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 第6章 第一滴血

作者:无主之剑书名:王国血脉更新时间:2021/06/17 02:48字数:4127

  

警告:本章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迅撤离;重复,本章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迅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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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泰尔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奎德扼住喉咙,提在了半空。

泰尔斯挣扎着,紧紧抓着奎德扼住自己颈部的手,但浑身的力气似乎都使不上劲。

他死命地张大口,但就是吸不到一点空气。

双脚不住踢打。

头部开始晕。

耳边,一切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厚布一样传来,科莉亚在哭喊着,莱恩瑟缩在墙洞里不住抖,凯利特吓呆了一样坐在墙洞前呢喃。

辛提和尼德则怒叫着,无畏地冲了过来,一个抱着奎德的大腿,一个用小手击打着奎德的肚子。

辛提飞了出去,撞倒了水缸,水流得整个院子都是。

尼德被奎德狠狠地一踹,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起不来。

泰尔斯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惊讶于尼德的勇敢和凯利特、莱恩的怯懦(辛提的举动他心中有数),他死死地用手指甲抠着奎德的手,从脖前抠到颈后。

他想要挣脱,想要呼吸到一口空气。

突然,指甲在奎德的右手背上陷了一下,像是抠到了一块空洞的伤口。

泰尔斯没有犹豫,脸部已经憋红了的他,双手指甲死命地抠了进去。

“啊!”

奎德痛叫了一声,松开铁箍一般的双手,把泰尔斯狠狠地甩飞到墙壁上。

泰尔斯只觉得头晕目眩,喉咙剧痛,扶着破墙,忍不住地咳嗽。

奎德抓着自己的手掌,上面,被娅拉用刀钉穿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该死的娅拉·萨里顿!该死的小鬼!”

奎德强忍着疼痛,怒吼一声,恼怒和酒意同时上涌。

“啪!”

狰狞的奎德猛地回头,只见十七屋的恩索拉,正连滚带爬想要逃出门外,只是刚刚被奎德踹塌的门板,支撑不住他的重量,断裂开来。

“哈哈,你想跑?”

奎德狞笑着,大步扑上,抓住恩索拉的左腿。

“不!不要!”

恩索拉哭喊着,被奎德倒提起来。

“小鬼,你打过铁吗?有?没有?哈哈,没关系,我教你啊!”

泰尔斯痛苦地爬起身,只来得及看见奎德用双臂,抡着恩索拉的左腿,把他的头部向着自己背靠的墙壁砸来。

泰尔斯只来得及本能地侧过头一让。

头顶一声闷响,像是泰尔斯有一次见过的,一个卖艾尔伦瓜的蔬果摊贩,把瓜果砸开的声音。

对了,就是那个被他们偷走皓月神像的摊贩。

科莉亚的哭喊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泰尔斯呆住了,他来不及把眼睛闭上。

红se 和白se 的液体,远远地溅上泰尔斯的脸,温热,也寒冷。

从地上爬起来的尼德目睹了这一切,他崩溃得大叫,然后向着通往十七屋的狗洞跑去。

奎德张开嘴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就像他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上品的黑松酒似的。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转过头,扔下恩索拉剩下的部分,怒笑着看向尼德的方向。

那一刻,泰尔斯心里想的是,尼德个子小,很灵活,他一定能在奎德之前,钻过狗洞去的。

钻过那里,一切都会好的。

钻过那里,就安全了。

钻过那里。

钻过去。

钻啊。

但在尼德半个身子钻进去之前,奎德就抓住了尼德的双腿。

“你是那个什么钱都交不出来的小鬼?”

奎德嘿嘿笑着:“那要你有什么用呢?”

尼德哭喊着大叫,被奎德从洞里拖了出来。

“叫啊,叫得不够惨--可惜啊,可惜水缸坏了——嗯,不能玩抓鱼了。”

奎德摇摇头,驱散脑里酒精带来的眩晕,看着刚刚从地上醒转的辛提和他身边的水缸,嘟囔了一声。

“那就简单点吧。”

在尼德的哭喊和踢打中,奎德把他面朝下,摔到地面,然后抬起右脚,向六岁乞儿的背部中心,狠狠地踩下。

“不——!”

“咚!喀啦!”

与泰尔斯撕心裂肺的怒吼同时而来的,还有让人心碎的清脆断裂声。

泰尔斯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咚!”

这是奎德的第二脚。

“咚!”

第三脚。

辛提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大叫着,抓起一片水缸的碎片,冲向奎德。

奎德只是哈哈大笑着,一腿踢飞了辛提手上的碎片,然后抓着辛提身上粗麻衣物的衣领,把他也提起来。

原来我,我什么都做不到。

泰尔斯低下了头。

墙角,恩索拉的身体还在无声但是怖人地抽搐,尼德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以为我在保护这些孩子们。

但我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做不到。

辛提一边怒号一边踢打着,奎德越来越高亢的笑声则变本加厉。

“小鬼,你叫嘛,继续叫啊,我最喜欢听你们叫了,没准我心情一好,就会放过你们了。”

泰尔斯的眼前一片昏暗,一个熟悉的场景回到他的大脑里。

“偏差行为,这是我们对于有悖社会规范的人类行为的称呼,一般人习惯称之为犯罪。但我们必须知道,犯罪只是偏差行为里很少的一部——我们关注的不是行为本身,而是这种行为在社会层面,在集体层面上的意义和理解——涂尔干是很早提出社会规范一说的学者之一,也是从功能主义角度看待偏差行为的——”

“有这样一种观点,对于偏差行为者的执法和惩罚,是权力主体形塑人民,塑造社会结构的基本手段之一——”

这是泰尔斯前世的记忆碎片,就在刚刚,他又找回了一部分。

“恶魔!你这个恶魔!”

就在这时,辛提一边怒号一边踢打着,把泰尔斯眼前的景象又驱散了。

“对!我就是恶魔!”奎德嬉笑着,“你说,恶魔会怎么炮制你呢?”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该死的混蛋。

他的脑筋正前所未有的清楚明晰。

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应该这么做。

他咬紧了牙,反身冲向屋角。

他知道的。

泰尔斯抓起屋角的一块石头,狠狠掀开,把手伸进石头后一个隐蔽的洞里。

快点。

快点摸到啊。

“算了,看你这么有种,就把你留到最后好了。”

奎德笑得两边嘴唇都不对称了,他狠狠地拉着辛提的右腿,直到对方嘴唇苍白,直到——

“咔啦!”

——直到脱臼。

奎德扔下辛提,还在对方已经脱臼的腿上,狠狠踩了一脚。

辛提压抑但是依旧强忍不住的惨嚎,传到泰尔斯的耳朵里,让他加紧了搜索的度。

奎德离开院子,朝着屋里走来。

半塌的屋顶,落下皎洁的月光,照在奎德的笑脸上。

莱恩抱着双臂,眼睛死死盯着身下的地板,尽力把身子往墙洞里再缩一点。

凯利特颤巍巍地爬出墙洞,想要把已经无声嘶哑的科莉亚,拉出来一起逃跑。

但科莉亚像是已经吓瘫了,啜泣着,一动不动。

凯利特不敢看辛提那边,只是哀求一样,拉着科莉亚。

但科莉亚下一刻猛地抬头,出小羊也似的哀叫。

凯利特意识到了什么,他一回头,见到了奎德狞笑的脸庞。

他只觉得自己裆下一阵湿润。

抓到了!

泰尔斯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狠狠地往外一抽。

然后。

然后?

然后他就被神情愉悦的奎德,从背后一把抓住了右臂。

“你以为我会漏过你吗?小鬼?我就知道,你是这群小混蛋里最狡猾,最奷 诈的那个!哈哈!”奎德的手逐渐用力,得意地狞笑。

不。

泰尔斯感受到右臂被收紧的疼痛,奋力想要转身,同时想要把左手上的东西刺向奎德。

“看啊!”奎德像是现了什么珍宝一样,身体一避,让开泰尔斯的刺击。

然后,从男孩的左手上,夺过来一件东西。

“一把——匕!哈哈!小鬼,你居然想用一把匕来对付我?哈哈哈哈哈,你准备怎么做?扎我的大腿吗?”

奎德一把将泰尔斯拉起来,狂笑着。

不!

不!

泰尔斯绝望地想,匕,那把自己从落日酒吧里偷来的无鞘匕。

那是最后的希望。

“哟!”

奎德惊奇地看向了泰尔斯身后。

那里,是泰尔斯从洞里抽出匕时,用力过猛,而带出的一枚钱币。

“看我找到了什么?”

“一枚银币?”

“银币!哈哈哈,果然是该死的小鬼!你俬 藏了一枚银币!”

泰尔斯想用左手挣扎,但一个七岁孩童的力气完全不够,只能在奎德硬得跟铁皮的腹部上一下一下徒劳地砸。

那枚银币,是红坊区那名女贵族的馈赠,泰尔斯想说自己没撒谎。

铜币,那位鹅绒的夫人的确只给了自己十二个。

银币,一枚。

泰尔斯绝望地胡思乱想着。

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自己失败了。

“作为你敢撒谎的代价——”

奎德没有理会泰尔斯不痛不痒的拳打脚踢,只是狞笑着,用匕把那枚银币挑起,在半空中甩了个面,然后用匕的另一面接住。

这枚王国的闵迪思银币,份量十足,即使在今天也少有。它的正面刻着闵迪思三世国王——这位星辰王国历史上,甚至是东西大6历史上都少有的贤君——的头像,以及一句用古体花纹字镌刻的铭言。

王者不以血脉为尊,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这行字泰尔斯根本看不懂,它的真正意思,还是泰尔斯大胆地问那位女贵族,而得到的回答。

呵呵,泰尔斯心里默默地想,自己还想要学认字,学读书,学这个世界所具备的知识和智慧呢。

结果。

奎德又用匕托着银币,甩了几个刀花,他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玩刀的手艺,看来还没退步。

接着,他把泰尔斯往外拉了几步,把银币扔进了靠着院子的火堆里。

“作为撒谎的代价——那就赏你这枚银币吧。”

泰尔斯看着火堆里逐渐黑的银币,突然意识到奎德要做什么了,他越疯狂地踢打着。

就在此时,泰尔斯突然用余光瞟到,跛子莱恩,那个一贯以来都怯懦,胆小的莱恩,正颤巍巍地摸到奎德身后,举起一块石头。

不。

泰尔斯悲哀地想。

莱恩没怎么打过架。

那块石头。

太小了。

太小。

“嗒!”

莱恩的力气不够,石头只砸中了奎德的后颈。

但足够引起奎德的注意。

“跑!莱恩!”

“快跑!”

泰尔斯,和另一侧痛苦地抱着自己右腿的辛提,都大喊出声!

但莱恩是个跛子,他的腿在乞讨时,被一个脾气不好的盗贼打断了,缺医少药的乞儿之后就成了跛子。

莱恩惊惶地后退,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奔逃。

泰尔斯被奎德拖着,跟着他追向莱恩。

莱恩很快就被奎德追上了。

奎德怒极反笑。

“瘸子!”奎德张大嘴巴,野猪一样狠狠地喘着气,“刚刚砸得真痛快啊。”

“扑通!”

莱恩被他踹倒在地上,眼里满是恐惧和后悔。

“我——我——”

没等惊惧到极点的莱恩说完话,奎德就飞起手上的匕,狠狠扎在莱恩的右手腕上!

“啊啊啊啊——”

莱恩的惨叫震耳欲聋,连泰尔斯都颤抖了一下。

“你不是瘸子吗?断了一条腿!”奎德疯狂地大喊道:“那怎么也该上下对称一点啊!”

然后,奎德抽起匕,脸上的笑意越浓重。

他一手把泰尔斯推倒在地上,转过身专心对付莱恩。

只见他狠狠一膝盖,砸到莱恩的肚子上,举起匕,对着他已经被刺穿的手腕。

像锯木头一样。

开始。

切割。

泰尔斯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不!啊!啊!别!那!啊啊!”

莱恩的惨叫,已经变成了无节奏的持续哀嚎。

辛提的怒吼在耳边响起。

泰尔斯没有去看依然在啜泣的科莉亚,也没有去看悄无声息的凯利特。

求求你,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快结束啊。

等到莱恩不间断的哀嚎,变成痛苦的呻吟,已然麻木的泰尔斯,感觉到自己又被奎德抓起了衣领。

一阵滚烫袭来。

泰尔斯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是那柄匕,上面托着那枚银币。

被火烧得滚烫黑的银币。

烧灼的火气袭来。

“张开嘴。”奎德狠厉而冷漠地道。

边上,莱恩抱着血淋淋的右手,眼珠里已经没有了感情,只是木然地侧躺着,身子时不时颤抖一下。

他的右手掌,只剩一点皮肉,连在手腕上。

泰尔斯收回目光,冷冷地看着奎德。

“不肯吗?”

奎德摇摇头,嘿嘿一笑:“那眼睛也是可以的。”

言毕,他就抓着匕,以及托在匕上,烧得黑的银币,贴近泰尔斯的眼睛。

烧得乌黑的闵迪思国王,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

那行铭文也越清晰。

王者不以血脉为尊。

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就在即将贴上他眼珠的一刹那。

“啊!”

泰尔斯怒吼一声,猛地一挣,咬住了奎德抓着匕的手掌小指!

奎德痛得嘶了一声,身子后仰,银币从匕上落下,落到泰尔斯躶 露的胸口处。

一阵滚烫从胸口袭来!

“啊——不!”

剧烈的烧灼感!甚至引起了剧痛!

泰尔斯被银币烧得忍受不住,松开了咬着奎德的牙齿,伸手就去捞胸口的银币。

“混蛋!”奎德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小指,怒意勃。

“那就给你留点纪念!”

他一拳击倒男孩,然后猛地扑上去,压倒泰尔斯,用匕死死地压着烫黑的银币,抵在泰尔斯的胸口。

“嘶——”这像是烙铁被急冷却的声音。

只是冷却的材料,是血肉之躯。

“啊啊啊啊啊——”

泰尔斯怒号着,随着胸口烧心灼骨的温度,还传来一阵焦味。

他浑身的肌肉,又开始燃烧一般的疼痛。

奎德压着银币,整整按了有五秒钟,盯着泰尔斯不断痛苦变形的脸庞,才感到解气,松开了泰尔斯。

泰尔斯一挣脱,就猛地扯住已经黏在胸口的银币,不顾还烫手的温度,连皮带血地扯落。

带着烧焦的皮肉,以及被泰尔斯扯出的鲜血,银币滚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泰尔斯的血液落到地面上,很快干涸。

而他则躺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出。

可恶,他明明是成年人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也忍不住想哭?

“可惜,吞下去或者按在眼皮上多好。”

奎德小心翼翼地挑起银币,继续扔进火堆,“没关系,我们下一轮再来。”

泰尔斯狠狠闭眼,胸口的烧灼感似乎没有减弱,而是增强了,越来越烫。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涌动。

在积累。

只要让我,让我,让我割开奎德的喉咙,就好。他在心底里默念着。

当泰尔斯再睁开眼时,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奎德。

奎德看着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喂,小鬼,不想玩了吗?”奎德踢了一下泰尔斯。

泰尔斯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来吧,他想,这次,无论是眼皮还是鼻子。

随你烫。

反正,自己穿越过来,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么?

奎德望着泰尔斯的眼睛,确认了对方眼里的冷漠。

奎德讨厌这种冷漠,他当年在收黑账的时候,最烦就是这样的债务人。这意味着无论他怎么折磨对方,也什么钱都收不上来。

无聊。奎德啐了一口,恶狠狠地想,趣味都被破坏殆尽了。

浪费太多时间了。

但他转头看见墙洞里另外两个乞儿时,眼前又是一亮。

在科莉亚的哭嚎声中,以及凯利特的恐惧目光下,奎德把手伸向了第六屋其中的一个墙洞,伸向那个唯一的,也是最小的女孩。

泰尔斯的瞳孔瞬间聚焦了,辛提惊惶地看着这一幕,连莱恩也放下自己的断手,抬起了头。

不。

不!

那是科莉亚。

那是他们最小的孩子。

那孩子!

他胸口的灼热越烫人,身体的肌肉也像是烧灼起来一样。

科莉亚只是嚎啕大哭。

她只有四岁啊。

混蛋。

你怎么敢!

“科莉亚!”

“恶魔!朝我来!”

“你敢!你不能!”

泰尔斯、辛提、甚至抱着断手的莱恩都疯狂地爬向奎德,却只是被他一腿一个,扫开在墙角。

“你不许伤害她!”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死死地挡在墙洞前。

那是刚刚,被吓回了破洞的凯利特。

此时,他勇敢地扑上来,想要护住科莉亚。

但泰尔斯只是痛苦地摇摇头。

不,你不够的。

凯利特的拳头被奎德轻易地抓住。

“别打扰余兴节目。”奎德呵呵笑了一声,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阻碍地,割开了凯利特的脖子。

凯利特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眼前生了什么事。

泰尔斯瘫倒在地上,莱恩开始神经失常也似的又哭又笑,而辛提,只是狠狠地锤击着地面。

奎德把气管破损,动脉喷血,说不出任何话的凯利特,推倒在一边。

科莉亚哭得越来越凶。

“别!别抓我!我很乖的!我没有伤寒!我没有!”

奎德抓住科莉亚的头,把不住号哭着的女孩,像拎宠物一样,拎出破墙洞。

然后他伸出匕,从火堆里挑出那枚银币。

“混蛋!该死的混蛋!”

泰尔斯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出声。

他痛恨自己。

痛恨这个该死的世界。

然后。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奎德。

在女孩绝望而疯狂的挣扎中,把第二次烧黑的银币,用匕按在了科莉亚的脸上。

耳边是孩子们的啜泣声。

科莉亚的哭声甚至已经不连贯了。

怎么会这样?

泰尔斯死死地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放弃了一切希望,一动不动,眼里尽是灰蒙蒙的绝望。

只有胸口,那被烫伤的地方,一阵阵灼热传来。

奎德把匕和银币都从女孩的脸上挑起,带起女孩的一阵尖叫。

他喘了口气,环顾一圈,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了。

赶紧解决这边,去找其他的小鬼吧。

等等,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兄弟会,不太好?

奎德的酒意开始渐渐消退了。

管他的呢,既然里克和他的打手们没出现,就是没问题。

他闭上眼,摇摇头。

然后想双手并用,来拗断手上女孩的脖颈。

咦?

举起左手的时候,奎德突然觉得奇怪,自己刚刚不是拿着匕,把银币压上女孩的脸的吗?

匕?

他没有多想。

奎德继续抬起左手,抹上科莉亚的脖颈。

就在此时,趴在地上的泰尔斯,已经绝望的他,右手似乎摸到了一件东西,让他微微一颤。

匕?

他也没有多想。

泰尔斯颤抖地爬起来,把手藏在身后

一切就这么生了。

在辛提的眼里,只见前一刻还在地上颤抖着的泰尔斯,猛地扑起。

“去死!”

七岁的穿越者,奋尽两个世界,两种人生的疯狂,朝着奎德的脖子,一捅,一扭。

“烦死了!”

奎德早就看到了他的动作,只是不在意地反手一肘。

然后,泰尔斯就被不耐烦的奎德,一肘击飞。

“砰!”

泰尔斯的头磕在一处破洞的边上,眼冒金星,但他还是顽强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里,握着那把从落日酒吧偷来的匕。

刃锋带血的匕。

一切都好像静止在那一瞬。

奎德愣了一下,惊讶地低下头,看着被击飞出去,在地上不住咳嗽的泰尔斯。

奎德惊讶的眼神没有持续多久,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生的事。

他突然松开科莉亚,然后难以置信地,伸出颤抖的手,摸向自己的颈部。

入手一片温热、湿润和粘稠,这感觉,顺着锁骨往下蔓延,快传导到胸膛、腹部。

在奎德的眼里,那个该死的小鬼——泰尔斯吃力,但是坚定地,从地上缓缓爬起,握在手上的匕,随着右手在微微颤抖。

但却是频率稳定地,颤抖着。

那一刻,奎德有些慌了。

他双手胡乱扑上自己的脖子,惶恐地摁住颈部那个喷涌鲜血的大洞。

但颤抖的手和下巴像是都在反抗他的意图,鲜红得像颜料一样的动脉血,喷涌而出,势不可挡。

奎德咬紧牙齿,只觉得腿下有些软,于是后退了一步。

但这一步,让他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胸口上的灼痛还在持续,但是泰尔斯抬起头,在科莉亚和辛提恐惧而震撼目光下,在莱恩分辨不出情绪的笑声中,冷漠,但是坚定地看向奎德。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下地狱去吧。”

“废物。”

奎德的牙咬得更紧了,他的怒火重新涌起。

但是与之前不同,随怒火而来的,是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在变暗,变糊,变远,变小,都在——土崩瓦解。

他的眼珠凸出,似乎要瞪出眼眶般,死死瞪着泰尔斯。

然后,他把微微颤抖的手,那只被娅拉刺穿的手,一顿一顿地,伸向泰尔斯的方向,嘶哑地开口。

“该死的——小鬼——”

带着血的手,掠过泰尔斯冰寒的脸庞。

这就是“血斧”奎德·罗达,在埃罗尔世界最后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