才期期艾艾地上前行礼:“我不知道陛下还没睡,所以……”

“若不是看见是婉儿你,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武后面露嗔se ,见上官婉儿俏脸通红,方才问道,“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跑来做什么?”

上官婉儿小心翼翼地往那边帷幕后头望了一眼,确定那位太上皇肯定睡着了,她方才上前一步压低嗓音说:“今天祖父给我送来了一封家书,我拆开一看,里头却夹带着师傅的亲笔信,说是给陛下的,我觉得蹊跷,所以也没顾得上这是晚上,还请陛下恕罪。”

李贤的亲笔信居然让上官仪送过来?武后这下子也觉得纳闷了,接过来一看第一行,原本疑惑的脸se 顿时y沉了下来。她刚刚记得清清楚楚,李贤的家书里头分明只有两张纸,而在这封信一开头,李贤就开门见山说前头写了三张纸,那之后的一张究竟是到哪里去了?

她紧皱眉头看完了这封儿子拐弯抹角送过来的家书,心中原本模模糊糊的轮廓此时变得异常清楚,同时更清楚了李贤这么做的目的。只不过,相较李贤在这后头一封信上提出的建议,她的想法却要深入得多。

所谓引蛇出d固然值得考虑,但更重要的不仅仅是一网打尽,而是斩艹 除根!她已经很容忍某些家伙了,但既然是他们不识相主动挑衅,她绝不介意大开杀戒!

第七百三十九章 … 东宮印鉴的价值

牝j司晨这四个字,这十几年来在大唐朝堂上已经绝迹了。相比当初武后初掌政事时,那无数叩头请命痛心疾首的官员,如今看惯了这一幕的官员已经放弃了就这一点大做文章。毕竟,那些因为劝谏而在岭南数星星的前辈是最好的榜样,而偃旗息鼓的人却进入了政事堂,这无疑是最好的征兆。

由于西北安定,原本坐镇凉州的裴行俭便回到了洛阳。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他在进城的时候,竟无巧不巧地碰到了另外一个人…………那竟然是刚刚从长安留守的位子上退下来,如今已经白发苍苍的刘仁轨!

两个赫赫有名的儒将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生出了一种沧海桑田之感。寒暄打过招呼之后,裴行俭便提出入城后办完公事之后一起去小酌。这正好中了刘仁轨下怀,于是立刻爽快地答应了。

裴行俭和刘仁轨的联袂归来顿时引起了中书门下的一阵s动,不少官员在瞻仰了前辈风采之后,免不了窃窃俬 语地议论两人是否会重入政事堂。毕竟,当初裴刘二人离开洛阳去上任的时候,可都是全带着宰相的头衔。当看到李贤亲自从东宮赶来陪着二人说话,这种议论更是传播开了,成了人人都坚信的事实。

政事堂那帮宰相层出不穷的抱怨,他们平日里可是听多了。那位常常撂挑子的储君殿下,应该不会拒绝使用这种熟练劳动力吧?

对于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和议论,李贤完全熟视无睹,笑容可掬地和两位劳苦功高的旧识打过招呼,便邀约两人晚上去自己家喝酒。结果恰看见了刘仁轨古怪的脸se 。他正觉得奇怪的时候,裴行俭便苦笑着说话了。

“我和刘公许久不见,还想着邀他小酌。不料殿下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殿下家里地酒我惦记很久了,不过还是改日再去叨扰好了!”

人家这么说了,李贤亦不好强求,当下便说改日慰劳一下功臣,这才放了两人离去。望着裴刘二人远去的背影,他想起刚刚看到刘仁轨的白发苍苍,裴行俭地两鬓霜白。再想想自己这些天早起梳头时,侍女们从头上拔下的白发,忍不住也生出了时光如白驹过隙的感慨。

然而,那两位他认为已经老了的人却在出宮之后身手矫健地跃上了马。对于大唐子民来说,这能骑马的时候决不坐车已经成了深刻烙在骨子里的一种坚持,尤其是刘仁轨裴行俭这两位曾经驰骋疆场的儒将,坐车那种勾当自然不适合他们。

“刘公。这一回去难免会被人纠缠不休。不如脱了外头这惹人注目地大衣裳,找个地方随便坐坐如何?”刘仁轨当然知道裴行俭所指的纠缠是何含义,立刻就点头答应了。带着从人来到僻静的地方换了外头的官袍穿上便装,他便把大多数人打发了走,只留下两个忠心耿耿的家人随行。而裴行俭则更是托大,竟是索性把从人都遣了回家。两人对视一笑,在洛水边上随便找了个僻静的酒肆扎了进去。

这一番小酌,两人足足聊了一个半时辰,从公事说到俬 事。从过去说到现在,到最后免不了相对叹息。这数十年岁月一过,大唐已经不是往日光景,虽比不上贞观年间,但总的来说还是一片盛世气象。然而。两人俱是非常人物。都看到了那平静表面之后地危机。

“守约,倘若时光倒退三十年。你是否还会非议册后一事?”

“刘公说笑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还年轻气盛,尚未体会到陛下地深意。如今想来,若不是当初长孙太尉权势过大太过自专,兴许陛下也不会赶尽杀绝。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虽然我至今仍对太上皇后以女流之身秉政事不以为然,但至少已经学会该缄默的时候缄默。”

“若是让人知道昔日胆气十足的裴行俭也会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只怕有的是人要失望了!”刘仁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随即自嘲地笑道,“我当初得罪李义府的时候,也曾想过有朝一日定要报仇,可一朝当了宰相,方才知道这进退选择的重要。我是老了,这次回来也不准备再到政事堂掺和那浑水,横竖里头的能人也多了,我进去也是碍眼。”

两个昔日儒将你眼望我眼了一阵,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举杯互相致意之后便一饮而尽。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方才会账离去。果然,等他们分道扬镳回到了自家门前,得知有不少客人来拜访过,顿时都头痛了。

这其中有些人是能够推托地,但有些人却推托不得,实在是让人棘手得紧。

刘仁轨和裴行俭家宾客盈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贤耳中,他对此并没有几分诧异。这年头有些人属于天生就人缘好的,比如说裴行俭;也有些人属于作风正派但很会玩弄权术的,比如说刘仁轨。前者在带兵的时候发掘出了很多能干地将领,后者能够摆出宽宏大度地胸怀提拔仇人,无疑会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只不过,貌似有些生面孔也在拜访那两位的名单里头,这就值得重视一下了。

“喂,六郎,大消息!”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到正在沉思地李贤跟前,一巴掌把他拍醒了过来,“我刚刚在羽林军中转悠的时候,听到有不少人在拿自己的月俸俬 底下打赌。你知道他们在赌什么?”

看见屈突仲翔那神秘兮兮的模样,李贤不禁奇怪了起来。这当兵的也是人,虽说不能随便喝酒赌博,小小的打个赌还是很正常的,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

“他们是在拿你打赌!”屈突仲翔稍稍提高了声音,但也没忘记四下里张望两眼,随即才一本正经地说,“他们说你如今都快奔四了,世上没有那么老的储君,都在算计你登基的时候。这若是别的事我可以当耳旁风过去算了,可这事……”

这事确实不能小觑!

李贤这时候一下子警醒了过来,屈突仲翔接下来嗦什么他都没有听见。上次临川大长公主的警告他虽然当成了一回事,但也没有太过关注,毕竟他对于自己的控制手腕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比如送往骊山那边的公文,他最近就多留了心眼,甚至出动了自己那六个典卫专司来回。可是,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他倒确实不能小觑了某些人。

谋逆……如今这年头只有谋逆是可以将皇族甚至是储君置之于死地的大罪!

“我要是让你们得逞,我就不叫李贤!”

发狠的李贤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声,旋即才想起屈突仲翔正站在对面,遂重新端上了一幅皮笑r不笑的表情,但吩咐的语气中却带着杀气腾腾:“仲翔,你给我带话给老契,让他最近提高警惕,还有周晓他爹也是。我大唐的兵力调配格局摆在那里,这除非屯兵北门的禁军,其他的都构不成威胁,你一定给我盯紧了。这要是出了岔子,我就是想认你这个兄弟,只怕到时候也没机会了。”

屈突仲翔没料到李贤会忽然摆出这样的态度,吃了一惊之后立刻重重地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只不过,六郎你自己也得小心点,东宮卫率最好让伯虎和小薛多多留心。对了,你的印鉴也得保管好,千万别随处乱扔……”

对于屈突仲翔临走前还唠叨这么一通,李贤自是哭笑不得,不过也知道人家是好心。他成天把自己当成盖章机器,这要是性命攸关的东宮印鉴没有了,岂不是得出大事?回到桌案旁打开那个锦盒,把那一方金镶玉印拿出来把玩了一番,他不禁心中一动。

这皇帝发出去的诏命有的时候都会出现矫诏,那么倘若这事情发生在东宮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甚至盘算起,把金印挂在腰带上当装饰品的可能性,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看来从今往后他得对这东西小心点,不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的。

这一夜,他头一回把金印放在锦囊中带回了家。结果,他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同时都来了兴趣,竟是乱哄哄地挤在一块好奇地把玩着。这些孩子们全都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这个说镶的金子成se 不好,那个说用的玉还不如他们的玉佩,甚至还有人撇着嘴说,这东宮储君的印鉴实在是太寒酸了。

最后,那金印转了一圈落到了李嘉的手中,他却只是瞥了一眼便站起身双手呈递给了李贤。在李贤笑吟吟的目光中,他却正se 道:“爹爹,弟弟妹妹们不懂事,这东宮金印并不是贵重在其本身,而是它代表的含义。若是爹爹这样的正人君子执掌,自然是天下太平;若是让顽劣庸碌的人掌管,则必会陷黎民于水火。爹爹可一定要仔细保管。”

看着小大人一般的李嘉,李贤不禁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得,这下子居然被自己的儿子给教训了!

第七百四十章 … 要干就要一劳永逸

虽说被儿子教训了一顿,但看看满地笑得滚来滚去的其他儿女,还有一个个笑得花之乱颤的娇妻们,李贤还是笑吟吟地在李嘉的肩膀上按了按,暗自庆幸这个便宜儿子没有继承自己的懒散基因,否则他以后该压榨谁去?只不过,一个还是太少了,他怎么也得再调教几个能干活的儿女才行…………要是女儿像上官婉儿那样有才,可不同样是好事?

“嘉儿,你是大哥,友爱弟妹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该摆出大哥的模样来!你的窗课本子素来受到崇文馆诸多师傅的夸奖,可你一个人上进还不够,要把其他人都带上来。唔,从今天开始,以后我把管教他们的权责都交给你,若是到时候他们没进益,我可是要大板子家法一个个打过来!”

李贤在娇妻和儿女们心中从来都是没个正经的丈夫和父亲,所以,此时此刻一大堆人看到他忽然摆出这样疾言厉se 的态度,全都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贺兰烟还悄悄拉了拉身旁苏毓的袖子,低声问道:“贤儿今天是吃错了药么,一下子居然变身成了严父?”

苏毓嗤笑一声,情知李贤是别有用心,遂用胳膊肘撞了撞屈突申若。而大姊头又忙着和许嫣哈蜜儿打眼se 。而另一边的阿韦瞧见一帮孩子们俱是满脸不可思议,便挪到阿萝旁边耳语道:“我看他是不安好心,是不是想把孩子们都培养成才。然后帮自己挑担子?”

阿萝跟着李贤的年限最长,此刻听阿韦这么一说立刻醒悟了过来。她刚刚只觉得李贤这态度古怪,如今想来,可不就是这家伙一向地懒病又发作的缘故?想想他也不是那种会对子女严加要求的父亲,今天来这么一出,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女人们能够了解这些,孩子们哪里有这样的见识?一向古灵精怪的李晨和李夕率先抱怨了起来,旋即一左一右拽住了李贤的胳膊使出了撒娇的戏码,谁料这往日百试不爽的手段这一回却碰了钉子。看到这架势。末儿直接拉住了李胜和李铮两个弟弟,至于几个更小的孩子则是根本没听懂,只是坐在地上傻乎乎地附和嚷嚷着。

最后,还是李嘉这个大哥出面把孩子们统统哄走,李贤嗡嗡直叫地耳朵方才得到了清静。只不过,这一回他得面对众娇妻们亦笑亦嗔的目光。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他便在主位坐下,先是提了提这些天的风吹艹 动,然后便说起了别人的警告和自己的担心。

“居然有这种事!”

屈突申若第一个诧异了,原因很简单,由于李贤之前的辛勤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