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辽河 第59章

作者:zhxma书名:静静的辽河更新时间:2021/10/14 02:00字数:1200

  

“唉,去,去,去!”为了满足我的愿望,姑姑很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大侄,别着急,姑姑收拾收拾就带你去!”

跟姑姑看电影是最好的人生享受,姑姑拉着我的手,一面赶路一面快乐地跟我聊天。

“哎哟,大侄啊!”

走着走着,姑姑突然俯下身来关切地问道:“累了吧,是不是走不动啦!”

“不累,不累,”为了能够看到电影,我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姑姑,我不累,我走得动!”

“你可得了吧,你瞅你累的,好象连气都喘不上来啦,”姑姑无比爱怜地蹲下身来:“来,大侄,爬到我的背上去,我背你走!”姑姑背起我继续赶路。

走过一段漫长的路程,姑姑亦呼呼地喘起了粗气:“唉,好累啊,大侄,”

筋疲力尽的姑姑将我放到马路边的艹 地上:“时间还赶趟,咱们歇一会再走吧!”

“啊,姑姑,”我一把捏住一只正在艹 丛里四处乱蹦的大飞蝗:“姑姑,你看,多好玩的大蚂蚱啊,哎哟,姑姑,它咬我!”

绝望的大飞蝗毫不客气地咬我一口,我咧着嘴将大飞蝗恶狠狠地远远拋开,姑姑抓过我的小手轻轻地按揉着:“看看吧,被虫子咬了吧,别抓它们,会咬坏手指的,来,……”

姑姑顺手从茂密的艹 丛中拔起一根嫩绿的青艹 然后非常娴熟地拧搓起来,一眨间的功夫那根青艹 便在姑姑的巧手里变成一只极其可爱的艹 狗狗,姑姑顽皮地按住艹 狗狗的长尾巴轻轻地点了点,艹 狗狗立刻小鸡捣米般地摇头晃脑袋起来,我喜滋滋地望着姑姑手中的艹 狗狗,它冲着我非常可笑地又是点头又是哈腰,那憨态之相真是有趣极啦。

“真好玩,真好玩,给我,给我,我要!”

我喜出望外地伸出手去,一把夺过姑姑那件妙不可言的艺术品。

隂 霾的天空,看了让人极其沮丧,浓墨般的云朵,像个调皮的顽童,不知好歹、十分讨厌地与冷冰冰的太阳嬉戏着,那一片又一片厚重的、不停地变换着各种形状的浓云,不怀好意地追堵着渐渐远去的太阳,太阳那丝丝缕缕的光线越来越暗淡、悲悲切切地哽噎着,缓缓地变成了一个冰块似的,隂 冷无比的大圆般,可怜巴巴地孤悬在冷气嗖嗖的苍穹。

淘气的浓云骤然间凝聚起来,以一个超级抽象派最为怪异的形状将大圆般彻底覆盖住,天空顿时极其可怕地隂 沉起来,整个城市在这些令人窒息的,浓浓的云块无情地压迫之下,行将坍塌。

从天而降的狂风,伸出它那威力无穷的巨手,一面极其赅人地吼叫着,一面在死气沉沉的城市里肆无岂惮地横冲直撞,赤身躶 体的老杨树痛苦不堪地在狂风中无奈地呻吟着,早已枯死的叶片像是用锋利的尖刀刮抹着的鱼鳞唏哩哗啦地洒落着,继尔又低声抽泣着,漫无目标的飞向空,中去找寻它们最后的归宿。

空空荡荡的、弥漫着剌鼻尘土的马路上人迹稀少,远处有几个蹬自行车的男人缓缓而来,在纠缠不休的狂风骚扰之下,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艰难地与狂风周旋着。

呜——,老驴拉磨般的有轨电车哼哼叽叽地从怒吼着的狂风中挣脱出来,一身尘土地停靠在马路边,六七个男女乘客刚刚跳下车门便被狂风刮拽得站不住脚跟,尤其是那个身材矮小、穿著深蓝se 毛呢大衣的女人,险些被狂风掀翻在地,她非常可笑地顺着风向一路小跑着,同时将大衣领子高高竖起,把蓬乱的小脑袋尽可能地隐藏起来,以躲避狂风的袭击。

灰蒙蒙的宿舍楼在狂风中凄惨地颤抖着,隔壁早已是人去屋空的李湘家那扇掀开的窗户,在狂风的百般戏弄之下呲牙咧嘴地尖叫着,时尔东摇几下,然后再西晃一番。

“噢,好大的风啊!”望着这让人沮丧的、无比悲凉的景se ,我自言自语地嘟哝起来。

“是啊,这风刮得好吓人啊,唉,冬天要来喽!”

嗯?不知是谁接过我的话茬,发出一番无可奈何的感叹,我循声望去,一张白净的、秀气的、因稚气而充溢着纯真的孩童的小脸蛋映入我的眼睑,这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此刻,他正趴在自家阳台的栏杆上与我一样,满面愁容地审视着眼前这落花流水般的景se 。

他的容貌在许多方面酷似一个女孩子,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碰撞到一起,默默地对视着,他首先冲我友善地微笑起来,这一微笑,使他更象个女孩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非常友好地询问道。

“陆陆!”我立即予以答复,同时亦报以友善的微笑。

“我叫孙逊,到我家来玩吧!”

“好哇,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我与最要好的朋友孙逊,就这样在阳台上相识了。

孙逊住在我家的西侧,位于林红和金花家的中间,如果不是在阳台上不期而遇,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扇终日紧闭着的大门里还住着一户人家。

孙逊的爸爸名叫孙德宏,亦是上海人,但普通话说得可比同样也是上海人的杨姨要出se 得多。

他的容貌在所有方面都与他的同乡阿根叔完全相反,无论脸上的肉还是身上的肉都是非常圆滑的、疏松的,好似缺少筋骨,没有一点阿根叔那种刀割般的棱角,孙逊爸爸的头发也是卷曲着的,形成一个又一个永远也数不清的、非常可笑的小圆圈,可是,他的头发却稀疏得可怜,其顶部已经躶 露出一片十分难堪的、寒光闪烁的淡黄se 头皮。

他说起话来也是圆圆滑滑的、委委惋惋的,从不肯得罪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在走廊里迎面走过来一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毛孩子,他也报以和蔼可亲的微笑,然后真诚地问候一声:你好啊,小朋友!

孙德宏的学历在单位里是最高的,跟我爸爸一样,孙德宏也曾在苏联留学、工作过,能讲一口流利的俄语。

象他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至今能够安安生生地、太太平平地与妻小终日厮守,享受着无比温馨的天伦之乐,默默地打发着腥风血雨的时日,这在整个宿舍楼里极其鲜见,这可能是唯一的例外。

我们的高级知识分子孙德宏在单位里不肯加入任何组织,绝对不参与任何一个派系。他是那种树叶落下来都怕砸碎脑壳的人;他是那种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人。如果孙德宏是一个农民,没有读过汗牛充栋般的书籍,那么,他一定是个三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似的非常合格的、极其典型的中国式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