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宦海 第23章

王庄村的两委会，几个成员瞪大了眼睛，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一叠叠钱，王庆元不敢相信的说道：“林干部，这钱是给我们建学校的？”

林笑天点点头，王庄村的两委会成员立刻小孩子似的跳了起来，欢呼雀跃，仿佛盛大的节日，王庆元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喇叭里就传出了他激动的声音：“老少爷们儿，好消息，我们的学校要重建了……”

小山村沸腾了！在地里的，在家里的，在山里的，几乎所有的人都涌进了破庙里，把林笑天团团围住，一位老人颤悠悠的走到了林笑天的面前，拉着林笑天的手激动的说道：“好人啊，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一边有人接道：“王大爷，你不说有生之年恐怕见不到新学校了？这下放心了！”

王大爷站直了身体，“是啊，从我上学起，我就盼着村里有一所新学校，我今年六十岁，整整盼了五十年，现在村里可以建新学校了，我这个老头子死也瞑目了！庆元，带几个人把我的一只羊宰了，学校有了，我也不需要再攒钱了……”

看着眼前一片欢腾，听着质朴的老人说出的一番话，林笑天的眼睛模糊了！五十年沧海桑田，尘世的无数变化，居然不能满足一个老人的愿望！

只是一个学校！难道，这能归结于村民的贫穷？

林笑天回头看了一眼王保国，只见王保国表情木讷，双目无神的望着无方……

该吃饭了，村民自发的集中到破庙吃饭，几百口人会聚在一起，又杀羊的，又拿碗的，热闹异常，盛况空前。摆在林笑天和薛蓉面前的，是满桌的菜，村民自发做给他们的，全是肉，各式各样的野味，有些甚至林笑天和薛蓉都没有听说过，想必是村民将自己心目中最好的东西都拿来了！

陪同林笑天和薛蓉的，只有王保国一人，王保国并没有动筷，而是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村民，大多都是一碗羊肉汤，没有多少肉，一个孩子小心翼翼的将肉拨到爷爷碗里，爷爷又重新拨了回去……

林笑天端起一碗，走到那个拿着馍吃的正香的小孩儿面前，把肉往他碗里拨了几块，小孩儿却摇摇头，“叔叔，这是您的！”

换一个孩子，依然如此。

朴实的山里人！他们贫穷，他们窘迫，他们一无所有，但是，他们善良，他们真诚！

在这一刻，林笑天愿意为这些山里人做一切的事！

看到这些幼小却懂事的孩子，薛蓉感慨万千，同样是这样大的孩子，有钱人的孩子可以拥有一切，而这些孩子，却连小小的愿望都有可能几十年才完成！

林笑天立刻站了起来，把桌上的菜一盘盘端了出去，乡亲们拦住，林笑天坚持，最终乡亲们同意了林笑天的要求，于是奇特的一幕诞生了，几百个人围一张桌子，他们，第一次用了吃自助餐的方式吃饭！

学校重建当天下午就开始了，按照林笑天的要求，钱由村里四个德高望重的人掌管，但是让林笑天想不到的是，王庄村推选出的第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居然是王保国！这让林笑天隐隐有些担心，所幸还有其他三个人，林笑天相信王保国应该不敢做出什么违规的举动！

重建的工作由四人持，还有乡亲们的热心帮助，林笑天几乎不用费心，便与薛蓉一道，在村里进行了调查！

无论林笑天和薛蓉走到那里，走到村里的那一家，都会受到热情的款待。相比于上次薛蓉问谁谁不理的状况，这一次林笑天和薛蓉提出的问题，乡亲们是有问必答。

从乡亲们口中问到的情况，与薛蓉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姓马的这户移民在村里深居简出，也不和村里人接触，而且老实巴交，几乎所有问到的人，都排除了被仇杀的可能。

陪同薛蓉和林笑天的，是副村长王庆元，虽然对两人调查这件事有些不解，但王庆元还是很热心的为两人介绍了这户人家。

这户移民的户主叫马志标，夫妇两人带两个孩子，迁到这里已经十年了，据说是因为家乡闹了水灾才迁到这里的。马志标为人不爱说话，在村里少有朋友，不过，马志标和王保国的兄弟王保全关系不错，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

林笑天和薛蓉对视一眼，这个线索对于两人来说，至关重要。既然排除了仇杀，那么现在，王保全便是最有嫌疑的人。

两人并未急于调查王保全，而是前往马志标家调查了一番，空手而回，除了血迹，马志标家里破败不堪的景象给了两人很深的印象，实在难以想像，这样穷的一家人，怎么会有人来残酷的杀害他们！

两人回到了破庙，王保国不在，一问才知道，王保国来转了一圈就再也没见人。

没油水就不管了？林笑天心头火起，径直向王保国的家里走去。

门没锁，林笑天直接闯了进去，院里没人，林笑天正想说话，屋里的一声怒吼让林笑天止住了脚步，“你给我滚！”

是王保全媳妇的声音！

这时里面又传来了声音，是王保国的：“保全他家的，林干部是我们村的恩人，你就答应我吧！”

“答应你？老娘喝西北风去？上次他在这儿吃的饭还没给钱呢！现在又想让我杀鸡？想你娘的美！他是王庄村的恩人，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恩人！”

“保全媳妇，这一次算哥求你了……哥明天就给你钱！”

“你有钱？有钱你先把上月的伙食费交了！王保国，我可不会像你那么傻，家破人亡了还念念不忘村里的事，你以为村里人对你尊敬是是为什么？那是为了哄你！傻逼！”

“保全媳妇……”

王保国哀求的声音在继续，林笑天和薛蓉却听的一头雾水，王保国怎么会家破人亡？

“别扯那没用的，今天不把钱给老娘，别说那姓林的，连你的饭，老娘也不管了！你出去！”

王保全媳妇说着，将王保国推了出来，王保国一个踉跄，正好跌倒在林笑天的面前！

看到林笑天，两人俱是一惊，王保国强颜笑道：“林干部，你来了？一会饭就好！”

王保国说着，用眼光乞求着王保全媳妇，王保全媳妇哼了一声，却没有动。

“他欠你多少钱？”

此时的林笑天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一个掏不起伙食费的支书，足以说明一切。

“什么钱不钱的，林干部，我们开玩笑呢！保全媳妇，快做饭去！”

王保国又冲王保全媳妇连示颜se ，但是王保全媳妇叉着腰，双眼圆睁，理也不理林笑天。

“不用了，做了我也不会吃的，你说吧，你哥欠你多少钱？”

林笑天从怀里掏出钱，“你快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看了一眼王保国，王保全媳妇陪着笑脸说道：“伙食费和上次的饭店，一共是二百三十六元五角！”

薛蓉立刻递过去了三百元钱，显然，她在一旁也看不过去了！

“怎么能叫你的钱呢？”

保全媳妇嘴里说着，迅速的接过了钱，还冲着天空一张一张照了照，王保国扭过头抹了把脸……

“找钱！”

薛蓉转身想走，林笑天拉住了她，薛蓉会意，是啊，还没找钱呢！

保全媳妇找了好一阵子，拿着一把零钱递给薛蓉，薛蓉想往袋里装，林笑天夺过数了数，只有五十八元！

保全媳妇陪着笑脸，“林干部，家里没零钱了，要不，你们在这儿吃顿饭？”

王保国指着保全媳妇，厉声喝道：“你……”

他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林笑天不忍再看下去，扶起王保国出了门，保全媳妇在后面笑道：“吃了饭再走啊……”

没有人理她，也没有人会理她，对于一个可以和自己算账精确到角的人，林笑天和薛蓉不屑一顾。

蓝天白云之下，面对着苍翠的青山，王保国娓娓道出了自己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是二十二岁复员回家的，当时村里穷，发不起干部工资，没有人想做村干部，一致推选我做村支书，凭着一腔热血，我接下了这个任务，不曾想，一干就是三十五年！没拿一分钱的干部！”

三十五年！林笑天和薛蓉心里无比震撼，扪心自问，自己行不行？林笑天心里都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王保国接着说：“当上村支书之后，我也尝试着带领群众脱贫致富，但是一直不行，当时我也想过，要想富，一方面是修路，一方面是抓教育，修路村里没钱，教育村里没有人才，孩子们只能跑几十里山路去别的村上学，后来，我儿子高中毕业之后，我就让他在这个学校免费教书，没想到老学校年久失修，我儿子和几个学生被活活的砸死在了里面……”

王保国目视着远方，空洞的眼神显示出他早已麻木了，林笑天和薛蓉都不忍催这个可敬的老人，半晌，王保国方才接着说道：“儿子不在之后，我更是坚定了走教育这条路的决心，我和老婆商量，变卖房子去修缮老庙做为学校，没承想，我老婆一气之下，第二天就带着还不满一岁的女儿离家出走了，二十年再没回来……”

后面的事王保国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林笑天和薛蓉已经知道了结果，王保国把房子卖给了王保全，卖得的钱把老庙修了修做学校，然后自己负担教师的工次，王保国说道：“为了王庄村，为了让我儿子死的瞑目，我下定决心，那怕砸锅卖铁，我也要把学校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