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 第六百八十八章 天降异象!

作者:纯洁滴小龙书名:魔临更新时间:2021/03/29 11:46字数:26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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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要刺杀王爷的刺客,干死他!”

这是喊出来的,

大声喊出来的;

道人扭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陪着自己出来的老和尚。

人,活一张皮;

有皮裹着血肉,人才能活;

有礼义廉耻作皮裹着人格,人,才能活得像个人。

很难想像,

先前在里头,

和自己又是打机锋又是说禅,

外皮看似疯癫的老和尚,本该拿的是那种,隐士高人的格局;

但人家,

偏偏就说撕开就撕开了。

脸儿啊,

面儿啊,

皮儿啊,

人说丢就能丢,可你还真不能说他一个“不”字,因为人家本就是疯疯癫癫的模样。

“哈哈哈哈……”

道人笑了,笑得很开心。

在老和尚喊出这话,到在场香客们反应过来,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就是这很短的时间里,二人之间通过一个眼神,就足以将先前所说的那些话,再碰撞一遍。

你说世人愚昧,

是,

世人确实愚昧,听信盲从,贪嗔痴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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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和尚记得,当初平西王爷与其聊天时曾说过一句话,这句话,不是机锋,却如一把穿山之凿,在老和尚的佛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王爷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们愚昧,

可到底清楚,谁对他们好,哦不,是他们到底靠谁而活。

无论是这里的燕人、晋人、楚人、蛮人、野人,甭管各自所处于什么阶层,都晓得一件事,王爷是他们一身,不,是一家所系!

奉新城这一片儿,就这一座庙,庙里不发放度牒,除了那些杂役,正儿八经的和尚,其实就这俩。

寻常百姓家有个什么事儿,也是来庙里请他们去;

渐渐的,疯和尚似乎看起来不再那么疯了;

小和尚看起来,那股子胭脂味儿也不再腻人反倒是有股子扑鼻的芬芳;

能在这里开唯一的一座庙,本就是意味着身份的不一般,一头猪,坐到唯一的位置上,也能具备这种信服力。

所以,

当老和尚喊出来后,

短暂的目光对视于片刻的笑容浮现,

紧随其后的,

是一众香客,近乎本能地蜂拥而来。

里头,是有下了营上过战场的标户男子带一家人过来上香的,但大多数,还是老弱妇孺。

然而,所有人在此时都很勇敢,都很无畏。

道人扬起拂尘,扫翻了周围的一些人,但随即,后面的人马上扑了过来。

道人被抓住了;

人们开始撕扯他的衣服,拖拽他的手脚,将其掀翻在地,恨不得将其碾成肉泥。

但也就在这时,

道人道袍之下的身躯里,忽然冒出了阵阵的蓝烟。

“咔嚓!”

“咔嚓!”

道人的四肢,就这般被拉扯开了,可拉扯出的肢体里,塞着的,竟然全是稻艹 。

老和尚一拍脑壳,

道:

“哎呀,冲动了。”

奉新城的棺材铺里,从城外的作坊里,前阵子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棺材。

其中,就有一口红木的,被放置在了库房最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且估摸着,还得躺许久。

可就在此时,

棺材盖被推开,

一个道人,自里头坐起了身。

他的脸上,青筋毕露,眼耳口鼻间,还有鲜血溢出。

尤其是鼻子那儿,鼻血流的,有些恐怖。

伸手,擦了擦,越擦越多,最后不得已之下,只能手指掐住自己的鼻梁,禸 劲打了进去,整个人翻了一下白眼,终于将鼻血止住了。

嘴巴呼着气,

脑子有些发懵。

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最后,

道人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民不畏而聚,以小见大,这奉新城,竟有立国之气象了!”

道人自诩方外之人,在其想沾染之前,是可以保证,没有因果在身的,亦或者,清晰地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还挂着几条因果,总之,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的前提下,往往就能做到不被针对。

他去了葫芦庙,

他去见了疯和尚,

他被香客们手撕了傀儡;

没有因,只有果,是为象。

就如同,

真正的漩涡,它就在那里;

不因为你靠近了它才出现,也不因为你离远了,它就消失;

每个人看这个世界的角度不同,自然能看出不同的风景。

在外人看来,晋东的平西王府,其实早就有自立的资本了,否则当初楚国摄政王也不会去拉拢,燕国皇宮的天子也不至于为了开解自己的心结抑郁得差点自闭。

但在道人视线里,

唯有这种气象,才是真正的开国之朝霞!

一样的事物,被以不同的角度去解读,结果趋同,过程不一。

“哎哟。”

道人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随即,

盘膝坐了下来。

“山间不知岁月,人间这十年,竟有了沧海桑田的味道。”

似乎还是觉得鼻子不舒服,道人又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而后,脸上出现了一个缺角。

“哗啦!”

他将自己的面皮,撕开。

面皮之下,倒不是什么狰狞的面孔,依旧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但却有着一种异样的惨白。

娇嫩的皮肤,露在外头后,当即自空气里,察觉到一种灼烧感,道人也露出了略显痛苦的神情。

稍作调整后,

道人用右手的指甲,将自己左手掌心划破,而后,贴在了地砖上。

“无根之婴,无根之灵;

是先天残缺么?

不,

不,

不是。

先有才有缺,无根浮萍亦初有根。

可这个,

是从无中来,无中来呀!”

其实,

道人来到这里,真的只是来看看。

天下之大,奇人异士,绝不会少。

乾国的后山,本有一块匾,乃乾国太祖皇帝亲笔所提,因乾地炼气士之风盛行,故而在天家加持之下,太祖皇帝希望以炼气士一脉,巩固赵家皇权不衰。

天家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和炼气士互补的;

所以,后山初立时,乾人本意立起一座天下炼气士祖庭,但开山门那一天,传说有大能自云海之中显现,降神雷击裂了那块“祖庭”之匾额。

也因此,后山虽然实际上是当下炼气士正宗所在,但“祖庭”二字,不会再在山门禸 提起,毕竟,天知道到底哪个犄角旮旯里,还藏着什么真正的大人物。

剑圣也曾说过,所谓的四大剑客,并非说真的只有四个剑术最强之人,其在江湖中行走半生,也曾遇到过两三个在剑道天赋和境界上,不逊自己的剑客,却名声不显。

最直白的一点是,

剑圣开二品,是借来的;

九品到三品,差不离是当下各条路的一个总称,天下万法,近乎都以此来衡定,如果说二品,是只能借用下来,那一品呢?

难不成,只是为了留白?

剑圣从当年于雪海关前第一次强开二品,差点丢了性命,到现如今,动辄对决时,面对懒得去纠缠的对手就直接开二品;

再者,那位凡事都略通一二的存在;

二品开着开着,慢慢习惯后,谁知道以后到底能不能就直接在这个境界站住呢?

而一旦站住了,站稳了,抬头,再往上看一看,兴许又能有所发现呢?

道人的名姓,其实自己早就不在意了,连道号,有和没有,并无区别;

但说到底,他毕竟是和藏夫子一个年代的人。

他来这里,

只是因为好奇,出关后,本想找人聊聊天,谁晓得没能找到,所以,就出来走走,这走走,真就是单纯地走走。

这样的存在,喝口水,说不得都蕴藏着某种道念天机,且早就挣脱了世俗的枷锁,心境趋于古朴。

他好奇的,是发觉了这“无根之灵”;

在参悟天道时,天道,其实也在“参悟”着你,其人之思维,慢慢地已经脱离了寻常之范畴;

天道所不解的存在,他也不解,天道想找寻的存在,他也想找寻;

当年郑凡觉得练刀太累,武夫之路太苦,有些眼热靖南王爷的“方术”,且这种仙气儿飘飘神乎其神的感觉,也挺符合审美;

而靖南王爷的回复,很简单,他只是略通,没法教。

正如后来问询的练刀一样,

这练刀,

还需要教?

倒不是老田对郑凡敝帚自珍,田无镜对郑凡,那可真是近乎有求必应的;

可偏偏,修炼一途上,真没法子去传授和颠簸。

因为他就真的是,

这样一下,

再那样一来,

就好了;

彼时郑凡脸皮还很厚,就说,自己也想略通一点点。

田无镜反问:知道为何本王只是略通?

郑凡本想回答:是王爷您习惯性地谦虚。

结果老田先一步说出了答案:

略通一点就可以了,全通了,就没了。

可能,

那时的老田并不认为郑凡能懂这句话里的含意;

可偏偏,郑凡懂了。

这不奇怪,平西王爷的理论知识,那是相当的丰富,否则剑圣在其身边,也不可能频频顿悟。

眼下这个道人,

其实已经有这种征兆了。

他很清晰地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也很明白,自己一个方外之人,身处于大军环绕的奉新城之中,到底意味着怎样的危险;

他能面对老和尚,直言不讳地说自己不敢去找那位平西王。

毕竟,

和剑客、武夫等不同的是,方外之人的品级,和其俗世中的战力,是不相称的。

可他依旧忍不住,想探寻。

这种好奇,来自其心底,同样,也来自冥冥之中的……天意。

然而,

他没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先前在葫芦庙里,老和尚其实已经暗示出了答案在孩子的亲爹身上。

但道人愣是没往那边去想,

无根之灵多难得,凭空出现,不带因果纠葛。

他就是没料到,这么难得的一个无根之灵,单纯地只是因为孩子他爹,不是这世上的土著。

“天随我意,灵眼顿开!”

道人闭上了眼。

下一刻,

奉新城的上方,出现了一只青鸟。

青鸟无形,却又似有形,它在盘旋着,然后,找到了王府的位置。

只是,

当其准备俯冲下去一看究竟时,

城外葫芦庙里,

忽然传来了一声钟鸣,

倏然间,

一张无形的网,

将这只青鸟纠缠住。

空缘和尚正在敲钟,

一边敲,

一边在吐血。

了凡小和尚站在旁边看着;

“徒儿,是否觉得为师亏了?”

了凡小和尚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

径直对着面前的这口大钟,

用自己的脑袋,

撞了过去!

“咚!!!!!!”

这声音,不大,但却在转瞬间,震得人心颤。

空缘老和尚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不,是自骨子里,都被这一道钟声,洗礼了一番。

了凡小和尚撞完了钟,

整个人于原地跌跌撞撞地转了三圈。

脑壳上,鲜血顺着侧脸,滴淌下来。

但却在这时,

小和尚目光中的妩媚,变得更盛;

妩媚到了极点,则呈现出了一种空相,欲之极则为空。

其人,

左手掐兰花摆于身侧,

右手单手合什置于胸前,

嘴角,露出慈悲之笑。

老和尚张了张嘴,

问道:

“咋了?”

“为了回答。”

“该如何答?”

“想做就做即为自然,自然即为佛法,因佛法本自然。”

这些话说完后,

小和尚闭上了眼,

一层层金光,自其身上荡漾而出,抬头一望,虚无之中,隐隐有一尊欢喜佛相。

空缘和尚当即笑骂道:

“谁说出家之人出了家,就无门第之分,家里家外,都一个样,人和人,人和佛,佛和佛,都是不能比的啊。”

老和尚修的是今生佛,相当于白手起家。

而他,在收留了凡小和尚时,就知晓了他的佛性;

他是黔首出身,

但他的徒弟,“祖上”阔过;

佛门里,对此有相对应的说法,叫……转世。

老和尚不平了,吃醋了;

小和尚依旧闭着眼,

却开口道:

“看破未必是看破,出去未必不是进来,众生平等,本就是虚妄。

屋里的人看门外的佛,觉得佛在门外;

可门外的佛,抬头看了看这天,自己,何尝不是在更大的一间屋子里?”

空缘老和尚继续敲钟,

继续吐血,

骂道:

“阿弥那个直娘贼的佛,

师父我觉得这笔买卖,不,这笔佛缘,简直不要太赚。

咋了,

我小徒弟,也动了凡心?”

老和尚清楚,自己现在对话的,不是自己原本来的那个徒弟了,至少,目前不是。

小和尚点点头,道:“然。”

老和尚继续敲钟,

问道:

“师父我是想着,借着这份人情,把这葫芦庙,再扩建扩建,王府呢,也能给咱多一些度牒名额,师父我当师祖,你收徒弟,做师父。”

了凡小和尚闻言,

道:

“村外的庙,叫村庙,枯藤败柳断壁;

镇外的庙,叫小庙,白蜡香油破衣;

城外的庙,叫名刹,香雾金身硕鼠……”

老和尚一边喘着气一边追问道:

“你想要哪里的庙?”

小和尚回答道:

“都城外的庙,叫国教!

万世,

天下,

归一!”

“呸!!!”

老和尚用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骂道;

“阿弥陀佛,这佛,修到尽头,怎么就修成了人呢?”

“哈哈哈哈哈!!!!”

了凡小和尚放声大笑:“本是人中来,自往人中去,过了一扇门,是为佛门。”

老和尚又骂道:“这算是明白了,为何当年三侯开边,貔貅火凤此等上古祥瑞显化人间以求追随。

说白了,

你也是一样!”

“然!”

了凡小和尚面向奉新城方向,

千里奔袭雪海关,迂回入楚,破军立功升迁,再得靖南王遗泽托付;

原本的白地,已然有经营成沃土之象!

“气象就在这里,气象就在这里!

气象在了,

该来的,就聚来了。

人处窘迫时,四处乞讨以苟活;

人处显耀时,四方投献以附庸;

他平西王就算真铁了心要做那大燕的忠臣,

他的孩子呢?

他的继承者呢?

更何况,

他平西王所做所为所安所预,哪里有半点引颈待戮忠诚良将的意思!

此番,

赌得,

搏得,

值得!

阿弥……陀佛!”

下一刻,

虚空之中的佛影,变得凝实了不少。

紧接着,

佛影探出了佛手,

对着这只青鸟,

攥了下去!

“轰!”

……

棺材铺的仓库里,道人身形随之一扭曲,原本惨白得渗人的面se ,陡然呈现出一抹蜡黄。

“这天下万民芸芸众生,

门神对联佛像挂了无数,

可曾让你真的睁眼瞥过一次?

这儿的王爷,

本不信佛,

其人不在家,

你竟腆着脸来主动庇护!

笑死个人,

真笑死个人!

给贫道,

破!”

……

天上,“动静”极大!

可奉新城禸 外,九成九以上的人,是压根察觉不到丝毫的。

毕竟,方外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玄而又玄。

但,

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是能有些感应。

奉新城,

王府三街,

一座挂着“密谍司办事处”牌匾的院子里。

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手里端着茶杯,正抬起头望天。

他叫周望,是个阉人,魏公公的干孙儿,但眼下,绝对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se ,毕竟魏公公伺候两代帝王,干儿子干孙子那真是海了去了。

资历很浅,炼气士修为也很浅,所以才会被派遣到这里来坐衙。

一个番子衙门,脑门儿上直接挂上了牌子,就这,还想做什么事儿?还能做什么事儿?

无非是,喝喝茶,传传话,开开会。

今儿个,

正按照往日习惯,正喝茶时,一抬头,即刻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以前只觉得史书之中,那家谁谁出生时,天地变se ,祥瑞降临,是为史官忒不要脸地贴金杜撰。

没想到,

竟然是真的!”

身为奉新城密谍司的掌舵,

周望自然清楚眼下奉新城,将要发生什么事。

他马上疯了一样地跑回书房,

摊开密折,拿起笔,

手,

在颤抖!

他很害怕,可谓怕到了骨子里,因为他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甚至很可能化作一道漩涡,将自己碾为齑粉!

但他又偏偏无法隐瞒,

也不敢隐瞒,

只能写道:

“平西王世子将出之际,天降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