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 120、⑤

作者:尾鱼书名:枭起青壤更新时间:2022/12/07 11:22字数:2142

  

笔趣阁 www.18xxs.com,最快更新枭起青壤最新章节!

聂九罗这一觉睡沉, 不过,睡沉不代表不做梦。

她做个惆怅的梦,梦见自己孤身一人, 坐在巨大而又隂 暗的石窟群中,石窟群的形制糅合她去过的几大石窟,比如敦煌、龙门、麦积山,抬头环视处尽是石雕泥塑, 漫天佛,满目众生。

但就是安静, 安静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开始, 她还在石窟群中走走停停, 研究雕塑手法,来就在疯狂找人, 然而, 里里外外,一个人找不到, 石窟群大尽头, 找完一座, 一仰头, 前方又隆起一座。

又一次冲进一眼石洞时,力道控住, 撞翻一尊人像, 人像砰一声倒地,表层的泥块片片迸裂剥落。

这里头, 居然裹个人。

人是面朝下趴着的,看不到脸。

聂九罗心跳差点蹦出来,她战战兢兢凑近、蹲下身子, 拿手去翻那人肩膀,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别是炎拓。

千万别是炎拓。

……

身子一阵轻晃,聂九罗睁开眼睛,意识却还在梦里,一时间有点懵懂。

炎拓正半跪着身子,低头看她:“做噩梦?”

聂九罗反应不过来,帐篷外暗,但并不黑,隐约能听到人声。

她问茫然:“要走?”

炎拓朝外张一眼:“,刚有人起,还早呢,到出发的时候。”

聂九罗哦一声,这个梦太真,她醒是醒,但那种绝望和恐慌的情绪还能完全撇掉。

她抬起手,环住炎拓的脖颈。

炎拓笑笑,伸手从她背拢入,把她连人带睡袋拥进怀里:“做什么噩梦?出来,给破一破。”

也不算噩梦吧,聂九罗含糊回句:“就是梦见所有人不见,只剩下我一个人,被一堆石窟塑像围着。”

炎拓哦一声:“做梦不忘搞事业啊。”

聂九罗埋头在他颈窝里笑:“然有个塑像摔破,里头裹着个人,不过看清脸。”

画风突然恐怖,但炎拓还是给她“破”出蹊径:“明技术啊,人像塑太过逼真,成精。”

又问:“那儿只剩一个人?”

聂九罗点点头,梦里那种辽阔的孤独感,在还挥之不去。

炎拓:“那这个成精的,就当是我,省一个人在那儿寂寞。”

聂九罗又气又笑,一个晦暗隂 郁的梦,还真让他三句两绕地给破。

她抬起头:“的啊,我在哪,在哪。”

炎拓点头:“我的。”

***

早饭时,余蓉来,跟两人一起用饭,顺带转达昨晚和邢深商量之的安排。

人员分两队,两队里有狗人和走过青壤、可以根据地图认路的人。邢深带前队,配蚂蚱,负责探路;余蓉带队,配孙周,负责策应前队及押送地枭。

前队的出发时间错开一小时左右,这样,万一前队出事,可以及时以信号枪等方式通知队,避免团灭。

炎拓有点担心:“还要把那几个地枭带着?”

缠头军人少,还分两队,一队撑死也就十来号人,居然要押送六个地枭。

余蓉:“这不是来换人、做戏吗?连人质不带,戏怎么做啊?”

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针盒,冲着聂九罗哗哗晃晃:“邢深,有办法,能让这几个地枭法兴风作浪。”

聂九罗接过针盒:“是有办法,交给我就。”

余蓉心中大石落地:六个地枭,不啻于六只虎,谁押心里不会踏实,但如有办法能让老虎变病猫,那就省心多。

她征求两人意见:“们是跟前队还是队?”

聂九罗沉吟一下:“队吧。”

这也算是遵循古制,“有刀有狗走青壤,狂犬是前锋,疯刀坐中帐”,她本来也不该被编进前队的。

这回答在余蓉预料之中:“那收拾收拾吧,一小时之上路。前队一道过金人门,过之再岔开时间。还有……”

她示意一下斜前方:“邢深想跟单独聊聊。”

聂九罗一愣:“跟我聊聊?聊什么?”

余蓉斜她一眼:“我能知道吗?他又不是要跟我聊。”

***

聂九罗下踏步阶,循着余蓉指的方向走一段之,然看见邢深。

一夜不见,邢深看起来疲累多——也许昨天见到时,他已经是这副疲累的样子,只是她当时留心而已。

走到近前,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聂九罗:“找我有事?”

邢深:“跟前队还是队?”

这就是邢深找她要聊的事?

聂九罗略顿一下,回答:“队。”

这回答在邢深预料之中,但他还是止不住有点失望:疯刀狂犬,应该并肩事啊。

也许,真的是时代变,大不在乎,只有他还残留着那点执着。

他清清嗓子:“关于借隂 兵的事,我想跟解释一下。”

“我有拿大的性命当儿戏,我也安排余蓉去搞枪。借隂 兵,我确实把握,只是当个备案。但万一能成、万一有用,又多一重助力,不是吗?”

“阿罗,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听蒋叔讲过这段故事,我不知道听是什么感受,或许是因为身里流着缠头军的血,反正当年的我是受到巨大的震撼。”

“我觉那些人可怜,冒死进去一批又一批,在黑白涧里拼命,终于找到线索,满怀希望地射出飞箭,却再也被回应过,被托付信任的同伴们当垃圾一样摒弃,多绝望啊?”

“所以我打那时起,就一直想知道这些人的续,不能因为事情过去,就当他们不存在,不能因为反正辜负,就一路辜负到底。是死是活,总弄个明白。”

“这次来换人是个机会,我想尝试一下。从头到尾,我也有什么坏心,更加不是的,拿所有人去验证一个想法。”

“就是这样,跟解释一下。”

他就到这儿,沉默一会之,转身要走。

聂九罗一句话就把他给钉在原地。

“如不是因为和相处过、知道的性情,今天这番话,我差点就信。”

邢深回过头来,脸se 有点发白:“这话什么意思?”

聂九罗一笑:“刀狗鞭三,刀是血脉,狗是天赋,鞭靠技法,天赋不足,可以用极端的手段来补救——邢深,我跟蒋叔确认过,依的天赋,原本是不够狂犬的。”

“舍弃眼睛,提升其它感官,这么大的牺牲,一定有个理由吧?我原本以为,我是疯刀,却不是狂犬,胜心强,不甘心天赋不如人,再加上年少气盛,一时冲动走极端,在才知道,是我高看我自己,我,可这么大的驱动力。”

“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因为觉黑白涧里的那些缠头军被辜负,所以一定要探查究竟?不用扯出这些公平不公平的理想大旗,其实想找的,是女娲肉吧?”

“黑白涧里有地枭,地枭能长生,还能迅速修复肌的损毁,这一切,多半跟女娲肉有关,所以,如能找到女娲肉,眼睛的损毁根本就不是事儿。”

“承认自己有野心不犯法,也不丢人,何必找这么多借口呢?也不用跟我解释,我不关心。”

邢深怔怔站在原地,看着聂九罗转身离开,她的光像一轮疏离的冷月亮,离着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意识恍恍惚惚,眼前似乎又出蒋百川的影子,他在向他招手,:“邢深,过来一下。”

***

那时候,他多大?十七八岁吧,最无忧无虑的年纪,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

他陪着聂九罗做特训,觉这种跌爬滚打式的“出生入死”比那些吃饭逛街花前月下有意思多。

但问题随之出,他不大能跟上聂九罗的节奏,传当中,疯刀狂犬合宛如一人,可他不。

狗人里,有比他嗅觉更灵敏的,蒋百川打算换他。

他找到蒋百川,表示天赋不足可以勤来补,而且代科技发达,有些药可以刺激大脑中和嗅觉相关的相关区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他愿意尝试。

蒋百川当时话,只是再考虑考虑,隔两天之,把他叫进房里,是年轻一辈里,最看他,有个大秘密,要跟他商量。

少年人,看重来自长辈的褒扬,能被看,邢深受宠若惊,激动不已。

蒋百川给他讲缠头军的由来,兵变的那段故事,以及有关女娲肉的遗憾。

末:“知道我为什么花大价钱,重聚拢缠头军人吗?猎枭是件靠运气的事,而且老去挖别人藏的财产,所毕竟有限。可是,如能查出女娲肉的秘密,那就不一样。”

他听热血沸腾:“那蒋叔,咱们就放手干啊。”

蒋百川:“在准备中,不过有一个问题,狗这一辈,水平有高有低,但有一个够格狂犬的,和前人相比差太多,除非……”

邢深着急:“除非什么?”

除非有一个狗人愿意舍弃视觉,提升感官。

邢深犹豫过,又怕这一犹豫,辜负这份“青睐”,蒋百川把这机会给别人,自己从此被排除在秘密之外。

又不是真的眼瞎,事成之,一切会回来的不是吗,还会回来更多,多多。

想到的是,聂九罗他的这个决定表示激烈的反,两人爆发在一起之的第一次争吵,当时年纪小,又是倔脾气,这一吵,邢深负气之下,反而下定决心。

来他想,也许是禸 心里彼此的感情有信心,觉即便争吵,也关系吧。

聂九罗用实际动告诉他,是关系,从此之,咱们之间就有关系。

***

一切停当,整装开拔。

一三十来号人,分前队,在火把、手电以及照明棒的指引下,向着黑暗深处进发。

炎拓惊讶地发,自己所在的这一队里,除那六个已经被聂九罗在脊柱第七节处扎血针的地枭外,居然还有雀茶。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多少是有点忧心忡忡的,但雀茶不一样,她异常兴奋,背上负着箭袋和弩,仿佛即将打开什么世界的大门,和炎拓目光相触时,还冲他点点头。

跟初见面的时候,判若两人。

炎拓先还有点奇怪,来就想通:人总是在变化中的,他自己跟那个时候,不也不一样吗。

去金人门的路长而弯绕,但还算平顺,路上还不时有人笑笑。

聂九罗不话,她一直盯着随队的孙周看,盯久,总觉毛骨悚然。

这完全是一条……狗吗?四肢着地,喉禸 嗬嗬,目光凶悍,偶尔停下,四处乱嗅。

炎拓注意到她的异样,轻轻碰碰她:“怎么?”

聂九罗回过来,压低声音:“孙周……当过我的司机啊,难道……他要一辈子这样吗?”

虽然余蓉就孙周的状态发表过一通意见,她也勉强能接受,但每次真见到,还是十分不适。

炎拓看向孙周,顿会,忽然冒出一句:“觉,那个什么女娲肉,能救孙周吗?”

聂九罗一愣:“为什么这么?”

炎拓:“总觉是个奇的东西,陈福他们从枭转化成人,靠是这个。长生的秘密也跟这个挂钩。东西功效多,准孙周也有用呢。”

***

也不知走多久,前头陆续停下,隐约有“到”、“是这儿”的声音传来。

到?

炎拓和聂九罗见过金人门,一时奇,分开人群往前去。

各se 光源的拢映下,出一张巨大的铸金人脸来,长宽约莫两三米,面相有点狰狞,颇似庙观里能洞察人心的金甲战。

虽相于面部造像来,已经称上巨大,但这跟聂九罗想象中顶天立地、映衬人如蝼蚁的大门还是相去甚远。

她忍不住嘀咕句:“这么小啊?”

边上有人听到,不客气地回她:“这还小?这只是个头啊,身子什么的埋在下头,看不到而已。”

快,有线香味传来,这应该是在插香祈福?

过会,也不知是前头的邢深艹 作什么,地面微震,紧接着是磔磔的声音,聂九罗看到,金甲战竖立着的耳朵,居然像活一样,往微微撤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只容一个人立着侧身而入的入口来。

这入口一开,整个通道禸 鸦雀无声,连气氛比刚刚紧张不少,聂九罗约略明白为什么:到底是一扇“门”,门关着,一切,门开,哪怕是一道缝,意义不一样,这意味着一切危险与人的身之间,再无屏障。

邢深弯下腰,从入口处的缝里捡起一柄同样是铸金的、铁尺模样的东西,高高举起。

他:“眼耳鼻眉口,上次是眼进眼出,这次是耳朵,顺序错。上次出来前,铁尺归位,这次,从耳朵里出来,上头多个牙印,也错。”

炎拓听云里雾里,看聂九罗时,也是一脸莫名。

余蓉凑过来,压低声音:“这是机关顺序,每一次开启,进的口不一样。上一次是从眼睛进的,这一次应该轮到耳朵,如这一次开的不是耳朵,那就明这期间有人动过这扇门。”

炎拓恍然:“铁尺相当于信物?”

余蓉嗯一声:“每一次开启,铁尺在金人头里轮转,尺身上就会多一个牙印。如牙印的数量不上,那也明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