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 第 5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靠山更新时间:2021/04/15 01:44字数:6146

  

检察官之死(11)

电话铃打断了我的话,随手按下免提,传来保安肥强的声音:“文先生,有三男一女来找你,样子挺凶的……”

艳艳紧张地望我,我也摸不着头脑,肥强继续说:“三个男的剃光头,女的……”我哈哈大笑,艳艳也一脸嫣然。肥强大概见我昨天回来时的尊容,以为仇家找上门来了。

门外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艳艳跑进卧室去,我说:“迟早曝光,躲什么躲?”她还是关上门。

老曾兄妹和阿正、阿胜鱼贯而入。我说:“你们不干活跑这儿来干吗?”小云说:“来看你被打死没有。”

“好啊!”我笑道,“我死了,你们当然开心,可以白吞我的股份。”老曾对妹妹吼道:“胡说什么?大清早没句好话,等下我抽你一巴掌。”他抬起手来,小云闪开。

“要不要弟兄几个去修理一下那王八蛋,球星又怎么样?咱们也不是好惹的。”老曾对我说,大概向东跟他讲过我被谁打了。

阿胜也嚷道:“文哥!昨晚听完路大叔讲,我已经找到那王八蛋住哪了,你一句话,今天让他好看。”

“不用明干,我们在他车上弄点手脚,不会有人知道的。”胖阿正y森森地说。我说:“想搞暗杀呀!得啦,这事你们少管,把生意做好,我能多拿点红利,感激不尽了。通通给我滚蛋吧!”

小云像狗一样在屋子里猛嗅:“不对头,这里肯定有女人,香水味蛮熟悉的。”她走到卧室外,我想拦已来不及。“我说呢!文哥突然变性了,原来家里有个大美女。”她拖着忸怩的艳艳出来,“怎么谢我这个媒人?”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闹了一会儿才离开,留下一屋子的脏脚印。

11

艳艳就职的国际学校没开学,正好有时间照顾我。我的伤一天天痊愈,她仍不知道是谁干的,问过好几次,我不忍心说出实情,咬定被打劫了。

“喂!有兴趣看我们审人吗?”盘新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说:“审人有什么好玩的?”他说:“好了伤疤忘了痛,看样子,你这家伙度蜜月什么都忘了,审别人我叫你来干吗?不怕艳艳难受,我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艳艳不停地问我去哪?我没告诉她,催她打扮的动作快点。下楼时,盘新华的车早来了。

“晚十分钟。”盘新华说,“以后找你,晚十分钟才行。”

车子来到一个公安分局,盘新华带我们坐进一间有块大玻璃的房里,对里面的警察说:“可以开始了!”大玻璃能看到另一间房。门开了,两个警察带进只穿短裤、背心的劳剑。艳艳马上惊讶地望我,欲言又止,我故意不看她。

劳剑虽然手上戴了手铐,神情却依然傲慢。

“你叫什么名字?”警察问。劳剑大声答:“你不知道吗?刚才你不是让我签名了吗?”警察面露窘态,盘新华也苦笑摇头。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警察又问。

劳剑仰头看天花板:“正想问你们呢?老子带女朋友在家睡觉,犯什么法?你们等着当被告吧!”

“七月十日,晚上八点左右,你干什么去了?”

“你认识文革吗?”

“你为什么要找人打他?”

警察的问题劳剑充耳不闻。

这时,盘新华那个叫张立荣的警卫员带进一个年轻女孩。

“告诉他,你多大啦!你和他什么关系?”

女孩抽泣道:“他说和我交朋友,带我去他家,我……十五岁,他、他放黄se 电影……给我两百块,叔叔……你、你不要通知我家……我错了……”

检察官之死(12)

劳剑脸se 骤然变成一张白纸,头也低了。张立荣不紧不慢说:“你的所作所为,我们了如指掌,打人的事,最好自己坦白,听清楚了吗?”劳剑浑身颤抖,连声说:“我,我坦白,我坦白……”

艳艳在我耳边说:“我不想看了。”

盘新华送我们出来,我问:“怎么处理他?”

“也没什么!”他说,“你的伤不算很重,关他个十天半月吧,不过他这个球星是做不成了,明天你看报纸就知道。”这个我心里有数,潘大山的文笔我知道。

艳艳说想散步,没有叫出租车。她若有所思地走,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辆“三菱”越野车停在我们身边,向东的大脑袋从车窗伸出:“好浪漫啊!公安局好玩吗?”我说:“你特意来接我们的是不是?”他笑了笑说:“我不接你,只接人家赵小姐。”我望艳艳,艳艳点点头。

“近来有点什么离奇的案件?那个五万美元的案,破了没有?”坐进车我问道。向东答非所问说:“你在度假村钓了不少鱼是吧?”我奇道:“你也听说了,盘新华告诉你的?”

“你的局长朋友胆量够大的,”向东面无表情,“万一出点差错,你和那几个外国人,小命也得搭上。”

我看过电视,说是那天盘新华破了个五十公斤毒品的大案。有点后怕说:“有那么危险吗?你、你怎么对这事一清二楚,你是不是就在附近?”猛然想起我和盘新华玩的地方,好像都有他的影子。

我身上颤抖起来,艳艳握住我的手说:“出什么事了?你怕成这样?”我说:“这家伙像鬼一样跟着我们,没准我禸 k是什么颜se 他都知道。”

“别自作多情了,”向东大笑,“我跟你干吗?也不撒……那个照照自己。”我想了想惊叫道:“你是在跟踪他?”向东不再说话。艳艳问:“你们说谁呀?”我没应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进家艳艳追问道:“你们俩神经兮兮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从实招来。”我往沙发一躺,叹息说:“你盘哥可能要出事了,记得在派斯蒙碰上向东吗?这家伙早就盯住他,看样子,他走不远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艳艳很关切,“你不问问向东,你们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吗?叫他放过盘哥行不行?盘哥对你那么好。”我拿支烟点上说:“想都别想,向东这头倔牛,哪怕是他亲爹,他也不会心慈手软。”扯过她搂在怀里,“管不了这种事,牛打死马、马打死牛,我都c不了手。”

艳艳把烟从我口中取下熄在烟缸里,脸贴在我胸上悠悠地说:“还是不做官好。”我的手不老实了,麻利地把她上身脱个精光,嘴巴衔住蓓蕾般的茹头,继续清除下身的障碍。她梦呓般说:“到床上去。”

“来不急了。”

我喘息着轻车熟路地进入,她呻吟出声,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我这才把她抱起往卧室走……

12

有了女人,才知道床是多么美好。

养了一个月的伤,身体恢复了。我和艳艳大多数时间待在床上,的确像是度蜜月。早餐经常免了,午饭叫快餐,也在床上解决。

“我们真堕落,整天做这种事。”

吃过午饭,又一次颠龙倒凤结束。艳艳靠我肩上,呼出的暖气弄得我耳朵痒痒。我把手从她脖子下伸过,搂她亲一口说:“我们做的,是人类最原始的生产力运动,你说说看,还有什么事,比生产力更重要。”她嬉笑在我身上捶了几下说:“呸!我才不跟你这样下去,过几天开学,看你一个人在家怎么过?”她说完抓起响了好久的电话,听了一会递给我,“找你的,不知道是谁?”我拿话筒听,是个陌生的声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检察官之死(13)

“文老板,不记得老朋友了?我是租车的。”是那个租车老板。

我说:“你的生意真正做到家了,不过,我今天不想租车,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想马上挂掉电话,那老板说:“记得跟你提过的事吗?那辆高尔夫,感兴趣的话,现在是个好机会,价钱便宜到你怕。”原来是推销车,太瞧得起了,老子现在穷得叮当响。我装腔拿调问:“便宜到什么程度,不至于白送吧?”

“跟白送差不多。”这家伙狗急跳墙了,“六万,六万啊!”我也被这个价钱吓一跳,坐起身来说,“你他妈的,不会是偷出来卖吧?”他嚷道:“什么?我偷出来。你给两万订金把车拿去,我一星期禸 帮你办好手续,你怎么说?”我有点信了,那家租车公司,白痴也看得出濒临倒闭。盘算买下再转手,少说能赚个两三万,可上哪找这笔钱周转呢?

“五万,五万怎么样?”我不动声se 杀价。

“别杀价了,我的大哥。”手机那边带哭腔嚷嚷,“已经大放血,你还开得了口。”我干脆一不作二不休:“五万马上把车开来,明天给你两万订金,要不拉倒,我无所谓。”我没等回答,挂了电话。

艳艳问:“你买什么东西呀,五万块?”我说:“开玩笑的,说了你别跑,我现在连买五百块的东西也困难。”她睁大了眼,“完了!我居然嫁个穷光蛋。”

天快黑了,吃过艳艳做的中不中西不西的晚餐,趁她洗碗,我点上一支烟,琢磨着如何摆脱眼下的经济危机,想来想去只有高仕明那场官司能解燃眉之急,刚想给高仕明去个电话,电话响了。

“文老板,我已经把车开到你楼下,怕你了,明天,你可得先给我两万现金。”租车老板看来不止狗急跳墙,简直是找救命稻艹 。我反而为难了,踱步想了想,从卧室里拿手机悄悄出去。

租车老板一脸憔悴,蹲在高尔夫车旁抽烟。我说:“你不会是给债主追杀吧!”他摇头,“实话跟你讲,这车是我辛苦两年的工钱,过几天,法院来封财产,再不出手我成杨白劳了。”我笑道:“你挺精明的。”他把钥匙给我说:“明天我打你手机,把手续也办了。”

他一走,我钻进车,拿出手机往修车店打电话。“小云吗?叫你哥听电话,你别管!我有要紧事找他。”

老曾听说我要钱就说:“你跟小云讲吧!她把你的分红算出来了。”我不想艳艳知道的,由小云经手,想瞒也瞒不住了。

“不是叫我别管吗?嘻嘻,听好了。今年,你一共可以分到四万七千一百三十二块,有两万打官司的账,你没报销,从中扣除,那么,剩余两万七……”

“行了、行了!”我打断道,“明天把钱取出来,我中午去拿。”小云说:“凶什么?我把钱给艳艳,气死你!”

我真怕她这一招,既然瞒不住干脆卖个乖。

“小姐,赏脸和我兜兜风吗?”艳艳接到电话很快下楼。“还说开玩笑呢!又想骗我。”她知道事情经过后,称赞道:“车不错,才开三万多公里,价钱也可以,你到底藏了多少钱,今晚我要查个水落石出。”

13

带女人游车河,当然是件开心事。我最想的,是到“皇庄”体验一下印度大胡子帮开车门的快感。在繁华街区逛了一圈,我说:“去皇庄喝咖啡,好吗?”艳艳兴致极高,欣然答应。

高尔夫车在“皇庄”属于低档,印度胡子总算给面子,满足了一下我的虚荣心。挽着艳艳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居然有人认识我。

检察官之死(14)

“老文,文革,往左边看。”以为是谁呢!向东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长长的胡子晃眼看像个老外。自从那天知道他盯梢盘新华后,我电话也懒得接他的。

“你够神的。”我们走到他跟前,“跟踪我,能算出我要去哪,你改行算命准发财。”

向东不看我,看艳艳笑说:“有空上我家坐坐,我那口子听我说起你,整天和我念叨。”我说:“想让你家小潘把她教成母老虎呀?你家去不得。”

“去!我偏要去。”艳艳对向东说,“明天去行吗?”向东说:“行,明天下午一起吃餐饭,你们玩去吧!我等人,不陪你们了。”

在咖啡厅坐下,艳艳问:“向东的太太,真的很凶吗?”我说:“货真价实的河东狮子,知道我为什么三十出头才找你吗?那是因为看见她,患上‘恐妻症’,差点出家呢!”

“胡说八道。”她娇嗔的样子,我百看不厌。

咖啡厅里,播放一种听了让人想小便的萨克斯乐曲,说话的人,大多窃窃俬 语,我的手机响声引来注目,艳艳低声说:“到外面去听。”不是有佳人相伴,轿子抬我也不来这种鬼地方。

“又是你,为了听你的电话,我差点被驱逐出去。”我出到外面有意大声吼。向东说:“妈的,这几天打你手机老是不接,刚才艳艳在,不好意思讲,喂!你还有钱吗?”

“要钱干吗?在外面养女人了?”这家伙除了占我点小便宜,从不开口借钱。

“什么话?我房改差两万多,老婆得紧,你有的话,拿来我应急,我……喂!你们找谁?”向东好像跟别人搭上话,有个声音叫道:“砍他!”紧跟着,手机里响起一声大吼,或者说是惨叫,是向东的声音。我心里大骇,颤抖着对手机喊:“你在哪?你在哪?喂,说话呀!你说话呀!”只听见一阵吵杂的声音。

不祥的预感狂潮般袭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对手机狂喊。可能声音太大,两个保安过来说:“先生,请小点声。”我厉声道:“我朋友被人杀了!”

“在哪里?”保安动容问。我说:“在手机里。”他们一定当我是神经病,一人一边抓我的胳膊往外拖,任凭我大呼小叫。

被拖到大堂,我蛮性大发,奋力挣脱保安,跑到总台。

“半小时前,有个高个大胡子你们看见吗?”我问总台里的小姐。保安又围过来,我说:“等我一分钟。”小姐说:“你是说坐在角落那个大胡子,他上楼去了,我看在那个厅……嗯!在……武则天,四楼。”

“马上打110。”我说着跑向步行梯,两个保安紧跟在后。

怎么静悄悄的,我附耳在“武则天”包厢门上听,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

“耍我们呀?警察来了有你好看。”保安忿忿说。我也希望是个玩笑,可开门进去我差点昏倒,两个保安只看几眼,先后出去呕吐。

我抱头蹲在门边,适应空气中的血腥味,泪水模糊双眼。向东像匹倒毙的骏马横在地上,鲜血把周围的绿地毯染成黑se ,不少禸 脏已溢出身体。我拿纸币想擦净他沾满血污的脸,他的眼皮动了一下,我顾不得肮脏抱起他的头,他的眼睛好像睁了个缝,喉结微微颤动。

我哭道:“你说话呀!你不是打不死的吗?你他妈说话呀!说话呀……”

14

对着写有“请勿吸烟”的牌子,我不知道吸了多少支烟。

向东的老婆小潘两眼痴呆坐在椅子上,艳艳握她的手和她相伴,她们提前认识了;潘大山蜷缩在墙边,像个受欺负的小孩;高仕明低头踱来踱去,好似寻找什么东西;罗征跟几个穿检察院制服的人立在手术室外,如木雕泥塑般,谁也不说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检察官之死(15)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祈祷,我后悔这么多年来,和上帝、佛祖、安拉一个都没搞好关系,我想为向东祈祷,可实在不知求助哪一路神仙。

手术室开门的声音让人震撼,大家触电似的围过去。我不愿动,从人缝中看手术车,想看到向东的头没有被白布盖住。可是,白布无情地遮住他身体的所有部位。手术车消失在走廊尽头,世上多了一对孤儿寡母。

我在想,有另一个世界吗?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有就好。那样的话,向东不过是从这个世界去另一个世界而已,不必为他悲伤,因为我们也要去的。然而,小潘的一声哭喊,仍让我撕心裂肺,我哭过了,留女人哭吧!却怎么也截不住泪水,只好往外走。

坐在医院大门的花圃旁外望,街上的行人依旧有说有笑,行se 匆匆。死一个人是件平常不过的事,就像生一个人一样。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一切发生得让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最难以接受强加给我的现实。被烟熏烤的口腔麻木了,我又点燃一支。现在,给我白粉我也照抽不误。

月亮从云端探出身子,像个刚接完客的妓女。这一天如此漫长,比我两年的赋闲还要难熬,手机显示才二十三点。

从我身边走过一个护士,背影眼熟,是她,刘卫红!我犹豫着是否该去和她打个招呼,她已消失在黑暗中。

“给我一支烟。”罗征无声无息在我身边出现。沉默了一下,他问起事情的经过,我把跟警察说的话重复一遍。

“有预谋的!”罗征长长吐出烟雾,带着叹息。

我问:“他到底去皇庄干什么?”

“我只是猜想。”罗征有些迟疑,“估计是去见个线人。”

我又问:“他和我讲过公安局长的事,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罗征站起,吃惊地望我,扭头四顾张望道:“他跟你说过这个?你,你没跟警察说吧?”我摇头他才松口气,“这事没立案,我和他俬 下调查。今天,他对我说,有点头绪了,说不定能一举破案。唉!刚巧我今天下县里,晚上才回来,哪想他竟被下毒手。喂!你上哪儿去?别做傻事。”他没说完,我已经往停车场跑。

盘新华俊朗威严的脸一直在眼前晃,我心里燃烧起怒火,恨不得把这形象烧个一干二净。我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果然,在一家斯诺克球馆发现他,保安挡路被我推开。快走近他时,那个叫张立荣的警卫员又拦在我跟前,我瞪他道:“你想干什么?”

张立荣望我的衣服不说话,球馆里也有不少人望我。向东的血沾了我一身,难怪保安挡路。盘新华正在教一个年龄比他长的人打球,发现我后抓了件外衣扔给我说:“你到酒吧坐一下,我就来。”我气势汹汹而来,灰溜溜而去。

如饥似渴灌下两瓶啤酒,再也找不回刚才的冲动。盘新华来时,我面前摆了四个空瓶。“少喝点,艳艳会不高兴的。”他关切地说。

我指着他鼻子嚷:“少跟我套近乎!我问你,请杀手多少钱?我马上筹集请人杀你,最好也请杀路向东那个。”

盘新华面无表情望我说:“你喝多了,路处长的事我非常震惊,正准备去开个紧急会议组织破案。我不陪你喝了,今晚肯定熬通宵。立荣,交待保安照顾好文先生,我先走。”

我追到他车边说:“你最好把我也杀了,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是你杀了路向东。”

他无动于衷说:“回去早点,别让佳人独守空房。”

检察官之死(16)

15

睡了一夜,脑子失忆般空白,没有丝毫梦的痕迹。想得起的事,停留在和艳艳畅游车河。如果死是这样的话,我算陪向东死过一段时间了。

“我老人家够厉害的,还能自己开车回来。”我沾沾自喜说。艳艳“呸”了一声道:“不害臊,给人家盘哥的人像木材一样拎回来,好意思吹?”她大说我的丑态,反正什么也不记得,我任她自由发挥。末了,她讲到租车老板要钱的事。我拍腿叫道:“干吗不叫醒我,我不要车了。”

“不是说好了吗?”艳艳奇怪,“挺划算的!”我把向东借钱的事和她讲,她打量我良久说:“你真的两万块也拿不出了?”她不相信。我说:“骗你是小狗她老公。”耳朵马上吃痛。

闹累了,她说:“我帮你补上,不过,以后修车店的分红归我掌管,要不你乱充大款。”

16

向东的葬礼,不,追悼会是在他忌日的第四天举行。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在家乡,死条狗来吃的人也还多一点。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拿张巴掌大的纸片三言两语念完,和哭成泪人的小潘握握手,匆匆离去。

人越走越少,最后剩下我、艳艳、老曾兄妹、高仕明和他的学生女友周玉,以及五头、罗征。潘大山搀扶姐姐和向东作最后告别,殡仪馆的师傅吸着烟有节奏地晃脚,等待把向东推进火炉。

我望向东满面的胡子,对殡仪馆师傅说:“能给他刮个脸吗?”

“早不说,”那师傅不满答,“现在刮什么脸?马上成灰了。”小潘大声哭起来,我坚持要刮,那师傅又说:“这个要收费的,下班了,我们没人手,要刮你们自己来。”他给我找来一把很钝的剃刀。

向东的胡子足有寸余,我刮了几下,小潘哭喊着扑来,“让我给他刮吧!”我给她剃刀,她的泪水滴满向东那张铁青的脸上,颤抖的手把向东的脸划出一道道口子。我叫艳艳几个女人把她劝开,接着把胡子刮净,向东的脸变得年轻许多,甚至有点幼稚,我几乎能看见小学时的他。

17

高仕明狠狠地把烟头扔出窗外,大声说:“太不公平了!小罗,你们检察院怎么搞的?向东大小是个副处长,来个办公室主任,还是副的。你看今天这场面,寒心不寒心?殡仪馆的人问我,死的是不是个食堂伙夫?我无话可说。”

罗征一声不哼,好像没听见。周玉说:“我数过,检察院来了七个人,包括罗征在禸 ,早知道叫我们系的人来,好多人听说路处长遇害都流了泪。”他们三人坐在我的高尔夫后座,幸亏罗征和周玉瘦小,像高仕明的身材,两个也挤。

我说:“计较这些干吗?隆重不隆重,人多不人多,有什么用?我死了,才不想太多人来看我被烧呢!死人不用去c心,活人还得想法子活久一点,活好一点,说点别的吧!”

“对!”高仕明附和,“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去我家喝几杯。老文,我也要跟你商量我们那件事。”

“是不是打官司的事?”艳艳刚才忙着查看她哭肿的眼睛,对这个话题来了精神,跟高仕明聊到省大已是兴高采烈。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给女人管是件爱恨交加的事,尤其掌握我所有的经济命脉,那等于失去一切自由了。

“往这边走,”高仕明说,“搬家了,早想叫你们来认个门。”他引路来到一幢新楼,我说:“这回你的洋人朋友,找不到攻击我们的素材了。”

房子没有经过装修包装,三个房间到处是书,墙上挂满烂画家的国画、油画。倒也朴素典雅,有点书香门第的味道。高仕明搬来他的功夫茶具:“先提神,我弄些香肠火腿,一会儿就好。”

罗征从殡仪馆出来没开口说过话,若有所思呆坐客厅沙发上,我给他递茶他也没看见。我推他一把说:“你不至于想不开,舍身陪向东而去吧?”

罗征好像没听见我说什么,接过茶抿了一口问:“你去找过那人啦?”我明白他话中所指,沮丧说:“找过了,人家赏我一p股。在人家眼中,我不过一跳梁小丑。”

“不会吧?”罗征说,“他们局里,好多人知道你们是好朋友。”我苦笑不说话,曾经我也有过这种想法,甚至拿盘新华和向东相提并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又说:“你相信向东是给人劫杀的吗?”

这个问题出自罗征之口,令我恐慌。我望他严肃的脸说:“这就怪啦!你是检察官,我还想问你呢!”他又沉默,拿起紫砂茶壶耐心地把所有的杯斟满。

昨天,报纸登出向东被杀案告破的消息。凶手是几个常在高档酒店抢劫的吸毒小青年,警察第二天就抓住,证据确凿,凶手供认不讳。我也觉得错怪了盘新华,罗征这个问题,自然让我不寒而栗。

“哪有钱呀!”艳艳在一旁和周玉说话,“他那里,每月交物业公司得三百多,还有什么电话、手机、上网要过千,没算伙食呢!这部车哪养得起,他是见便宜买来倒卖的。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整天只出不进,他一点不着急,又不愿意找事做,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艳艳成管家婆了,我听得更心烦意乱。

晚上睡时,艳艳说:“我们去登记吧!”我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候提这事,故意说:“你不嫌我又穷又没工作?”她今天的唠叨,我仍耿耿于怀。她认真道:“有什么办法?最多我养你。只要你乖乖听话。”看样子,她真是个不重钱财的女人,盘新华的话没错。我兴奋地跨到她身上说:“好极啦!我会像李莲英侍候老佛爷一样侍候你。”她骂道:“去!死太监我才不要呢,我要……”她揪住了我的命根子。

“汉j”朋友(1)

1

五头的“早一轩”米粉店门上,贴有一张红纸,歪歪斜斜写着“旺铺转让”,这家伙看来真的要溜了。

米粉店的生意依旧不错,档口实在太小,等买粉牌的人拥满小巷。五头满头大汗忙于收钱给牌,连阿曼也帮着打下手。我是来吃早餐的,不想凑热闹,跑到公园和徐老头下了两盘棋,饿得顶不住才转回,谁知“早一轩”门外的人比先前更多。不过,不是来吃早餐的了,是来看热闹的。

一个男顾客和阿曼吵架,有趣的是,五头居然袖手旁观。

“老子盯你两天了。你他妈以为穿上衣服认不出你呀?你叫阿曼,以前在kk坐台。有次说好包夜的,收了老子一千,半晚偷跑了,臭婊子,你敢不认账?快还钱!”

原来如此,找从良“小姐”做老婆,确实害怕见到以前的“客人”。阿曼哭了,想躲进里屋去,被男顾客抓住不放:“想跑,老子一千块这么容易拿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喂!哥们,有事吗?”五头底气不足地出面了。男顾客看也不看他:“没你的事,她有事。喂!你他妈还不还钱?想赖,老子打死你这臭婊子!”扬手要打阿曼,被五头揪住,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

“110吗,报警!”我在人群中对手机大声喊,“早一轩米粉店。不是打架,有个嫖客在抓小姐,对!对!嫖娼的。”我收起手机又叹息,“唉!110真怪,打架他们不急,听见有嫖客,马上说两分钟到。”

滋事的男顾客怒目瞪我,想说什么没说出口,拨开围观的人跑了。

“去!装三两米粉来,老子饿坏了。”

没热闹可瞧,围观的人转眼走得干净。我进了米粉店,坐到一张刚清理过的桌子旁。五头仍一脸痴呆,迟钝地给我递支烟说:“文哥,等下警察来了,你、你别提这个好吗?我怕阿曼……”我把烟夹耳朵上:“装米粉去!你他妈紧张什么?老子手机没开呢!”我把手机撂上桌面。

五头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唉!文哥,你把我也吓坏了!阿曼,快打粉给文哥,多加点牛r。唉!这鬼地方真的不能呆了!”

我望向门上“旺铺转让”的红纸说:“这么红火的生意,你他妈说不干就不干了?”五头又叹息:“唉!刚才的事,有了一回难讲没有第二回,迟早出乱子,我打算回老家过几年,没事做我再来,那时大概没人认出阿曼了。”

我接过阿曼递来的米粉,边吃边说:“真他妈令人感动!说说看,你这个破店怎么卖?”

“破店?”五头得意起来,“你去附近转一圈,谁的生意比得上我?嘿嘿!我已经开到一万五了,有个家伙出一万三我也不给。”

“卖给我什么价?”我吃完米粉问。五头吃一惊:“你?你开玩笑呀!文哥,这活儿又脏又累,不是你干的。”我说:“少废话!老子认真的,怕不给你钱呀?说吧!多少?”五头摸脑袋说:“这、这……你是帮谁买的吧?那,那……给一万怎么样?”

我拍桌大叫:“靠!你他妈别我趁火打劫。好,明天我拿张椅子坐门口等,有人找碴,再跟你讲价。”我起身要走,五头拦我说:“喂!喂!文哥,你,你,你别这样,以为你开玩笑的。你要的话,开价吧!多少我都认了。”掏出一份皱巴巴的合同。

我望他笑:“真的?我出一块钱你也卖?唉!懒得逗你了,我现在只拿得出八千,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五头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一咬牙说:“八千就八千,我以前欠你五千,你给三千可以了。文哥,你就当帮我看店吧!开饭店你行,开米粉店我可不敢说。哪天你做不下了,跟我说一声,我回去把手艺教我弟,叫他来做。钱我照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汉j”朋友(2)

“去你妈的,你倒会打如意算盘。你那几招三脚猫手艺,老子闭眼睛也比你强。”我马上从包里点出三千块,这些钱是艳艳给我“暖身”的,我在想她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和五头做完交易,又回公园去。徐老头不知从哪学了几招,赢得我无话可说。

艳艳已经开学,我去接她下班。在车上,她兴致勃勃说起学校领导如何器重,学生们怎样跟她打成一片。回到家,津津有味吃我做的饭菜,赞不绝口。见她心情极佳,我说出买下“早一轩”的事。

“你犯贱呀?”艳艳猛地把碗筷扔餐桌上,“你真想做事我和钟校长说一声,一块去上课多好!”我心想,你不是说过连民工也值得尊重吗,我卖米粉怎么又犯贱了?当然,我不敢顶撞,端坐恭听训导,直到她气顺。对女人就得这样,忍一忍海阔天空。

2

五头走了,“早一轩”米粉店一点没变。那幅被我烧了一个角的“金字招牌”,仍旧挂在原处,连打工的小妹也是以前的。唯一不同,换了衣冠楚楚的我收钱卖粉牌。

第一天下来,有好几百的营业额,大大出乎我意料。五头在时,我从不留心这些,难怪他做不到两年,能够在老家乡下起洋楼。我尤其佩服这小子为个“小姐”抛弃“早一轩”,看来,真的是人比钱重要,找钱容易找人难啊!

“早一轩”卖的是烧卤r配的米粉,五头那几招,对别人保密对我时常卖弄。凭着我以前开饭店的手艺,做起来一点不比他逊se 。这小子抠惯了,r切得像纸片不说,而且给得很少,全赖他的汤料确有独到之处才留住老客。我不但加了r,配料敞开供应,仅一星期,每天营业额几乎翻番。“早一轩”平稳交接,在我的努力下顺利完成,我也不像先前那么热衷于挖掘潜力,循规蹈矩在店里收了一段时间的钱,日子又无聊起来。

艳艳对“早一轩”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那辆高尔夫车我一时找不到买主,也不打算卖了。学校离家有十几公里之遥,我总不能让她骑单车去上班。“早一轩”的生意足够我养两部车,更别说还有老曾的修车店分红。艳艳不再提卖车,还积极报名考驾照,我乐得相安无事,唯独感觉生活过于单调。几次想找盘新华,罗征那个问题又在耳边。向东遇害几个月了,盘新华从不找我。我很清楚,我欠他一声对不起。

又到了做新烧卤的日子,以前,每做一次可以卖四天,现在到第三天下午,不得不卖素米粉了。早上送过艳艳,开车到常去的市场,原先已经和r贩打过招呼,我的车一到,r贩把r背来放进尾箱。

回到店里正是吃早餐的高峰,六张桌子挤满人,门外站着、蹲着不少。我提r进去,打工小妹叫道:“你才来,好多人买不到牌走了。”这种现象不是第一次,我加了两个小工没有任何改观。明天,要跟巷子口那家半死不活的饭店商量转让了。

忙到日头登顶人才少。艳艳中午在学校开饭,和四个小妹吃过饭,我进里屋调料做卤r。两小时后,装好锅,吩咐小妹看火。热得满头大汗,光膀子出来,徐老头早等在外面,桌上摆好了棋子。

“输急了?老爷子,竟敢找上门来?”我近来在棋谱上下了点功夫,老头一星期没赢过我了。他白我一眼,一声不哼先动,我站着回应。今天怪了,以前那几招老头轻松化解,我一点便宜占不了,处于下风。局面僵持不下,手机响,我一听,抓了件背心往外跑。

“汉j”朋友(3)

“上哪去?我快将死你了,不许走,喂!你听见没有?”我发动汽车徐老头还在叫。这盘僵局时间太长,不知不觉到了艳艳下班的时间。

3

匆匆赶到国际学校,艳艳站在c场边和几个人说笑。我接送她历来一到就走,跟学校的人从不交往。她们谈得起劲,似乎一时走不了,我干脆下车观赏校园景se 。这所学校与其说是国际学校,不如说是贵族学校。外籍学生没几个,大部分为富家子弟和高官子弟。据艳艳讲,这里是全省最好的俬 立学校,全国也名声显赫。

“喂!你过来一下。”艳艳向我招手。我快步过去,她旁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让我想起“kk”迪吧的黎老板,细皮嫩r浑身光鲜,同样散发浓郁的香水味。女的胖胖墩墩,和我早上在市场见过的r贩差不多。也许是当老师时和校长打过架,我对学校的人有偏见。

“这是钟校长,跟你讲过的,还有王主任。”艳艳给我介绍,我伸出手发现手很油腻,急忙用汗迹斑斑的背心擦。

“文先生是生意人吧?做哪一行的?”钟校长不情愿地碰了我的手一下,触电般地缩回去。我不假思索说:“卖米粉的。”钟校长干笑几声,“好!好!小本生意赚大钱。”艳艳的脸变得真够艳的。

发动车时,隐约听见那位王主任的声音:“一朵鲜花c在……”

艳艳不说话,我也不说,按下车里的收音机按键,响起激烈的hip…hop音乐。

“是哭吗?其实是笑,是笑吗?其实是哭。哭哭笑笑,笑笑哭哭……”他妈的,唱些什么玩意儿。艳艳气恼地关掉,正合我意。

进家门,艳艳把鞋子踢掉,这是她耍脾气的热身,老实说我爱看她踢掉鞋的体态。

“你没衣服穿啦?活脱脱一个民工,居然有脸告诉人家卖米粉的,你要我以后在同事面前怎么抬头?”艳艳气鼓鼓瞪我。

我先是开冷气,又从冰箱里给她拿水,满脸堆笑道:“老师讲,不许说谎。嘿嘿,今天忘记换衣服,确实犯了严重的错误。”

“什么大学毕业,英语比我还好,收入也不错呢!”艳艳自怨自艾。

“对呀!你也没说谎,有什么抬不起头的。”我张罗饭菜摆上餐桌。

艳艳的眼睛直愣愣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晚餐备好,她慢吞吞地坐到餐桌旁,眼睛仍不离我。我装饭给她,她接过饭碗,扒了两口用力放下说:“你看你成什么样子啦?整天就会卖米粉、做家务、当司机,你,你又不是女人!”

“男女平等嘛,我乐意做。”我赔笑道。

“我偏不爱!”艳艳提高嗓门,“你怎么就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做点你们的正经事?”

“侍候老婆乃天下第一大事!嘿嘿。”我仍在笑。

“求求你啦!有点志气好不好?你看见钟校长的眼神了吧,看你连一条狗都不如,你也受得了?我那时,真想钻到地下去,你知不知道?”艳艳哀怨的神情令人心惊。

“我爱做我老婆的狗,谁管得着?”我搂住她的肩。她挣开我,“明天把米粉店卖掉!我宁可养你在家,也不愿你在外边丢人显眼。”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早一轩”,我正想扩大呢!

“何必呢?”见她认真,我笑不出了,“我以后保证衣冠楚楚在你们学校出现,好不好?我……”

“我不!”艳艳斩钉截铁,“你要我,还是要米粉店?自己挑,懒得跟你磨嘴皮。”她说着起身进卧室。

我点上烟,脑子很混乱。真搞不懂女人,让她做家务她说不公平,你做了她又说你没志气,连做什么工作也要她批准。唉!要不要“早一轩”无所谓,问题是把米粉店卖了,那才是真正的没志气。 。。

“汉j”朋友(4)

开冰箱想拿啤酒喝,竟然没有!想想自己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喝酒了。

4

“文大哥,出去旅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