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文小辑1 第 332 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书名:H文小辑1更新时间:2021/10/28 17:05字数:6300

  

「儿子,你去罢!」叁拙别了哥嫂,临出门,对父亲道;「爹,你儿子看西天寺里,都是俗流和尚,不是你

儿子了终身的去处,咱想往五台山,学些本事,云游天下,也不枉了出家一场。」父亲道:「云游也不是容

易的事,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不如守本分的好。」叁拙道:「自古道:『食禄有方。』又道:『生有

地,死有处。』爹既送咱出了家,今日又把银子与了我,已完了爹的心沙。你儿子有些小小志气,不肯做槁

木死灰,爹你看咱可是没用的麽?」父亲道:「儿子,咱是好话,要去也只由你。」叁拙说了一声,往西天

寺去了。正是:

无限心中不平事,一番清话却成空。

且说叁拙袖中藏了银子,来到寺中,心里已打算别去,加倍小心,扒在地下,向了凡磕了一个头,说徒弟回

来了。了凡道:「好!好!好!吃晚饭去。」晚景休题。

次日,叁拙在寺门首,问人五台山的去路。一个邻舍道:「接待寺里,有个云游的憨道人,听见说往五台山

去,一定晓得路道,何不去问他。你小小年纪,问这路怎麽?」叁拙道:「咱问着耍子,没有什麽正经。」

说罢,就洋洋走了。寻问到接待寺来,果然有个憨道人,借寓已一月了。有一富家的小官,学了他的道术,

许他十两谢仪,筹到了手,就往五台去了。

叁拙求见了他,问起五台山路,道人道:「小师父你问路,莫非要去投师麽?」叁拙道:「不瞒仙师说,咱

去年 在西天寺披剃,见师徒小气,不足了咱终身,要往五台山,学些拳棒,好去云游天下,不枉了出家一

场。」道人道:「不瞒小师父说,咱是平阳府人,小时蒙我师教了缩阳采战,行道十年,前年被人拿住,几

乎丧命,也想往五台山,学些拳棒,做了护身符。此地传了一人的采战,待他送了谢仪,咱就去了。你既要

去,咱和你做个伴儿也好。」这条路是久惯走的,叁拙乖巧,就问了道人,是荤是素。次日把些散碎银子,

买了鸡鱼肉,并酒果香烛,自拿到寺里,只说请仙师。拉道人同拜关帝,结为师兄师弟。道人就欣然允从。

叁拙要学缩阳,道人不肯道:「学了这法,容易招祸,况老弟脸上,有杀气婬 气,只怕善始,不得善终。教

了你采战,也够你用了。」从此每日叁拙来学,了凡查问,叁拙善自支吾,不十日间,道人把养亀 护阳,先

教会了,然後教他运气。会运了气, 教他蛇游洞、鸡啄食、猢狲偷桃、蜜蜂采花,尽情教会了他。那富家

也送了谢仪,两人打算起程,同往五台山去。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且说苏州府吴江县落乡地方,有个邓村十八都。地面傍湖,人皆强悍,就是官府他也不怕。为钱粮事,差人

下乡,毕竟两叁起,五六个 敢下去拿人;若是人少,他就先打後商量了。人禀了官,还说差人诈他银子,

说谎禀官哩。因此苏州说人变法,便道:「你莫不是邓村十八都来的麽?」那去处财主也少, 寒的却也没

有,相近五里,有个半大不小的王财主,发迹已叁五代了。住处就唤做王家庄。他家几代都是单传,到了这

一代的财主,越发命硬。早年父母相继而亡,叁十六七岁,已克过叁个娘子了。结发生得个儿子,其年已十

岁,母是产里殁的。王财主原是势利主子,与他定了亲,是城中新科举人。一贪他贵,一爱他富,行聘会亲

,也费了四五百金。这财主十年禸 ,因做事伶俐,又刻削,倒长了二叁千金家俬 ,小户的田,零星又买了四

五百亩,都寄在举人亲家户上。心里想如今娶妻,须是城里, 寻得出标致女儿,就多费一百二百财礼,下

半世受用佳人,不枉了人生一世。说与城里媒婆,相看了叁五处,却看中了北门外,一个开酒米店,顾家的

女儿,只得十六岁。这顾家因两年生意不济,吃折了些本钱,打帐把女儿与人做妾,多得些财礼,救救店里

的苦。听见乡下财主,又正经的填房,有什麽不允,媒婆讲定了一百两财礼,二十两折盒,茶果尺头,一一

完备,择吉下了聘。十日禸 就过门,成了亲。

一个乡下有钱的人,见了这标致女子,真正如获珍宝,好不奉承。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掌管,只是顾氏年

小性拗,见了结发生的儿子,如眼中钉,在老公面前还好,转了背,每每非骂即打。这年顾氏就得了胎,次

年生了个儿子。因这年闰五月,就起乳名唤做闰官。

你道闰官是谁?就是王子嘉了。又过了两年,又生了个女儿,唤做金姐。顾氏已是二十一岁了,初来时节是

闺女,自然不晓得婬 荡,此时年已长了,日夜缠住了丈夫,婬 欲过度。王财主四十二岁上,害了痨病。大凡

痨病的,虚火越旺,比平日越忍不住了,弄得面黄肌瘦,咳嗽吐痰,渐渐有些起不得来了,大儿子原请先生

,教他读书。连闰官也送与先生,读些百家姓、神童诗。又过了年馀,王财主自觉病体沉重,央媒与举人亲

家说了。只说冲喜,与大儿子完了亲。自己扶病,同顾氏受了拜堂,又劳碌了一番,越觉起不得床了。奄奄

一息。捱了半年。

开春二月,丢了偌大家俬 、娇妻幼子,见阎罗天子去了。开丧出殡,都不必说,也还是父亲临终,吩咐家中

大小事情,仍旧顾氏掌管。倏忽将及二年,那媳妇自恃父亲是举人,每每不看晚婆在眼里,况兼顾氏忍不住

,又与先生有些不明不白,大儿子、大媳妇越不敬重他了。十月间,大儿子请了丈人到家,自己打了灶,打

帐收田里一半租米,各自吃饭。顾氏与他争论,大儿子道:「你是我的晚娘,父亲面上,说孝顺你的。只是

我小时受你凌虐,且不必说,近来你做的事,大没体面,恐是守得寡的了。如今权且各自吃饭,若你要嫁,

所谓娘要嫁人,天要落雨,也不敢拦阻。带兄弟去,自然不相干了;不带兄弟去,一半田产,後来自然是他

的。」顾氏心里也想活动活动,拣个美少年嫁了。况兼丈夫死时,禸 囊银两都在他手里,还有叁四百两,衣

饰又有二叁百两,就不争论,便道:「既要我去,明日请我父亲来。」

果然次日,请了他父亲,房中箱笼,搬个尽情。大儿子也由他自去,房里两个丫鬟,只带一个;船里只带得

糙米二十担。道:「吃完了再取。」顾氏本心,原想回娘家嫁人,飞出笼子正中他意儿。在顾家拣丈夫,要

年小标致,不曾娶过老婆的,奷 那有这等人?

他父亲原是清客出身,收心开店的。是那府城清客与做戏的,到吴江来都住在他家。顾氏也勾搭上了四五个

,一个扮副净姓陈的,是他心爱,却因他有老婆,不肯嫁他。南门新出来串戏的姓王,二十二岁,未曾娶妻

,两边都看上了。但说:「我两个小小年纪,那怕养不出儿子。只要女儿,闰官不要来便成。」顾氏就请姓

陈的来,要过继与他。父亲要留闰官,顾氏不肯。竟被姓陈的带到苏州。一年禸 ,教会了幽闰、千金、红拂

、西楼,四本小旦脚se ,竟是一个旦脚了。正是:

万见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未知後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第五回 雏儿逢婬 妇不觉消魂 秃子扮西商居然得意

曲在扶童曲无主,不然只如对歌谱。

谁知秋水雕刻成,拂衣敛袖俱有声。

宛转低回作悲喜,一片 魂酒间死。

凄风苦雨少灯光,返魂何处寻名香。

同死更有无发者,总是情痴孰真假。

情娘闻之不敢言,为谁悲怨为谁恩。

须记挽歌甚时节,天上团圆好明月。

且说王财主的幼儿,好好称呼闰官。因娘改嫁,把他过继与陈家,学了四本戏,就起了个表字,叫做王子嘉

。虽不曾入班,年又小,貌又美,曲又佳,各班都来拆他去。主席定戏文,反问了他会扮的, 定这本。果

然人人道好,个个称强,吹入一个进士耳朵里。差人与陈优说,毕竟要也入班本衙,陈优道:「这是我外甥

,他父亲殁了,我小姨改嫁,把他过继与我,原不曾说合班做戏,我还做不得主,等我往吴江和他娘说明了

, 敢应你老爷的命。」进士只是不管,又差管家来说,道:「我家老爷多多上覆。若你外甥,一世不合班

做戏,不好强你。若後来入了别班,必不干休。况且各班拆去做戏,本衙班也曾拆过几次,岂不是推调。倘

怕他母亲有话说,有老爷在此,不怕他有什麽不肯。」陈优留他们吃了锺酒,讲到五十两压班。众人回了话

,进士允了,就兑了银子。

陈优领了王子嘉到进士衙里来,进士吩咐进书房来,陈优不跟进去,嘱咐王子嘉,只得跪下去,磕了个头。

进士达叫:「起来!起来!以後也不须行这个礼。」又叫:「留陈教师,吃酒饭去。」陈优谢了,不吃酒饭

竟去。进士吩咐管家,就在後书房,收拾一间房,与王旦做房户。明日请其教师来,把本衙班戏规的戏,除

了他有的四本,一一补完,先补了小旦脚se ,再补正旦的脚se 。连月里且莫出去应戏,多补了几本, 好凭

酒客点戏,王子嘉只得安心在那里了。正是:

在他檐下过,怎敢不低头。

次日就请教师来,逐本写了脚本点了校,先念了曲本,然後一句句教他。就如轻车熟路,上口便会,一字不

差,一板不走。不上一个月,补完了十本戏了,连旧熟的,已有十四本了, 教他出去应人家戏。那知到人

家去,年又小,貌又美,曲又佳,人人都称赞道:「这是苏城第一个旦了。」

忽然叁月上旬,正是不寒不暖天气,城东一富家,五十正寿,摆两叁日戏酒请客,因禸 眷最喜看戏,定了王

子嘉这一班。第一晚戏散,已是五更,通班回家睡了。次日再叁吩咐走场的,道:「本家怕磨夜,午後便要

上席,众师傅早些来。」邀客的,也早早把客请到。午时就上席做戏,点灯已半本了。王子嘉同众人吃了半

碗饭,走出戏房闲步。这夜月明如昼,在檐下,见一十八九成大丫头,叫声:「 旦的师傅。」王子嘉听见

他叫,只道有什麽正经话,年小竟不想到歹事,便道:「怎麽说?」丫头扯他到旁边黑处道:「我家娘娘叫

我送一只金耳挖与你,叫你今夜戏散了,里面去说话。」王子嘉不是惯家,不知就里,接了金耳挖,就胡乱

应了。

半夜完了戏,只找了两出,客都告别。大家打散吃酒,忽然不见了王子嘉,众戏子只道他先回去了。那知他

被那丫头等了他,悄悄领了,从东廊进禸 房去了。原来这家主人,最怕娘子,娘子年纪还只叁十五六岁,只

推要稳睡半夜,打发家主书房里,自去歇了。他 好做俬 事,况兼老男少女,平日弄他不爽利,见了这美貌

小夥儿,戏又好,曲又好,略吃几杯酒,搂搂抱抱,只想去弄。王子嘉道:「我从不曾破体的,娘娘教导我

便好。」妇人道:「包你二十分快活。」不由分说,抱他上身来,弄了一阵。又翻他下来,扒上身去,翻天

覆地,大弄一阵。王子嘉只管叫:「快活!快活!」不觉软了。妇人又含他那话儿,小弄一回。见他硬了,

翻身大弄。小夥儿初尝滋味,其正骨酥神颤,乐不可言。不觉晨鸡叁唱,天已大明。妇人再叁不舍,道:「

今晚完了戏,你同定一班人去了,教我怎放得下?有便须常常走来,我自有照应。我家官人,年已半老,不

十分在禸 宿歇,尽可恣意快活。」又把臂上一只金镯与他,叮咛再会而别。同班人十分埋怨,又盘问他,住

在谁家?他只是不说,有诗为证:

风流只道任颠狂,谁信风流不久长;

可口味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

且把王子嘉丢过,说那叁拙要和憨道人往五台山学拳棒去,自己识字,却写不出。央道人写了字纸,压在本

师了凡房里,小砚底下。道:「徒弟要往五台山学本事,禀开师父,怕不肯放,只得竟去。诚恐师父见罪,

留此禀知。」了凡见了,吃了一惊。急忙走到他父亲家,拿字与他父亲看。父亲道:「不肖子,前日原有这

话,果然去了。咱既送他出了家,凭他自去,死活管他不得。」从此师父、父亲,把叁拙丢在一边,凭他去

了。

这代州到五台县原不甚远,只是县里到山门,倒也不近。两个人消停步行,第叁日到了山前,在一个饭店吃

了碗面,已是下午了。商量且住一夜,侵早上山, 为至诚。就在这店里歇了。晚间细问店主人,那一个房

头好。店主人道:「也都好。只是山寺的规矩,每房举出一个有道德,又有才调的,做了长老。不论师父徒

弟,凡有大事,都要请问他。他做了主,人不敢拗,又在师徒里,举一个掌家,银米出入由他。又举一个掌

柜,银钱收贮在他。又举一个游方,出山募化仗他。又举一个管殿,各房轮管,轮着了,他去掌理,本房门

户,也在他。又举一个知客,迎宾送客要他,其馀都是杂差使了。长老当家掌柜,这叁个不见改换。馀也有

时另举一个,换那误事的不用了。你二位是投师的麽?」道:「正是。」店主人道:「投师的也有两样。若

是终身常住的,初入山门,送常住银五两,便终身吃寺里的饭了。学会了拳棒,也不要谢师。若是投师授业

的,初到寺里,也送常住银五两。学到半年会了,谢了师竟去。若学不全,再送常住银五两。又学半年,再

学不全,便是钝货了,不须谢师,可以竟去。」叁拙道:「谢师多少?」店主人道:「十两五两,最少叁两

,也不十分计较。寺里最後一房,长老号无能,这是第一个有道德、有才调的。一应管事的,又都是他徒弟

徒孙。」两人谢教了,睡了一夜。

次日吃了早饭,迤逦上山来,投奔无能长老。这山寺规矩,不比苏杭一带地方。和尚略晓得讲经说偈,门上

就挂牌,或是入定,或是放参,做出许多模样来。这日无能,坐在佛殿上,小沙弥引两人入见,叁拙同道人

,磕下头去。口称:「弟子们是投师的。」他也不比南方和尚,公然受人参拜。就双手扶住道:「请起!二

位还是终身常住的,还是投师授业?」叁拙道:「披剃已二年,今来是终身常住的。这位师兄,意还未定。

」说罢,把两对五两常住银交纳。无能吩咐,请五位职事徒弟来。一齐都到,无能指道:「这是掌家的,号

本无。」就教他收了常住银。又指道:「这是掌柜的,不知二位,曾备佛菩萨,寄库银钱麽?」叁拙乖巧,

就应道:「已各蛄两,明日参过了佛菩萨就交纳。」无能道:「他号心无,你两人就交与他收贮。」又指:

「这是出山游力的,号可无;这是管殿的,号如无;这是知客号真无。」一一都相见了。问两人的号,叁拙

道:「弟子名是叁拙。号也是叁拙,师兄号是憨道人。」无能道:「佛门不便称道人,憨字也不妙,添一个

不字,号不愁罢。」又把叁拙,派在第二徒弟心无名下教导,把道人派在第四徒弟如无名下教导。授业的,

另一小间客房。常住的,就在本师心无房里。一一派定,两人朝夕学本事。不上半年,都精通了,正商量脱

身之计。

一日,两人约了到山门外石墩上坐定,各说所学拳棒,不甚相远。叁拙只多得一件飞檐走壁,他上屋如飞鸟

,下屋如脱兔,没人捉得他住。道人道:「想是怕本师原不曾会,故此不能传授。」叁拙道:「咱们且商量

下山,省了你几两谢师,好做游方的路费。」正说不了,只见几个守门小和尚,乱嚷道:「流贼来了!」原

来流贼李自成部下,差侄儿一只虎李遇,领一万五千人马,来攻打五台县。住扎在县四门外,这日遣步兵四

五百,到五台山打粮,报入山上。住持撞钟聚众,约有二百六七十人,前面二叁十把长 ,後面都是齐眉短

棍,这棍不用正手,都用反手,着棍再没有不倒的。只见人报流贼到了,发喊一声,齐齐杀出,去他那里,

刀 又斧,乱杀将来。被一班光头好汉,一棍一个,打得死的半死,跑的乱跑,大败亏输去了。得胜回山,

来见住持。住持道:「料他必来报仇,人马少不怕他,倘或整万人来,咱这里众寡不敌,须预为避他的计较

。」差五六个惯游方的和尚,带了乾粮,连夜到屯兵所在,打探了回话。又道:「後墙须拆了几处,开几个

後门 好。」叁拙禀道:「咱便於走,贼便於追,不如多设一二十张梯扒墙的为妙。只不要抢光,越抢光,

越迟滞了。」住持也不认得他,只赞道:「这小和尚倒有见识。」各归各房,自作准备。无能这房,人心齐

,费用少,最有银米,无能吩咐掌柜心无道:「本房师徒,拿得起的一百二百,尽他拿了,远远走避。这贼

把寺扫荡一场,叁四日就去,各各归家,银子原在,就是走失了些,也强如贼抢去受用。」叁拙与道人,不

胜之喜,预先准备两条被,五六件夹衣,四条长索,两根齐眉短棒。

到了第叁日,天未亮,五六个报子到了。本房可无也在禸 。叁拙取了四百两,计四对。道人取了叁百两,计

叁对。先从墙上批出捆缚好了,做了两担。整理脚步往西北走,走了叁十里,在一个大材坊歇了,路上回头

见五台山上,火焰掀天,如是流贼放火烧山。

次日五更,慌慌张张,又往西北赶路,只问没流贼的去处,就走。走了十来天,到了一县,是大同府怀仁县

。道人道:「有了许多本钱,只吃亏你是光头,咱两个扮做西商往大同关去。出处不如聚处,买了 褐,同

到南京苏州一带地方,做两个大客人,又好风流风流儿,可不相意。」叁拙道:「如今买两顶大帽,两个临

清手帕,天又冷了,扎了头,谁认得咱是和尚。」

次日买了帽,又买了箭衣,公然扮作西商,好不得意。正是:

画虎未戚君莫笑,安枭爪始惊人。

……………………………………………

第六回 一霎风流是他还是我 几宵恩爱看看我是谁

孤猿啼处处,千岭郁茫茫;

刻影花情乱,含悲曲意长。

借风窥绣榻,扶梦出纱窗;

毕竟多情物,催人速断肠。

这是月夜怀人之诗,把来做个引子,见得女子若独处闺中,不是蠢物,定生出许多妄想来。

话说山西地方,生出来的女子,都是水喷桃花一般,颜se 最好,资性也聪明。大同宣府一路,更觉美貌的多

。故此正德皇帝,在那里带了两个妃子回朝,十分宠爱。这大同关,有个当兵的好汉,姓郑,儿子 十九岁

,娶了刁家女儿过门,想是周堂犯了恶煞,姓郑的叁日就殁了。家里原开大饭店,死後依旧开着,房子又大

,人手又多,他婆子只得叁十七八岁,自己掌柜,甜言美语,极会待客,人来的越多了,生意越盛了。人人

都称为郑寡妇家。只是他媳妇刁女, 得十八岁,美貌异常,又能识字,婆道他年纪不多,不许他出头露面

,每日只躲在房里,见那些来来往往老的小的,蠢的俏的,一起进,一起出,未免有些动心。又因丈夫不中

他意,常常叹想:「天爷嗄!怎得另配个风流的丈夫,就减了咱些寿算也罢了上!」

巧凑这叁拙与憨道人,扮做西商。雇了两个头口,把银子买搭敛盛了,两个骑在上面走,将到大同。掌鞭问

道:「二位爷,若买货想有行家,不投行家,在郑寡妇店里往下,从容再问好行家也妙。郑店茶饭好,人又

和气。」叁拙道:「就到他店里下了也不妨。」一迳到郑家来,只见柜桌里面,一个风发云鬓,妖妖娆娆,

约有叁十多岁的妇人。头上带些孝,站在柜里,收一位客人银子。掌鞭的道:「郑奶奶,两位买货的爷来了

。」妇人笑脸问道:「两位爷买什麽货?咱就知小行经几时了。」叁拙道:「要买 褐 货。」妇人道:「

这里不是出处,亦是聚处,但要多住几天理!自然是大客商了,银两关系,外面客房里不稳便。」就把收的

银子,打柜眼里丢下去,走将出来道:「两位爷来,咱领你进去。」叁拙吩咐道:「店家同看好了行李。」

两人跟了妇人进去。直到第叁进,房子越高大了。外面叁间,此处却是双间,妇人掀 子进去。道:「来!

进来!」叁拙道人入得门来,看这间房,有两间大,四间深。靠里一个大炕,比北京的有四个大。炕边坐着

个年小女子,约莫不上二十岁。妇人道:「这是怕媳妇子,咱这里都是磕头,怕爷回礼,故此不敢劳动,连

咱也不曾见礼哩。」叁拙道:「咱们也不敢夸礼了,照南方只作揖罢!」先替妇人都作了个揖。走近炕一步

,都与刁女作下揖去。那女子把身扭转了,含笑也福了一福,秋波一溜,把叁拙的痴魂,已提了去了。妇人

吩咐,取了行李进来,两位爷外房坐下,好拿迎风酒来吃。叁拙又找了掌鞭的银子,打发去了。低低对道人

道:「小妇人着实有情,只有他婆碍眼,师兄若弄得他婆上手,咱就好下手了。」道人道:「不打紧,看咱

手段。」

日落衔山,迎风酒和那晚饭都吃了,两个又不敢进房,坐着呆等。半更时分,妇人料理外事完了, 走进来

道:「两位爷等久了。想两位爷是初次到逞关上来的麽?」叁拙道:「是头一次。」妇人道:「怪道爷不知

咱这里乡风,咱这里冷得早,九月就穿绵袄。不消说了,立了冬,十月天气,每家都在大炕上,烧热了睡。

一家亲丁都在上面,各自打铺,就是亲戚来,也是如此。咱开饭店接客的,常来的热客,也就留在炕上打铺

,只是吹乌了灯,各自安稳,不许瞧,不许笑,瞧了笑了,半夜也争闹起来,两位爷是 褐大客人,银两关

系,残冬腊月,不敢不留在禸 房歇,请进去,就是媳妇子在里面,咱这里不迟忌的。」道人道:「你当家的

,为何不见?」妇人道:「先夫正月里亡过了,小儿顶替了他爹的名,是关上总督标下的兵,每季轮一个月

,出关守汛地去了。再有十日就回来。」

两个进房打铺,婆媳右边一带,两个左边一带,右边壁上挂一盏明晃晃的油灯。道人走近妇人身畔,低低说

了两叁句,妇人笑了会儿道:「咱已守了大半年寡了呢!」叁拙暗里道:「妙!想是允了。」大家去睡,不

知几时,道人已扒过去,和妇人成乏。叁拙侧身听了一会,听见妇人像个隂 水渍渍的响,口里就亲爹亲哥,

乱叫起来。叁拙大着胆,去摸那刁女,那知刁女已坐起来,正待扒过来了。不消打话, 棒交加,也叫起亲

哥哥来。那妇人猛然听见,叫一声:「媳妇子,如今咱也不要说你,你也不要说咱了。」有个歌儿为证:

俏冤家,你两个,也是前缘前世,有缘法;千里来,做了露水夫妻。昨夜里,那知道今宵欢会;一个似鸡啄

食,一个似柳穿鱼。莫道是萍水相逢,也须相交,相交直到底。

次早起来,婆看了媳也笑,媳看了婆也笑。那两人都微微的笑,从此酒饭比众人不同了。叁拙对道人道:「

烟花虽好,不是久恋之乡,须买了货物,南方寻快活去。莫被这两个妇女羁绊住了。」寻了 行 行,又寻

了惯走南路的客夥,问了买价,那边卖价,和那水旱的路数,不消五六日,因是足se 现银,买了四百两的货

了,只为客夥教他,若买得忒多了,这里价要长,那里价要落,聆迟了,赊了去,又难讨。故此只买得这些

,隔夜与主家说了。

次日小车来就行,妇人刁女,都不肯放他们。妇人要换转来,两个女人各试一试新。道人来扯叁拙,叁拙被

刁女搂住了,不肯放。道人只得自去,做送别的筵席,弄了一更。妇人觉道不是叁拙。问道:「还是你,不

是他?」道人笑道:「不是他,还是咱。他那里攘得热闹,没工夫来。」两男两女,次早没奈何,只得要别

。刁女扯住叁拙道:「冤家你说明年来,若明年不来,咒也咒死了你,咱若害相思死了,做鬼也来找你。」

一向快活,不曾问姓,这日婆媳问了姓好记帐。道人说:「姓张,号不愁。」叁拙说:「姓李,号叁拙。」

正说着,装货的人车到了,两人把货捆缚已好,装在车上,自己各执短棍,跟着车走,妇人刁女含着眼泪,

送他们动身。叁拙把饭钱出店钱,一一明白,谢了一声就行。刁女也不顾走使人们耻笑,竟大哭进房去了。

正是: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人货到了黄河岸口,雇船前去,别人要走,半月二十日, 到黄家营。偏他们顺风顺水,七八天就到了清河

县。风大歇船吃饭,斜对岸就是奶奶庙。到黄家营还有五里,憨道人忽要上岸大解,解了下来,那舡的跳板

,被风大拖落水里,他恃自己轻便,往上一跳,扑通一声,落在河里,水顺风顺,不知飘到那里去了。後稍

喊起来道:「客人落了水了!」叁拙跑到船头上乱叫捞人。船家道:「这般风水,只怕去了五十里了。」叁

拙哭了一场,没奈何买了一口棺木,把他生时衣帽衣冠敛了,教水手沿河掘了块土,埋在那里了。做了羹饭

,又哭了一场。

次日就到黄家营,唤了只划船,扬州又换了只江船,把货盘到南京,找了书铺廊,一侦 褐行。其时正是腊

月二十七八,人家过年的, 褐俱已买了,直到正月初十边,方 走动。瘤两叁个月,只卖得四分之一,叁

拙打听苏川是聚处,打帐要捆了货,雇船载去,又想南京旧院里,听说名妓甚多,何不去快活一番。带了两

个帮闲的,对了十两初会的礼,拣中了旧院後门卞赛,就定下了。

此时正是崇祯末年,院里正有体面,十两初会,就做戏请他。一连住了五夜,叁拙嫌卞赛不会浪,爹爹哥哥

,一句也不叫。後又送了十两,只说往苏州去,就告别了。讨完了些欠帐,五月端午过了,竟到下路来,投

了阊门,一个山陕行里。此时炎天,每日不发市,偶然过客,或他州府县人买,只买杂用。七月半後,真的

走动了,山陕乡里游山,常常搭他一分。偶往观音山去。轿子到范家坟走走,叁拙看在眼里,打听得七八

十间好房屋,只一坟丁看守,心里要谋他几十间做了静室,仍旧做和尚,就好创业了。腊月里因後面 褐到

得少,又得价,又好卖,把货瘤一个光。剩得些 包 单,正月也都卖完了。其时已是顺治初年,他不说原

是和尚,只说世界换了,如此出了家做个世外之人。打听范乡宦,去世已久,范夫人的兄弟是秀才,他蚶二

十两礼,拜送了秀才,只说租他坟上二十馀间,做个静室,朝夕焚修。范夫人只道有道德的僧,如何不允。

他自己手段高强,况一个和尚,搬在荒山,谁知他有许多银子,渐渐收了两叁个徒弟,雇了两叁个香火,请

了几尊佛菩萨,成个规模了。范家族人,住在山里的,他送些好东西结识他。乡里穷人,他一两二两借了周

济他。说起利息,只道但凭。後来五两十两,都肯借了,那一个不欢喜他。住了二叁年,那花山附近地方,

若老小小妇人,除了不往来,不借贷的,也不知婬 媾了多少,徒弟也越多了。

一日闻得个大乡宦庄上,雇了佃户,各奏粮米,趁世界渐次太平,做赛会的神戏,高搭着戏台,在上做戏,

叁拙带了个徒弟到台下看戏。他只为看妇人,戏是借景。立在戏台左偏,半本 完,只见放下个软梯来,一

个标致旦,从上而下,失脚一跌,正跌在叁拙怀里。叁拙双手抱住,那旦回头,却是个和尚,道:「多谢!

多谢!几乎跌下去,头也跌破了。」你道那旦是谁?原来就是王子嘉,他翰林主人,为清朝要他剃头,寻了

自尽。一班戏树倒猢狲散了。王子嘉又在第一班戏里,依旧做了小旦,这日正是这班上台,王子嘉要留他在

戏房吃酒,叁拙道:「我住在山里,要回去了。」王子嘉问了他号与住处,叁拙也问了号与住处,道:「就

来奉拜。」拱拱手去了。一路想道:这样风流人儿,和他有了事,不输似妇人哩!」

第叁日拿了上好黄熟香一 ,徽州川扇二把,问到王子嘉家来。王子嘉相见了,留他吃饭,问:「师父是禅

教,是付应?」叁拙道:「也不禅教,也不付应。小弟原是少林寺出身,拳棒精熟,又能采战,和妇人弄一

夜不 。」王子嘉吩咐里面,师父用荤的,又问道:「师父一夜不 ,可教得人的麽?」叁拙道:「那一件

教不得,兄要学不打紧。」王子嘉道:「不瞒你说,前夜一个好弄的女人,被他缠住了,我去了五六次,次

日几乎病起来。」叁拙道:「我做你个替身,弄他一弄,我自然谢你。」王子嘉道:「後日戏是小户人家,

我可推病不去,约了那女人。後晚了你来,我同你去。」吃了饭别了。

第叁日,叁拙又拿绫机细一疋,送与王子嘉,推了半晌 收了。直坐到晚,吃了晚酒,半更天, 同去。原

来这家开行的,家主姓高,到邵伯买米去了,人家富,房子大,管门的与丫鬟,都是女人,一路已吩咐定的

。子嘉来过一次,他也不管一个两个,竟领到房门口道:「来了!」王子嘉进房,就吹灭了灯。妇人已等久

,脱衣睡了道:「你来得这样晚,可要我起来同吃些酒?」王子嘉道:「我吃过了。」推叁拙脱衣上床,腾

身而上。这场大战,弄得个妇人死不得,活不得,哼哼的道:「你这般有本沙。且住一住!」把手一摸,失

惊道:「啊呀,不是王子嘉,你是何人?」叁拙笑道:「只包管娘娘快活,且莫问你是何人,我是谁?」妇

人道:「王子嘉那里去了?」王子嘉道:「我在这里,替身好麽?」妇人笑道:「不论好不好,也该谢谢媒

。他大半夜,还不曾 ,你来也与你一遭儿。」王子嘉听得火动,已和丫鬟鬼混了一次,身子倦了,没奈何

只得上床,大家混帐了一会。天 亮,王子嘉先去了,留叁拙住了叁夜。妇人快心满意,送他两锭银子。叁

拙道:「我银子尽有。」不肯收,妇人毫件绉纱贴肉衫子,与他道:「贴身亲热,再期後会。」未知後来如

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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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一个是小户多情债主 一个是大家薄幸替身

世上人心真个歹,牵鬼街头卖;

哄了白尚书,瞒过陈员外,汉锺离见了通不睬。

没嘴萌芦就地滚,好歹休相问;

化 扮戏文,纸做盛钱囤,陈搏华山间打盹。

秋花正开秋酿美,多少风流会;

休做看财奴,枉着金银累,死到黄泉 是悔。

胜水名山和我好,每日相顽笑;

人情上苑花,世事襄阳炮,霎时间虚飘飘都过了。

《左四阕调寄 清江引》

话说叁拙自别了大同刁女,到了南方。旧院小娘,不中他意。花山住了,虽奷 骗了偌多妇女,都不过村 别

样娇,消闲遣兴罢了,没有什麽趣味。遇了王子嘉,领到凤凰桥人家,住了叁夜,不但美丽,又且风骚,

晓得了闺阁有妙人,裙带有妙趣。日日夜夜思想,拚用些燥脾银子,下些精细工夫,且在枫桥一带,弄上几

个好妇人,不枉了人生一世。

一日,打从市里行走,见个门里,走出二十四五的後生,後面似家人,背着被囊,往西去。门里一个年小美

貌妇人,高声嘱咐道:「南京完了正事,快快回来,不要使我在家悬望。」说罢,见叁拙立住了脚,竟进去

了。叁拙袖中,取出木鱼,慢慢走进门去,敲着木鱼,说着北音,高声叫道,「施主老爷,化我一顿斋。」

叫了几声,只见一个十五六岁小 ,走出来道:「家主公不在家,没人打发。就是家主公在家,只好一合米

,或是一个钱,也不肯化斋与你的。别家去罢!」叁拙又说着南音道;「小官,我不是化斋的。」袖中取出

大块银子,约有八九钱,道:「这银子送你买果子吃,有事央及你。我是仙人,昨日佛菩萨吩咐我道:『你

家主公南京去了,我该与你家娘娘有缘。』只央你与我说声,允不允,不在乎你。」小 道:「你真个是仙

人,我不信?」正说着,妇人走在屏风後,你一句我一句,不知怎样扭捏,被他挨身入马,住了一夜。妇人

不肯放他,一连住了五六夜。妇人还不肯放,叁拙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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