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在别处 第 12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心情在别处更新时间:2021/04/15 01:40字数:6169

  

下车去找个厕所,方便完了再去乘车。又想大概快到东方大学站了,到了站再说吧!先坚持一会儿。

小售票员挺负责,每临近一站都报站名,到了站再报一次,并预报下一站。玉儿瞅瞅那小丫头,头发在脑后扎成个小兔子尾巴,细眉俏眼的,挺可爱,普通话讲得也比较标准。为了防太阳晒,她身后的玻璃窗上挂了块浅蓝se 的窗帘。

又问了几次路,换了两次公交车,到了东方大学站。玉儿下了车,被风一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厕所。反正已到了东方大学附近,先解决一下这个当务之急再说。可东看西瞅,就是没看到厕所。玉儿犯了愁。这可不是在乡村田间,钻进玉米地里麦子地里就可以方便一番,还为庄稼施了肥。一时她几乎都走不动了。东瞅西瞅,看见一个大门,就走了过去,传达室一个值班的老师傅伸出头来问:“姑娘,你找谁?”

玉儿很难为情地说:“大爷,俺想上厕所行不?”

老师傅托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这是机关,外人不让进。”玉儿转身刚要走,老师傅又说:“出了门往东走,路南有个公厕。”

玉儿低头说了一声谢,转身去找,走了百十米,也没看到马路对面有厕所。她拦住了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问,女孩子用手一指,说:“那不是!”玉儿回头看,已过了二十多米,马路对面有个贴着马赛克和瓷砖的小洋楼。哟,这大城市里的厕所比俺县城的饭店还漂亮哩!

到了厕所门口,看门的老太太说:“两毛。”玉儿忙掏出两枚硬币交给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往里闯。老太太喊了一声:“这边儿!”玉儿惊得忙抬头,才见要闯的那玻璃门上是个黑se 的叼烟斗的男人头像,赶紧狼狈不堪地钻进了女厕所。足足解了三四分钟,顿感轻松多了。当她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系好腰带,伸手去裤子口袋里掏手绢,一摸却是空的,手指伸出了口袋外边。低头一看,哟,口袋外边有一道齐齐整整的斜口子。她明白了,肯定是方才坐车时让小偷用刀片给割的。这小偷的技术实在是太高了,刀片儿竟一点儿没划伤腿,却把那块包卫生纸的手绢偷去了。玉儿暗自庆幸,又看衬衣下摆恰好遮住了刀口,走了几步,见露不出皮肤来,才放了心。打算到亚苹家讨个针线缝缝。

到了东方大学门口,玉儿恭恭敬敬地问传达室一个穿公安制服短袖上衣的值班员:“老师,我找化学系的朱亚苹。”

值班员40多岁,身材健壮,面se 黑红,长了一脸络腮胡子。问:“你有证件吗?”

玉儿暗想坏了,身份证还在来永那个家里呢。工作证也在家里。打进了县城这八年,哪用过身份证工作证呀。就为难地解释道:“老师,我出来得挺急,忘了带身份证了。”又说,“我是朱亚苹的同学,老乡,绝对不会错的。”

络腮胡子值班员说:“按规定,没证件是不能进的。这么着吧,我先打个电话,问问朱老师在不在班上。好多老师不坐班,不一定在系里。”就去屋里打电话。过了几分钟出来了,说,“朱亚苹没上班。你得上她家去找。”

玉儿想这可怎么办?就说:“我不知道她家在哪儿,麻烦您能不能给查查?”

络腮胡子说:“好吧,我问问化学系主任家。”就又去值班室里打电话。过了四五分钟出来,递给玉儿一张条子,说,“你就照这上边的地址去找。不用坐车。从大门外往北,找东方大学第二宿舍小区。”他担心玉儿找不到地方,又把行走路线详细地讲了一遍。恐玉儿记不住,还把沿途的主要标志写在了那张纸条上,又笑笑说,“我是当侦察兵出身的。”

玉儿连声道谢。她很想给这个黑脸络腮胡子大哥鞠一个躬,却还是没鞠。

有了联络图,真是不太难找。

过了一条大马路,沿着一条长长的胡同往北走,果然有个自由市场,穿过自由市场,又拐了两个弯儿,玉儿还要往前走,就见一个小十字路口,墙上钉了块木牌子,上写“东方大学第二宿舍小区”几个绿字。路面坑坑洼洼,有一些肮脏的积水。找了十几个楼,却怎么也找不到16号楼。迎面有个拎着菜篮子慢悠悠地往外走的老太太,看样子像个退了休的老教授。玉儿上前叫老师问楼号,老太太指指玉儿身后,一口普通话:“呶,那不就是,你走过了!”玉儿这才看清两株高高的泡桐树后边隐隐露出的楼牌子——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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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心情在别处(73)

刚进三单元的门d,玉儿的心就跳起来,脚步也踌躇了一下。亚苹还是原先那个亚苹吗?她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了?她丈夫会欢迎自己吗?她家里有没有公公婆婆?要是公公婆婆讨厌我呢?上到第三层时,玉儿沉住了气,亚苹和家人接纳不接纳自己,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亚苹不太热情,自己坐一会儿就走。出去了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找个地方打工去,世界这么大,还容不下一个玉儿!

她拢拢头发,上了四楼,伸手敲门。里面木板门开了,却是个七八岁的女孩。隔了防盗门,女孩用挺脆生的普通话问:“阿姨您找谁?”

玉儿有点儿诧异,亚苹信上没说她有了孩子的事。即使有了,顶多三四个月,也不会有这么大。这是她婆家的侄女?外甥?玉儿问:“小朋友,朱亚苹住这儿吗?”

小女孩用小手指指玉儿身后:“那个门。”

玉儿这才知敲错了,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转身去敲东门,敲了几下无人来开。想莫非亚苹不在家?人一倒霉,办什么事都不顺。

她再敲了一下身后那个门,开门的还是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玉儿问:“小朋友,你们家大人在家吗?”小姑娘就去叫人:“妈妈!妈妈!”接着走过来一个30多岁穿连衣裙的短发女子。玉儿问:“大姐,朱亚苹不在家吗?”

那女子打量了一下玉儿,反问道:“你是亚苹的亲戚吗?”

玉儿说:“我是她中学的同学,从老家来的。”

那女子说:“哟,你来的可不巧。亚苹和她爱人前几天回婆家了。”

玉儿问:“她婆家在哪儿?她晚上回来吗?”

女子说:“哪里呀!她婆家在海边的岛城,离这儿七八百里路呢。天河市夏天热得要命,他们避暑去了。”

玉儿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女子是个好心人,开了防盗门,说:“姑娘你先来家休息会儿吧。我跟亚苹挺熟悉的。我也在东大教书。”

玉儿又渴又累,见女教师往家让,就进了屋。

女教师让她到客厅里坐。说客厅,实际上是书房、餐室兼客厅,家具摆得满满当当。看来房子也不宽敞。女教师端来一杯凉开水,玉儿忙站起来,说:“哎呀,大姐我得洗洗手。”洗了手回来,又问:“大姐您贵姓?”

女教师说:“我姓古。”玉儿就叫了声古姐,又自我介绍了一番。喝了几口水,缓缓劲儿,精神好了点儿,又问:“古姐,亚苹他们得啥时候才能回来?”

古老师说:“哟,这个不太好说,去年他们住到8月份快开学了才回来的。”

玉儿扑闪扑闪双眼皮儿,又问:“古姐,亚苹婆家在岛城的地址,她留下了吗?有电话号码也行。”

古老师笑笑说:“没有。”其实,亚苹临走把房门钥匙都留给了古老师。只是古老师不认识玉儿,不了解底细,担心出事儿,没敢告诉。

玉儿觉得没了希望,就说:“古姐,要是亚苹回来了,请您告诉她我来找过。”她担心古老师记不住自己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我叫苗玉。”

古老师说:“我记住了。你这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一眼就会记住的。”

玉儿要出门时,忽想起手中拎的兜,就取出那四瓶梨花蜜,说:“古姐,这些就给您留下吧。正好您家里有小孩。梨花蜜是俺家乡的特产。”

古老师执意不收,让玉儿带着好给别的朋友。玉儿说带着挺沉的,又说在天河也不认识别人,一定要古老师收下。古老师见死拉硬拽也不太好,就笑道:“我给放冰箱里存着吧,等亚苹回来给她。”

玉儿连声道谢,下楼去了。到了宿舍院门口,一时想起了“举目无亲,走投无路”这八个字。过去光知道这两个词儿,眼下才体会到了它们的滋味儿。泪不由得流下来了。

还要上哪儿去呢?玉儿一筹莫展。气温依然很高,马路上的沥青路面都晒化了,走在上面沾得鞋底吧唧吧唧响。玉儿想,得先找个地方住下,实在不行,明天就回县里。住到梨花寨爹妈那里去,顶多挨一顿骂就是。可又觉没脸回去。

在附近转了转,看路边有个利民旅社,玉儿就走了进去。旅社不大,像是个体办的。一个30多岁,长了一双白多黑少的大眼的妇人坐在一张桌子里边,见玉儿进来,咧开涂得红鲜鲜的大嘴问:“住旅馆吗?”

玉儿嗯了一声,问:“住一天多少钱?”

大白眼女人说:“13块。”

玉儿说:“行。”大白眼女人就从墙上挂的一块木板上找房间钥匙,又喊了一声,从院里应声走出个十七八岁穿超短裙的姑娘。大白眼说:“你带她去四号。”又对玉儿一伸手,“身份证。”玉儿一怔,为难地说:“大姐,这不出来的仓促,身份证忘带了。”大白眼一撇嘴:“哟,没身份证可是不行。别的证也行,工作证、工会会员证、驾驶证。”

玉儿说:“我是来看同学的,没打算住旅馆,就啥证也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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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心情在别处(74)

大白眼说:“那你住你同学家去呗!”

玉儿说:“我同学正好去了外地。大姐你看,能不能照顾照顾?”

大白眼实际上不愿放走这个旅客,就说:“照顾倒是行。不过你可得加点儿钱呀。这叫治安费。要不,派出所来检查,俺可不好交代。”

玉儿试探着问:“加多少?”

大白眼说:“加5块,一共18。”

玉儿心里一紧,说:“这么多呀!”

大白眼说:“还嫌多呀?你去住大宾馆试试。起码是80,总统客房每晚上5000!”

玉儿此时觉得肚子里不大舒服,想赶紧住下,好洗一洗,休息一下,就说:“那就住吧。”交了30元押金。

那个小姑娘就领她去了客房。房间很小、很简陋,却放了四张单人铁床,连过道几乎都没有。又闷又热。没有蚊帐,只铺张旧凉席,摆了个脏兮兮的枕头。看来这屋子男的女的都住,地上有许多过滤嘴烟头,还弥漫着一股子烟味、汗碱味儿。小服务员姑娘打开吊扇,又拎来一只暖瓶。

玉儿在农村贫苦的老家也没住过这种地方,可人到了难处,也不得不委屈一下了,特别是肚子里老叽哩咕噜。她放下小提包,忙去了厕所。

回到房间,拿了毛巾香皂,去门外水龙头上洗了脸,肚子又一阵子难受,就又去厕所。这次去时,里面已有了人,也不知是男是女。玉儿只好咬着牙憋着等着,好不容易等里面出来个光脊梁只穿条短裤的中年男人,她什么也不顾了,一头就钻了进去。不到一个小时,已跑了四趟厕所。出了好几身虚汗,感到有些虚脱了。

玉儿换上裙子,又擦了几遍那凉席,感到实在是太疲劳了,就躺了上去,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才觉出了一身大汗,刚换上的禸 衣全湿透了,背上也湿了一大片。看看表已是下午6点,好在肚子不太难受了,只是浑身乏力。想起秀娟的嘱咐,觉得该给她打个电话。

进了电信局营业厅,买了张长途电话单,看看上边的栏目,填上了号码,又拿10元押金一块儿递进窗口里去。第一次拨过去,是占线的忙音。停了停,又拨。这次通了,那边只“喂”了一声,玉儿就高兴地叫起来:“秀娟姐!”秀娟一时没听清,问道:“喂,谁呀?贵姓?”玉儿叫道:“不贵不贵!我是玉儿!”秀娟似乎气喘吁吁地,也兴奋地叫了起来:“噢,是玉儿呀!你到了吗?找着亚苹了吗?”玉儿简单地说了没找到亚苹的情况,就想哭。秀娟问:“那你怎么办?要不就先回来?”玉儿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我再等等她吧。”秀娟大喘了一口气,说:“你等,等到啥时候?”玉儿有点儿诧异,问:“娟姐,你怎么了?忙什么来?”秀娟说:“你别狗咬耗子了!”又叮嘱道,“那你小心点儿!实在混不下去就回来!咱老家还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没什么了不起!他来永还能吃了你?哎,我听说组织部秦部长还批了来永哩!批他不该打你,又说玉儿不就是跟韩立冬亲了亲抱了抱吗?有什么了不得的!你看人家电影上,电视里,拥抱亲嘴就跟握手一样,你还去杀了人家?来永反嘴说国情不一样。秦部长训他说,什么国情不一样?你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先找到玉儿,要是她出了事上了吊跳了河,看你怎么收拾!秦部长还让他去找你,说如果你出了问题由来永负责!”玉儿说:“你给俺爹俺娘捎个信儿,就说我没事儿。”又问,“他呢?他……怎么样?”秀娟说:“还不知道。好像,好像在写检查。”又说,“行了行了,别打了!电话费!”玉儿忙放了话筒。到营业室一结算,好家伙,七块三!

傍晚,来住店的人多了起来,还有五六个看来是业务员、小商贩的老住户。玉儿回到房间,准备上床躺下。甭管睡着睡不着,躺下也是休息。

本来,县长、县委书记还没打算把韩立冬调离县商业局,只对他严肃批评一番,再稳住来永别让他再找再闹,息事宁人就了了。商业局离了韩立冬,还真不大行。可就在这同时,一封又一封的上告信落到了平川地委组织部部长、纪委书记、地区检察院检察长、反贪局局长、地区商业局局长的办公桌上,信笺是一模一样的复印件,禸 容也全是一样的,即韩立冬身为局长、共产党员,乱搞男女关系,破坏他人家庭,已经彻头彻尾地堕落为一个道德败坏的大流氓、第三者。并举报韩立冬有严重的经济问题。强烈要求上级机关对这样的腐败分子撤销其一切职务,开除党籍、公职,严肃处理,绳之以法。一时闹得平川地委行署大院到处传说故道县一个商业局长出了大事。地区很快下来了联合调查组,故道县委一名副书记和县纪委孙副书记急忙接待汇报情况。县委书记也出面设宴招待。

韩立冬的问题也越传越离奇,甚至传说他搞了商业系统的七个最漂亮的女人“七仙女”,算上他正好凑够一桌。又传说他贪污受贿20万,每个“七仙女”给了10000。玉儿是“贵妃”,给了50000。听了这些流言,韩立冬气得差点儿犯了心肌梗塞,却又无可奈何。他一边主持日常工作,一边又要接受地区调查组对他的审查及县财政局审计局的查账。暗想,我这个局长不用县里撤,自己也不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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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心情在别处(75)

第 十 章

一直睡到上午10点多,玉儿起了床,洗了脸,去结账。她不愿在这个又脏又乱的店里住了。到门口柜台上交了住宿证,本以为老板娘要退给她12块钱的,不料大白眼说:“再交35。”

“啥?”玉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交35块。”

玉儿惊异地问:“不是18元吗?”

大白眼女人翻翻大白眼:“昨晚上派出所的来查夜,查出了你没身份证,当时就要带你走。我好说歹说,交了50块钱的治安费才保下了你。这不,收你65,俺还亏了3块哩!”

“这……”玉儿很难相信大白眼的话,“我怎么不知道派出所来查夜呀?”

大白眼又翻翻大白眼:“我这不是保你吗?要是让派出所的带了去,先揍你一顿,再关上你三天,一天两顿饭,每顿一个二两沉的地瓜面黑窝窝头,连块咸菜都没有。天这么热,一天就给一杯水,还不让你上茅房。”

玉儿想,城市里的派出所就这么不讲理?我才不信呢。她明白自己是住了黑店、碰上砸杠子的了。这老板娘是个白眼狼!本想跟她理论理论,拉她到派出所核实一番,又想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让她骂上一顿,再连抓带撕地打一顿,就狼狈了。她瞅瞅那大白眼老板娘,暗想,要是你在俺县里开店,我非让秀娟来治得你拉稀不可!她从小包里取出35元扔了过去,转身就往外走。大白眼老板娘看看钞票,似乎还不太相信这么小小的一敲诈,这个漂亮的小娘儿们就乖乖地交上了钱。玉儿出了门,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那店,轻蔑地“哼”了一声,姑乃乃祝你发财了!

走了一段路,玉儿就琢磨找个地方打工,一来解决吃饭住宿的问题,二来好等亚苹。她相信亚苹一定会帮助自己的。走了几条街,来到一条店铺林立的小商业街上,看到一个叫“四季风”的服装店门口立了块牌子,上写“诚聘”两个挺大的红字。近前看,下面的字是:“服务员小姐两名,年龄18…22岁。身高一米六以上,会说普通话。”

22岁?自己可是过了这个数好几年了。但卖服装,倒是不生疏的,什么面料、什么款式都能说得出来。天河虽是个大城市,穿几千元上万元服装的恐怕也不多。多数人还是穿中低档衣服的吧?她看了看过往行人,男人穿的都大同小异,短袖衫,长裤。不少男人还穿着西式的大裤衩子。这在县城里是不多见的。女子穿的复杂些,也不过是真丝连衣裙、短裙、t恤衫,有的打着花伞,也有穿短裤的少女。她想,这活儿能干得了,至于年龄,跟老板商量商量。

柜台禸 有两个女服务员,一个十七八岁,头发扎成个小兔尾巴,挺老实的模样。另一个二十一二岁,三角眼,留着长长的披肩发。一看那个模样,人就挺精。三角眼见玉儿进来,很客气地问道:“大姐,买服装呀?”玉儿冲她笑笑:“我先看看!”三角眼又主动地问:“是想买衬衣,还是买裙子?您看这衬衣,是真丝的,花都是手工绣的,今年最时兴了,绝对的苏州产品。大姐您长得这么漂亮,身形又这么苗条匀称,穿上了绝对很好看。”玉儿忙说一声:“谢谢!”她环视了一下服装店,面积不算小,看来这老板的实力还是不薄的。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姐,老板在吗?”三角眼问:“您找老板有事吗?”玉儿说:“我刚才看到门口的招聘启事了……”三角眼“噢”了一声,脸上堆起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是你想来?还是介绍别人呀?”玉儿没正面回答她,说:“我想跟老板当面谈谈。”三角眼去了里屋,不一会儿身后跟出来个40岁出头的胖男人。胖老板上下打量了玉儿一番,目光最后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他点上一支烟,轻轻吐出一口青雾,问:“姑娘是你想来,还是介绍别人?”玉儿说:“是我。”胖老板说:“那你进来谈谈吧。”

胖老板问:“你有身份证吗?”

玉儿说:“出来得仓促,忘了带了。”

胖老板“哟”了一声:“没身份证我可不敢留你。这要让治保会派出所查出来,可不好交代呢。”

玉儿说:“我是来东方大学找同学的,结果她两口子到岛城去了。她回来可以给我作证明。”

胖老板“噢”了一声:“这么说,你不打算在这里长期干?”

玉儿说:“也可能长期干。我想先干一二十天,等同学回来再商议。我在你这里,干啥都行。”

胖老板又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说:“我本来打算招个能长期干的,起码干半年。这里的一个小姐,她母亲病了,催她回家。就是外边那个小一点儿的丫头。”

玉儿说:“我有个有利条件,就是卖过服装。”

胖老板有了兴趣:“你卖过?也是自己干的?那你出来打工干吗?”

玉儿说:“不,我是给公家的商店卖的。”又编了几句,“单位上亏损,发不出工资来,才到天河找同学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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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心情在别处(76)

胖老板领着玉儿出了办公室,指指衣架上挂的那些服装,说:“你给我讲讲这都是什么面料,什么款式的。”

玉儿挺从容地指点着讲了一番。胖老板点点头,说:“还行。”又问,“会说普通话吗?”玉儿说:“会点儿。”胖老板把右手背在左手掌上拍了两下,说,“就是没有身份证,挺麻烦的。”

玉儿想,天河市这么大,服装店又这么多,自己会卖衣服,还愁找不到打工的地方?别太求着他了。就说:“要是您为难,就算了。再说,我的年龄,也超过您的招聘条件了。”

胖老板却摆摆手:“别!别!你在这里干吧!干一天15块钱,吃饭由你自己负责,行吧?”

玉儿忙说:“行。”又问,“有住的地方吗?”胖老板说:“有,有!”又自我介绍姓黄。然后问玉儿的地址和姓名。玉儿想,不能告诉他真地址和真姓名。就编了桃林县的一个地址,说自己叫李玉。

黄老板对三角眼姑娘说:“李玉刚来,有些情况你给介绍一下。”又对玉儿说,“她姓王,叫王爱美。”

玉儿冲三角眼点点头:“请多照顾。”

三角眼斜了她一眼,没吭声。

玉儿放下小包就动手整理店禸 卫生,天热,小店里又不透气,干了一阵子,就热得大汗直流。黄老板从外边回来,见她脸上的汗一道道的,就说:“歇会儿吧。”

中午一点多,玉儿见顾客不多了,那个扎小兔子尾巴的丫头也吃饭回来了,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加上昨天拉肚拉的,双腿发软,头也有点儿晕,就试探着问三角眼姑娘:“哎,小王妹妹,我去吃点儿饭,行不?”不料三角眼姑娘翻翻白眼,咧咧抹得血红的嘴唇,一副挺睥睨的神情:“你想吃就吃去呗!谁还拴着你了?”玉儿想,这丫头说话咋这么呛人?是欺负生人?还是怕我夺了她的饭碗?还是谁惹着她了冲我撒气?但仍不敢去吃饭。

倒是三角眼姑娘拿了个饭盒,咯噔咯噔地踩着高跟皮鞋出了门。玉儿瞅了她的背影一眼,才发现是个禸 罗圈儿腿。

小兔尾巴丫头对玉儿说:“甭理她,你去吃饭就是。这人是个乌眼j,愣难揍。我在这里,也老受她的气。俺妈是有点儿病,但不太重。我就是不想在这里干了。”又说,“老板还不错。”

玉儿到四季风服装店的第三天,那个扎兔子尾巴的小姑娘走了。她一直很勤快地干着。每天早上把柜台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挂着的服装整理得井井有条,连玻璃门窗都擦得一尘不染。尽管那个三角眼姑娘王爱美老是气哼哼地冲她翻白眼,玉儿却没有在乎。心想反正我在这儿干不长,跟你对付犯不上。黄老板不在店里时,王爱美摔摔打打,指桑骂槐,玉儿只当没听见。如有顾客来了,玉儿先让给她去接待。如她不接待,自己就上前热情接待,而且说普通话。

中午11点40分左右,王爱美说出去吃饭,实际上是跟个修汽车的小民工约会去了。这时店外走进来一个黑黑瘦瘦约摸三十七八岁的男子,肩上还背了个长方形的黑包。玉儿忙迎上去,很恭敬地说:“先生,您好!请!”

男子也说了声:“您好!”玉儿问:“请问您想买什么?”男子还没见过态度这么好、人又长得这么好的服务员,就问有没有白se 的圆领衫,也就是老头衫。玉儿问:“是您穿吗?”男子说是。玉儿微笑着说:“对不起,没有。”又指着几种圆领的t恤衫,问,“请您看看,这些行不行?夏季,您穿这样的,也挺合适的,挺凉爽。今年挺流行这几种款式。”

男子看了看那些t恤衫,又趁她去拿样品时,从侧面、后面不动声se 地看了她几次。玉儿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放在他身前比量着,又让他看看大镜子。男子就挑了一件浅蓝se 带横条纹的,问:“多少钱?”

玉儿仍微笑着说:“标价60,您付50就行。”

男子没再还价,交了钱。玉儿很利索地把t恤衫叠起来,用一只印着四季风的店名、电话号的塑料袋装好,双手递给他,说:“您回去,如果穿着不合适,还可以来换。”又把双手交叉握在身前,微微鞠了一躬,说,“先生,欢迎再来!”

男子又不动声se 地看了看她,说了声:“谢谢!”转身出门去了。

这个男子,是胡泊。

骑车子走在路上,胡泊就在心里暗暗琢磨。哎,这个小服装店里,怎么有这么俊秀的一个女子?服务态度还这么好,真是很少见的呢!

到了家,冲了个澡,穿上那件t恤衫,只觉得真是挺合适的。去照照镜子,也觉得挺好看。又想起,那个服装店的服务员女子,长得真是挺受看的,鸭蛋脸儿,大眼睛,双眼皮儿,皮肤挺白,体形也不错。晚上,他没有开灯。来到阳台上,把落地窗帘拉开一点,望着护城河两岸以及河水中的点点灯火,老觉得今天碰上的这个女子有点儿眼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想不起来。当他转身从小门厅的茶几上倒了一杯凉开水,端回来刚喝了一口时,一个农姑的身影突然出现了——两条粗粗的大辫子,穿一件白底红花的衫子,微黑红润的鸭蛋脸,一双纯洁无瑕的黑眼睛。雪儿!胡泊心中的热血“呼”地往上一涌,低低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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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心情在别处(77)

中午12点多,玉儿去店外买快餐盒饭时,瞅见一个书亭上挂个公用电话的红字标牌,守书亭的是个20多岁的女子,就过去问:“大妹妹,您这电话能打长途吗?”女子说:“可以。”玉儿估计这个时间秀娟可能在家,就拨她家的号,但一连拨了几遍,都没人接。

第四天,玉儿抽空去邮局买了10个信封10个邮票一本信笺。回到时装店,趁王爱美出去了,又没有顾客的空当,趴在柜台上给爹和娘写了一封短信,说自己到了天河,在一家公司当业务员,一切都好,请他们放心。并说自己经常外出联系业务,地址暂时定不下来。家里先不要回信。她会经常给家中写信的。

玉儿虽然在四季风干得很出se ,但黄老板总对她图谋不轨,第五天早上,玉儿领了60元工资就离开了。

从黄老板店里出来,玉儿先到亚苹家看了看。人还是没回来。下一步该怎么走?

也就在这天上午,本来,胡泊想再去那个四季风服装店,再去买一件t恤衫,主要目的是再看看那个鸭蛋脸的女服务员的。可刚要走,小三经理就来电话,让他去春之梦影楼帮着给一对老人拍金婚纪念照。下午,当他又去四季风时,才发现那个鸭蛋脸女子不见了。他装做有意无意地问三角眼女孩:“你们那个服务员呢?那天是她卖给我t恤衫的。”三角眼女孩没好气地说:“不知道!”忽又怕得罪了顾客,忙又换了一种挺和气的口气,还笑了笑,说,“走了!”

“走了?还来上班吗?”

“不来了!”

转悠到11点,玉儿觉得肚子咕咕叫,才记起早上还没吃饭。又想,如果给那个黄老板当了情妇,吃喝穿戴住宿是不成问题的,可自己那成了什么东西了?玉儿进了一家小餐馆,见里边干干净净,没几个人吃饭,又担心再吃了坏饭,见邻桌的一个男人在吃水饺,想水饺是开水煮出来的,等于高温消了毒,恐怕没问题,就要了四两饺子。一个十八九岁的服务员丫头又端上来一小盘褐se 的山东名吃王村老醋和一盘白生生的蒜瓣儿。玉儿想这就更没问题了,就平下心来,就着蒜蘸着醋吃饺子,吃完了又要了一碗饺子汤。去算账,共两块二毛钱。吃这个倒还合算。饺子下了肚,人也精神点儿了,又盘算今晚上哪儿去住。住宾馆倒不会挨宰,可那房间实在是太贵了。兜里还有八百多块钱,住上一星期就报销了,还有吃饭呢?

她暗自琢磨,那些上了吊、卧了轨、跳了黄河的年轻女子,大概也是自己的这种处境吧?一时她直想哭,直想叫几声:“娘!娘!”然后嚎啕大哭一场。

服务员小丫头一直送她出了门,很客气地说:“大姐,欢迎再来!”她也冲小丫头点了点头。这时,她才发现餐馆门外一侧立了块牌子,上面用红纸写了几个黑字:老王家餐馆诚聘服务员小姐二名,条件面议。

玉儿心一动,见服务台旁边坐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好像是个老板。这人又是个富富态态的。如今男人一上三十五岁,怎么都这么胖?是营养丰富,还是该发胖了?瞧他那样儿,倒不像个坏人。不如……不过打工归打工,千万不能再上第二次当了。可是……自己来干服务员,每天客人南来北往,会不会碰上熟人?要是碰上了该怎么办?又一想,先解决一下当务之急再说,干上一个多月,等亚苹回来再做道理。想到此,她用手招呼一下那小丫头:“哎,小妹妹,我问你点儿事。”

小丫头过来了。玉儿轻声问道:“你在这里干,一个月多少钱?”小丫头说:“我是老板的表外甥女,吃住都管,一个月150块钱。”玉儿暗道,一天才5块钱,老板这么苛刻呀!又问:“住的地方还行不?”小丫头说:“还行。就在餐馆里,晚上客人走了,拉开折叠床睡。”

玉儿迅速考虑了一下,行,只要有个吃住的地方,这活儿就能干。哪怕没报酬也没关系。干下这一个月,等亚苹回来。就对那小丫头说:“你去问问老板,俺在你店里干,行不?”

小丫头惊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大姐,你这么漂亮,想当服务员?想来端盘子?”

玉儿说:“对,你去跟老板说说。”

小丫头就回餐馆里去了,一会儿出来,说:“老板让你进去。”

老板见了玉儿也吃了一惊。玉儿虽没怎么修饰,头发有点儿乱,脸se 也有些憔悴,可美貌却是遮不住的。他问:“你从哪儿来?为什么要干服务员?”

玉儿临进屋时就编好了一套话:“我是来东方大学找同学联系进修的,可这同学出差了,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我不想回家了,回去工厂停产了,也没活干。我想先打打工,有个吃住的地方,等同学回来。”

老板磨磨牙,思忖了一番,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跟个个不高也不胖挺利索的小媳妇一块儿出来了。不用说这小媳妇是老板娘了。老板娘见了玉儿也有些惊奇,说:“姑娘你长得这么好,咋不上大宾馆去?在那里,要是当上领班,一个月工资得上1000,再加上小费,下不来1500。在俺这里,可是太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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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心情在别处(78)

玉儿见店里有老板娘,心里就踏实了。又看这两口子挺诚恳,就说:“饭店我没干过,伺候客人可能不大行,连酒都不会倒,可刷盘子洗碗择菜切菜这些粗活还能干,工资多少没关系。”又把住利民旅店被那个女老板讹了47块钱的事说了。

老板娘听了,连声啧啧:“那是个黑店,你咋上那儿去住哩!他们没黑心卖了你、糟蹋了你就算客气了。”

老板问:“姑娘,你带身份证了吗?”

玉儿只好又撒了个谎。

老板“咝”地长吸了一口气:“没身份证,俺可真不大敢留你呀!店里的厨师、服务员,都是去当地派出所办了临时户口的。要是让派出所查出来,可要罚俺哩!”

玉儿说:“我明天就给家里写信,让家里尽快寄过来。”

老板娘说:“这事儿你再考虑考虑,你觉得行,就在这里干。俺本来想招聘两个服务员,起码得干一年或半年的。”

玉儿恳求道:“大哥大嫂,请您帮帮我吧。我只要有个吃住的地方就行。工资不要也没关系。”

老板娘说:“姑娘,只要在这里干,工资还是得给的。这么着你看行不?俺们管吃管住,一天五块钱,按天算,请假就没有了。”

玉儿忙说:“行!行!”

老板自我介绍姓王,老板娘也姓王。两个服务员丫头,一个叫大艾,一个叫小艾,是叔伯姊妹。又给介绍了两个厨师。小艾17岁,长得细高挑个儿,秀眉俏眼,胸脯鼓鼓的。大艾19岁,个头不高,眉眼长得一般,但身子却挺饱满,肤se 也比较白。

头两天,玉儿主要干擦桌抹凳、择菜洗菜、刷盘刷碗这些活儿,农村出来的女子,又当了7年家庭主妇,饭店里的活干得很利索,竹筷瓷勺盘碗酒盅茶壶茶碗刷得干干净净,菜也洗得干干净净。每天早上6点多王老板就蹬上三轮车去买菜,j鱼r蛋豆腐豆芽新鲜蔬菜买回来满满一车,玉儿和厨师、服务员就先清理这些r菜。为了洗干净油菜芹菜,她择好菜后先泡在水池子里,再去干别的,等别的活干完再来洗,菜上的泥就全泡下来了,捞出来再冲上一遍,又省水又干净。老板娘对此很是赏识,让大艾、小艾也跟玉儿学。只是玉儿不敢收拾杀好的j,更不敢杀活鱼。还有黄鳝,玉儿一看那蛇一样的家伙就头皮发麻,脊背上一阵阵起小米,连做好的鳝段盘子也不敢端。老板娘也没难为她,就让干力所能及的。

晚上,王老板一家人回小窝去了。餐馆上了门板,从里边锁上。玉儿和大艾、小艾拉开三张行军床,铺上凉席准备睡觉。玉儿夏天有个习惯,每晚都要用热水器冲个澡才入睡的。可在这里,只能打一脸盆水来擦擦了。在家里,换下来的衣服全洗得干干净净晾起来。在这里,洗了衣服却没处晾。玉儿寻了几根捆啤酒的白尼龙绳接起来,扯在屋里,把衣服晾上。奇怪的是大艾、小艾每天只洗洗脸和脚就倒头大睡。两床隔了半米多远,玉儿就能闻到她们身上浓重的汗碱味儿。她问她俩为啥不洗洗身上,她俩却挺奇怪地反问道:“玉儿姐,你那么干净干吗?”

这天下午,金大章打电话给胡泊,约他到李长胜的嫦娥酒家吃晚饭。李长胜领二人进了走廊深处一个幽静的雅座。刚一进门,胡泊就“哟”了一声。只见墙上挂了一幅很大的彩se 照片,红se 的背景前,是一个欧洲的白种l体女郎倒骑在一辆不知什么型号的摩托车上。女郎比真人还要大,只腰间系一根白se 的细带儿。红唇玉齿,非常年轻。摩托车看上去很豪华,肯定是外国货,电镀的车把银光闪闪。女郎细腰微微下弯,宽大的臀部后翘。卷曲的金发散披在背上,脸部侧扭向外。两只斜视的眼睛是湖蓝se 的,风情万种。

金大章说:“你这店是中国传统加现代派,风格不大协调呀!”

胡泊也惹乎李长胜:“此乃胜兄的梦中情人也!”

李长胜笑笑说:“这间屋,是我的‘专机’,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最要好的、最知心的朋友来了,才上这儿来。”又问,“泊老弟拍过这类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