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妻谜 夜色妻谜(271-280)

作者:温水青瓜书名:夜色妻谜更新时间:2021/10/13 14:50字数:11265

  

2021年5月31日

第271章娇妻的床上耳语

雷宇天向身后看了又看。向前走了一会儿,他又特地藏身到柱子后,看着身后的人们。可以确定,没有被人跟踪。他这才沿着弯弯曲曲的走廊,走进一间包厢去见一个人。

事实上,他也相信父亲不至于派人跟踪他。

他是不由自主被父亲找回余家的,本就没什么可疑。加上这两个月的表现,已经足够让父亲确信了;

而与此同时,他对父亲的疑念,却正由一开始的模糊,变得如此确定。

要不是他多了个心眼,去见余坚恺那最后一面之时,诈了对方一句,那么或许直到现在,雷宇天依然不愿意太去怀疑自己的父亲。

当时,雷宇天从余坚恺大包大揽、狠不得把所有黑锅往自己身上背的反应中,几乎可以断定,背后一定还有黑手,余坚恺不过是摆在面上的那颗棋子。

原以为随着余坚恺的谢幕,波谲云诡便告停歇。谁知,后边的路依然是那样潜流暗涌,凶险万状。

眼看着余坚恺滑向了死亡的通道,雷宇天转身走去医院,却不得不一直被一个谜题所缠绕:幕后黑手是谁?到底是谁?

雷宇天如同黑夜潜行,所知的信息并不多,而且还全是碎片。然而,碎片连起来,有时候可能便是一片图像。

他联想到吴佩孚字画损毁之后父亲的态度。当时,余生海是那样的急于把罪责归咎到余坚恺身上。他在掩饰什么,又在维护谁?表面上看起来,当然是维护雷宇天,可是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余生海急于维护的人,与余坚恺至死维护的人,很可能,便是同一人。

要不是如此,父亲又怎能放心让他去医院见余坚恺,而丝毫不担心余坚恺走漏风声?

那么,被维护的那个人是谁呢?雷宇天想起崔英明说起过,父亲似乎有一个还在世的老婆,然而这事问起父亲,父亲却又矢口否认,说雷宇天就是去世的太太所生。如此,有不有可能,那位隐在身后的老婆其实生有另外的一个儿子?

猜疑毕竟是猜疑而已,雷宇天并没有任何明证。后来,匡震庞被亘仲焦刀起刀落断了子孙,雷宇天并没有放过最后挖掘蛛丝马迹的机会。他让胡恒假冒“张律师”联系了失落潦倒中的匡震庞,得到一个重要信息:

匡震庞进入余韵园的贵宾部之前,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并不常去余韵园,但却能通过余坚恺的安排,轻易让匡震庞成为钻石玩家,并让郦采彤给他当客服。

雷宇天第一时间便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偶尔露面的人极不寻常。他立马暗示胡恒追问这个人的名字,结果,一个令雷宇天瞠目结舌的名字从匡震庞口中跳了出来:

于白驹!

“美萝森医疗器械公司董事长总经理,于白驹。”匡震庞当时毫不含糊、字字清晰地回忆出来。

于白驹,不就正是那天在字画名品展现场,与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年轻人?

如此再一回想,说于白驹的展会现场之遇纯属偶然,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按说,于白驹应该越隐在暗处越好。雷宇天不知道于白驹那天是出于什么心态而现身美萝森的展会。或许,是要向父亲余生海证明能力,同台竞技,雷宇天把事搞砸了,而他却能把展会开得井井有条?

或许,是自恃这么多年来一直隐藏得够成功,丝毫不担心被识破真实身份?

不管怎么说,可能于白驹猜想一万次也无法猜到,自己是经由一个奷 夫匡震庞的嘴,被雷宇天给锁定。雷宇天立即请胡恒转而帮他盯准美萝森的于白驹。

以胡恒的老到,跟踪的事难不到他。他发现于白驹除了正常上班作息之外,有时会突然接着电话走出公司,神se 紧张地开车离去。胡恒紧紧相跟,发现他在与一个外国男人见面。有一次胡恒在他们见面的地方事先迅速放置了录音笔,结果获取的录音让雷宇天惊骇到无以复加。

外国男人叫约翰,谈话中威胁并催促,如果于白驹的父亲余生海再不赶紧兑现承诺,将一部分走俬 国外的古董卖给他,于白驹倾销有害医疗产品的事情就要被捅破。

听到录音,雷宇天的反应只能以遍体生寒来形容。

余生海口口声声声称只有雷宇天这么一个儿子,然而,于白驹的对话却如同铁证一般地证实着,他不仅偷偷藏匿着另外一个儿子,而且一直从余韵园悄悄抽取着大量资金,支持于白驹。至于他是如何做到长期抽取巨量资金而不为股东、董事们所察,雷宇天就一时难以明白了。

余生海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这个儿子,不仅向他隐瞒,还瞒着天下所有人?

既然有于白驹这么个儿子在身边,他又为什么不将余韵园交到于白驹手里,而让余坚恺挑起重担、一力打理?

更疑惑的是,他又为何还要花费那么大力气,非得找回雷宇天,让雷宇天接替余坚恺担起余韵园,而于白驹继续隐匿在暗处?

余生海到底想要让自己干什么?让他雷宇天来担起余韵园走俬 的勾当与罪责?让于白驹安享余韵园的利润与回报?

这是一个父亲该对儿子做的事吗?可是,现在的事实表明,余生海就是这么想的。

而且,雷宇天隐隐觉得

,似乎还不会只有这么简单而已……

再回想起妻子那晚在宾馆说的一句话:“接下来的局势中,只有两个人可信,就是你和我。其他的所有人都必须假想成敌人防范着。”,还真是金玉良言!

与此同时,雷宇天不得不佩服妻子青叶柔对会计学的精通。或许,她更为擅长的应该是会计学而不是心理学才对。即使无法接触财务部的核心数据,就通过那些日常表格的比对与统计,青叶柔依旧分析出种种疑点。这些疑点只能推测余韵园各营业点在看似极其正常的收支平衡之下,隐藏着来路不明的进项,又隐藏着去向不明的开支。只不过,每一次去向不明的开支都迅速被来路不明的进项所填平。

这些疑点,没有谁能够想到青叶柔是怎样告诉丈夫的。他们从不在办公室谈论这些,就算回到家里,也只好冷言冷语。唯有深夜熄了灯,在床上,她会趴在他耳边,用气流般的耳语告诉他。

第272章黑灯瞎火的床上

有时候,青叶柔还总会有别人意想不到的办法得到可疑的文件,那些可疑的文件与各部门报送给雷宇天的文件明显相悖。青叶柔会将其悄悄夹在一起,送到雷宇天办公室,不紧不慢地提醒一句“仔细看看”。

当时,由于青叶柔缺乏足够的数据和资料,也只能提出一些模糊的猜测而已。

现在看来,那些来路不明的进项,很可能就是看似与余韵园没有任何从属关系的走俬 者所提供,只不过这些钱不会直接进入余韵园,而是转好几道弯,以别的正常名目进入。那些去向不明的支出,很可能便是源源不断地输出给了于白驹。只不过,同样会绕好几道弯,看似正常。

没有人知道匡震庞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胡恒的存在。所以,也就没有人懂得雷宇天禸 心的震惊、困惑与痛楚。

当父亲将雷宇天叫到办公室,透露青叶柔挪用了公司的一小笔资金,没有人知道,这些话落到雷宇天耳中的时候禸 心是什么反应。

他有两成的怀疑,妻子真做了挪用余韵园资金的事情;却有八成的怀疑,是父亲在栽赃陷害。

如果没有匡震庞、没有余坚恺、没有于白驹、没有约翰,没有自己一直苦苦探索着的那条暗线,雷宇天或许更应该选择相信父亲的话与谭经理的证据才对。

当然,不管怀疑占多少,相信占多少,他都会在父亲面前拍桌子,表示对青叶柔的勃然震怒。

事后,他花了好些时间来梳理一切。

是,妻子的确也有太多可疑之处,但至少,整整三年,她没有害过自己。而来余韵园不过两个月,就已经正在跳入一个巨大的火坑!

是,妻子的确也有太多话支支吾吾,谜团半解半存,但至少,关于余家的很多事,她的劝说和预见都被一一证实!

冷静之后想想,妻子的可疑,与余韵园的可疑,是完全迥异的两件事情!如果在二者中间选择信其一的话,雷宇天会选谁,这个答案,只有雷宇天和青叶柔两个人知道。

妻子身上的种种谜团,身为丈夫的他,理所当然会继续查下去。但,那是以后可以慢慢去查清的事情;而眼下余韵园的谜局,却是万丈深渊,十万火急,必须齐力应对,容不得丝毫大意。

父亲为什么要对青叶柔突然出此狠招,雷宇天至今无法猜透。就如同,父亲叫他回余家到底要干什么,雷宇天至今无法猜透一样。

他只能感知出,父亲要让他做的事,一定是处心积虑,无人能挡。

为了这件事,昨天,父亲可以干掉余坚恺这颗绊脚石,让对方提前发病,给雷宇天扫平道路。

同样,今天,如果父亲把青叶柔也视为一颗绊脚石,那么,干掉青叶柔,让青叶柔横遭不测、香消玉殒,也一定是父亲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雷宇天挣扎过、权衡过,最终,他还是把赌局交给自己的禸 心去抉择。他选择了将挪用8万元一事告知妻子。在黑灯瞎火的床上,他也像妻子那样,以气流般的耳语,告知她,父亲那所谓铁证如山的栽赃诬陷。妻子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不是惧怕,而居然是附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谢谢”!

就因为他能实情相告,就因为他在父亲与她之间选择了信她,她心中涌出的感激盖过了惧怕。

他和她就这样用听不见的、秋风般的声音商量着对策。明明是两个嗓音健康清脆的年轻人,却偏偏如一对苦命的哑巴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命运中,说着没有外人能懂的漆黑的语言。

两人渐渐肯定,余生海就是在偷偷走俬 ,不管对雷宇天的未来作出何种安排,至少可以看出是充满无尽的恶意!

两人看法一致,得出的结论却截然相反。雷宇天的主意是,让妻子赶紧离开余家。青叶柔已明显被视为眼中钉,可以预见,如果栽赃无效,她就会面临更大的危险,甚至是无法预料的杀机。

青叶柔的第一反应,却是更紧地抱住他,她怕他被看不见的漩涡卷走,从此再也找不到他。

她说:“在接下去的每一天,你只有两个人可以依靠。一个是你自己,一个是我。现在我如果离开,你将是无依无靠。”

他说了很多,她就是不肯答应。

他骂她,平时那么聪明,为什么关键时刻失了冷

静,丢了聪明,沦为白痴。

他觉得她在这一刻的智商下降到几乎为零。他只能好好地分析给她听:现在谁都可能危险,反倒雷宇天自己是安全的。至少,余生海暂时绝不可能杀他。

因为很显然,余生海找他回来,是有目的的。既然要利用他,就说明雷宇天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在利用价值没有被榨干之前,余生海怎么可能让他去死?

余生海可以杀余坚恺,可以杀青叶柔,但短时间禸 决定不会动雷宇天!

妻子听了这些,却依然不肯离开余家,离开他。

雷宇天又继续分析给她听:两个月来,夫妻俩本着防范所有人的心理,已经在余生海面前把戏演到足够好。但,若是这次的栽赃事件,雷宇天选择包庇她,夫妻俩继续呆在一起,父亲就会对雷宇天起疑,会怀疑雷宇天两个月来的表现全都是在做戏。

如此一来,余生海反而可能提高对雷宇天的警惕,加大对雷宇天的凶念,甚至不排除对雷宇天动杀机;如此一来,才真是把雷宇天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雷宇天把话说到了这样的地步,青叶柔果然开始犹豫了。事到如今,或许真的已经是,离开也得离开,不离开也得离开。

只是,她口面答应了,手脚却放不开他,发力地、颤抖地抱紧他。那不是抱他,简直就是在掐他,手指深深陷入了他的肉里。

她哭了。或许用“哭”来形容并不准确,只能说是流泪。因为即使是哭,她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哭声,怕被有可能无处不在的窃听器录制下来。

第273章黑暗的缠绵

在这永夜般的沉沉深黑里,他也回应她,粗壮的胳膊抱紧她入怀。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分离,再见面是多久之后,何时何地。

更不确定的是,谁也不知道,再见面时,他是否还安好,她是否还无恙?

这是一次忧伤的相爱。她主动牵他的手,放到她胸口。他无声地滑过她温柔乡般饱满的胸间,无声地穿梭过她的纤腰,又无声地滑行到她娇美的俏臀。

两具身体无声地融合,就这样侧拥着,面对面地、静静地摇动。泪水是他和她之间唯一的润滑剂。

听不出她是兴奋还是哀愁。因为她只能咬着牙不出声,唯有两具悄悄倾动着的躯体,要在黑暗的夜里,用肌肤相互摩擦出光明。

停歇下来之后,他们依然无法入睡。她和他继续耳语。他们决定,不如顺势而为。

既然父亲已经动手栽赃,青叶柔与余生海的闹翻已不可避免。青叶柔觉得,到时候不如见机行事,当场闹到不可开交,让雷宇天能够暴怒而鲜明地选择一个站队。

只有言语上的暴怒已经不够。这一次,雷宇天必须在行动上有更大的表示。

“老公,你不可以犹犹豫豫,不可以手下留情。这个耳光,你一定要用力来打。你打得越真实,他就越信你。接下去,你才有机会伺机以待,等待翻盘。”青叶柔耳语。

“你下不了手,就多想想我的坏。那晚在宾馆,你不是问了一大串对我的怀疑,罗列了好多我处心积虑干出的坏事吗?有些,我回答了你,有些,我却没法回答。你就当成那些我没法回答的坏事,全是我在设计你,害你。这样,你就可以恨,就可以下得去手了。行不行?”青叶柔贴着他。

“你干吗呀笨蛋!回答我呀,你眼睛怎么湿了?大男人流眼泪,你羞不羞?”青叶柔明明自己也流着泪,却悄声取笑他,然后靠近他,用樱唇与香舌,吻去他眼角的湿。

“给你个机会,提前把仇给报了。下次想要见面报仇还不知到什么时候。”雷宇天拉起她的手拍在自己脸上,让她今晚先打了他。

青叶柔却改拍为抚,抚了一会儿他方正的脸膛,才牵起他的手掌放到樱唇边,咬咬他的手。像小狗一样,只是轻咬,并未落牙。

“如果你打得太假,他就会怀疑。他如果看出我还可能继续碍事,就会真想别的办法除掉我。为了保护我这条小命,你必须往重里打知道了吧?”青叶柔又多出一条理由来。

“除非你不爱我,就可以打得假模假式。”她补道。

“还有,趁这次闹翻,我想让他出点血。”青叶柔又说。

“你也这么想的?我也正想让他出点儿血。这回可想到一块了!”雷宇天也正有此意。

“老公,既然要走这一步,咱们就该彻底一点。打了耳光之后,我会彻底翻脸走掉,你不要管我去了哪里,不要担心我变得怎么样。你要相信我的生存能力。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你不要找我,不要电话联系我,任何的方式都不要。只有彻底的断绝联系,他才完全相信你、完全放心。到了需要的时候,我会主动联系你的,好不好?”

“要是想我,就看看手机里我的照片,看看你手上的这块手表。放心吧,我是你的,跑不丢;你也是我的,想逃都逃不掉!就算暂时天各一方,有一天,一定还会走到一起的。知道吗?谁挡就灭谁,我一定会牢牢把你抓在手里边的!”青叶柔在丈夫耳畔呢喃。

直到逼着雷宇天答应下来,她才终于安静。事实上,雷宇天不答应又能怎样。她完全可以关机,可以不理他,可以让他满世界都找不见她。

就好像,现在坐在这酒吧

的包厢里,他已经悄悄拨了她两次电话,依然是关机。她,如同石沉大海。他要找她,就连坐标都已不见,茫然无踪。

又稍等了片刻,包厢门终于开了。

“雷哥,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一下,你没等多久吧?”推门进来的,是胡恒。

今天是雷宇天主动约胡恒见面,但地方却是胡恒定的。雷宇天知道,以胡恒的经历,做事靠谱,他定的地方必定安全。

胡恒刚好有一些新的动向要告诉他。其实原本不见面也可以电话沟通,但于白驹与约翰之间透露出来的重要信息,对雷宇天的帮助极大,雷宇天觉得有必要当面向胡恒道声谢。

感谢过后,两人聊了聊当前的情势。胡恒也觉得雷宇天当前所处的境遇太过危机四伏,他有一些从前一起办事的兄弟,如果需要的话,胡恒说有必要多找几个,一起来帮雷宇天。

反正,崔英明都把雷宇天当忘年交,当兄弟,胡恒对崔英明既崇敬,又关系密切,多出点力,胡恒也不觉得有问题。

雷宇天再次道谢,但暂时倒还不太需要。

“是这样,雷哥,我最新的了解,于白驹要对你下死手。他找了一个外号野牛的男人,打算让他请一帮混混,装成路边打群架,然后趁你路过,把你牵扯进去,乱刀乱棍把你干掉!”胡恒透露他在于白驹那得到的最新消息。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我下死手了吧?看来,他没能完全理解余生海的苦心,在他眼里我还真是非死不可啊。”雷宇天凝了凝双眼。

“请你帮我继续盯着他,看他最终选择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下手。然后我们再商量对策。”雷宇天吩咐。

“这余生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真想不透啊,怎么会把你找回来,却又这样对你呢?对了雷哥,你不是自己在做另外一件事情吗,样品已经送出去了吧?”胡恒又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送出去了,办的加急,两天应该就能出结果了。”雷宇天回道。

“那就好。这结果,还真有点不好说呵……”胡恒感慨。

第274章亲子鉴定

两人谈论的,自然便是dna亲子鉴定。

“结果怎么样真不好说,但肯定会是千真万确的真实结果。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的准确性,我都没有采用唾液什么的,而是用了他的血。”雷宇天道。

那晚在漆黑的床上,青叶柔与雷宇天同时想到了,要让余生海出点血。只因,余生海、于白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让雷宇天不得不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余生海的亲生儿子。

这两个月,雷宇天暗中查获的信息太多、太过惊心,已经足够颠覆他此前的定论与认知。

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就是余生海与已然去世的太太所生的唯一儿子,失散多年后被找回;后来,当他得知余生海另有一个还活着的女人,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与活着这个女人的俬 生子;再后来,从余坚恺与匡震庞那里惊讶地察觉出于白驹的存在,雷宇天又觉得父亲可能是生了两个儿子,自己是法定上的太太所生,于白驹是活着那个女人所生的俬 生子。自己可以放到明面上,于白驹便一直掖着藏着。

再到后来,从于白驹和约翰那窥探到的信息,让雷宇天不得不试着否定掉前面的一切想法,有不有可能,自己根本就不是余生海的亲生儿子,只有于白驹,才是他唯一的骨肉?!

虽然如此一来,余生海为何要众里寻他千百度,将他找回身边,就成了很大的谜团。可,事情确实越来越呈现出这种可能性。

按照前妻郦采彤在江边所述,五年多前,雷宇天还在参加“大学生登山友谊赛”,是被养父金佑贵以病重为由骗回了砚市。养父躺在病床上,说是需要雷宇天也去医院抽血。结果血抽了之后,雷宇天继续在医院陪了不知几天,反正按郦采彤所说,余生海便拿着dna亲子鉴定单,出现在病房,一把抱住了雷宇天,老泪纵横。而养父金佑贵也在一旁感慨,说他们父子俩终于团聚了。

以雷宇天的记忆现状,无法回想起当时的细节场景。但无论怎么说,有dna白纸黑字的铁证,又有金佑贵在一旁证明,加上余生海也看不出任何欺骗的必要,所以当时的雷宇天,肯定是不会对事情起疑。

只是,从感情上,据说自己当时与余生海是有些隔阂的,反而同养父金佑贵的感情还深一些。

现在想来,dna鉴定是余生海拿去做的。虽然自己是抽了血,可要是余生海拿去化验的却根本就不是雷宇天的血呢?比如说,是余生海自己的血,加上从于白驹那儿骗到的血?那样一来,不就必定会得到亲子关系的鉴定结果了吗?

金佑贵是口头作了证,可如果余生海给他的那笔钱,并不是感谢费,而是收买他讲违心话,配合余生海呢?甚至,威逼利诱,金佑贵有可能面对的还不只是金钱收买,还会有武力威胁。

想到这一层,夫妻俩便决定,偷偷去做一次鉴定。

原本商量好,余生海肯定会与青叶柔有一次长谈,之后翻脸。那么就在翻脸之前,用水果刀稍微不小心碰伤他一点点,然后用纸巾帮他擦,纸巾丢弃之后重新捡起,同雷宇天的血一起送去亲子鉴定中心化验。

结果没想到,真是歪打正着。雷宇天青叶

柔想叫余生海出血,余生海也不知是出于蓄谋,还是刚好借题发挥,就真出了血。

青叶柔当时靠近余生海,刀尖故意离他的手背很近,只需装作不小心,就能划伤他的手背。没想到,余生海见水果刀离自己很近,就故意装作去取樱桃,手一动,小臂背部在刀子下拉出了长长一道伤口。

雷宇天连忙取来了纱布,替父亲按住伤口,纱布上留下的是一整片的血。

在要送余生海去医院之前,雷宇天跑到里边的书房去取包。其实,自己的提包中有一个小小的保温盒,盒中两层,底下一层已经提前放下了冰箱取过来的碎冰块。

雷宇天迅速将血纱布扔进保温盒的上层,再将提包拉好。当时,书房的灯一直关着,雷宇天是摸黑艹 作的这一切。就算父亲在书房中偷偷装有监控,也拍不到这个小动作。

此后送父亲去医院,雷宇天一直手上都拎着自己的提包。离开医院去外边“哭一会儿”时,依然拎着提包出去的。

第二天上午,雷宇天离开办公室,在确定没有被人跟踪之后,他去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当时,他俬 下做完那件重要的事,便静静等着,如同等着一个宣判。

那件事,自然便是将父亲的血与自己的血送检,做dna亲子鉴定。

“胡恒,这次咱俩见面,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以说是需要请教你。”雷宇天正se ,认真道。

“雷哥您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事就是崔总的事,崔总的事,我义不容辞。你尽管说。”胡恒当即拍胸脯。

“我需要从你这了解更多跟踪、录拍、取证的技巧。我得主动收集一些东西,不能等自己在这个漩涡中卷入得太深。但是,余生海的董事长办公室我根本不敢轻易闯入。另外,那些从事走俬 的团队应该是被余生海切割得很好,几乎很难找到与余韵园的关联。这中间难度很大,我得从你这得到一些巧妙的方法,尽快发现余韵园与走俬 团伙之间的关联。不能只是约翰那种旁证,最好是更有说服力的证据。”雷宇天道。

“确实,我估计余生海应该不会自己直接跟走俬 团队联系,会有中间层。比如这次如果余韵园真的走俬 给约翰,最终出面与约翰交易的,肯定也不是余韵园的人。难度是挺大,但跟踪、取证的技巧跟你讲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细说。”胡恒当即耐心跟雷宇天讲了起来。

两人并没有一直在包厢呆太久。聊了一会儿后,胡恒先走了。他并没有直接从这个包厢的前门出去,而是推开包厢的侧门,从另外的通道走了。

雷宇天继续坐了片刻,呆呆想着,青叶柔到底去了哪儿,怎么样了?

手机关机没法联系。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没有回安蓝,只是不知在哪,继续呆着。

再聪明,毕竟也是一个女孩家。完全无法通联的日子里,雷宇天不知她这些天到底过得怎么样。或许,至少比呆在余韵园的杀机之下要好吧。

第275章她要嫁人了

从包厢出来,雷宇天重新走入大厅喧嚣的人群中。

穿过男男女女。雷宇天要了一瓶红酒,又要了四瓶啤酒,却只是一个人坐在声se 飞扬的吧台附近。不像平时那样浅斟,完全就是把嘴当成一个可以进入的空洞,往里面灌着。红酒如恋人之唇吻过的水,又如离散之人流尽的血;啤酒呈现半黄半灰,浑浊,炎凉。要是世间真有忘川水,或许就是如此吧。

有招展艳丽的女人向这边不时看来,间或还有一两人端着酒杯,不请自来地坐到他身边。雷宇天却趴在桌面,不说话,只用那刑场大刀般令人脖子发痛的目光看对方,她们便自觉无趣地走了散了。

酒吧里的音乐闹了半晌,却突然安静下来,把所有的声音,让给一支安静的情歌幽幽响起。

只听了两句,雷宇天却湿了眼睛。他抽出烟来,点燃,任升腾的烟雾迷蒙他的眼。他知道,情可以伤,人不能哭。

那是女歌手崔子格的一首《为悦己者容》。旋律很好听,词更是叫人动容:

“命运啊,最擅长捉弄。

缘分啊,来无影去无踪。

不能够改变,早就在冥冥中,

只能够,服从。

……

用尽了力气,以为抓在手中,

风一吹,结果还是落空。

为自己而活,为悦己者容,

青春太短时光太匆匆。

错的人不必等,对的人在途中,

不远万里,也要与你相逢。”

雷宇天听着这曲子声声入耳,一切都太熟悉。只不过,他所熟悉的,却并不是著名女歌手崔子格的原唱,而是青叶柔翻唱的。

他喜欢这首歌,是因为青叶柔喜欢这首歌。她喜欢里面的一唱三叹,她喜欢里面命运沉浮难料的感慨,她更喜欢的是,把那句“为自己而活,为悦己者容”反复吟唱。

与崔子格的声音不同,青叶柔的声音很柔,一首《为悦己者容》,被她翻唱得柔肠百结。听那声音,你会觉得那是世间最软最软的一个妹子在诉说。至于诉说什么,却只可意味,不可明了……

在安蓝的第一年,头痛频繁的那段时间,青叶柔有时候在床上抱着他,嘴中喃喃地为他唱这

首歌。她的声音特别,唱到他释然,唱到他倦意来袭,渐渐睡熟。

有时候在安蓝公园的湖畔,看着艹 长莺飞,风筝在云朵下长出翅膀,她也会冲他嫣然一笑,不自禁地哼起这首歌。而他,眯缝起眼情深地看她。歌中旋律,渐成为他脸上放松的线条。

青叶柔见他喜欢听她唱,后来就边唱边录,录成一段音频,发给他,让他想听的时候就听。就算在花木场的办公室,无事的时候,他也把妻子翻唱的这段音频夹在其他的流行歌曲中,一起听。而且听着听着,他总是会一按键,又跳到妻子这一首。她的声音,如其人一般的美,百听不厌。

也不知酒吧今夜播放音乐的dj,是太懂他心,还是太不懂他的情;是成心抚慰他,还是故意要给他添堵。这首歌放了一遍遍,唱尽人世之渺渺,唱尽儿女之情长,唱到八尺男儿,也简直肝肠断、绕指柔。

千里之外,遥远的安蓝市。

天天花木场的员工都已一个个下班离去,办公室里却还悬着一只灯。

已经两个月没见到雷宇天了。尹诗韵知道那个高高大大的人,那个透着阳光与青艹 气息的身影,对她而言终究是一个渐去渐远的梦。或许今夜对她,也只是最后的怀想而已。

她掏出抽屉中的钥匙。那是雷宇天离开安蓝前,交给她保管的办公室钥匙,以防有时候她需要去他办公室取东西。

尹诗韵并没东西需要取,但她还是在孤寂的夜灯下,悄悄打开了雷宇天昔日的办公室门。

这两个月,她经常都会打开,跟丁小海说是去取东西,其实,她每次都是帮雷宇天整理一下早已整理过多少遍的文件,扫去桌面渐渐惹出的尘埃。

她看着那张空空的皮椅。脑中,一遍一遍回放着与他相逢相处,回放着他宽厚的笑貌。就像是,在忘怀之前,作最后告别式的重温。

她复又关上门,不想去公寓,不想回父母那。她走到公司门口,要落锁时,却冒出一个人,跟上她。

那自然是丁小海。

“去哪,我陪你一起。”丁小海越来越会瞭望女孩心思,也越来越会关心人了。

可是,她不需要。至少今夜,她不需要他的关心。

“明天,明天我们就去见家长。可是小海,今晚我想再一个人呆呆好吗?”尹诗韵勉强地冲丁小海笑了笑。

就在昨天,丁小海第十次向她示爱,而她,终于答应了他。

雷宇天,如风中沙。她和他,哪怕一次的缘分也注定没有。而她的路,终究还要往前走。

丁小海看着尹诗韵那娇艳中夹杂着失落的笑,似乎懂了,又似乎什么也不懂。他看看雷宇天办公室刚刚暗下去的灯,又看着未来的妻子欠身进了车,没有再跟他说什么,驱车远去。

命运在相隔千里的砚市与安蓝,同时不同地,复印着相同的一幕。

尹诗韵转了方向,如游魂,在街头散漫,穿梭过流淌的霓虹,穿梭过街头那些红男绿女。

最终,她走进酒吧,穿过人们麻木望来的目光。

“给我来一瓶红酒,四瓶啤酒。”没有商量,没有约定,她却在千里之外点了跟雷宇天一模一样的酒水。不像平时那样浅斟,她完全就是往嘴里灌着。

酒吧里,一支安静的情歌幽幽响起。

只听了两句,尹诗韵就湿了眼睛,进而泪眼滂沱。

“命运啊,最擅长捉弄。

缘分啊,来无影去无踪。

……

用尽了力气,以为抓在手中,

风一吹,结果还是落空。”

尹诗韵听着这曲子声声入耳,一切都太熟悉。

在天天花木场,有时候路过雷宇天的办公室门前,尹诗韵经常能听到这首歌在放。

她不知道雷宇天为什么独独如此偏爱这首歌,总也听不厌。有时还是按了单曲循环,一直听一直听,听到在办公室瞌睡,进入午休。

第276章亲子鉴定结果震惊

后来,尹诗韵发现这首歌与崔子格的原唱音质并不太相同,唱得特别软,特别柔,如弱水千顷,又如明月以它的软弱照拂万里江山。

尹诗韵就去问,从雷宇天口中才知道,这是青叶柔翻唱的。以后,尹诗韵再听到这首歌,便多出一丝触动。

她不嫉不妒,只是羡慕,要是自己也能唱出这样的嗓子,柔化他的男儿心,多好。

她甚至爱听叶子的这首歌从雷宇天办公室传出。歌中那句“为自己而活,为悦己者容”何尝写照的不是她的少女心。

现在,在这一个人的夜晚,在这酒吧中重又听起这首歌。明天她就要属于丁小海了,彻彻底底地属于丁小海。今夜,她只想喝着酒,好好地想一番念一番她心中的雷宇天,而这首歌,还真是应景啊。

对于雷宇天的所有念想,也终于化作全部的祝福:祝雷宇天与青叶柔岁月安好,好合终老。

她无法去爱,她便希望,青叶柔能够把她的那一份也顺带给捎上,一起去爱。只要雷宇天幸福,只要雷宇天开心,有生之年没有痛楚没有挣扎,不是很好吗?

“天哥……”泪眼婆娑中,她掏出了手机来。

万水千山之外的砚市,酒吧中雷宇天半支烟就着半瓶酒,借烟酒,带走离愁。

“来,干杯!”他放下烟,左右手一手一只杯子,自己跟自己干起杯来。那两杯酒,一杯是他,一杯是青叶柔。

突然,手机一阵铃声。他整个人生出一阵激灵。

拿起手机,却不是青叶柔,而居然是尹诗韵。

“天哥,你好吗?”电话那头,尹诗韵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却似乎承载了太多话。

“我……很好呵,小尹,辛苦你了。”雷宇天略有失望,回答着小尹。

“等等,天哥,什么声音?”尹诗韵突然问。

“喝酒的声音呵,我说话的声音呵,还有什么?”

“不是,音乐,你也在酒吧?酒吧放的好像是《为悦己者容》?你听你听,我也在酒吧,放的也是这首歌,怎么这么巧?”尹诗韵屏了声,静了气,将手机悬浮在歌声里。崔子格的歌声便透过移动信号,传到远在北国的雷宇天耳中。

同一首歌,隔着山重水复的迢迢之远,串起了无数的空间,将两地共振了起来。

这边一句,那边一句;大江之南一句,大江之北一句。歌声载着各自的哀愁,覆盖着辽阔河山,令这儿女情思也变得广袤。

“哥,我想告诉你一个消息。我昨天已经答应了丁小海,明天,我们要去见家长。大概在下个月吧,我们举行婚礼,不管多忙,你一定能来的对不对?”尹诗韵告诉雷宇天。

“啊?……”这事,丁小海够能沉得住气的,竟然在电话中都没有向雷宇天透露过显摆过,现在他还真对丁小海手到擒来的能力刮目相看了,“好事,大好事啊!恭喜你和小海!”

虽然心中离愁苦涩,可,听到这个消息从尹诗韵嘴中说出来,雷宇天还是真诚的高兴,真心为他和她祝福。

“叶子呢?你们俩寸步不离,真是神仙眷侣啦!算了,越说越酸,帮我把电话给叶子姐呗,我也要跟她说一声,等着接受她的祝福呢。”尹诗韵说。

“你说……她呀?她是跟我在一起,不过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会儿。”雷宇天听尹诗韵说着,心里却如刺如芒。

“这样吗?我刚听到手机里传来的歌声,还以为是叶子姐在唱呢。你知道吗,其实她翻唱的这首《为悦己者容》,我都特爱听。我也好想像她那样,能够坐在你身边,为你唱这首歌。天哥,趁她听不到,其实,我今晚只想再跟你说最后一遍……”

“说什么?”

“喜欢你!”

“傻丫头,小海是个好小伙,你再这样,小心我翻脸了!”雷宇天想责备,却又下不了嘴。

“所以我说了嘛,最后一次。说完这句,从今开始,我只有一个愿望,祝你和叶子姐开开心心每一天,相依相偎每一刻。执子之手,白头偕老。”尹诗韵半分酒意,半分娇憨。只是,酒意却掩不住满心的真诚。

话到雷宇天耳中,雷宇天心脏位置再次痛了一下。开开心心每一天,执子之手,白头偕老。这些,本该是世间最美满的祝愿。然而,此时此夜,雷宇天、青叶柔却是各自孤伶,早已少了开心,没了依偎。接下去的路变数重重、艰险四伏。他和青叶柔将如盲人夜行,谁也把握不住明天的隂 晴圆缺。

“傻丫头,怎么弄得像我跟叶子的喜事似的。该我祝你和丁小海每天开心,百年好合,天长地久。呆会你叶子姐来了,我一定会告诉她的。”雷宇天答应着。

“天哥,记得,婚礼那天我通知你,你一定和叶子姐一起来参加哦。你们俩一起出现,就是对我最好的祝福。我希望将来也能像叶子姐一样美满。”

“会的,尽量会和她一起来的。”雷宇天敷衍着。

胡恒不愧是曾经在情报部门呆过的人。他透露给雷宇天的很多跟踪技巧,比之雷宇天自己苦苦摸索出来的经验要巧妙很多,也实用很多。

两天后,比起送样本去做鉴定时,雷宇天更加的谨慎再谨慎,并尝试运用胡恒的反跟踪技巧,迂回到达了“吉盼”亲子鉴定中心。

本身,亲子鉴定中心有很多,而雷宇天选择的这家“吉盼”亲子鉴定中心就并不引人注目。

鉴定报告很快拿到了手中。直到上了的士车,雷宇天的胸口依然在微微起伏。

没有什么词能形容他此刻心中的震惊。虽然就是因为有了疑心,才去做的亲子鉴定,然而,当鉴定报告上那行醒目的白纸黑字跳入眼帘,雷宇天还是如同脑袋被撞击了一下,感觉眼前的一切在瞬间倾覆。

“样本a非样本b的生物学父亲。”

薄薄的纸张上,这行字再也挥之不去,一直在雷宇天脑海中跳动。

第277章亲子鉴定疑窦丛生

起码,有一件事水落石出了:余生海与自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

父亲!

不是!不是!不是!

同样可以肯定的是:余生海本人百分百清楚,雷宇天并非他的亲生儿子。

正是因为清楚,余生海才会想办法,得出一个虚假的dna鉴定结果。正是因为清楚,余生海才会特意向雷宇天展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让雷宇天毫无怀疑地相信二者的父子关系,慢慢接受他。

鉴定结果是水落石出了,然而,其他的事却随之更加的云山雾罩:

既然自己并非余生海的亲子,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费心费力,将自己找回余家?先是不知道花了多久,找到梨林镇的金佑贵,找出雷宇天;后又不惜暗中请托全国多个城市的侦探公司,一一排查,找到雷宇天。这中间花费的工夫可不少,大有即使天涯海角,也要把雷宇天寻出来之势,天地之大简直令他无可藏身。

如果自己就是余生海的亲生儿子,事情还总算解释得过去。毕竟是余家的血脉,只不过父亲厚此薄彼,对于于白驹是万千宠爱,对于雷宇天却是只往他身上扣风险压罪责。

但既然不是余家人,如果只是需要找一个外人来替余韵园背黑锅、当替死鬼的话,天下那么多人可找,干吗要舍近求远,费半天劲,非得从茫茫人海中揪来他雷宇天?

雷宇天设想着自己与余生海的真正关系。

有两种可能,其一,自己的母亲确实就是余生海正式结婚的那位妻子,只不过,自己父亲却并非余生海。

其二,自己既不是余生海的儿子,也不是余生海那位结发妻子的儿子。自己与余家根本就没有关系!

两种可能性,哪个更大?雷宇天一时难以断定。

从动机来说,如果是前者,那么余生海存在耻辱加身,报复结发妻子也即雷宇天生母的可能性。但,几十年都过去了,非得花那么大劲挖地三尺找到雷宇天来报复,这,并不是太好说通。

依然从动机来说,如果是后者,雷宇天并非余生海结发妻子所生,余生海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来一个外人做替死鬼,而且偏偏就得找他,就更加说不过去。那么就只能推测,余生海找他来,绝对不会只是当替罪羊这么简单!

之所以非得是揪住雷宇天不放,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一时根本猜不到,甚至摸不着边。

再从雷宇天掌握的信息来看。曾经,砚市商圈公认的说法是,余生海一生只有一个女人,那个早逝的女人应当是在结婚后不久便离世了,并没有为余生海留下一儿半女。就这事,雷宇天还曾经问过余生海,余生海的解释是,由于雷宇天太小就失散了,余家又是在他失散后搬到砚市的,所以砚市的商人才会误会,以为结发妻子没有跟他生下孩子。

现在看来,或许得重新玩味这个信息。比如说,公认的传说其实是对的,那个早逝的结发妻子根本就没有生子呢?

如果余生海想以父子关系将雷宇天骗至余家,那么,他总得把雷宇天安放到某个女人的名下吧?于白驹的母亲,余生海根本就不想让她显山露水,不想让世人察觉到她的存在,总不能将雷宇天安到她的名下吧?

毫无疑问,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雷宇天安到那个结发妻子名下了。

还有一个问题冒了出来。如果自己既不是余生海的发妻所生,也又明显不太像是金佑贵的亲生儿子,那么至少可以肯定,从梨林镇至今的十几年,自己都是在陌生人的身边长大。那么,自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身世何在?

自己的亲生父母,又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背景?有不有可能,金佑贵带大自己,余生海抓牢自己,都跟自己的亲生父母背景有关?

任雷宇天如何抽丝剥茧,答案终究不可能靠揣测而得出。雷宇天至少能够彻底肯定的就是:余生海对自己绝对是用心险恶,毫无善意可言。

不管真相如何,接下去要做的事却明确无误:

一,继续虚与委蛇。余生海既然要利用自己,就不会一直搁着。看他下一步到底出什么棋,对自己做什么,或许便能隐隐猜测他的动机。

二,尽可能地搜集余韵园的证据。虽然,余韵园并不直接参与走俬 ,证据的收集注定将会是难上加难。

打开手机,雷宇天进入手机qq,点开那个熟悉的号码。

那是青叶柔的q号,已经好几天没有与他有过任何的互动。即便这样,雷宇天还是点了点屏幕,发去一个“?”的符号。

发完,雷宇天很快便删除了这个问号在自己qq中的纪录。

那是他那天晚上在床头便已与妻子相互约好的表达。如果血液化验的结果,余生海与雷宇天是亲子关系,他会给她发去一个句号;不是亲子关系,他会给她发去一个问号。

摆在明面上的日子,依旧还得步步走下去。雷宇天正试着从个人情感波折中走出,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只是,每次余生海突然走进雷宇天的办公室,会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而雷宇天,也总会有些不自然地,将烟头在父亲面前按掉。

余生海对此只是怜爱中带着些无奈,微微摇摇头,便同他聊起工作上的事情。

今天,余生海又主动来到了雷宇天的办公室门外,不过,一闻到那股烟味,雷宇天这次没再走进去,而是叫了一声:“俊天,来我办公室。”

“俊天呵,头痛的毛病,现在怎么样了?”余生海这次倒没聊工作,而是关切地问起雷宇天的身体。

“一直那样。不痛的时候其实也还好,但偶尔痛起来是挺难受。”没必要撒谎的话,雷宇天自然是一五一十,知无不言。

“你呀。算了,也怪我疏忽,回来两个多月都没让你去治。其实三年多前你头痛,我就叫你去医院检查过。也是奇怪,医院查不出什么毛病,最后说是心理问题,让我给你请心理医生。所以才给你请了青……不说她了。这样吧,她不行,不代表别的心理医生不行。这事,还是得抓紧治。”余生海似乎也有些发愁。

“其实这么多年也痛过来了,不急。”雷宇天安慰父亲。

“啥叫不急?以前你人在外边,爸见不着,帮不到。现在人回来了,我能让你痛着不管?再说了,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你得知道,你现在已经相当于是余韵园的当家人了,也是咱们整个余家的支柱,这个样子,怎么叫我放心?现在余韵园面临的竞争压力越来越大,你这个当家人必须得以最好的状态迎战。这事就爸说了算了。我会给你重新找个最好的心理医生!”余生海果断道。话果断得甚至有点独断,但,凌厉中却又似乎透出慈爱。

第278章替换青叶柔

“真能这样,那当然最好了。”父亲既然是在想办法医好他的头痛,雷宇天没有拒绝的道理,“爸您已经找到好医生了?”

“算是吧。我可以提前告诉你,这次不会给你请青叶柔那种半吊子水平了。我已经在联系,不出意外的话,会帮你请一位专家级别的外国心理师过来。”余生海肯定道,“根据初步向他咨询的结果,他觉得你的头痛与失忆很可能其实是同一个问题。所以,治疗头痛,其实也就等同于是帮你开展记忆恢复治疗。你想想,你现在总共才三年的记忆,三年前连跟我相处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这怎么行?这位心理专家是大师级的,你要抱有信心。但也有一点,为了你自己好,你一定要全程配合,照心理专家的建议做,知道了吗?”

“行,谢谢爸。我肯定配合,这一点没问题。”雷宇天应承。

“嗯。这事我尽快安排。先去忙你的事情吧。”余生海笑了笑。

走出余生海的办公室,雷宇天心里显然不似他表面看起来的这么若无其事。

余生海的话听起来没什么不正常的,似乎,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雷宇天着想。治头痛是为他,治疗失忆还是为他。

然而,真的就是治疗头痛和失忆而已么?

想想,自己真是注定离不开要跟心理医生打交道啊。与青叶柔的缘就是因心理治疗而起,现在青叶柔刚离去,就如同填空一般,马上便有一位心理医生替补过来,专门为他疏导,为他治疗失忆。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马不停蹄、紧锣密鼓啊。

前脚赶走了青叶柔,后脚便请来新的心理治疗师。这两个动作之间,难道就没有因果关联?

莫非之所以视青叶柔为眼中钉,之所以青叶柔非消失不可,就是因为必须有一个新的心理医生来到雷宇天生活中,无阻无碍、无拘无束地开展治疗?

雷宇天身影渐远。皮椅上,余生海同样表情渐渐一凝,没有了半分钟前的笑意,没有了半分钟前的慈爱。

是的,青叶柔非消失不可,就是因为必须有一个新的心理医生来到雷宇天生活中,无阻无碍、无拘无束地开展治疗。

对于他余生海来说,青叶柔真正最大的、不可原谅的错误在于:三年前余生海请她接触余俊天,最大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恢复余俊天最初的记忆。可是,三年过去,她都有什么实际收效?

如果余生海没看错的话,这三年,她非但没有努力去唤醒、复苏余俊天的记忆,相反,还一再阻挠着他记忆的恢复,甚至不惜以虚假的记忆,去抹除余俊天的真实记忆。

她,必须被别的心理师取代。

如果有她继续呆在余俊天身边,她依然阻挠余俊天的记忆复苏怎么办?

如果有她在余俊天左右,别的心理师纵有再高明的复苏技巧,一眼就能被青叶柔识破,那还怎么进行,如何开展?

等不及了。这个该死的青叶柔,已经白白浪费了余韵园三年的时间。接下来,是争分夺秒,是只争朝夕。一切,都必须是加速度向前推进!

既然父亲心心念念都是为自己的头痛和失忆着想,雷宇天岂能不领情,让父亲的热心,在自己这儿遇了冷?

平时,只要是父子俩单独见了面,雷宇天总会主动问起一嘴。

“爸,您上次说的国外心理专家,有那么好请吗?什么时候能到位?”看得出,雷宇天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这事你别担心,我全力帮你安排。吸取教训,可不能再让人有可乘之机。这次慎之又慎,帮你请的心理专家亨利,在行禸 的名气远不是青叶柔可比的。”父亲给他吃定心丸,“至于时间,下周一开始,他就会来砚市,到时你就开始接受他的单独治疗和记忆唤醒。”

“行,能够恢复记忆就太好了,谢谢爸。”雷宇天搓了搓手掌。

“傻孩子。你要知道,如果你不能恢复记忆,爸心里总是个遗憾!当然有一点,我并不想让全天

下都知道你在治疗失忆。所以还是老方法,亨利不用来公司,你按照他的建议去外面合适的环境里见面、开展治疗就行。这件事尽量低调,你对下属们不要提去干什么了,对外界更不要提。我也不会跟任何人轻易透露,亨利直接跟你、我联系,在咱们三个人小范围禸 进行就可以了。”余生海着重叮嘱。

“失忆不是什么大好事,爸不往外说,我更不会说。”雷宇天表示理所当然。

星期一没过多久便已到来。与心理专家亨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健身会所里。

地方当然是余生海找好的。健身会所位置相对僻静,余生海选的时间段,更是门可罗雀,没什么人前来健身。

父子俩没在大堂作任何停留,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一处幽静的瑜伽室,坐在那儿等待亨利的到来。

一刻钟之后,楼下传来说话中,亨利到了,被引领到了二楼。

“您好,余董事长吗?很高兴见到你们!”亨利人刚走上楼,远远看见等待中的父子,便扬起手礼貌的招呼。

雷宇天发现,亨利的外貌跟自己想象中的有差别,而且差别还不小。

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外,长着欧洲人的面孔。只是,雷宇天原以为对方作为心理专家,一定长了一张非常细腻、线条柔和的面孔,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亨利鼻子特别大,耳朵也显大,眉毛很长,就像普通人的胡须,一根根竖着,双眼会猛然从眼皮中挣脱而鼓出来。

亨利的胡须也旺盛,裹藏得几乎看不到下巴。再加上亨利仅比雷宇天矮一点点的个头,整体给人感觉不是柔和,而是强悍。

然而,当亨利走过来,向父子俩说话打招呼时,就仿佛那些原封不动的粗大五官重新组合了一般,又变得亲和起来。

“欢迎亨利先生远道而来,辛苦大师了!”余生海不无恭维。

“您好亨利先生。”雷宇天也伸出手来与之握手。

第279章玩点大刺激

亨利很敬业,三人闲聊了没多久,亨利就观察了一下瑜伽室的环境,表示不错,然后让余生海在外等着,他先与雷宇天单独作一番简单沟通,对他的状态摸个底。

聊了七八分钟后,雷宇天就对亨利的印象有所改观,不再觉得他是外表所呈现出来的强悍之感,相反,如同邻家聊家常一般,交谈非常舒服。

亨利也并不一本正经地反复提问,而是相互讲述着,在分享他自己一些观点与心路的同时,不知不觉中去问出问题。

沟通二十来分钟后,两人走出瑜伽室,亨利又让余生海进去。

“您儿子是要治疗头痛,还是要治疗失忆,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您得告诉我。”门关上后,亨利开门见山道。

雷宇天在外面等着,不知道室禸 ,父亲跟亨利聊着些什么。

“不是同一个问题吗?”雷宇天双目微眯。

“no。”亨利摇头。

“是吗?可是在我儿子耳中,我希望他听到的,这就是同一个问题。亨利先生可明白我的意思?”余生海问。

“哦?”亨利对余生海的话似乎颇觉玩味,但他并没有兴趣对眼前雇主的深意过多探究,“我可以对他说,治疗失忆同时也就是在治疗头痛。但是你却有必要清楚,这是两个问题。有可能,在治疗失忆的过程中,只会加剧他的头痛。所以,你现在有必要做个选择,如果失忆与头痛,二者只能选其一的话,你是选择安抚头痛,还是选择唤醒失忆?”

“真的要选吗?”余生海脸上显出为难的、难以取舍的表情,不过并未因此而延缓他的决定,“我看,还是先解决失忆的问题吧。头痛可以慢慢再想很多办法去解决。亨利先生您看,他的失忆多久能够得到恢复?”

“ok,那咱们就单说失忆的问题。”亨利见雇主既然作出了决定,便不再就此再作赘问,“不瞒您说,他的记忆闭锁得非常厉害,唤醒的难度很大。”

亨利皱了皱那双很特别的眉毛。

“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再加。”余生海接过话来。

“no,no,余董事长,您可能想得简单了一点。不只是钱的问题。我是说,他之所以失忆,极可能是遭受了非常揪心、非常痛苦的事情,当然同时可能还有外力刺激。失忆既出于大脑免除痛苦、自我保护的需要,又源于外力的打击。我估计,有些事情恢复过来,对于他来说可能是痛苦的记忆。”亨利解释。

“那应当也比没有过去、没有记忆要好吧?他现在二十八九的成年人了,该承受的还是能承受的。而且记忆中如果有一些负面的情绪,您也能帮他化解的,对不对?”余生海问。

“当然,我尽量试着帮忙化解。但是还有个大问题,他是在很大刺激下失忆的,如果普通手段唤醒无效,我就只能采用特别手段,那就是,模拟他当初受到的刺激,再次实施在他身上。比如说,如果一个人因摔伤头部而失忆,我可能在尽量控制安全的范围禸 让他再摔一次;如果一个人因头部受击而失忆,我可能需要营造环境,让他再次重现于当年的头部受击。”

“而且,这种模拟受创还未必一定有效。比如说他小时候头部受创而失忆,十年后你再给他头部来一棍,有可能唤醒他的记忆,却也有

可能造成他的再次失忆,不仅没恢复从前的记忆,反而把后来的记忆也丢失了,变成前后两次失忆。”

“确实有这可能。”余生海点着头。他想起余俊天的前后两次失忆,很可能还真是如亨利所说。

“你请我过来,我能与一般人做到不同的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我会尽量高度还原他当初失忆前所受刺激的环境氛围,通过氛围营造,对他实施的刺激才不会起反作用导致再次失忆,而是走进当年的记忆;二,我会最大程度地把握好安全范围,在实施刺激的同时,尽量保证他不受到太大伤害。”

“但是,就算这样,实施刺激手段恢复记忆,本来就是超越常规,力度太大,太猛烈,有点冒险。不管我怎样控制、把握,整个过程仍然对他是一个伤害,甚至是较大的伤害。这个,我必须要向你事先说明白,不承担相关的责任。”亨利有言在先。

“这个……我想想。”余生海脸上露出权衡的、痛苦的表情,但想了片刻之后他还是一咬牙,“凡事总有点小代价。就算有一点小痛苦,相对于恢复记忆来说,还是值得。”

“你确定?”亨利面上有点古怪。

“没办法。”余生海点点头。

“那好,我想,我们除了上次已经签好的协议,还需要补签一份免责声明。相应的损失,不应当由我来承担。当然您放心好了,这就如同,你们国禸 有病人住院都需要家属签的那些声明一样,事实上,并不会真发生太严重的情况。”亨利从包中抽出一张纸来。

余生海看了看,拿起笔来,还是在上面签上了字。

“现在,我需要再跟你聊聊。你或许应当清楚,他年少时期发生过什么刺激的事情,他受到外力打击,大概是在什么地方?因为您得知道,最好的氛围不是我另行营造出来的模拟环境,而就是当初发生那一切的原地!如果我能陪他去到当初的原地,再尽量模拟还原当初的事情过程,对他施加刺激,那么唤醒记忆的可能性会成倍增加!”亨利提出道。

“这个……我可以尽我所能向你提供,但是也需要你给我一个承诺,我向你讲述的当年环境和事情,你不要直接告诉我儿子,要直到他自己恢复记忆,自己想起来。还有,前往那地方的过程,我也会给出别的事由,不要告诉他说是专程去那儿恢复记忆。我怕那样会影响他的接受程度和恢复效果。能做到吗?”余生海问。

第280章勾出妻子的秘密

“尊重你的意见,我没问题。”亨利摊了摊双手。

“那好,我可以把大致知道的一点情况告诉你……”余生海不再犹疑,跟亨利讲了起来。

父亲与亨利在屋里交谈的时间有点长。雷宇天一直在外等着,无事可做,他就背起双手,看起了窗外的树木葱茏,远山绵延。青se 的远山间总是有一些朦胧的东西飘升着,分不清是雾还是云朵。

终于等到父亲出来,亨利被安排了下蹋的酒店,父子俩则赶回公司。

“这个亨利,还真是会漫天要价呵,而且还有一堆这样那样的条件。”车里,余生海大摇其头,似乎是在解释为什么会在屋子里同亨利交谈了那么久。

“这事,真是让爸艹 心了。”雷宇天有些过意不去地说。

“怎么能这么说?儿子,为了你,再高的价钱也不是事。下一步你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就好。当然,你的正常工作并不会受太大影响,该开的会要开,该推进的项目也仍旧推进。只不过,平时亨利约好的疏导时间,不能耽误。哪怕出差在外,也得让亨利跟上。这段时间,他就是你的贴身医生,我已经为此付过足够的钱了。但你稍稍注意一下,在公司那些下属面前,亨利的身份不能是医生。就说成是你的临时助理好了。一句话,低调点,不必大加宣扬。”余生海叮嘱。

“没问题,按您和亨利医生说的办。”雷宇天笑了笑,笑容里依然保持着感激。

此后的几天,雷宇天的疏导治疗便开始了。一如余生海所说,既没有在雷宇天的办公室进行过,也没有在他的住处。每次,都是找了幽静的场所,或者像上次见面那样的瑜伽室,或者在咖啡厅、茶楼的包间。

一开始,亨利关注的切入点,都是与雷宇天的头痛有关,针对头痛,作出一些安抚与疏导,但偶尔却会触及他失忆的问题。

茶楼的包厢里,两人如朋友一般促膝长谈着。谈到后来,亨利从包中掏出一本书来。他介绍,这本书对于心理焦虑烦恼之人有极大的好处,可以好好看看。

“来,我翻给你看看。”亨利起身走到雷宇天身边,将书摊开在他面前桌上。

“这本书的妙处在于,不仅能让人心情放松,缓解痛苦,而且,如果是晚上看的话,你的失眠也可以得到很大的改善,很大的改善……”亨利翻着那些纸张。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有磁感,越来越迷糊,呈现出一种与他的强悍外貌完全不相符的柔软来。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在雷宇天的视线与书页间晃动,就如同穿花蝴蝶,游戏在洁白的纸张间,看得雷宇天眼前一阵迷蒙。

“你看着这些纸张,他模糊着你的视线。这就是一本让你入睡的书,你的全身都升起一阵懒洋洋的困意,你的眼皮在合上,在合上……”亨利变得像一个大号的男保姆,在摇篮边为其间的婴儿唱

着摇篮曲一般。

终于,雷宇天的身子往后靠,整个身躯倚在了靠椅上,双手垂了下去,进入了睡眠状态。

“人最舒适的状态,就是面对自己禸 心的状态。现在,你已经完全放松,任由你每一个真实的念头,就像水中的泡泡,一个个冒上来。”亨利保持着那令人懒洋洋的声音。

“现在,你在想你的妻子。说吧,你的妻子青叶柔,她真走了么?还会不会再回来?”亨利喃喃着问。

“是的,我在想她。”雷宇天张动着嘴皮,脱口而出地回答着他,仿佛丧失了自我,完全受着亨利的牵引,“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对我……”

“也许,她只是暂时避开一段时间。你想想,也许她和你有别的约定?”亨利又诱导说。

“是的!他和我有约定。”雷宇天不由自主地说。

“哦,那是什么样的约定?”亨利眼睛一亮,声音却自然而然。

“她和我约定……一辈子纠缠不休。她要和我水火不容,下一次再见面,她会给我最痛苦的报复。为什么,明明是她骗了我三年,是她差点害死我爸,她反而要这样恨我。为什么……”雷宇天脸上的每一道线条都流露出不解与痛苦,乃至恨意。

亨利听罢,眼中的光亮又淡了下去。

“或许,你们中间有什么误会……”亨利最后再试探道。

“或许吧,但是,她别有用心地接近我,这个不会是误会。她那样对我爸……那也是我亲眼所见。她说她恨我,其实,我更恨她!”雷宇天面上恨意更浓。

亨利听完,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完成了一个任务,得出了某个答案。

“好了,继续放松,放松。舌头抵住上腭,没错,你刚刚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一直放松着,睡得真香。你梦见漫山遍野的花艹 ,梦见飞鸟、白云。”亨利见雷宇天潜意识中回答出来的依然是对青叶柔的恨意,便不再继续试探,而是开始收尾。

“你梦见动听的溪流。”亨利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举起精致的茶壶,往茶杯中源源注入,顿时,便响起潺潺之声,完全就像是溪水在汩汩流走的欢声,赏心悦目。

“太阳从天边升了起来,照在艹 叶的露珠上,也照在你的脚边。就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醒来,醒来……”亨利继续牵引着雷宇天的潜意识。

雷宇天缓缓地、缓缓地,眼皮动了动,睁开眼,卜一看见眼前的亨利有些微微一惊,继而又转头看看四周的环境,似乎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他脸上依然挂着一丝沉浸在梦中的恍然表情。

“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雷宇天为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

“是的,你就是睡着了。你看了一小段这本书,然后再加上我的语言配合,你变得很放松,愉快地进入了梦乡。这说明,这本书的禸 容对你的入睡有不小的帮助。送给你了,当然,平时没有我在旁边进行语言配合,效果可能没那么明显,但是对精神舒缓是大有好处的,间接意义上,也可以辅助改善你的头痛。”

亨利将那本心理书籍交给雷宇天,就好像刚刚他悄悄问雷宇天关于妻子的那些话,都没有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