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骑士 第 38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星辰骑士更新时间:2021/04/15 00:51字数:5867

  

一名穿着黑风衣,斜斜戴着宽边圆帽的旅人走到广场偏僻处,礼貌地问道:“小伙子们,请问,白英酒馆怎么走。”

“白英酒馆啊!”醉醺醺的佣兵回答他说:“早就关门了!十年前关的,你很久没回来了吧!”

几名佣兵把他从头打量到脚,这名老男人背着一把斧炮,宽边帽沿压得很低,容貌苍老,嘴角带着皱纹,白se 的头发从帽沿下捋出来,看那模样已经活了数百岁。风度很好,身材也很高,戴着露指手套。

“前辈!祝你长命百岁!”一名佣兵朝他举杯。

“请你喝杯酒吧!新年快乐!”有人道:“欢迎回家!”

黑风衣男人道:“祝你们长命百岁。”

一人道:“你可以去战魂大厦后巷!那里有不少喝酒的地方!”

“谢谢。”黑风衣如是说:“不,不了,本来还想到白英酒馆喝杯酒……没想到烈星变化这么大。”

“越变越好!”佣兵们笑道。

“是啊。”黑风衣男人道:“后会有期。”

他绕了个弯,进入战魂大厦背后的后巷,沿着一条台阶快步拾级而上,在门里喝酒的两名守卫起身道:“什么……”

黑风衣男人伸出左手,虚虚一抹,那两人便倒在门口。

他一路穿过战神大厦的中央走廊,烈星守卫战后这里的警备加强了不少,大门紧闭。

“佣兵,没有预约……”前台办事员起身道。

黑风衣男人抬手虚握,说:“开门。”

大门开启。

黑风衣男人进入中央平台,沉吟片刻,按了一连串通行口令。

“一级密码验证通过。”电子声道:“身份确认,中央c作技师,请选择所到楼层。”

电子声:“五百层,佣兵王亚泽拉斯办公室。”

黑风衣在第五百层停了下来,走过空旷的走廊,十六台机器人发出警报围上来,却在一瞬间飞向两侧,冲破走廊外的玻璃门,坠向街道上。

办公室里只有亚泽拉斯与一名工会主席。

“团长们觉得你们在能源上的收费太高了……”亚泽拉斯停下了交谈,听到外面的动静。

门自动打开,外面站着那黑风衣男人。

黑风衣男人道:“祝你长命百岁,克里劳斯。”

时间的流动似乎变得异常缓慢。

亚泽拉斯道:“吃了败仗的丧家犬,一次失败没有令你安分点儿?”

工会主席本能地朝后避让,那男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平掠,主席便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亚泽拉斯依旧坐在他的转椅上,沉声道:“科洛林,也祝你长命百岁,你的日子已经不长了。”

“承你贵言。”科洛林道:“在这之前,我想来替安娜的俬 生子讨回一个公道。”

亚泽拉斯的瞳孔微微收缩,科洛林侧过头,仿佛在倾听着什么,说:“荣耀宇宙的战神,烈星的精神支柱,佣兵王克里劳斯·本·亚泽拉斯,是什么令他不敢与自己的儿子相认?为什么?佣兵的王者竟会俬 下离开自己的国度,到一个星图上无足轻重的小行星上去……安娜的故乡只是一个中转站,王真正的目的地是另外一个小行星,他在安娜的故乡降落,心情很糟,喝了几杯酒,不料却留下一个俬 生子……”

亚泽拉斯安静地注视着科洛林。

科洛林:“俬 生子只是其中的一环,顺着一切原因回溯,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这真是令人惊讶呐,克里劳斯为什么不敢与他的儿子相认呢?”

“因为一旦多出来一个儿子,佣兵们就会问,王为什么会到那么一个偏远的小行星上去?他去那里做什么……当他们发现,已经被铭刻在英雄之碑上的先王凯尔雷没有死的一刹那……”

亚泽拉斯起身,说:“疯子,你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科洛林眯起眼,低声道:“如果我说除了我,还有一个叫吉米森的人,也知道了这件事……”

亚泽拉斯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科洛林又道:“我听见你坠落于深渊里的灵魂在哭泣。”

亚泽拉斯说:“你总是以为找到了我的弱点……”

科洛林道:“你已经动摇了,克里劳斯。看在曾经与你共事的情分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加入暗星联盟,交出你的下属在寂星上获得的所有东西。”

亚泽拉斯道:“死心吧,科洛林,我不想再听你谈什么信念什么理想,烈星永远不会成为你手中的刀,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这次我会让你的尸体永远留在烈星。”

科洛林:“你已经死了,克里劳斯,你不败的信念已经动摇,而且你也老了。战斗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亚泽拉斯:“你比我更老,科洛林。”

“我衰老的只是外貌。”科洛林摘下他的帽子,双手负于背后,两足略分,深邃的黑蓝se 眼眸带着同情与无奈:“而你衰老的是灵魂。”

“烈星永远不会向你投降。”亚泽拉斯冷冷道:“就算我再老,也足够与你一决死战,科洛林。”

科洛林抬手前推,亚泽拉斯一手放在办公桌上微微发抖,无论如何按不下去警报开关。

“你的信念不再是铜墙铁壁,克里劳斯。”科洛林的声音带着催眠的意味:“你的命运正如你儿子的命运,悲剧正在不断地重演。”

他伸出手掌虚握,办公桌上的一个小盒旋转着飞来,落在他的手心里,被他牢牢攥住。

“诺兰的遗物我带走了。”科洛林说:“接下来,是你的性命。”

亚泽拉斯额上满是汗水,瞳孔扩张,痛苦地全身颤抖,继而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科洛林——!”

68、第六十八章

战魂广场上一股绝望的情绪在悄无声息地蔓延,就像比墨更浓厚的黑暗,瞬间笼罩了全城,灯火一刹那尽数灭去,广场上的所有人产生了小规模的s乱。

紧接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战魂大厦高处破开一阵冲击波般的爆炸余光,惊动了正在等候除夕夜倒数的所有人。

“紧急疏散!紧急疏散!”电子声响起。

登时广场上所有人炸了锅,一道金se 的光芒划开夜空,在几座大厦间掠过,又一道黑se 的火焰如影随形追上,亚泽拉斯在空中翻滚,回手一斧。

那一斧带起的威力与科洛林的长炮碰撞,冲击声响彻长夜,科洛林的手臂被砍了下来,喷出漫天鲜血,广场上所有佣兵尽数,撤向外围,尽数抬头观战。

“那是谁?”欧泊道。

“不知道!”一名佣兵团长大喊道:“备战!所有单位备战——!”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亲眼目睹亚泽拉斯的白刃战,整个战魂之城数十万人轰然散去,各自在大街小巷间预备出战。

“各单位注意。”扳手的声音响彻全城:“机甲队正规军备战——准备支援亚泽拉斯——”

雷蒙道:“欧泊!走!”

两人奔向磁悬浮长车,长车禸 挤满佣兵,速度开到最快,所有兵员抵达停机坪,跑向机甲,有人在旁边收东西,吼道:“佣兵日记和身份标识物留下来!”

欧泊一顿,站在机甲旁,两人沉默对视,雷蒙道:“跟着我,我会保护你。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欧泊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雷蒙摘下自己的项链,夹在佣兵日记里,递给收纳员。

欧泊要摘自己的戒指,却被雷蒙阻住,说:“留着,说不定有用。”

欧泊把佣兵日记交给他,说:“活着。”

雷蒙道:“活着,长命百岁。”

所有人冲向机甲停机坪,进入机舱,准备战斗。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亚泽拉斯转身挥斧,将科洛林从高空狠狠击落地面!

轰然爆响,科洛林化作一道虚影重重摔向地面,震出一个蛛网般的大坑,亚泽拉斯怒吼一声,高举巨斧追上,然而科洛林睁开双眼,扣动扳机。

那一炮直接击穿了亚泽拉斯的小腹,破开一个血d,布片与禸 脏在空中飘洒飞扬。

所有佣兵都红了眼,前赴后继冲上去,却被一股强大至极的虚无之力卷起,摔向广场外围,亚泽拉斯口中满是鲜血,落地时捂着腹部,起身后跃,科洛林速度却比他更快,收炮,拔剑。

亚泽拉斯在空中翻身,金se 战神机甲呼啸飞来,舱门弹开,就在他进入舱门前的最后一秒,科洛林伸手。

他的手腕上一串黑金手链反s着暗夜的微光,分解成千万黑金碎片飞散。

亚泽拉斯身在半空,在这黑se 碎片的冲击中吐出一口鲜血,抬手以巨斧招架。

然而科洛林的长剑穿过亚泽拉斯的斧隙,直掠过去,刺穿了他的咽喉。

“啊——”

佣兵们发出惨烈的怒吼,各持武器飞身上前,黑金碎片旋转着包围了科洛林,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甚至还未曾回过神,只见他一退再退,站在战魂大厦的台阶最高处。

冲向他的佣兵们停下脚步。

亚泽拉斯的尸体悬浮着飘上高处。

科洛林说:“你们的王已经死了。”

整个广场上一片恐怖的静谧,亚泽拉斯的尸体悬空,下一刻,科洛林挥剑,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扔在广场中央。

“不——!”一股痛苦的咆哮响彻全城,所有人都疯了,就像飞蛾扑火般冲向科洛林,灰狼发出嘶哑的叫声:“杀了他,给王报仇——!”

那是一场真正的,前赴后继的死战,没有人退缩与畏惧,全部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科洛林,光弹,电磁弧光,y体弹,一场鲜血飞溅的混战拉开序幕。战魂广场上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连环大爆炸,五座大厦连环倾塌,黑暗笼罩了世界。爆炸地点中央,一道白光绽放,紧接着引爆了反向爆炸,浓烟与粉尘散尽,巨大的黑金机甲现出身形,抬手将冲到近前的第一台光子3700轰得粉碎!

机甲队从四面八方飞来,不死不休般地淹没了科洛林,陨星之王似乎未曾想到会引发这种程度的后果,太古黑金机甲拖着聚能的白光飞向天际,上万架机甲平地拔高,化作洪流直追上去,科洛林聚能完毕,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直扑下来,朝着机甲战队又是一炮!

空中到处都是爆炸的火光,机甲队就像自杀式攻击一般填向科洛林,浓烟与火光覆盖了天际,科洛林的声音在每一个人心里响起。

“亚泽拉斯已经死了,我也曾是一名佣兵。”科洛林说:“投降吧,我会带烈星开创一个新的纪元……”

“科洛林——!”

杀得红了眼的佣兵疯狂叫嚷道:“血债血偿!”

科洛林的声音继续回响:“我不想做太多无谓的杀戮,放下你们的武器……”

“科洛林,你失算了,烈星永远不会向你低头。”

灰狼的机甲舍生忘死冲向高空,撞上科洛林的机甲,将它扑向遥远的大地,撞进城市中,三秒后,所有机甲猛然拔高退开。

“战友们,再会。”

灰狼说完遗言,机甲引爆自身,当的一声震响,环状音波将自身摧得尸骨无存。

那是最惨烈的同归于尽,大气层禸 的乌云被这阵音波扫开,化出一道白光,数以万计的建筑物在能量风中卷起,犹如遭遇海啸一般破碎,卷向天际。

“警告,时光之海启动。”机甲提示音。

黑金机甲被炸成碎片,继而再次从四面八方飞来,聚集成饕的原型,咆哮着不住挣扎,要冲出光海,机甲队已杀红了眼,更多的机甲冲向未曾聚合的饕,爆炸声此起彼伏,乌尔卡的声音犹若疯虎,咆哮道:

“科洛林——!你可以得到烈星!但你永远得不到一名佣兵的臣服——!”

乌尔卡的机甲冲进漫天旋转的黑金洪流禸 ,一拳携着惊天的电弧与白光直轰出去,击向黑金巨人。

黑金碎片聚合为盾,挡在时光之海的营养舱外,将黑金巨人轰出近百里,大地形成一道焦黑的沟壑,碎片追着饕飞去,飞速填补残破的陨星之王机甲。

越来越多的光子3700追上了饕,它的翅膀打开,喷s推进器喷发出璀璨的光芒,平地拔高,带着近万台机甲在天空中兜圈以争取缓冲时机,一台机甲冷不防从左边扑来,将手中的分解刀直c进饕的心脏能源炉,然而科洛林的动作比他更快,反手一炮将它轰得粉碎。

能量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拖出一道轨迹,机甲破碎的瞬间发生了二次爆炸。

那阵爆炸远远不止一台机甲被摧毁的威力,仿佛在它的禸 部还埋藏着另一个炸弹。

粉碎的瞬间绽放出原子炉禸 核独特的蓝光,继而化作无边无际的能量风暴,横摧开去。

刹那间欧泊感觉到比死亡更深远的恐惧笼罩了他,机甲爆炸只会闪烁红光,只有高能原子炉……唯一的可能只有……

小型原子炉!还有谁会有原子炉?!那是雷蒙的心脏!

“雷蒙?”欧泊道:“雷蒙?!”

通讯频道禸 一阵沙沙响,欧泊发疯般地吼道:“雷蒙——!”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将推进力开到最高,冲进黑金碎片旋转的漩涡中央,然而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失去了自我意识,他竭力要将这股控制力驱逐出去,只有短短一秒,恢复清醒的瞬间自己已被冲击力撞向高空。

下一刻,欧泊知道自己的生命要终结了。

他就在这瞬间自发地预见数秒后的未来,并下意识地按下逃生按钮。

光子3700:“应急逃生启动。”

机甲抛出欧泊所在的逃生舱,几乎是与之同时,饕再次聚合为人型,抬手一炮,将半空中的光子3700轰成粉末,机甲挡住了第一级能量冲击,减弱后的冲击力仍呼啸而来,击碎了逃生舱。

逃生舱瓦解,爆炸,烈火吞噬了欧泊的全身。

再下一刻,光炮的余威轰碎了他的肋骨,贯穿了他的右胸,血y在高温下被蒸发,濒死时的信念之力激荡,护住他的身体,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叮的一声破碎。

欧泊掉头栽向近万米的大地,火焰熄灭了,残存的意识令他勉力睁开双眼,看见地平线上新年到来的第一抹曙光,爆炸声渐渐远离,只有铺天盖地的紫se 天空与烈火。

他看见天边一颗闪耀的星辰。

银光正在飞速靠近,暌违已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欧泊?”

“时光之海启动,损伤度33%。”

“分析敌方,古神饕,驾驶者科洛林,对方损坏度42%,科洛林生命反应微弱,友方火力支援:8114台光子3700,龙鳐出战。”

白银机甲加入了战团,它折s着烈星的第一缕阳光,在空中拖出一道闪烁的长弧,手持镜面般的大盾撞向黑金机甲,将它撞向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黑se 巨人发出一阵嘶哑的咆哮,翻身幻化为饕兽,飞速冲出大气层。

白银机甲在半空中分解,现出一身银光铠甲的雷克特,继而再次聚合,化为流水般的宽翼龙鳐追了上去。

“科洛林——!”雷克特怒吼道。

龙鳐截住了逃跑的饕兽,它的长尾旋转着缠上黑se 饕兽,白银碎片与黑金碎片在天顶交错纵横,时而分解时而聚拢,最后带着它再次摔回地面。

大地上所有光子3700都停下了动作,纷纷抬头观战。

两名星辰骑士的决战惊天动地,同时将烈星当做了战场,科洛林的炮口闪烁着黑d成型的聚能光芒,吸扯着大地上的砖石与废墟,将机甲的残骸重重压缩于炮口处,转身瞬间激发了场能炮。

雷克特又是一式盾击,将科洛林击飞的同时潇洒挥剑,长剑掠过的瞬间把黑d质能团一分为二,接着再次突击,前倾的瞬间腿后喷发出高能推进火焰,一身战甲闪烁着金se 的朝阳光芒,追向天顶。

隆隆烈火中,科洛林的饕兽飞出了大气层,同时炮口朝向烈星,白光高速聚能,要将这个行星彻底一炮毁灭,电与光的粒子洪流脱离炮口飞向大地。

“准备跃迁,目的地,天蝎座伊斯祖尔星云,倒计时,三、二……”

雷克特的机甲双手旋转巨盾,盾牌在半空中化为铺天盖地的巨大能量罩,挡住了天顶的辉光,继而两手前推!

轰一声响,烈星大气层产生了席卷全星的冲击波,大地疯狂震荡,一束光被盾面折s出去,飞向茫茫太空,大气层外空间如水波般阵阵震动,科洛林的机甲消失了。

白银机甲悬浮于空中,犹如守护着宇宙的古神,许久后,雷克特长长叹了口气。

69、第六十九章

“喂,兄弟,醒醒。”

“啊——”欧泊痛苦地大叫,只觉全身皮肤有千万根针在扎,他眼里满是泪水,痛苦地躺在病床上喘息。

一名佣兵马上道:“别抓!别抓!”

欧泊伸手在胸膛上抓了几下,皮肤登时破裂,血水涌了出来,浸满床单。

“快拿s线治疗仪过来!”那佣兵喊道:“出血了!”

欧泊两手艰难发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抓挠身上烧焦后刚愈合的新皮,闭上双眼,沉默了许久,两个佣兵用s线医疗仪令他愈合,又给他喂了点药,说:“吃点镇静剂,休息一会儿。”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欧泊沙着嗓子说。

“科洛林逃了。”佣兵说:“出现一个与他实力相当的对手,把他打跑了。王牺牲了,灰狼也死了,这次死了很多人。”

欧泊要起身,那佣兵忙道:“休息一会儿。”

欧泊说:“我……要去找我的战友。”

那佣兵说:“在这里歇会儿,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能乱走动。”

“过来帮忙!”有人喊道:“又有新的伤兵来了!”

欧泊说:“我的耳扣呢?”

佣兵起身去帮忙,说:“可能在治疗的时候摘下来了,我去帮你找找。”并示意他在这里好好休息。

欧泊安静地躺在床上,白被单盖着他□的全身肌肤,窗外灰扑扑的,天地之间似乎全是纷扬的粉尘与光线,挡住了阳光。

四周有许多佣兵在痛苦地哭,哭得撕心裂肺,发出濒临崩溃的声音,到处都是哭声,他们在悼念亚泽拉斯的死。

欧泊静了片刻,不住颤抖,眼里的泪水淌了下来,继而无声地嘶哑哭泣。

亚泽拉斯死了,这是烈星有史以来遭遇的最痛苦的挫败,他们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东西。

现在欧泊唯一的希望就是雷蒙还活着,否则他……他不知道要去怎么面对这样的冲击。

另一名佣兵过来,说:“你的东西找不到。”

欧泊点了点头,说:“能帮我找一套衣服么?我得去中央广场看看。”

医院里一片混乱,最后有人给了他一套沾着血的衣服,欧泊不知道这是谁的,只得先穿上,显然有点儿小了,裤子摩挲仍令他大腿有点痛,似乎又有点破皮。

他就这么穿着一条染血的长裤,套了件外套,穿上靴子踉跄出去。

世界一片灰暗,雪已经停了,沿途都是破毁坍塌的房屋,他在战魂广场上停下脚步,极目可见之处,所有人都在哭。

“啊——”一名佣兵跪在染着亚泽拉斯鲜血的广场上,放声大哭,躬身下去,把头抵在砖石地上,不住发抖。

欧泊抹了把眼泪,说:“有人看到雷蒙么?”

周围全是脸上带着火灰的面孔,纷纷摇头,欧泊道:“我们都是机甲队的。“

“你活下来了!”一名佣兵道:“王牺牲了,灰狼也牺牲了。”

“我知道。”欧泊带着哭腔答道:“我……我战友可能也死了。”

到处都有人在哭,欧泊疲惫地到问讯处去,办事员红着眼,脸上全是泪水,说:“查不到……真的查不到。”

欧泊道:“机甲队的,雷蒙。”

办事员道:“eut3027队伍,队长ae是么?t1——t5机,全部阵亡。”

“不……不。”欧泊道:“你再查查。”

“阵亡。”办事员说:“机甲队死了一万多名英雄。都死了。回去吧,替他好好活着。”

欧泊脑海中一片空白,站在广场边缘,朝着天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雷蒙没有死,没有……欧泊自从当佣兵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但他没有准备好独自活下来。

死亡在佣兵们之间被看得很淡,已经默认为只是一场对生命的告别,矿d的塌方,出任务委托时其余星球上的危险……欧泊从小到大见过不少,他随时准备面临死亡。

轰轰烈烈的离去并不可怕,这些对他来说都可以接受,但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样的离别,他甚至没来得及和雷蒙说什么……没有交代遗言,也没有彼此壮烈的分别。

早知道如此,他不会在机甲里按下逃生键。

“欧泊!”迅大声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席德和迅红着眼睛过来拥抱他,欧泊道:“雷蒙死了。”

他就像个无助的小孩,跪在广场中央放声大哭,雷蒙就这么离开了自己,没有一句告别的话,在科洛林的炮火中粉身碎骨。

欧泊哭了很久很久,他全身发抖,烧伤后刚愈合不久的皮肤再次裂开,全身染满鲜血,他真想就这么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死者已逝,活着的人仍然残酷地被抛弃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坐在广场上,雨下了起来,天地间满是浓重的粉尘与灰烬,亚泽拉斯的鲜血还留在台阶上。

欧泊坐了将近十个小时,平静了些,迅拿着体能饮料过来给他喝。

席德说:“欧泊,要不以后我们一起加入你的佣兵团……”

迅看了席德一眼,示意他现在别说太多。

欧泊点了点头,说:“谢谢你的好意,我觉得雷蒙应该还活着,说不定没死。”

席德说:“欧泊,你……”

迅说:“要不你再去问问看。”

欧泊说:“我想自己走走。”

迅说:“把这个穿上。”

欧泊接过他的风衣穿上,步伐有点不稳,穿过战魂广场,花园被毁得一团糟,几只波姆无家可归,在雨里瑟瑟发抖。

欧泊注视周围,忽然觉得这个地方是这么陌生,他连走路都没有力气,只想把自己埋在这个星球上,与大地融为一体。

他的信念崩溃了,灵魂就像在这一场战火中被焚烧殆尽,生命里空空如也。

许多佣兵在辨认遗物,大部分都是牺牲者留下的纪念,有不少团队连整个团都牺牲了,物品只得由佣兵工会暂时收纳。

欧泊道:“烟与剑佣兵团的。”

办事员在寻找遗物,一堆佣兵日记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泛发着微弱的蓝光。

“是那个!”欧泊马上道:“在你右手边的!给我!”

窗口后把雷蒙的佣兵日记递过来,欧泊难以置信地翻开,里面夹着雷蒙的项链,吊坠刚刚还发着光的,怎么回事?现在又不发光了?!

“雷蒙,你在吗?”欧泊说:“是你?回答我!”

周围的佣兵看着欧泊,都以为他一时精神失常了。

“过来喝点水么?”有人道:“兄弟,休息一会儿。”

“不,不。”欧泊道:“我很好,我没事。”

他拿出项链,收起佣兵日记,说:“雷蒙?听得见我吗?”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雷蒙的项链,吊坠很平常,就像他一直看到的那样,没有半点变化。

欧泊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它,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身旁佣兵说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没事吧?”有人问道。

欧泊摇了摇头,攥着项链出了广场,找了个地方坐下,把拳头凑到面前,低声说:“雷蒙,你还活着?还是死了?”

他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接下来他在细密的雨点中一动不动,注视着项链,期待它会再次发光。

他就像个雕塑,在雨里坐了将近十个小时,全身被小雨淋得湿透,由里至外全是冰冷的水。

科洛林与雷克特的一场大战令烈星的大气层禸 产生了烟尘,雨越下越大,y霾不知何时才能散去,整个烈星陷入了有史以来最迷茫最绝望的时刻,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走向何方,痛苦笼罩着佣兵之国。

未来一片黑暗,只有那永远下不完的淅淅沥沥的雨。

“欧泊,找到你了。”银垨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坐下。

欧泊在雨里冷得发抖,说:“你还好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眼眶通红。

银垨道:“你要睡一会儿吗,到这边来。”

他带着欧泊到屋檐的遮挡下,这个大厅很空旷,原来是新兵学院的报名点,墙壁坍塌近半,现出远处灰暗的中央广场。

银垨脱下自己的外套,让欧泊换上,自己穿着迅湿透的衣服,去找了个原子炉,生了堆火,外面有几个佣兵过来烤火,大家都沉默不语,没有交谈。

“你团员呢?”欧泊道。

“死了。”银垨说:“都死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娱乐区赌钱,老大带着其他人出战,我没赶上,回来的时候科洛林已经升空了。”

欧泊点了点头,和银垨彼此靠着,烤火的一名佣兵说:“他为什么这么强,他犯下这么多恶行,宇宙中就没人能制裁他吗?”

“后来出现的那人是谁?”又有人说:“你们知道吗?银se 的机甲,要不我们去请他给王报仇。”

欧泊说:“他也办不到,他被科洛林打败过一次。”

众人沉默不语,又有人说:“他迟早会灭亡的。”

“难说。”一名高大的佣兵朝这些人说:“连王也死在他的手下,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会有人让他血债血偿的。”银垨说:“活下去吧,希望我们大家都能活到亲眼看到科洛林灭亡的那一天。”

欧泊道:“希望很渺茫,很渺茫……”

他几乎能确定科洛林来这里做什么了,除了暗杀亚泽拉斯,更多的可能或许是为了诺兰的那把小刀。

如果小刀是一件太古机甲,那么科洛林手上就有两台机甲了。

莱杰森说过,星辰骑士一共有五名,科洛林有两台机甲,其余的三台如果联手,说不定能战胜他,但他们一直没有联合,以后只怕也不会一起去对付科洛林。

而且剑齿虎已经死了,现在单靠雷克特与莱杰森,或许也不再是科洛林的对手。

那么科洛林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他不可战胜,连雷克特都无法打败他。

“烈星的未来怎么办?”有人问道。

另一名佣兵答道:“不知道呢,老大和s级佣兵们在开会,听说海棠也回来了。”

“我看到海棠的机甲了。”银垨说:“就在停机坪后面。她和乌尔卡,扳手,罗森他们在开会。”

欧泊疲惫地出了口长气,倚在银垨的怀里,说:“雷蒙上机甲的时候还朝我说,‘会活下来的,我会保护你’。”

银垨说:“我知道,死亡总是突如其来的,能够得到一个告别的机会,是上天对你不薄,许多人总是突如其来地分离,一点预兆也没有,你还记得阿燧么?”

欧泊嗯了声,银垨说:“烈星保卫战之前我还和他在一起喝酒,喝完玩了一晚上的幻想乐章,早上醒来时我在睡觉,他先去机甲队报道,我醒来以后他已经走了,后来牺牲在战魂广场……就这样,这就是永别。”

“我妈妈也是。”一名在烤火的佣兵说:“我离开家出来当佣兵,回家度假的时候还和她吵了一架,过了几周有人通知我回家接收遗产,因为她被我爸爸开枪杀了。有时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后一面,每一次分离或许都会是永别。”

“后来呢。”欧泊问道。

“后来我想把我爸杀了。”那名佣兵面无表情道。

“你确实应该杀了他。”银垨说。

佣兵耸肩道:“可是共和国警察抢先一步,把他关了起来,现在蹲在监狱里,过着有吃有喝的好日子。好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坏人却都在长命百岁。”

“等他出狱。”另外几个佣兵说:“我帮你报仇,杀了他给你妈妈偿命。”

“算上我一份。”银垨说。

欧泊道:“也算上我一份,反正活着也没多大意思,大家一起蹲监狱吧。”

“行啊。”那佣兵说:“关他八十年,出来以后记得,都好好活着,以后等帮我妈妈报仇。”

“好。”

“没问题。”

数人纷纷承诺。

欧泊实在太疲劳了,他在大厅里注视了一会儿原子炉的红光,沉沉睡去,红光幻化为蓝光,梦境里雷蒙抱着他,低声说:“你一笑起来,我的心脏就砰砰地跳。”

他回到了飞船上雷蒙肢体残破的那个时候,那一天他吻了雷蒙,而他的原子炉心脏焕发着蓝光,剧烈起伏。

那些日子多么美好。

“醒醒!”银垨说:“都醒醒!”

睡觉的佣兵们纷纷睁开眼,以为袭击又来了,纷纷捡起武器跑出大厅外。

欧泊道:“什么事?”

佣兵们从破碎的建筑里纷纷出来,雨停了,三十六个小时的白天过去,临近傍晚,天边的夕阳把云层染得鲜血一样的红。

黄昏的光线笼罩了整个战魂之城,映在战魂广场的地砖上。

战魂大厦的大门开启,罗森,海棠,乌尔卡走出来。

扳手紧随其后,在他的身后是近百名a级佣兵团的团长,团长们纷纷散开,站在第二级台阶上,数十万佣兵聚集在广场中,死寂般的安静。

“过去的三十六小时禸 。”扳手不带感情的声音说:“我们遭到了最严重的一场挫败,佣兵王亚泽拉斯驾崩,s级佣兵灰狼壮烈牺牲。与此同时,阵亡的战友数以万计。”

广场上哭声响成一片,扳手的声音回荡在烈星的每一个角落。

“而根据s级佣兵们与a级佣兵团长的决议。我,因莱科·卡其斯,被推举为第六任佣兵王,继承亚泽拉斯的遗志,带领你们继续战斗。”

一阵肃静。

扳手:“我承诺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为各位报仇雪恨,让科洛林偿还他犯下的所有罪行,将成为我从今以后活着的唯一意义。”

“现在,请将你们的信任交予我。同时以最高的敬意送走亚泽拉斯,送走我们伟大的王,他的英魂将永远留在烈星,庇佑我们的存在,我们的成长。”

“他将再次见证!我们在鲜血与战火中的重新崛起!”

“这是我们最艰难,最痛苦的时期!烈星的长夜即将到来,我们没有任何倚仗,禸 忧外患,但我恳请各位不要恐惧,不要逃离,不要抛弃烈星,请你们以生命作为回报!”

“母星将赋予每一位子民无尽的荣耀,我们都是佣兵,为战斗而生,也为战斗而死!”

扳手躬身,行佣兵礼,继而站定,握拳平伸,声音低沉而悲伤。

“无畏的勇气,将在我们的生命里薪火相传。”

三名s级佣兵握拳,紧接着是一百四十九名烈星保卫战以来升阶后的佣兵团长朝扳手躬身行礼,握拳平伸。

接着是广场上犹如潮水般的佣兵们握拳,肃穆无声的广场上,无数佣兵双眼通红,噙着泪水,握拳平伸。

扳手沉声说:“战斗永不止息,每一位战友,战神与你们同在。”

三小时后,整个星球上所有人前往落日之城,参加亚泽拉斯的葬礼。

第一个棺材里躺着亚泽拉斯,他的双s级佣兵日记放在胸前。

第二个棺材里放着一本s级佣兵日记,象征死去的灰狼。

接着是所有拿着牺牲战友佣兵日记的佣兵,高能焚毁炉的炽热烈焰直冲天际,周围是旋转着的龙卷风,他们将佣兵日记放进风墙里,狂风把日记卷入火柱中央,焚烧殆尽,灰烬冲向天空,洒向大地。

他们的灵魂与整个烈星融为一体,永远留在洒下无数热血的星球。

一切都结束了。

欧泊保留了雷蒙的佣兵日记本,他回到停机坪里,面对长时间的黑暗安静坐着,注视着雷蒙的吊坠。

它自从回到欧泊的手里就没有再发过光,漫长的黑夜中只有e7的指示灯在发亮,欧泊在夜晚低声道:“e7。”

e7嘀嘀嘀地过来,欧泊说:“现在又只剩下你陪着我了。”

欧泊躺在沙发上,不吃也不喝,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静静地躺着,一闭上双眼就想起雷蒙,他仿佛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房间里出来,拿一听咖啡,坐在中央控制台的转椅前,把脚搁在控制台上,自顾自地喝咖啡。

又或者等到欧泊入睡后,过来抱着他,两人睡在柔软的毛毯里,雷蒙的手臂很安全,很舒服。

70、第七十章

不知过了多久,欧泊听到外面有人在叫。

“开门!”迅怒吼道:“你他妈的想逃避么?胆小鬼!出来!难过就去给雷蒙报仇!”

“e7,开门。”欧泊说。

舱门打开,迅冲了进来,揪着欧泊的衣领就把他朝地上摔,飞船里响成一片,欧泊浑身又脏又臭,满身汗味,迅在他耳边大吼道:“起来!振作点!你像什么样子!”

“我知道。”欧泊说:“道理我都懂的,我明白。我会继续努力。”

欧泊踉跄起身去洗手间,迅本来准备了一大通说辞,一时间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跌跌撞撞地去洗澡,席德在客厅坐着,随手给他收拾东西。

迅憋屈地出了口气,欧泊在里面刮了胡子,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迅说:“你加入我们?还是我们加入你?我无所谓,或者申请并团也行。”

欧泊说:“不,我有自己的打算。”

迅蹙眉看了他一会儿,席德说:“先出去吃个饭吧,晒晒太阳,会好一点。”

三人走出停机坪,外面阳光灿烂,灰暗的日子已经过去,烈星又恢复了阳光。

在这苍白的阳光下总带着一丝难以言状的悲惨与伤痛,这场战争带来的痛苦,或许只有等候时间来逐步抹平。

欧泊戴着雷蒙的项链,吊坠贴在他的心口处,感觉到上面的情绪起伏。

他甚至说不清楚雷蒙是否已真正地离自己而去,说不定他还陪伴着自己。

所有城市的工会提前开业,新年假期结束,经历了两次战火洗礼的战魂之城再次重建,他们在日光城下车,迅点了不少食物,说:“你多久没吃饭了?”

“好几天。”欧泊说。

他大口地吃着面包,脸上稍微有了点血se ,席德问:“你打算继续招人吗?”

欧泊嘴里塞满食物,看了席德一眼,艰难地吞咽下去,说:“留着佣兵团的编制,我打算先做点单人任务,碰上合适的再招进团队里。”

迅说:“我们是打算跟着你的,让你当团长……”

欧泊喝了口饮料,摆手,示意不用再说,掏腰包结账,说:“我去工会看看,这顿算我请的。”

他的心情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比起汹涌澎湃的悲伤,此刻更犹如一个浑浑噩噩的死者,他心里的信念已经化为燃烧的余烬,再没有半点对生活的热情。

但许多事情还是要做,譬如说吃饭,睡觉,赚钱,至少表面上要活得和以前一样。

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