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山村教师的日子 第64节

作者:忧商河书名:我当山村教师的日子更新时间:2020/08/02 08:50字数:2144

  

33深秋寒意1

又一周过去,国庆节就近在眼前了。掌酷按照规定,国庆节的假期是三天,但本地由于是产茶区,故而有多出两周的茶忙假。

但我没有马上回家。之前就跟家里说好,在杂牌乌龙茶的采制时候,我就不回去帮忙了。因为自考近在眼前,这回报的四个科目都是高难度的,古代汉语,古代文学作品选,大学英语2,还有文学概论。其中大学英语尤其头疼,老实说,就初中那会,英语要考出低于95分都不容易,但如今,没有高中三年的基础,实在有些头大,翻着字典,一篇课文下来,就单词竟有80%陌生,语法更是不知所云。

古代汉语也是如此,很多文章,看着,你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你拿不准那些字词的本义,引申义,借代义,通假义。

所以我跟妈妈说好了,我只能回去一周帮忙,其他前面十天,在铁观音开始采制之前,我就待在学校里复习了。

这时候,正是中秋季节。

孩子们都放假回去了。基本上我布置的作业很少,二年级的就是写生字,每个字只需要五遍,但是必须保证,符合我的要求,工整,正确。如果你没法子写到让我满意,你自己在别的本子上写就是了。组词,也是如此。数学就简单,乘法口诀背诵,倒背。一年级的要求更简单,执笔姿势正确,就ok了。另一个要求是,保持本子的整洁,一定不许弄脏。

为了避免十天禸 为吃饭的事情麻烦,我特意买了一大块肉,找学生要了一大包腌制的咸菜,浓浓满满地炖了一锅,菜的问题就基本解决了。偶尔要点青菜改口,遇有孩子经过,叫住一个,采点过来就可以。但这种事情其实没有遇到,因为有人家会来学校的艹 场上晾茶叶,见我还在学校待着,回去后,就会让孩子给我送过来了。

每天,我大概九点起床,熬一锅粥,洗漱,吃饭,百~万\小!说。中午再睡两个小时。夜里读到两点。直到眼睛涩。

最大的失策是没带什么小说过来,简直没有消遣的东西。

最大的对策是没带什么小说过来,学习效率高而心境平和。

伴着我的声音,就是溪水,沟水,还有,自己的小小录音机。

山中的岁月,安静,平和。

是读书的好环境。

33 深秋寒意2

放假到第三天的时候,忽然收到一封信,是少剑寄来的。

我在上周到县城采购之前,曾动兴给阿珠,庄老师和少剑各写了一封信,信里我竭力告诉他们,我现在的处境很安宁,很有成就感,不会觉得迷茫,是真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也是“安贫乐道,服务农村”,我告诉她们,在我毕业纪念册的那句豪言“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我愿回到那生我养我的地方”这个理想终于有了实现的曙光。

没想到少剑这么快就回信了。

照理,我们这样偏僻的地方是不通邮的,就是美岭,美岗这样的总校和村部,也只是每周一次,通常是周一送达。不过走我们这条线的那个邮递员,是天湖坑的人,他无论出山,还是回家都需要从上美岭经过,我们这里,竟然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处。他瘦小,黑而精干。有时候我看他背着邮包,匆匆在山路上跋涉,也是颇有几分感慨的。

少剑说,她的婚期到了。就是当日,9月30,农历8月18自然她是会请客的。也有我的一份。不过她又交代,为了避免混乱,以及减少我们同学的麻烦,她把请我们同学的婚宴另行定在月末的自考结束当晚。为此,她像我们致歉,因为不能在正日的时候让我们出席。

少剑要结婚的事情,很早就知道了,但是真的到了,却难免怅然若失的。

而且我很悲哀的现一个事实上,时间和空间的阻隔,是真的可以冲淡一些东西的。例如我对少剑的感觉。处在我这个位置,我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偶然的记忆,也是很淡。我竭力要回想起她的好处,却徒然增加了身体的冲动,毫无帮助。

少剑在所有千篇一律的信里面,又附了很小一张纸条,说:坚冰,每个人都需要在现实中成长。你和我都一样逃不过。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够把握机会,让你在他心目中留下印象和好感。我知道我很庸俗,但请你体谅我的苦心。祝一切安好。

这段话,放以前,是会刺痛我。放以后,我会很高兴,攀住一个管文教的副县长,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但现在,我只有,淡淡的忧伤。这种忧伤很淡,但缠扰不去。明明不会觉得悲哀,也不觉得在乎。我似乎已经真的爱上这样的生活,那么,他便只是我的局外之人。

我只是心疼,我和少剑,甚至更多的同学,已经渐行渐远。

水龙头的水,已经很凉,甚至不如门口溪里的水。在月光下,我又一次放纵自己,我在一处小小的潭里,脱光我的衣服,让自己浸泡其中。溪水两边的人家,投射出一缕缕的白炽灯或日光灯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是茶叶的清香。农人们在忙,而我,在洗涤我的忧愁。

33深秋寒意3

水很好,让人的头脑空明澄澈。到后来,天上的月轮,也不过是一团坚实的白影,无垠的蓝,只不过是无边的空。然后身周的水,渐渐的,成了寒浸入骨的冷。我出水,揩干身子,穿上衣服。回到学校后,想了想,关了门,熄了灯,只把录音机的反复功能开着,放一曲纯净的音乐,是盗版的所谓十大古曲。然后披衣出门,去长腿丛的小卖铺,提了几瓶啤酒回来,顺带的,是花生和榨菜----榨菜是极好的下酒菜,不可不知。

我爬到天台上,席地坐着,印一口冰冷的酒,吃一条咸辣的榨菜,悲伤奔涌而至,此刻,市里的少剑,她的嫁衣是红se 的唐装,还是白se 的西式礼服?她高挑的身材,是否丰满依旧?还有她举杯请客的样子,是不是典雅而大方的?怕是,她曾经的调皮和淘气,就此,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举杯,对准市里的方向,默默说,少剑,祝你幸福平安。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娘无语,我亦无语,只山间清风,吹动茶叶清香,悠忽远去,还有门前流水,哗哗而流,奔忆远行。

到后来,酒尽,菜无。我下了楼,想了想,又去长腿丛店口叫,他大概睡了吧。这时候已经是午夜过后了。

回到厨房,端了咸菜五花肉,又关了音乐。

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教室里,泪水就下来了。很疼的,有一种东西,她注定离你而去,但你还是会疼。

我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流泪,也没有这样安静的喝酒,直欲此夜永无尽头,此酒永不干竭。

后来我竟然趴在桌上这样睡着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音乐有脚步声从门口经过,我霍然而醒。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道身影,郑如锋,从阿芬的门里,悄悄地出来,经过艹 场,回到家里。

心里,有瓷器啪啦落地的响声。

这个美丽的夜晚,月娘,我问你,你是不是也喜欢看到人间的忧伤?

34 深秋寒意4

第二天是国庆节了。无意中开了收音机,居然是可以收听的。山高,也并非完全是坏事。这是一个不知道什么频道的节目,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来一遍董文华的《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歌曲,自然是以红太阳,革命歌曲为主。很久没听这些歌了,竟然有异样的亲切和激动。

师范时代,学校常常会举行歌咏比赛的,而主题,自然是革命歌曲,算来,我们合唱过的那些曲目,有《歌唱祖国》,《五月的鲜花》,《闪闪的红星》,《毕业歌》,《四渡赤水出奇兵》,《十送红军》等。每到这种时候,阿珠是文娱委员,少剑是班长,她们是班级排练的组织者。

就因为今天的这些歌曲,她们在台上指挥的忙碌身影,乃至有时候的生气,都一一浮现了。

仿佛,少剑结婚的历史,是已经很远地,随着这些师范岁月去了。

我平静地吃饭,百~万\小!说,这天看的是古代文学作品选,默默咀嚼“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样的乐府,闭目体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此刻开窗,或许就可得吧;或是“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虽苏子放浪江天月se 之中,昨夜的溪水,还在身上清凉着。

这样读着,就满室馨香了。甚至直到光线暗淡,才觉。

正要动手煮饭,小波和一个穿着白se 衬衣,黑se 西裤,梳洗得异常整齐的男人,敲门进来。他很客气地说,你是杨老师吧,小波是我的孩子。

他满脸是笑意,一边掏烟要敬,我连忙拉开灯,辞谢了他的烟,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说,今天早上,昨晚开了一晚上的车,累得不行,睡到现在才起来。老师放假没回去啊。

我说,是啊,看点书,进修点文凭,要考试啊。

他说,老师真是博学,书多人贤,我听群众都夸你。这样吧,今晚就到我家一起吃饭,从广东那边,带回来几条鱼,几尾虾。老师你不要跟我客气,我的孩子,还要你教呢。

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了。

只是想及昨晚夜半的那道影子,心里就不是味道。

他大概是见我犹豫,说,也没别人,就还一个如锋,大家一起吃点东西,喝点酒。

我的心一动,倒要看看这微妙的关系,会是怎样。

小坡就被安排去请郑如锋。我关了门去他家。路上我知道他的名字叫郑玉锋,当然,我是早先就知道了,只是没将名字记住而已。

郑如锋急吼吼地来了,还没进门就叫,玉锋,今年的好茶,你要给我留一点,我自己也想做。

郑玉锋笑着没接他的话。

郑如锋笑着对我说,坚冰,你没回家,麻烦的话就来我家里吃,不差一点的。

我笑着辞谢了。

厨房里的香味在回荡。

我怀疑郑如锋这个晚上的话,格外多,都被他占尽了。其实也就一个意思,他这季秋茶后,也是要出门,到潮州去开一家茶店的。他说,吃不饱,茶叶价格再好,也还是吃不饱。农药化肥,税收,样样涨价,一拨儿小兄弟,他年纪算大的,可是连郑玉锋都开上小车了,虽然只是微型车他自己还终日开着破嘉陵。他说,村里事情又多,屁大事情也要出面,处理不好还挨骂,误工受穷。不行,一定要出门的。

这种话我自然插不进嘴巴。后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解释说,这个社里的事情,恐怕得再让老天风出来主掌一段了。他问,杨老师,你记得老天风吗?

我哦地一声,竟然将他忘记了。来这么久,也没见他。

他说,去芳村养老,本来想中秋回来的。可是中秋是茶叶销售的忙季,他儿子怎么可能送他回来,过两天他们也要回来收购茶叶,自然就回来了。

我哦的一声。

郑玉锋很客气,很平和地笑着,敬菜,敬酒,阿芬坐在他身边,照看着小波的吃。

真有趣。

我已经忘记了那顿饭吃了什么,酒的印象也不深。因为很快吃完后,郑如锋就要回去做茶,我也要回去百~万\小!说。

阿芬的脸se 淡淡的,看不出很开心的样子。

接下来几天,我偶尔会看到郑玉锋开着车四处去买茶。阿芬偶尔也会带小波过来学校。大多是在要吃饭的时候,我都推辞了。

又一周过去,我把书大致已经翻阅了,就收了书,恰好有拖拉机出山,是赶集的日子,就搭着车走了。在一个岔道口,我下了车,等省道上的班车,回家。